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你的說詞她信了?」房里,斯老爺問著剛進房的兒子。
「解決了,她也信了,多謝爹的幫忙。」斯聞人道。要不是爹出面,他還真難解決這麻煩。
「那事情……」
「我已派人接手處理,繼續抄盡那附近的大戶,挖空他們的金援,沒了金主,瞧朝中那些人還有什麼能力與朝廷作對。」
「嗯,這回的任務簡單,不過就是受命挖空對方銀根,這麼簡單的事你怎麼會出紕漏,讓秦兒發現?」斯老爺厲聲質問。
「抱歉,都是因為李畫師的事沒處理好,才會這樣的。」斯聞人歉然說道。
「李畫師?!你動了那家伙?」斯老爺有些詫異。
「嗯。」
「你這麼沉不住氣?」
這是……爭風吃醋?斯聞人不語。
房里氣氛變得詭譎了,良久斯老爺都沒出聲,就只是審視著兒子。
「爹,下回行事時我會注意,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斯聞人許下承諾後,轉身要離開。
「聞人!」斯老爺叫住他。
他頓了一下才回身,盯著面色凝重的父親。「您想說什麼?」
「你別陷落太深了,將來也許保不住她的……這點你別忘了。」斯老爺語重心長的提醒。
他面容微僵,嘴角慢慢揚起了嘲諷的弧度。「放心,我沒忘。」
「什麼?你要我去向李畫師致歉?」斯聞人當下臉都黑了。
「沒錯,你平白無故打人,當然得去賠罪,請求對方的原諒。」秦畫意理所當然的要求。
「可是……」要他去向「奸夫」賠罪,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是什麼?莫非你真懷疑我與他有染?」她雙頰一鼓,勃然發怒了。
「這個……」
她尖尖的下巴挑得老高,氣壞了。「難道你也要我拿刀切月復以示清白?」
他一听,馬上收起疑心,拚命搖頭。「萬萬使不得,我可舍不得見你傷害自個分毫。」
「哼,那你為什麼會懷疑我與他有曖昧?」她氣結的詰問。
「這個……你老找他聊天,還與他約時間要見面,我怕你真被拐跑了,所以先動手遏阻對方……」
「你!」說起來真悲哀,她到這幾日才算真正了解自個的丈夫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是雙面人,有兩個身分、兩種性格,一面是溫吞有禮的「斯文人」,另一面是惡霸蟠爺!
「我約他是因為盈盈需要個出色的畫師,她幾次想要請你教她作畫,但是你都以讀書忙碌為由拒絕了,她不死心的煩了我許久,我見那李畫師畫功不俗,才想將他介紹給盈盈當畫師。」她氣惱的解釋。盈盈是她的表妹,知道他不僅文采過人,就連作畫也非常出色,老纏著他要習畫,讓相公去教她作畫是沒什麼關系啦,麻煩的是盈盈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愛慕相公很久了,明知如此,自個又怎能答應盈盈讓相公教她作畫?況且相公也沒那心思,這才想說李畫師是個不錯的人選,不如就讓他去教盈盈,也好堵了盈盈的口,讓她沒有理由再纏著相公不放。
誰知,相公竟誤會她找李畫師是想紅杏出牆?
真是荒唐,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是為了盈盈?」斯聞人自知誤會大了,搔著頭,有點尷尬。
那日他見了人就打,哪管那小子說什麼,也許有解釋吧,但他一句也沒听進去,當時要不是小江阻止了他,他也許會活活將人打死。
這下子,對自個的沖動,還真懊悔極了。
「如何?去不去道歉?」秦畫意手插著腰,氣呼呼的問。
他嘴角抽捂了下,能不去嗎?尤其她一提盈盈,他就猜出是怎麼回事。她會找李畫師擋人,就表示她很在乎他這個相公,不容他人染指,這讓他不禁心花怒放。現在想想,大丈夫知錯道歉也沒什麼。
「去,你何時要我去賠罪,我就何時去道歉。」他爽快的允諾。
「那好,現在就走。」
「現在?!」這麼急?雖說願意去道歉,但也沒必要馬上就去向人家鞠躬哈腰吧?他又有點不爽了。
娘子就這麼急著去安撫人啊?那人算什麼東西……她斜睨他一眼,「怎麼,想反悔?」
「不敢。」他頭一垂,乖順得很,在家他是「斯文人」,可做不成蟠爺。這會,舉步跟在娘子背後走,像龍困淺灘,只能隨人擺布了。
七月天,太陽很是毒辣,斯聞人溫柔體貼、呵護備至地替娘子撐著傘,一道出門!道歉。
行經大街,一名老頭斕住了他。
「老先生有事?」他溫文儒雅的問。他見老頭一身破爛,手上拿了面旗子,上頭寫著「料事如神」四個字。他猜測這人八成是個落魄術士。「你臉上有煞氣。」
老頭指著他劈頭就說。
「煞氣?哪來的煞氣?相公,我是要你去道歉賠禮的,你該不會不情願,到了人家那里還想動粗吧?」一旁的秦畫意立即緊張的問。
「我……」斯聞人一愕。他應該掩飾得很好,這老頭不可能一眼就看穿他的本性。他認真的望向那連胡子都打結的髒老頭。
「小子,我從你臉上的煞氣可以瞧出,你命中克妻,妻子將來必定死于非命。」
老頭鐵口直斷,說出驚人之語。
秦畫意霎時血色盡失。她會死于非命?
「你這老頭休要胡言亂語!」斯聞人鐵青了臉,雙目更是綻出冷光。
老頭見狀,不懼反笑,「哈哈哈,信不信隨你。不過我瞧你挺體貼妻子的,但這假象維持不了多久,小子,將來你若後悔想救妻,可以來找我,我有法子讓人起死回生。可話說在前頭,這法子可是很貴的,開口要我救人前你得想清楚再說。」
斯聞人懾人的黑瞳惡狠狠的瞪向老頭,那隱藏的冷酷氣息,活月兌月兌就是一條惡龍轉世,但是這老頭不怕,依然仰頭大笑。「你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也無妨,反正將來你自然會回頭求我。」說完他準備走人。
斯聞人反手抓住老頭的手腕,要他把話說清楚。「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我會求你?」他沉聲問。
老頭輕笑。「你也可能不來求我,因為你的本性本來就屬無情無義,但當我見了你的妻子後,直覺告訴我,你會來求我。」
老頭看似干枯無力的手,輕輕一抖,他的手竟抓不住的松開了。
斯聞人微愣,再回神,老頭已走遠,滿腔疑問讓他想追上去問清楚,眼角瞥見了娘子驚愕的模樣,才想起那老頭危言聳听的話定是嚇到她了,也顧不得追人,轉身握住她的手,輕言哄慰,「秦兒,這老頭不是瘋子就是斂財的神棍,你別在意他的胡調!」
「可是他剛才並沒有要求咱們給錢消災啊,而且他眼神清明,不像瘋子……」
她提心吊膽的說。
他臉色倏沉,攬過她的腰。「你听信這些無稽之談?」他心里不由得燃起悶火,惱那老頭無故惹人心驚。
「我……」
「你嫁我這麼久了,可曾有過病痛?還是發生過橫禍?」
「沒有。」
「這就對了,全杭州的算命師都說我福壽雙全,旺妻庇子的,你的家人不也是因為這樣才將你嫁給我的嗎?」
是這樣沒錯,婚前他們讓人合過八字,命批絕配,雙方親人這才歡天喜地的將他們送入洞房。可是,那老頭說的「死于非命」,不知怎地,她听來如坐針氈、毛骨悚然,好像……這話必然會成真。
「相公,若將來我出了什麼事,你會保護我對吧?」她忍不住問,又想起那老頭說他無情無義的話。
斯聞人犀目透凜,「當然,你是我的妻子,若你出事就算拚了我的命,我也會保你周全!」
秦畫意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夫妻四年,她清楚他不像那老頭說的,是個無情無義之人,但為什麼,會有一段不安籠罩了她整顆心?
瞧出她的心慌,他牽過她的手,包裹在自個的兩掌間輕搓,不一會,她手心變得好熱,就連剛剛有些沁涼的心也覺得暖和了些。「娘子,你若死于非命,我就下閻王殿里去討人,閻王若不放人,我就大鬧地府,搶也要將你搶回來。」他含情脈脈的承諾,那表情、那模樣,就像是已決定與她生死相系。
她的頭自然的點了下,「你……說得對,那人是瘋子,我怎會將一個瘋老頭的話放在心上,我八成是傻了,相公,你說是不是?」她自我安慰的笑著。
他輕拍了拍她的臉龐,「是傻啊,不過我就愛這樣的你,耳根軟,很好騙,當我的娘子剛剛好。」
可她聞言卻不高興的拍開他的手,「什麼很好騙,你騙了我什麼嗎?」
「我騙你為我生了個兒子,騙你每天為我暖床,還騙你!」
「還騙我什麼?」她臉一紅,有些沒好氣的問。
「騙你……與我談情說愛。」他低下首,讓人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也略帶沙啞。
秦畫意頓時笑靨如花,甘願被他的好听話哄騙。「你盡管甜言蜜語吧,但休想混過不去向李畫師賠禮!」她笑嘻嘻的挽著他,拖著往前走,李畫師的宅子就在不遠處了。
「盈盈,李畫師真的很不錯,他的畫功我鑒定過了,當你的畫師絕對夠格。」
秦畫意頭疼的說。
相公上門向李畫師賠禮道歉,對方也很有風度的不計較,她趁機情商了半天,才說動李畫師肯答應教導盈盈習畫,哪知李畫師才上工一日,就教盈盈給氣跑了,說是盈盈根本無心習畫,還不懂尊師重道,態度頤指氣使的,害她對李畫師很是愧疚。
「我管他夠不夠格當我的畫師,我就是瞧他的長相不順眼。」盈盈任性的道。
「長相?表小姐,那位李畫師的長相在鄉里間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你這樣挑剔人家說不過去啊。」一旁的曉娟忍不住出聲。
「美男子?哼,他與表姊夫比起來就差遠了,我要挑就挑最好的,何必找個二流的人來教我習畫。」
「你這是要找畫師還是要找男人啊?」秦畫意也受不了的擺起了臉色。
盈盈臉這才一躁,有些尷尬,「當然是找畫師。」她不情不願的道。
秦畫意忍著氣,「現下我干脆也跟你說白了,相公忙著為會試做準備,不可能有時間親自教導你的。」
「我又不會佔用他很多時間,難道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行嗎?」盈盈態度有些不服氣。
盈盈生得圓潤,唇紅齒白的,長相很吸引人,也迷煞不少公子上門提親,可惜她就偏偏中意人家的丈夫,撇著大房妻室不做,一心求當斯聞人的小妾。
「不行,你表姊夫不會答應的。」秦畫意斬釘截鐵的。
「我不信他會這麼忙碌,定是你善妒小氣,不願意讓我親近表姊夫。這樣好了,我親自去問他,就不信他真會拒絕我。」盈盈為人驕蠻,才說要找人,馬上就沖了出去。
「少夫人,表小姐這麼亂來,可怎麼辦才好?」攔不住人,曉娟也急了。
秦畫意很是無奈,遇到表妹硬要與人共夫的行徑,她心情也不好。「走吧,跟去瞧瞧相公是怎麼打發她的。」
她嘆著氣,自信相公不會答應她的要求,只是自個娘家人為相公平添麻煩,她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是。」曉娟也匆匆起身,跟在少夫人身後,看熱鬧去。
書房里——「我沒空。」斯聞人擺明的拒絕。
「為什麼?」盈盈完全听不進去他的話。
「一,我忙著讀書;二,有時間我要多陪娘子與小寶享受天倫之樂;三,再有多余的空閑,我什麼事也不想做,只想與娘子對望到天荒地老——」
他見她張口又想插嘴,抬手要她住嘴,繼續又說︰「四,就算再能擠出一點點的時間,我也想纏著娘子再生個二寶,這樣你明白我有多忙了吧?」說完他喝了口茶。
她嘴還張著,久久闔不起來,最後,深吸了一口氣,道︰「二寶我幫你生!」
這話一出,又喝了一口茶的斯聞人立即將口里的水狂噴出來。「你說什麼?!」
「不管你要二寶、三寶還是四寶我都可以幫你生,我也不搶表姊大房的位置,可以不正式進門,你只要一個月里分個幾天給我,我就滿足了。至于你要生幾個寶,到了夜里我任憑你處置。」她口無禁忌,大膽的提議。
他嚇得連連嗆咳了好幾聲才有辦法面對她,這時秦畫意正巧帶著曉娟進來,他立刻跑到妻子身旁,像是遭到妖魔鬼怪纏身似的,用力的抱住她求救。
「娘子,我不要其它女人生的寶,我只要你給我的寶!」
秦畫意拍了拍丈夫受驚的手。盈盈剛才那大膽的求愛她都听見了。她搖著頭,對盈盈道︰「相公沒有納妾的打算,更沒有另闢處所藏嬌的意思,別再對你表姊夫存有希冀了,你回去吧,我會與舅舅商量,擇日為你挑個好對象嫁人。」事情都已到了這等地步,她也忍無可忍了,決定快刀斬亂麻,讓表妹徹底死心。
她這話一說完,立即惹得盈盈火冒三丈。「我就知道是你度量小,不肯讓表姊夫納妾,你怎能這麼自私,強迫表姊夫只能有你一個女人,還惡毒的找個人隨便要將我嫁了?你這女人實在可惡!」
盈盈氣得沖上前,扯了她的頭發,用力將她推倒在地。
秦畫意跌地時膝蓋撞到了地,痛得直皺眉。
「娘子!」見她跌地,斯聞人大驚,臉色丕變。她忍住痛,在丈夫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我沒事。」不想將事情鬧大,她勉強露出笑臉。
「你少裝可憐了,表姊夫,外頭都傳你愛妻,其實是懼內,你怕她做什麼?
如此惡妻,大不了休了她!「盈盈指著秦畫意,氣憤的說。
斯聞人眼眸里隱隱閃現危險寒芒,冷笑的睥睨著盈盈。「你曉得斯家庭訓的,娶妻就不得休妻,再說這房妻子是我自個認定的,外人憑什麼要我休妻?!請你以後別再來了,我是不會給娘子以外的女人好臉色看的,要我接納你更是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絕對不可能!」他把話說絕了。
盈盈小臉漲得火紅,好生丟臉。「斯聞人,你說這話會後悔的!還有你,秦畫意,你善妒好嫉,我詛咒你出門被雷劈,從此雙腿不能行,這樣看你還管不管得住男人的行動!」
秦畫意听了只是一笑置之,可斯聞人轉回來的臉龐上,狠戾的神情教人無從窺見,眼里一簇簇的火焰正擴大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