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賊是對立的,許吟秋的爹娘也是對立的,即使他們成了親。
而做為這對官與賊共同的女兒,她從小接受的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教育,好在她承受力較之一般人強韌許多。
因為父親曾是天下第一神捕,是六扇門中至今為止最為傳奇的人物,所以她的追蹤術盡得其親傳,且擅長驗尸偵破。
同樣的,母親曾是天下有名的神偷,所以,練就她的輕功獨步天下,取人錢物猶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只是也由于這對官與賊的夫妻觀念的不同,在她出師後為官為賊的問題上僵持不下,甚至一次又一次吵架到上演全武行。
「最後結果呢?」風霽雲對這個話題非常的感興趣。
許吟秋吐出一口氣,抿抿唇,帶著幾許無奈與挫敗,「最後,我師父說,實在不行,不如就讓我隨她回山修行去吧。」
他的表情為之一僵。幾乎都忘了她言談之間,曾經一再表露是有師父的。
「修行?」她的師父是出家人?
想到師父,許吟秋的臉上掠過一線淡淡的憂郁。
風霽雲伸手接緊她,無聲的給她撫慰。
隨著她的心念轉動,盤在她手臂上的玄天如意索輕輕的落到她的手心,「你認得它的。」
「司徒意凡最後打造的神器。」他的神情不由得流露敬畏。
「兵者,凶器也。所以以打造神兵利器聞名的司徒家,其實世世代代遭受著詛咒,每一代皆有一人需舍身出家修行以減輕家庭罪孽,而我師父就是這一代的修行者。」
風霽雲為之震動。原來輝煌的身後是如此的悲傷。
振作了下精神,許吟秋笑了笑,清脆的笑聲驅散那隱隱飄浮的沉悶憂傷,「不說這個了,說說你身上的毒吧,你說青衣樓會不會給你解藥?」
「你說呢?」
她笑道︰「你與他自幼便糾纏不清,于情于理他都應該不會希望你這般輕易的死去吧。」然後臉色驀地一冷,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咬牙不已,「你心里其實一直有底的吧,卻仍然看著我為你急得團團轉。」這人太惡劣了!
風霽雲淡定的笑著,絲毫不以為意,「若非如此,秋兒,」他溫柔的輕喃,「你的真心要藏到何時?」
許吟秋一楞。是呀,藏到何時?她一直在找丈夫,可卻從來不考慮一直圍著她轉的這只妖孽,因為她明白這樣的男子桃花太多,她本能的抗拒。
「怎麼不說話了?」
她笑了笑,自語般地道︰「你說得對,大概會一直藏下去。」真心可以藏,卻騙不過自己,一遇他出事便再也無法自欺。
「為什麼要藏呢?」他嘆氣,實在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
許吟秋定定地看著他,表情帶了些遲疑,最後咬了下牙,仿佛下了什麼決心樣,開口說︰「其實,我從家里出來,沒想過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這個他倒看出來了,她避麻煩如瘟疫,整個人韜光養晦得很。
「我就想著找個稱心的丈夫,然後退隱。」
風霽雲無語的看著她,嘴角直抽搐。她沒在江湖上闖出名號就敢嚷著退隱?這還真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只不過……神情驀地一斂,他盯著她,「你說,你是出來找丈夫的?」
這個眼神有點危險,許吟秋本能的想退到安全地帶。
他邪邪地勾起嘴角,牢牢將她困在懷中,「這便想跑了?」難怪他一直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原來她的動機真的很不單純。
「我為什麼要跑?」她嘴硬。
風霽雲擁著她,用一種悄然的口氣說︰「難怪你這樣一個對麻煩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會去姑蘇,原來你是去看男人。」
許吟秋嘆了口氣,有幾分無奈的道︰「看人者人恆看之,他們跑去看美人,順便讓我看一下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真是個好答案。
「我不夠俊杰嗎?」
她抬頭看他,一臉茫然。
「為什麼你就沒考慮一下我?」
「我爹和師父都說過,太過漂亮的男人很危險,我娘講陰險的男人更危險,而你兩者兼具,實在不是丈夫的最佳選擇。」即使到現在,她仍是這樣認為。
「我陰險?」有人愀然色變。
「你明明不是月殺,卻害人誤會我是月殺的接頭人,難道還不夠陰險?」
他微微一笑,「當時你可是深信不疑。」
「因為我想不到你有需要騙我的理由。」頓了下,她長嘆一聲,「可是,爹說得對,有時候人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許你只是心血來潮。」
「令尊果然高見。」
「我們還要繼續往青衣樓去嗎?」
「嗯,我已經讓人約了他。」
「噢。」
「你不問我什麼時候約的嗎?」
「你身為飛鶯閣的少主,若連這點本事也沒有,那飛鶯閣也就不用再江湖上混下去了。」
「除了解藥,還有你被人追殺一事——」
「據說,青衣樓接下任務便是不死不休,讓他們自動放棄很難。」她截斷他的話,微微蹙起眉頭。
「我不會讓人傷你的。」
「人生在世,每天都有意外。」她實際的說。
他大受打擊,「你為什麼一直不肯相信我?」
許吟秋無奈的看著他,伸手拍拍他的肩,感慨地說︰「第一次,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景蘭成動走了。」
風霽雲的臉色一黑。
可是,她尚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繼續說︰「第二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中了毒,還得我出手助你。」
有人的臉色由黑轉青。
「在這樣的前提下,要我繼續相信你真的很難。」她總結。
她就是專門生來打擊他的吧?
他行走江湖以來出的幾次糗都被她看到了,且牢記在心,不時就拿出來加深他的印象,仿佛生怕他會忘記一樣。
「我不過就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她格外的雲淡風輕。
風霽雲閉了下眼,把一肚子的郁悶壓下去,信誓旦旦的宣告,「不會再有下次。」
她很不給面子的笑了下,「那我就拭目以待。」
殺手是門很講信譽的職業。
所以听到青衣樓主拒絕終止對她的追殺時,許吟秋一點都不訝異。她早說過不可能,偏偏有人想試一下。
不過,好在解藥是拿到手了,雖然是兩個男人打了一架後才拿到的。
風霽雲對某人袖手旁觀的舉動十分的不滿,所以事後他質問︰「你當時為什麼不出手?」
「倚多為勝不是英雄好漢的行為。」她一本正經的回答他。
「他可是派殺手追殺你的幕後主使者。」
「所謂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他也不過是個生意人罷了。」一逕的滿不在乎。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我身上的毒傷?」
許吟秋看了眼他憤憤的表情,撇了撇嘴,「那個人好像根本沒打算要你命。」卻也不是準備放他一馬,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真復雜啊。
「你也見過他派殺手追殺過我。」
她當然有看到,他們之間的孽緣就是從一次的邂逅開始的。這樣一想,當時她真的應該趁機下黑手的。嗯,她開始有點後悔了。
「好像他們追殺你也不是很認真。」看起來很有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意思,甚至殺手的級別都沒超過黃羽以上,明顯是有人故意放水。
風霽雲眼中閃過笑意,他當然知道其中的曲折,大都時候能留手他也不會下殺手,畢竟他們不過是上一代恩怨的受害者。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閃電,劃亮陰暗的天際,雨勢驟然加劇,一時水氣彌漫無法辨識遠處的景物。
此刻此景與他們在小廟相遇的情形很相似,下意識的,兩人對視了一眼。
「幸好我們找到這間破廟避雨,否則就成落湯雞了。」許吟秋無比慶幸。
風霽雲笑了笑,「淋濕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是嗎?」她不以為然。
「將衣服烤干也就是了。」
她被他過于熾熱的目光盯著心跳加速。深山破廟,大雨攔路,孤男寡女……許吟秋不由自主地又憶起那日在車廂內發生的一幕,整個人都快燒起來。
「我想知道慕容嫣蓉現在在什麼地方。」
風霽雲走到她身邊,像她一樣將目光投向綿密的雨簾,「想釜底抽薪?」
雇主取消交易,青衣樓即停止追殺,這個規矩許吟秋自然也是明白的。
「是呀,總不能未來一直東躲西藏的生活啊。」她不喜歡整天易容來易容去,感覺很麻煩,更不喜歡跟人打打殺殺,因為她討厭血腥。
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感覺她微有掙扎,便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慕容畢竟是我的好友。」
「我明白。」漂亮男人果然是麻煩啊,瞧他惹來的這株爛桃花,真是要人命。
「打算怎麼做?」
「到時候再說吧。」她的口氣有些意興闌珊,這樣的事情從來不曾在她的計劃中,可是自從遇上他,她所有的計劃都變了樣。
「什麼時候帶我去見你爹娘?」
她渾身一震,扭著看他,卻見他低頭深情款款的看著她。
風霽雲輕輕一笑,將她攬得更緊,「總該去拜見一下岳父岳母大人啊。」
許吟秋沉默一會,然後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說︰「現在不行。」
「為什麼?」
「他們是退隱之人,而我現在惹了一身的是非,不想這時打擾他們的平靜。」
風霽雲也沉默了,她為了他才沾惹這一身的是非,內疚之情油然而生,默默的抱住她。
有時候,話其實是多余的。
不期而至的大雨,在雨中飄搖瀕臨倒塌的破舊廟宇,兩個默默相擁的人,心貼得很近很近……
「慕容山莊」四個耀眼的金字仍舊在陽光下發散著奪目的光輝。
第二次來到這里,心境卻截然不同,許吟秋不由得感嘆世事無常。
「風見、許姑娘,里面請。」慕容劍飛依然是那般的濕潤優雅,跟在他身邊的老總管也仍舊是那麼的進退得當。
「我想見慕容前輩。」風霽雲直接說出此行的目的。
他楞了下,「家父——」
「慕容。」
慕容劍飛微微低下頭。眼飛鶯閣的少主說謊,果然不是明智之舉。
許吟秋本來不想開口的,可是,看了眼前這對突然沉默不語的知交好友,她不得不出聲,「如果慕容少爺可以作主的話,我們也不是非見莊主不可。」
「許姑娘——」他欲言又止。
「慕容三小姐應該已經回莊了吧?」
知道自己瞞不過他們,他索性保持沉默。
許吟秋笑了笑,繼續說︰「如果莊主真的不想見我的話,那讓慕容小姐來見也是一樣的。」
「舍妹——」
她直接打斷他的話,「慕容少爺,我上次既然可以把貴莊攪得雞犬不寧,這次同樣也辦得到。」
慕容劍飛神情一斂,臉色微顯僵硬。
仿佛沒看到他變臉一樣,許吟秋再道︰「令尊與慕容小姐擔心什麼,我知他們也知,所以不要挑戰我所剩不多的耐心。」
風霽雲轉頭看著身邊的人,頭一次見她露出這樣冰冷嚴肅的表情,就連眼神都像刀子一樣銳利,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她是真的被惹毛了,他確定。
許吟秋確實很生氣,因為她突然成了門扇門通緝的要犯,而那些案子根本不是她犯下的。
如今在江湖上知道她來歷的人不多,景蘭成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他擅長易容。而他的慕容的嫣蓉的嫌疑最大,再根據飛鶯閣的消息證實,幾乎可以確定是誰冒充她頻頻作案。
慕容劍飛被她那目光盯得有些內疚起來。他並不是笨蛋,從他們來意不善的拜訪,就明白十之八九跟他們連番被殺手追殺有關,買凶的是誰已經呼之欲出。
「你們跟我來。」他轉身當先往莊內走去。
兩人默默的隨後跟上。
三人到客廳坐下,下人奉上熱茶。
不多時,總管去而復返,在慕容劍飛的耳邊一陣低語。
「風兄,家父只想見你一個人。」
風霽雲看了旁邊的人一眼,「秋兒——」
「我等你回來。」許吟秋很果決的回答他。
他這才轉向好友,「慕容,我們走吧。」
客廳里很快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那些僕役都站在廳外廊下听喚。
空氣里飄浮著淡淡的茶香,枯坐許吟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回味悠長。
頭很快有些暈眩,她心中暗叫一聲「糟」,不動聲色的將茶一飲而盡,袖中的絹帕濕了大半。
等外面的人走進來時,她已經趴在小茶幾上。
「哼,你到底還是落到了我手里。」
許吟秋記得這個聲音,她想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甜美的聲音,以及它主人絕色的姝容。
牆上油燈發出昏暗的光線,將屋子照得一片慘淡。
一座精剛制成的籠子靜靜地置在房中央,里面是一個委頓倒地的身影。
慕容嫣蓉站在籠外,目光陰狠的盯著那個人,她將鐵勺伸進腳前冒著熱氣的紅色鐵水中舀了一勺,緩緩的倒在籠外的鎖孔,接著籠門周圍,她要讓她永遠都待在這座萬年寒鐵打造的籠里。
「許吟秋,今生你休想跟風大哥在一起。」惡狠狠的說完這句話,慕容嫣蓉將手中的鐵勺一扔,轉身離開密室。
不知道過了多久,籠里的人影動了,慢慢的坐了起來。
她一直沒有陷入昏迷,那碗茶她只啜了一小口,其余的都喂給袖里的絹帕。
江湖很險惡,所以趁早退隱才是明智的。
雖然只是喝了一小口,可卻有些四肢綿軟,沒有十足把握,她不敢輕舉妄動。
許吟秋臉上不由得泛上一抹苦笑。以為在慕容山莊他們不會動手,可是她顯然高估了某些人的胸襟。
環顧一周,可以確定這里應該是一間密室。靠牆有一張石床,旁邊有一張圓桌和兩張石凳,再加上關她的這座籠子,除此之外再無長物。
最後,許吟秋的目光落到被鐵水澆實的籠門與鎖頭,忍不住苦笑出聲。這個慕容三小姐真的很恨她……
這座籠子的柵欄觸手徹骨冰寒,不是尋常精鐵打制,恐怕要破壞也非一般兵器所能夠。
也不知道風霽雲去見慕容莊主會有怎樣的遭遇?想到這個,許吟秋的臉上頓時閃過擔憂。
應該不會有事吧,慕容大少是他的朋友,慕容嫣蓉又愛他入骨,怎麼想都應該不會有事的。
百年修得同般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風霽雲與許吟秋這對璧人在慕容莊主的主婚下,喜結連理。
紅燭高燒,洞房之內一片喜慶。
褪去喧鬧的外衣,這夜如此的寧靜。
一身紅蟒袍的風霽雲負手立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夜空,臉上不見一絲喜色。
桌上的龍鳳喜燭突兀的爆了一個燈花,燭影微微有些打晃。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端坐在床頭的新娘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不幫我掀蓋頭嗎?」
臨窗而立的人緩緩轉過身來,輕輕的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你是不是一直把別人都當傻子呢,慕容嫣蓉?」
蒙著蓋頭的人身子一震,「你、你胡說什麼?我明明是許吟秋……」
「你不是。」他冷冷的說。
「我怎麼不是?」新娘掀開蓋頭,燈光下映出的臉,即使經過巧手打扮依舊看得出平凡的本質。
「秋兒她人在哪里?」
「我就在你眼前。」
風霽雲眼微眯,「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我明明……」
「我了解她每一寸肌膚。」
慕容嫣蓉怒而揭去易容還原本來面目,「你們竟然已經發生苟且之事?」為什麼?那個女人到底哪一點值得男人動心?
他自己不會跟她解釋,只是目光益發的冷了,「這與你無關。」
「我們剛剛拜過天地。」
「我娶的人是許吟秋,天下英雄作證。」他不疾不徐的說。
「既然知道我不是她,為什麼還要娶我?」她不死心的追問。
風霽雲厭惡的皺了皺眉,「她人在你手里。」
「哈哈……」慕容嫣蓉突然癲狂的大笑起來,「你既然知道她在我手里,為什麼要點破呢?我隨時可以毀了她。」說到最後,她的一張臉變得猙獰扭曲,不復美麗。
「你不能!」
回答她的不是風霽雲,是另一個人。
當看到大哥推門而入時,嫣蓉驚得坐倒在床上,「大哥——」
慕容劍飛痛心疾首地看著最疼愛的妹妹。從小到大無論她做了什麼,他都替她遮掩、替她解決。可是,時至今日他開始覺得自己錯了,如此刁蠻任性,為了私欲不計後果的行徑,哪里是他慕容家的家教?
「我一直不願意相信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可是,你卻一再讓我失去信心,蓉兒,為什麼?」
「大哥,我愛他呀。」慕容嫣蓉嘶吼著。從十二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風霽雲,她就愛上他,愛了這麼多年,可是他從來不正眼看她,究竟是為什麼?
慕容劍飛鐵青著一張臉,硬聲道︰「可他不愛你。」
「不愛又如何?現在他愛的人在我手里,他還不是得乖乖听我的。」她的目光充滿怨毒。
「這樣強求得來的會幸福嗎?」他痛心的看著為愛癲狂的妹妹。
「就算不幸,至少他在我身邊。」慕容嫣蓉的臉上是瘋狂的執拗。
「風兄,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風霽雲淡漠的再次轉向窗口,「你的家事你自己解決。」
「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里的。」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不需要你多事。」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這個假的?」慕容嫣蓉不解。
慕容劍飛其實也不是很理解。如果風兄只是要揭穿妹妹,大可不必如此。
背對著他們的風霽雲悄悄勾起唇角,「因為我娶的新娘叫許吟秋。」這消息會在第一時間傳遍江湖,讓某人賴都賴不掉。
悄悄淌下幾滴冷汗,慕容劍飛始終認為好友跟許吟秋之間的情況很詭異。
「我得不到你,她也不能得到你。」
「蓉兒,你鬧夠了沒有?」驀地大喝一聲。
慕容嫣蓉為之一怔。
「風兄不跟你計較,但我們慕容家的人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先是買凶殺人,現在又冒名頂替,你還想做到什麼程度才肯罷手?」
「慕容家的人?」她的神情突然變得瘋狂起來,「我也算是慕容家的人嗎?爹有當我是慕容家的人嗎?為什麼娘犯了錯,卻要我來承擔這個錯誤?為什麼她當年被人污辱時不以死明志?為什麼!」
慕容劍飛石化當場,腦子里嗡嗡一片。
風霽雲心中為之驚訝。原來,這就是慕容嫣蓉非殺秋兒不可的原因。
風從敞開的門窗灌入,在這夏夜之中,卻讓慕容劍飛覺得如墜冰窖。
難怪爹明知三妹買凶殺人,卻不制止;難怪許姑娘被人追殺,卻始終淡定……
許吟秋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很餓,餓得已經沒辦法靜氣寧神的打坐。
風霽雲這家伙怎麼還沒找來?她忍不住開始埋怨了。這次他要是讓她再失望,可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伸手捂著肚皮,她若有所思的看著籠子柵欄的間距。再等兩天吧,也不是那麼餓,實在熬不住,再用最後的保命絕招吧。
人餓的時候就會想要睡覺,睡著就沒那麼難受了,所以許吟秋努力放空腦袋,想盡快進入睡眠。
就在她半夢半醒間,她听到了腳步聲,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她很清楚來的不會是慕容嫣蓉,對方是想活活餓死她的。
「秋兒——」當看到牽掛了幾天的人兒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嗨,風霽雲。」她有氣無力的說︰「有吃的沒有?我快餓死了。」
風霽雲很快就發現她現在是怎麼樣的情形,怒火從心底涌出。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慕容劍飛自然也看到了,他馬上轉身出去張羅吃的。沒想到三妹會把人關到慕容山莊的禁地來,如果不是風兄斬釘截鐵的說如果這里也沒有的話,許姑娘就一定被毀尸滅跡了,他也不會下決心向父親懇求。
慕容劍飛的動作很快,不久,就端來吃的。
雖然餓了好幾天,可許吟秋秀氣的吃著,完全沒有狼吞虎咽,以免噎著。
「現在怎麼辦?」慕容劍飛看著眼前萬年寒鐵打造的籠子,蹙緊了眉頭。鎖頭被澆實,門也打不開了。
「找能吹斷萬年寒鐵的東西來。」風霽雲毫不猶豫的說。
「需要時間。」慕容劍飛很誠實的回答,口氣十分無奈。
「要多久?」許吟秋好整以暇的坐在籠里問。
「不確定。」他實話回答。通常擁有絕世神兵的人都神龍見首不見尾,再說,就算找到人,人家肯不肯借還是個問題。
「鳳霽雲,你怎麼說?」
聞言他微微挑眉,雙手環胸,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太過悠閑了呢?」見到她無恙,他緊張的情緒一放松,自然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說過我不相信你。」
「不只一次。」
她搔了搔頭,抬眼看他,帶著點遲疑,「那你現在知道了,我很相信你。」
「什麼意思?」他不明所以。
然後,風霽雲和慕容劍飛就看到讓人吃驚的一幕,她的身骨在瞬間縮小,從容地從柵欄的間隙走出來,之後恢復正常狀態。
慕容劍飛微微張大了嘴。
風霽雲眼楮一亮,「縮骨術。」
「你看,我很相信你,一直等你來救我。」餓得她前胸貼後背。
他的臉色突然有些青黑,「如果我再晚兩天來,你是不是就又消失了?」
許吟秋無可奈何的攤平雙手,「你瞧,機會我給你了啊,你真的希望人找到的是一具尸體?」
下一瞬間,慕容劍飛就看到好友緊緊的把人攬進懷中,聲音帶著莫名的顫意,「不要給我這樣的機會,永遠不要。」
「我知道了。」她的聲音淡淡的,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慕容劍飛突然露出一抹笑。這兩人的關系看起來似乎跟別的情侶不一樣,但這是他們獨有的相處之道。
「慕容嫣蓉呢?」許吟秋問他。
他的神情瞬間冷凍,低垂了眼瞼道︰「關起來了。」
「麻煩慕容大少將令妹盜取之物都物歸原主了吧。」她這麼說。
慕容劍飛點頭。
「我們走吧。」風霽雲攬了她的腰往外就走。
「風兄——」
「慕容,我們還是朋友。」他頭也不回。
慕容劍飛露出釋然的笑。朋友啊!
三個月後,在美麗的灕江邊,一座簡單的四合院里張燈結彩,籌辦喜事。
結果,當晚卻有一群青衣殺手涌入,一貫淡漠冷靜的新郎氣得破口大罵。
「雲哥,喝口茶。」新娘在滿目瘡痍的喜堂里找到一只完好的茶壺,替準夫婿倒了杯茶。
「簡直欺人太甚。」不算慕容山莊那次,第八次,這是他第八次成親了,而那個沒天良的青衣樓主竟然連著破壞了八次。
「你不覺得奇怪嗎?」一身大紅嫁衣的許吟秋坐在喜堂里唯一的椅子上一臉思考狀。
「什麼?」
「為什麼每次青衣樓的人都來得這麼巧。」
一語驚醒夢中人,「難道閣中有內鬼。」
于是,第八次被人打斷婚禮的某人,拉著準妻子風風火火的跑到飛鶯閣的分舵找人問話。
「回少主,因為來人出的價碼實在很高,所以樓主同意屬下們出售消息。」
風霽雲的臉色變了又變,兩排鋼牙幾乎咬斷。為了銀子,爹竟然這樣出賣他!
「少夫人,再倒一杯嗎?」
听到那一問一答,旁邊就要燒起來的人驀地扭頭,然後就看到讓他額際青筋暴跳的一幕。
他的準新娘淺笑著喝茶,分舵主狗腿的在一邊伺候著隨時續杯。
他們的婚禮被人強行破壞八次,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秋兒,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我?」
「沒有啊。」否則她何必嫁八次這麼麻煩。
「你都不傷心。」
「傷心什麼?」她一臉茫然。
「我們的婚禮被人打斷八次,八次吶!」他忍不住拔高聲音。
「還好啦。」
還好?他開始揉太陽穴。
「至少他們不是來殺人的。」
「少夫人言之有理。」分舵主十足狗腿。
「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成親啊?!」已經忍無可忍的人吼了出來。
許吟秋難得沉吟了下,「大概等青衣樓主認為可以的時候吧。」
「是我成親又不是他!」
「可是,他現在不讓你成親啊。」
「是我們!」
「我沒關系。」
她一臉無所謂的態度惹毛風霽雲,他一伸手將人撈進懷里,就往分舵後院走。
「你干什麼?」
「洞房。」咬牙切齒。
捧著茶壺的分舵主眼楮倏地發光,然後嗖的一聲就不見了。
不多時,分舵爆出一聲大吼,「都給我去死!」
然後,一條紅色身影抱著另一個裹在被單中的身影跳上屋脊,很快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放我下來了。」
兩人在一處密林停了下來。
「秋兒。」
「嗯?」她頭也不抬的整理自己散亂的衣物。
「你看,月明風清。」
「蚊蟲很多。」她伸手拍死一只叮血的蚊子,將染血的手心展示給他看。
于是,風霽雲滿腔的情意瞬間就灰飛煙滅了。這個不懂風情的丫頭……
啪的一聲又拍死一只,她蹙著眉頭打量四周,「我們找家客棧住吧。」
「哦。」
「一間上房就好。」她漫不經心的補充。
原本無精打采的人瞬間精神煥發。
「真的?」
「你睡地板。」
「秋兒。」她真是太擅長半人從天堂打下地獄了。
「快走吧,我困了呢。」
「那我背你。」
她毫無異議的跳上他的背,在他平穩的飛奔中漸漸睡熟。
次日清晨,在淡淡的晨曦中,風霽雲終于盼來讓他望眼欲穿的洞房小登科。
青衣樓隔三差五的追殺仍在繼續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是個永遠無法平靜的所在。
有人說,因為飛鶯閣的少主拐跑青衣樓主的心上人,所以青衣樓主才會如此不遺余力的追殺他。
也有人說,是因為風霽雲詛咒了青衣樓主,害他一直討不到妻子,所以青衣樓主才會無休無止的追殺他好不容易才娶到手的妻子。
還有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