秦家世代在山東經營礦業,直到秦尚儀這代才將礦山賣掉,舉家遷移到杭州專心經營寶石鋪子。秦家的寶石價格公道,質地精良,信用極佳,遠近馳名。
秦尚儀膝下無子,只有一女秦畫意,四年前嫁給杭州才子斯聞人,獨生愛女嫁人後,仍經常偕同夫婿回來探望。
這日,女兒一家連寶貝外孫都一起回門了。
秦尚儀早年喪妻,這女兒就是他的寶貝,一見她也顧不得生意上門,將欲買珠寶的大戶丟著讓伙計接待,自個開心的迎著女兒一家上了三樓內堂。
秦家大宅建在寸土寸金的鬧街上,一、二樓是店家,三、四樓則是秦尚儀居住的私宅。
「怎麼臨時跑回來了?也不通知一聲,害我什麼也沒準備。」秦尚儀嘴里抱怨,但眉開眼笑,可高興這突來的驚喜呢。
「就是不讓你準備什麼,每次回來你都大費周章的辦了一大桌子的菜,快撐死我和相公了。」秦畫意笑道。
「那起碼也得讓我備些糖果餅干伺候我的小外孫,瞧,現在我連根糖葫蘆也沒有,小寶要惱我這外公小氣,下回不來了怎麼辦?」他抱著外孫,疼得不得了。
「岳父別擔心,小寶沒那麼貪吃,來你這他只想到你寶庫去玩個夠,把紅寶石當成糖葫蘆,不會想起跟你要真糖的。」坐在堂上的斯聞人含笑道。
秦尚儀笑呵呵地,「這小家伙就愛掏我的寶貝,可以在我的寶庫里玩上半天也不出來,瞧將來他挺適合接手我的事業,聞人若不介意,這小家伙未來若不想考功名,我這寶石齋就過繼給他了。」他盯著寶貝孫子,打著讓孫外繼承家業的如意算盤。
「爹是想累死小寶嗎?他將來要繼承斯家的產業還要掌管你的寶石齋,說不定連功名也不放棄,屆時他可要累慘了。」小寶還沒長大,她已替兒子將來得負的責任心疼了。
他不悅的板起了臉。「誰教你只生一個,多生幾個孩子,不就可以分擔兩家的事業了嗎?」
她莞爾道︰「爹,生孩子又不是說生就生,哪有這麼容易!」
「聞人,那定是你不夠努力了,否則生個孩子能難到哪去?」他轉而向女婿數落。
「岳父說得是,今晚小婿就回去努力,絕對不教你再失望下去,明年鐵定給你添孫!」斯聞人馬上認錯,一臉正色的回道,不能多子多孫也是讓人嫌棄的理由,更有失男人雄風,盡管他已經很「努力」了,但顯然不夠「奮力」,今晚開始,他會全力以赴,一晚不達峰頂三次,絕不罷休!
「很好,男人就要猛,有時看看圖辦事也是不錯的,你別老是讀些古板的四書五經,在床上,那些都不管用。」
「小婿明白了,日前朋友送了我一本前朝名為《斷魂香》的圖,回去我當好好啃食,定能見效。」
「多研究,這很好!」
「夠了,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秦畫意听著兩人的對話都要昏倒了,俏臉更是紅透半邊天。他們當她不存在啊,竟就當著她的面大刺刺地討論起床事,幸虧小寶還太小听不懂,不然她就真要找地洞躲起來了。
「娘子。」見她發怒,斯聞人馬上用手搗緊了嘴。真糟糕,他一時忘記娘子還在,這種男人間的「閑聊」不適合讓她听見。當下機靈的眼珠轉了轉,手不著痕跡的捏了一下被岳父抱在懷里的小寶。
小被捏疼了,哇地一聲哭出來,秦畫意立即忘了要罵人,緊張的查看孩子是不是哪不舒服,秦尚儀也抱著小寶拚命哄著,可舍不得孫子多掉一滴淚。
「好了、好了,不哭了,外公帶你去寶庫玩石頭,外公在里頭可藏了寶貝,沒人見過的,連你娘都沒看過喔,走走走,別哭,外公帶你瞧去。」秦尚儀抱著小寶就往四樓的小閣去。
那里就是存放寶石的寶庫,平日是金鎖重重的重地,除了他自個以外,就連女兒都很少讓她進去,不過有了這孫子後,那兒如今儼然成了小寶的游戲間。
秦畫意面上泛著絲絲無奈,一般人家小孩玩的是陀螺、鈴鼓之類的童玩,小寶這麼小就將各種價值連城的珠寶當沙包丟,唉,爹真不該這樣寵孫子的!一旁的斯聞人則是深瞳跟著往上瞟,視線盯著岳父往四樓而行的背影若有所思。
女子輕聲嚶嚀,而這聲呢喃立即讓男人的下月復涌起強烈的熱浪,深重的呼吸喘氣聲也由房里傳出。她柳眉細致,鼻梁秀美,媚眼生波,當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便異常喜歡,雖然她「只是」個妻子,但是,在床第間,是絕對的吸引他,與她歡愛時,總能十分盡興,絕無一絲必須故意討好的勉強。
此刻望著她嬌喘不休的容顏,他有著大丈夫的滿足,雖說是戰戰兢兢的「侍奉」,卻是甘之如飴,行之理所當然。
吻著她白玉般的臉龐,身下的她麗容柔弱,教人愛不釋手的想保護、想佔有,更想風強雨急的蹂躪她,讓她因他無力嬌吟,只在他身下盡情放縱。
「相公……」她嬌弱的低吟。
這聲吟喚,讓黑亮的瞳眸閃動流光,更顯熱切灼亮,嘴角也不自覺的掠過笑龍氨。身子猛力一挺,將她推向了極樂的境地,而自個也同她一道奔向最深處的歡愉!
她實在萬般好,既能承歡他的狂暴索取,還為他生下麟兒,若不是……他該能好好與她共度一世的,可惜……真可惜!
再猛力律動,她像是無法承受地低呼,將他抱得更緊,臉龐熱切地埋進他的胸膛,深深地依附著,他唇畔噙笑,竟顯得冷酷無情……「少夫人,你不用說了,我已清醒了,真是對不住,把斯少爺當成我死去的丈夫,鬧了笑話,請你原諒。」在秦畫意開口前,如花就先含淚說抱歉了。如花偷覦了一眼滿臉深意的站在秦畫意身邊的男人,見他暗點了頭,算是滿意,這才繼續掉淚。
秦畫意得知丈夫沒騙她後,轉而同情起這位死了丈夫的寡婦。「你是因為悲傷過度才會這樣,我不怪你,你也別自責,更何況你現下清醒了,認清聞人不是你的丈夫,往後如果能夠振作就好。」她寬大為懷的說。
如花低頭抹著淚,一副孤苦無依的模樣。「我一個婦道人家,年紀輕輕就守寡,就算振作又有什麼用,這輩子注定得無依無靠過一生了,嗚嗚……」哭得好不悲切。
「你也別這樣想……」秦畫意想要安慰她,可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丈夫生前帶著我由北方到此定居,這才認識了太師傅,進而結識斯少爺,因而我在這是連一個親人也沒有,這將來……嗚嗚……我該怎麼生活呀?」如花越說越悲苦,索性掩面痛哭。
「相公,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她真的好可憐喔!」秦畫意同情心發作,轉身向丈夫求助,見他默不作聲,知道他是怕多說會惹她疑心他對如花有情,但她既已相信他,就希望他能幫幫這可憐的女人。
「給她一筆錢好了,讓她回鄉去。」斯聞人淡聲道。
誰知他話才剛落,如花的哭聲又起。「嗚嗚……我就坦白告訴你們好了,我是與丈夫私奔來此的,哪有臉再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條。」秦畫意傻了一下。
「這樣的話……是不好再回鄉了。」她苦笑,又求助的看向丈夫。
「那你就安心住在這,我請太師傅多照顧你的生活便是。」斯聞人無奈又道。
「太師傅日前上京去了,這回他說要長住京城,還留了封信要我轉交給你,說是明年的會試,他與你在京城見。」如花將信交給了斯聞人。
「太師傅又去京城了,那可真沒有人可以照顧你了。」秦畫意傷腦筋的說。
見如花如此淒涼,她惻隱之心泛濫。「那好吧,你若不嫌棄就跟著我回家去,反正斯府空房多得是,也不差你一副碗筷。」
「什麼,你要接我同住?」如花一臉驚喜,連淚也止住了。
「嗯,你就跟著我們走!」
「不行,這于禮不合。」斯聞人連忙出聲阻止。
「我知道讓友人的遺孀住進府里,難免惹人非議,道你對人家另有所圖,但這是我同意的,況且你行得正,不必怕那些個好事人的流言中傷。再說,她搬來與咱們同住後,心情放松,若有什麼好人家,她再嫁也不是不可能。」秦畫意盤算著說。
「這個……」他還是顯得遲疑。
這時如花忽然爆出哭聲,「少夫人,不要勉強斯少爺了,搬去打擾你們確實不妥,我、我還是一個人老死在這吧,你們別管我了!」
「你是相公友人之妻,咱們怎能不管?你別多想了,相公,我們收留她吧!」
這下秦畫意的態度很堅決,讓一向順從妻子的斯聞人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同意將人帶回府中安置。
旭日升起,陽光灑下,剛起床的秦畫意要人將早膳端至庭院,抱著小寶,母子兩人在戶外悠閑用膳。
一大早陽光不強,還有清涼微風拂過,小寶跌跌撞撞地在院子里追著蝴蝶跑,孩童純真的銀鈴笑聲傳遍斯府的每個角落。
她吃紅棗松糕,喝著小米漿,這是她一天的開始,幸福的第一刻。
如果相公在府里,便會是一家三口的幸福時刻,但七天前相公隨公公出門去了。斯家是大地主,不只杭州,在江南各地都有大片土地承租給農人耕作,每年夏末都會去收租,往年都是公公自個前往,今年公公身子骨比往年差些,相公便提議陪同,一路上好有個照應,兩人這一去少說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
家中無男人,她只能守著家,等男人們回來了。
「夫人,秦老爺來了。」曉娟端了碗小少爺愛吃的細粥進來,領著秦尚儀走過來。
「外公!」小寶一見他,立即丟下追了一半的花蝴蝶,連手上用來撲抓蝴蝶用的方巾套也給丟在地上不管了,改而撲向外公的懷抱。
秦尚儀抱起外孫,寵溺的親了親,小寶也不客氣的抓著他的胡子瞎扯,扯痛了他,他還是笑著舍不得制止。
秦畫意好氣又好笑的拉開小寶胡鬧的小手。「爹,你怎麼一早就來了,是趕著來陪女兒用早膳的嗎?」她故意笑問。
他瞪了她一眼,「你知道爹通常一早都沒胃口進食的,會這麼早來找你,是因為昨晚教你舅舅、舅媽哭得我一夜無眠。」他抿唇凝重的說。
「這是怎麼回事?舅舅家出事了嗎?」她吃驚的問,順手抱過還在玩外公胡子的小寶,將他交給曉娟,要她先將孩子帶開,別妨礙大人說話。「唉,出事的是盈盈。」他嘆氣。
「盈盈?」上個月她才來家里鬧過,大家不歡而散的,那時不是還好端端的嗎,這會出了什麼事?
「她幾日前一覺醒來,竟發覺雙腿使不上力,廢了,你舅舅馬上托人找來名醫診治,也找不出病因。已經七天了,盈盈至今還下不了床,天天痛哭,說是若從此不良于行,她也不想活了。你舅舅膝下雖有七個兒子,可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見盈盈莫名其妙得了怪病,也嚇慌了,在無處可訴苦的情況下,帶著你舅媽到我那哭了一夜。」
「怎麼會這樣?」她听了大驚。
「是啊,我也想問,怎麼會這樣?這實在太突然了,難怪你舅舅他們不能接受,我听了也難受,一夜睡不著,想到你與盈盈平素感情不錯,她一天到晚就往你這跑,我這才一早就來找你,心想若由你去勸勸她,說不定她會想開些,別再鬧脾氣的尋死,讓你舅舅他們更加心煩擔憂。」
秦畫意為難的低下頭。她與盈盈的感情哪有好?盈盈會往她這跑,找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丈夫,可這話她如何能對爹說,說了豈不教盈盈今後無臉見人?
再說,日前拒絕讓盈盈進門當妾後,雙方都快翻臉了,她若再去探人,怕是反而會惹怒盈盈,說她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相勸不成,搞不好更加激怒她。
她苦笑,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女兒,你怎麼像是不願意去啊?再怎麼說盈盈也是你的表妹,做人不能太不知禮數,不管如何,你還是走一趟吧!」秦尚儀見女兒遲疑,訝異之余有些生氣,表妹出事竟不願去探視,女兒何時變得這麼冷淡無情了?
「我……好吧,晚些我就去探她。」她只得應允。
忽然,她想起盈盈曾在氣憤下詛咒她雙腿不能行,怎麼這詛咒的話反而應驗在盈盈身上了……「嗯,這樣才對,你舅舅與咱們頗親,他也是你死去的娘唯一的大哥,咱們當年由山東移居至杭州,也多虧他幫忙打點許多事,現在他家出事咱們該多照應才對。」秦尚儀提點她。
「是,我明白的。」她點頭。
「明白就好。喔,對了,聞人出門好幾天了吧?這幾日可有捎信回來報平安?」
他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起。
「有,昨天才接到信,說是有些租地鬧水荒,收成有問題,他得多留幾日幫著佃戶解決問題,所以回來的時間會晚些。」
「這樣啊,我听往來江南的寶石商說近來江南出現惡徒,治安不太好,一些地方大戶好像莫名其妙就被人抄了家,女婿與親家公出門在外,萬事還是小心點好,若能早些回來就早些回來吧!」
「有惡徒出沒?」她的眉頭逐漸擰緊。不知為什麼,听見這事讓她心頭一緊,那所謂的惡徒,不會是相公吧……他答應她不再作惡的,所以應該不是吧!
「爹,你有听說那惡徒叫什麼名字嗎?」
「好像姓蟠還是什麼的——」
「姓蟠!」她驚呼出聲。
「怎麼了嗎?你認識?」
「我……我不認識。」她心虛的低下頭來,一顆心坪坪跳個不停。
該死的!這男人回來就死定了!
這日,斯府的氣氛很陰沉。
大廳里秦畫意滿臉陰霾,讓才剛風塵僕僕歸來的斯家男人們,都有些心驚膽跳,斯老爺雙眼利索,一見不對勁,馬上抱著多日不見的小孫子溜回房去。
至于逃不掉的斯聞人,只得乖乖站在廳上等著了解是什麼事惹怒了娘子?
「娘子,你身子不舒服嗎?」他試探的問。
他的小心翼翼只換來她狠狠的一眼。「走,跟我進房去!」
這凶神惡煞的神情,讓他遲疑了,竟不敢就這麼跟她回房去,不知房里會不會出現鐮刀、棍棒之類的東西……見他還磨蹭著不動,秦畫意回身掃去一眼,這下何只動,他簡直是用跑的跑進房了。
進房後,他馬上四下瞄瞄,還好,沒有凶器,娘子應該沒有弒夫的打算。
「你近來還是感到壓力很大嗎?」她徑自坐下,好整以暇的問。
壓力?
「呃……經過娘子開解過後,已經舒壓不少了。」他小心的回答。
「是嗎?」她那雙水晶般剔透的眸子閃著怒光。
「娘子……」斯聞人額上瞬間冒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听說近來江南治安很糟,唯獨咱們杭州堪稱國泰民安,這事你听說了嗎?」
「娘子是听說了什麼嗎?」他唯唯諾諾的問。
「你說,我听到了什麼了呢?」她口氣緩慢,聲音透著火。
「娘子,那、那不是我干的!」心下明白發生什麼事後,他馬上矢口否認。
「那是誰干的?」
「我也不知道,是冒充的!」
「你這家伙敢做不敢當,還想耍我嗎?」她暴跳如雷了。
「我是說真的,真的不是我!」
「那我問你,你離家去江南收租,江南就發生這些事,有這麼巧的嗎?」
「真有這麼巧的,你想想,我是與爹同去,怎麼可能有機會使壞?」
這話讓她冷靜下來,是啊,公公也去了,他不可能撇開公公干這些事的。
她乍听江南出現惡徒、又是姓蟠,馬上直覺認定就是他干的,現在想想,又覺得可能冤枉他了。
「娘子,我怕你生氣,又怎麼可能再以蟠爺的名義干壞事,真的,請你相信我。」他準備要起誓了。
看著他真誠無欺的模樣,反而教她困惑起來,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彷佛、彷佛自個正看著一團迷霧,這霧氣逐漸朝她靠近,不久……即將吞噬了她……「秦兒,你怎麼了?」見她突然恍神,斯聞人擔心的問。
「我……我沒事。」忽然間了解到自個的想法很荒唐,她甩了甩頭,朝他笑了笑。
那帶笑的眼楮令他的黑眸不由得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其實,我已要小江去查那惡人的底細,相信不久就會知道是誰冒充我,又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小江已經去查這件事了嗎?難怪方才我沒見他與你們一道回來。」
「嗯,這事我比你還驚訝,一定要查個清楚。」
秦畫意幽幽地望著他,「是啊,那就查清楚吧。」因為她也很想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