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危險了,-忘了-有懼高癥嗎?」他的聲音沒有提高半個音階,黑眸卻溢滿笑意,享受著她的主動。
她驚嚇過度,根本無法言語,在他懷中拼命喘氣,雙手死命抱緊他的腰,臉頰貼緊溫暖堅實的胸,小小的身軀不斷發抖。
皇甫熾毫不猶豫地伸手摟住她,一面輕聲安撫,一面細細地感受這副嬌軀在八年里產生的驚人變化。
她的柔軟嬌軀與他的強硬堅韌緊緊貼合,對比如此強烈卻又如此契合,仿佛他們本該是相屬的。
「好了,沒事了,-已經安全了。」他拍撫她的背,語氣輕柔得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孩。
溫熱的體溫透過貼身的夜行衣傳遞過來,迅速溫暖冰冷的四肢,漸漸的,賀蘭媛不再喘氣,狂跳的心髒也逐漸平穩下來。
當然,她的理智也恢復過來了。安全?她才一點都不安全呢!
在搞清楚自己正在抱著誰的瞬間,她的臉色慘白到無以復加。
死了死了,她居然把最危險的地方當成最安全的地方,這跟羊入虎口有何不同?
賀蘭媛憶起他其中一項令人發指的行徑,就是利用她懼高這點來捉弄她。
擔心了一會兒,她下定決心,咬著唇,壯士斷腕地開口。
「算了,我準備好了,你……你動手吧。」她松手,鼓起勇氣面對他。
「動手?動什麼手?」皇甫熾挑眉。
「把我推下去啊!」賀蘭媛皺眉,不懂他干嘛在那邊裝蒜?
「我為什麼要……」皇甫熾忽然住口,眸光因為某種回憶而變得深邃。
「想起來了吧?落井下石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先假裝救她,趁她松了一口氣時又狠狠推她一把,興致勃勃地享受她二度驚嚇的面孔,那些事情她可是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喔,那個啊,」皇甫熾似笑非笑地開口,語氣有著一貫的慵懶。
「我不會再那樣做了。」他稍微收緊手臂藉此保證。
「鬼才相信。」賀蘭媛嘀咕著,身體忽然竄過一陣跟害怕無關的輕顫。「那你放開我。」她試著說,心里卻不抱任何希望。
皇甫熾並不辯解,唇角輕勾,兩手果然听話的放開。
「我放手了,現在該-放了。」他攤開雙掌以示證明,黑眸里泛著笑意。
見他真的放手,賀蘭媛反而陷入重重的疑雲中。
他還真的放手了?這家伙是在慶功宴喝多了酒,還是在想著什麼花招來整她?
她飛快地思索著,雙手僵在原處,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看穿她的心思,皇甫熾俯,把迷人且讓人心悸的嗓音送入她的耳中。
「放心吧,我絕不會動歪腦筋。」
是嗎?他越是這麼說,賀蘭媛的疑心病就越重,雙手也不由自主的鎖得更緊,柔軟的身軀毫無縫隙的貼著他。
皇甫熾眉目低飲,黑眸有著得意的笑,高大挺拔的身軀不動如山,只是渾身肌肉在瞬間變得緊繃。
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中了皇甫熾的「欲擒故縱」之計,賀蘭媛還在努力地警告自己,這家伙詭計多端,自己千萬千萬不能上當。
好,既然他說不動歪腦筋,那她就要趁他還沒真正動歪腦筋之前離開這里。
只是……她左顧右盼,兩邊同樣斜斜的屋頂,斜度都同樣令人心驚,越看她手腳就越發冷,越看她身體就越沒力,看了一會兒之後,她居然覺得-心想吐;她趕緊收回目光,小臉埋在透著暖氣的懷里拼命喘氣。
「怎麼樣?需要幫助的話別客氣,盡管說。」皇甫熾強調地說,他已經開始懷念雙手圈著她的感覺了。
像只鴕鳥一樣躲在他胸前的賀蘭媛用力搖頭,瞬間的摩擦讓皇甫熾堅實的胸口竄過一股異樣的酥麻;皇甫熾低頭注視她,黑眸閃過幾許不尋常的灼熱光亮。
休息了一會兒,腦中暈眩的感覺不再那麼強烈之後,賀蘭媛決定采用另一種比較不那麼危險的方式離開這根「人肉浮木」。
「你說你不會動歪腦筋,這是不是表示你絕不會……絕不會在我移動時惡意推我?」她遲疑地問,羽睫緩緩輕抬,慢慢望進那雙太過危險放肆的黑眸。
他注視著她,黑眸似笑非笑,薄唇開啟,輕聲吐出三個字︰「絕不會。」
盡管他的眼神看起來一點都不狡詐,但是賀蘭媛就是沒辦法完全相信他。
她連連吸了好幾口氣才開口︰「好,那……那我要放手了。」
「嗯。」
「我真的要放手了?」她盯著他的眼,就怕一個閃神,慘事就發生。
「好。」
「好,我真的、真的要放手了。」
賀蘭媛說得如此斬釘截鐵,皇甫熾還以為她會放手一搏,瀟灑地松開;當他一眼瞧見她拖泥帶水,簡直是如履薄冰地慢慢下移時,差點沒笑出來。
她是在放手了,不過是一寸寸、一點點、一根一根手指頭慢慢往下移動,那雙水亮的雙眸始終不敢離開他的眼,維持高度警戒狀態。
皇甫熾對她的龜速完全沒有意見,甚至還輕輕地揚起嘴角。
「你笑什麼?」她狐疑地問,動作略略一停。
「沒什麼,請繼續。」
總覺得他的笑容十分古怪,就像有什麼正中下懷的好事正在發生一樣,但是賀蘭媛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除了出其不意地將她推開,享受她驚聲尖叫的快感之外,還有什麼事值得這家伙如此高興?
皇甫熾垂下眼睫,看著她移動,雙手遵守承諾地擺放在兩側,看不出有任何要動作的企圖。那雙看似漫不經心的黑眸,在她的手指陷入堅實的肌膚時,偶爾會出現火炬般的光亮。
賀蘭媛當然不清楚,她這樣瞅著人家,軟女敕的手心兒在人家身上模來模去,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有多麼曖昧挑逗。
奮戰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平穩的蹲下來,收回發酸的眼,她正想好好喘一口氣,下一刻她的臉卻熱到發燙,呼吸也變得急促。
啊啊啊,她剛好……恰巧……就停在他的那個部位前。
咬緊唇,她不敢大意松手,卻也不好意思「直視」那個地方,所以一雙眼兒東飄西飄,窘得無法繼續動作。
「怎麼了?」皇甫熾開口問,聲音有些異樣的沙啞,黑眸灼亮得超乎尋常。
「沒、沒什麼。」賀蘭媛喘著氣,硬著頭皮閉上眼,決定一口氣離開這個敏感地帶。
縴細的十指稍微陷入皇甫熾的腰,確定自己抓得夠牢之後,她鼓起勇氣,右腳先往後挪一大步,確定平穩之後,左腳再跟著移到右腳的位置……嗯,好像還可以,接著她的手猛地下滑,一路經過他富彈性的臀部、結實的大腿、腿窩,落在冰冷干噪的瓦片上……
一陣響亮的吸氣聲在頭頂響起。
她睜開眼,梭巡著聲音的來源,卻看見皇甫熾臉上仍是那抹慣有的笑,只是那,雙黑眸變得有點深邃。
「-成功了。」他緩緩的說,聲音透著笑意。
賀蘭媛沒有答腔,抬起手,抹掉額邊冒出的冷汗,不停喘氣,掉落額前的一綹發絲,隨著她的氣息飄動。
皇甫熾蹲下頎長的身子,想也不想地伸手……
「你干什麼?」賀蘭媛瞪大眼,本能地想後退,身體隨即失去平衡,產生一陣驚險的搖晃。「哇啊——」
皇甫熾反應迅速,大手瞬間改變方向,握住她縴細的肩膀,把她穩住。
另一手則堅持初哀,勾住那一綹晃蕩的發絲,替她塞回耳後。
賀蘭媛微微一愣,不敢相信他的本意只是這樣,錯愕間,她軟女敕冰冷的耳垂被他粗糙溫暖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現在那兩只粗糙溫暖的手又溜到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來,正視那張刀鑿般俊美的輪廓。
瞬間,她方寸大亂,然而原因卻很奇怪,並不是以前那種單純的畏懼。
「我說過,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皇甫熾慢條斯里的強調,順手把她扶起來,讓她坐在屋脊上。「現在,-打算怎麼下去?」
賀蘭媛別過臉,避開那太過銳利的注視。
「我自己會想辦法。」
「喔。」皇甫熾調整姿勢,坐在她對面,雙手環胸,饒富興味地盯著她,像是要看穿她到底要怎麼想辦法。
在他的注視下,賀蘭媛的小腦袋瓜一會兒轉左,一會兒轉右,嘴里一下子發出苦惱的嘖嘖聲,一下子又發出沮喪的嘆息,像只被困住的貓,完全無計可施。
皇甫熾聰明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欣賞那張小臉上千變萬化的表情。
半晌之後,賀蘭媛縴細的肩膀重重下垂,她咬著水女敕的唇,不情願地露出無助的表情。
皇甫熾適時開口,提供建議。
「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幫。」
賀蘭媛微微蹙起柳眉,像是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幫叻。
賀蘭媛清楚的記得,他的輕功有多麼了得,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每每一時興起或窮極無聊時拎著她到某個高點擺著,將她稚女敕的哭聲當作他的消遣。
如果他沒有包藏禍心,如果他不是滿腦子詭計,眼前這個坐在自家屋脊,擺出一副好像只是上來賞月的優閑男子,的確可以提供她最好的幫助。
懷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賀蘭媛很難拿定主意。
良久之後,她決定拒絕。「不要。」
「不要?」
「不要。」
反正等到天亮,大不了被皇甫家的下人嘲笑一頓就是了,他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待在屋頂上卻置之不理的。
「可是,晚上天氣很冷,-又穿得那麼少……」
「不要。」
她寧可受凍也不要他的幫助,因為這之後要付出的代價可能……不,是絕對遠遠超出她忍受一晚的寒風。
「隨便。」皇甫熾淡淡地道,高大的身軀緩慢地站起來,俊臉上有三分傲慢、七分冷漠,看不出對她的堅持有什麼想法。
月亮終于月兌離厚厚的雲層,冷冷的銀色光芒斜斜灑落,將高大身軀的影子重迭在賀蘭媛身上。
她抬頭,冷眼看著他一副隨時準備丟下她不管,徑自離去的可恨模樣。
說實在的,這家伙長得確實好看,既狂肆又英俊,既危險又迷人,偶爾露出的傲慢冷漠則又有另一種不同的風情,要不是他私底下的個性如此惡劣,手段如此卑鄙,說不定他們兩個會……
她在想什麼?賀蘭媛錯愕的紅唇微張,粉臉嫣紅,眨了好幾次眼楮才把思緒拉回現實。
眼前的人可是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惡棍皇甫熾啊,她怎麼會……
去去去,一定是懼高癥的後遺癥作祟,所以她才會胡思亂想。
「媛兒。」
皇甫熾慵懶狂肆的聲音,突然在她的上方慢吞吞地響起。
「嗄?」猶陷在過度驚懼中的賀蘭媛本能地回答。
「-怕蛇嗎?」他出其不意地問,目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後。
斜斜的屋檐上,靜悄悄地躺著一個繡工精致的囊袋。
囊袋束口開了一個縫,一條滑溜、冰冷的小蛇正緩緩地從袋口探出來。
賀蘭媛瞬間渾身緊繃,刷白了臉,既氣憤又恐懼地瞪著。
「皇甫熾,你……你不能……」她的聲音已經控制不住的發抖。
皇甫熾露出謎般的笑容,笑而不答。
「你這個邪惡的、陰險的、狡詐的……」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放棄這個八年來首度得到的樂趣,突發善心的放過她。
只是,在她剛剛歷險重生的現在,在她已經甘願喝一整晚的寒風,只求他能安分守己的離去的現在,他居然還想拿那種恐怖的生物來嚇她。
她多想挖開他的心肝來看看,那一定是又臭又黑的顏色。
皇甫熾莞爾一笑,對她所有的咒罵無動于衷。
「別緊張,我不過是想提醒-……」
「冷酷的、無情的、殘忍的……」她還在罵,似乎這樣就能讓她忘記即將面臨的危險。
皇甫熾稍微提高的聲音壓下她的怒罵。
「-再不起來,那條蛇就要爬到-背上了。」
「我才不管蛇是不是會爬到我背……什麼?你說什麼?」賀蘭媛倏地扭頭,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當場嚇得魂不附體。
一條顏色斑斕的蛇已經抬高身體,不懷好意地望著她,似乎認為她深具威脅性。
她與蛇瞪視了一會兒。然後……
皇甫熾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看著她尖叫著跳起來,用力撲進他懷抱。
這次,她沒有昏倒,而是哭得浙瀝嘩啦。
萬籟俱寂。
皇甫熾的房間里透出燭光,房間里斷斷續續地傳出女子的啜泣聲,不時還有擤鼻涕的聲音夾雜其中。
賀蘭媛坐在桌子的一邊,雙眼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紅腫,細女敕的手上捏著一條絲帕,偶爾會看見她用絲帕搗著鼻子,然後便是一陣擤鼻涕聲。
皇甫熾坐在對面,一手撐著下顎,修長的手指輪流敲著桌面,黑眸褪去些許狂傲,顯得異常幽深柔和,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對面的淚人兒,姿態閑散中帶點不羈的散漫。
此時,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
「進來。」他從容地開口,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雙浸在淚水里的晶亮眼楮。
皇甫府的管家稍微讓開,指揮兩名僕人進入,看見向來不好客的將軍破例在夜晚招待的人是誰時,兩道稀疏的眉毛略略挑起,不過他十分守本分,並沒有多問。
僕人無聲地把兩個杯子和一壺熱燙的茶分別擺上,另一人則在皇甫熾的示意下,把一個托盤放在賀蘭媛面前,托盤里擺著浸過熱水的棉布。
「少爺,還有其他吩咐嗎?」管家領著兩名僕人恭敬地問,眼角卻忍不住偷瞄著那個還在啜泣的姑娘。
淚濕的眼睫微抬,一接觸到管家的目光,賀蘭媛忍不住把臉藏進絲帕里,羞窘的暈紅從脖頸一路染上雙頰,恨不得能就此悶死。
嗚嗚嗚,時隔八年再見,她多麼希望能給這個年邁的管家完全不同的印象,可是……可是……
都是那個可惡的壞蛋、惡毒陰險的小人,她這一輩子都休想擺月兌愛哭鬼、鼻涕蟲的封號了!
她掐緊絲帕,把它想象成皇甫熾的脖子。
「認得她嗎?」皇甫熾出其不意地問管家,臉上的表情看來很愉快。
「認得。」管家忠實地回答,嘴唇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往事歷歷在目。
眼前的情景熟悉令人懷念,一邊是狂傲任性的主人,一邊是那個老是梨花帶淚,哭得像個小可憐的賀蘭家千金。
啊,好像時光倒流,一切都跟八年前一樣……呃,基本上賀蘭家千金的表現是一如以往「標準」,只不過皇甫少爺就……
他偷偷地眨眨眼,自己應該不是老眼昏花吧?少爺看起來好像十分高興,眼底的笑意是他不曾見過的。
「媛兒,-先別哭,-應該還記得我們家的老管家吧?他特地從洛陽來……」
賀蘭媛用尖銳的哭聲打斷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她的立場。
「我想她的意思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你相認。」皇甫熾淡淡的替賀蘭媛解釋,心情還是好得很。
「是,我可以理解。」老人家不卑不亢地回答,從將軍的表現不難猜出兩人的關系。
他是不是應該趕緊通知洛陽的老爺、夫人,兩位老人家听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高興,他們一直盼望少爺能早日成親……這大宅也應該找人來整修一下,有些陳舊的家具也要趕快換新,畢竟這是皇甫家獨子的婚禮,一切都馬虎不得。
對了、對了,還要順便命人把空的房間整理出來,讓小少爺和小小姐一出生就在最舒適的環境成長。
他越想越高興,腦子里浮現一連串計畫,兩只眼楮越-越緊,仿佛看見一群小孩在花園里嬉戲玩耍的情景。
直到皇甫熾的聲音響起,他才收斂心神,小心翼翼地藏起喜悅的情緒。
「你在高興什麼?」皇甫熾好奇地打量管家越咧越開的嘴角。
「沒什麼。」管家聰明地沒有露出任何端倪,「要是少爺沒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待會兒他要用飛鴿傳書,讓老爺、夫人盡速過來主持婚禮。
皇甫熾悄然地注視推門離去身影,對那張喜形于色的蒼老面孔感到困惑,不過,這抹困惑沒有維持太久,一陣驚人的擤鼻涕聲將他所有的注意力拉回。
他專注而懷念地望著那個擤完鼻涕後又把絲帕翻面,默默擦著眼淚的小女人,那模樣委屈得讓人心疼。
淚花亂轉的烏眸,輕咬下唇的貝齒,小巧嫣紅的鼻子,八年前這副模樣偶爾讓他感到有趣,偶爾讓他感到厭煩;八年後,同樣的模樣,卻讓他興起難以克制的保護欲。
他從未忘記她。
盡管並不是很刻意,但是在他心中最深處,始終有一個角落收藏著關于她的回憶。
天上的星星,讓他想起她晶瑩的淚珠︰拂曉的濃霧,讓他想起她眼眶的水霧,就連看見滔滔的江水,他也是直覺地聯想到她同樣泛濫的眼淚,盡管那些畫面總是在他措手不及時佔據他的腦海,但他從來沒有因此而覺得不快過。
甚至,每當想起她淚眼汪汪的模樣,他還會因此莞爾一笑。
「你高興了吧?」賀蘭媛咬著唇,火大地看著那抹刺眼的笑,身體還余悸猶存的顫抖著。
「是很高興。」皇甫熾不諱言,黑眸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賀蘭媛倒抽了一口氣,氣憤地瞪圓雙眼,毫不遲疑地起身。
「-去哪里?」反應靈敏的皇甫熾在第一時間用身體擋住她。
賀蘭媛不回答,一個勁兒往前沖,只見她往右,皇甫熾也跟著往右;她往左,皇甫熾也跟著往左,無論她往哪個方向,高大順長的身軀總是比她快了一步。
「閃開!」賀蘭媛低吼,粉拳不由自主地握緊。
氣憤過了頭,她早就忘記以前的她在皇甫熾面前是多麼懦弱,別說吼了,她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去很危險。」皇甫熾淡淡地開口,雙手環胸,知道這個女人只是意氣用事。
什麼?這家伙居然還有臉說,這世上有什麼比他還要危險的?
「閃開啦!」賀蘭媛氣得伸手推他,卻發現自己這麼一點微弱的力量根本撼動不了這個強大的男人,她喘著氣,臉上又多了一層紅暈。
「先別沖動,-忘了-很怕黑嗎?」皇甫熾提醒她。
一听見「黑」這個字眼,賀蘭媛忍不住縮起肩膀,打了個寒顫。
「現在是三更半夜,外面漆黑一片,-敢一個人走回去嗎?」
三更半夜?漆黑一片?
這幾個字眼引發賀蘭媛恐怖的聯想,她仿佛已經看見自己孤伶伶地走在無人的街上,無數的妖魔鬼怪在身後覬覦她的可怕景象。
這麼一想,剛才不顧一切的沖勁倏地消失,濕濕的水眸偷偷地瞥了一下外面,沉沉的夜幕像個洞口大開的無底深淵,彌漫著駭人的詭魅氣氛。
她迅速下了決定,咚咚咚地跑回原位,一坐在椅子上,雙手托腮,鼓起臉頰生悶氣。
在她的身後,那雙始終在她身上打轉的黑眸閃著愉快的得逞光芒。
皇甫熾移動腳步,步履沉穩的來到她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下,順手替她倒了一杯茶。
「來,喝杯茶。」
淡色的茶水誘惑著口干舌燥的賀蘭媛,她遲疑了一會兒,隨即伸出手,拿起眼前的茶杯。
杯子里的茶三兩下就被她喝光了,她放下杯子時,粉色舌尖還意猶未盡地舌忝了舌忝唇瓣。
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皇甫熾的黑眸在瞬間變得炯炯發亮。
「擦擦臉吧。」
這次,皇甫熾把裝著溫熱棉巾的盤子推到她面前。
可疑的殷勤換來賀蘭媛狐疑的一眼,她思索了一下,終究抵不過想要把臉擦干淨的,伸出手把棉巾取過來。
熱熱的綿巾敷在臉上的感覺讓賀蘭媛舒服得想嘆氣,她輕柔而仔細壓著、擦著,讓棉巾在肌膚上細細移動,不遺漏任何一處。
皇甫熾低眉斂目,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擦完臉後,賀蘭媛還順便擤了一個好大的鼻涕,才像泄恨似的把棉巾啪的一聲丟回盤子里。
「公平一點,媛兒,那條蛇是-自己帶來的。」皇甫熾說著,端起自己的茶,隔著熱霧,含笑地注視她。
賀蘭媛惱怒地哼一聲,瞪著茶杯,無法反駁。
唉,她也算得上是十分悲劇性的復仇者了,各種想象不到的倒楣事都在她身上發生,她開始覺得復仇這件事的本身根本就跟她八字不合……不,應該是說,所有跟皇甫熾這三個字沾上邊的東西都有著不祥的魔咒,讓人一踫就倒大楣。
越想越窩囊,她生氣地把茶杯拿過來,發出好大一聲「叩」,然後抓起茶壺替自己倒茶。
「媛兒,那個茶杯跟-沒仇。」他喝了一口茶,對她自己跟自己生氣的可愛模樣感到十分有趣。
「廢話,跟我有仇的是你,很可惜我不能把你像這個茶杯一樣摔來摔去。」賀蘭媛嘀咕著,徑自喝茶,看也不看他一眼。
對她公然的嘲弄,皇甫熾不以為忤,他把杯子輕輕擱下,輕輕撫模那條棉巾,感覺到屬于她的氣味在指間流竄,他眼睫微斂,讓人看不清眼中深濃的情感。
接著,他緩緩看向那個正在埋頭喝茶的小女人,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她。
正在努力滋潤干燥舌頭的賀蘭媛,只覺得臉上的寒毛一根一根地豎起來,那感覺就像是某種太過尖銳的東西突然逼到臉上來一樣,她偏過頭,看見一雙幽黑銳利的瞳眸。
「你想干什麼?」她防備地問,發現皇甫熾的眼神亮得很不尋常。
異樣的緊張感瞬間漲滿胸口,賀蘭媛感到頭皮發麻,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讓她詫異的是,她感覺不到以前皇甫熾惡作劇或捉弄她時的那種邪惡氣氛,他現在看著她的視線是如此專注,專注到讓人產生錯覺,好像他只是想單純地好好看看她。
某種陌生的熱潮隨著他持續的凝視升高,賀蘭媛覺得很不自在,卻又無力逃開,心跳不知為何越來越快?
「媛兒。」
「啊?」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回應,賀蘭媛沒有注意到自己對他的憎惡並沒有擋及他那帶點性感的低沉聲音上。
「我一直都很想念。」皇甫熾忽然這麼說。
「嗯……嗄?」賀蘭媛張大嘴,如遭雷擊。
他他他……他說什麼?
想念?是「想念」這兩個字嗎?
這家伙……他為什麼會……
盡管十分討厭他,但賀蘭媛畢竟是個黃花大姑娘,听見這麼大膽的字眼,還是忍不住羞答答地紅了臉,手指在杯緣上輕輕地畫著。
這家伙說想念她耶,這可怎麼辦?她該怎麼回應才……
等等,賀蘭媛-起眼,發現自己實在高興得太早了。
她真傻,她忘了那些血淋淋的慘痛教訓了嗎?這真是不可饒恕。皇甫熾哪一次說過真話了?從他那張太過好看的薄唇里吐出的每一句話不是別有企圖,就是暗藏玄機。
所以他說的想念自然是……
在心坎里怒放的小花迅速枯萎,賀蘭媛用一種受到侮辱的眼神瞪著皇甫熾。
「哈,你當然想念我,沒有人可以捉弄的日子想必很無聊吧?」她咬牙地強調。
哼,幸好這幾年在蝮兒的努力調敦下,她總算學會了那麼一點點世故,皇甫熾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單純、無心機、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的笨丫頭嗎?哼,省省吧,現在的她可比以前聰明多了。
不過,她還是不會原諒蝮兒隨隨便便就背棄主人,自顧自的逃命就是了。
坐在她身邊的皇甫熾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對她的誤解毫不在意。
微微傾身,他食指輕勾,拾起賀蘭媛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
「媛兒。」
這次賀蘭媛沒有本能地回答,因為皇甫熾突然離她好近好近,那雙炯亮的黑眸居高臨下地鎖住她,別說回答,她連怎麼呼吸都差點忘了。
水亮的杏眸微睜,賀蘭媛眼睜睜地看著那張俊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她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近到她能在那雙幽深的瞳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我是說真的。」皇甫熾認真地強調,薄唇慢慢地靠在她的唇上。
賀蘭媛全身僵硬,感覺到他的長臂圈緊自己,感覺到他熱燙的氣息,感覺到他的呼吸弄亂她的呼吸,同時也感覺到他正在吻她。
皇甫熾先是輕輕刷過賀蘭媛嫣紅的粉唇,來回舌忝著,然後輕啃,時輕時重的吸吮;接著他分開她的唇,舌尖微微探入,尋找她柔軟的小舌,誘惑她顫抖的舌瓣跟著他起舞,也誘惑她的理智為他流失。
他克制著自己不要太過放肆,只是溫柔而仔細地品嘗她,同時也讓她品嘗自己的滋味。
男性的氣味充斥在唇內,在他溫柔的誘導下,賀蘭媛僵硬的身體逐漸放松,陌生的快感慢慢涌上來,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圈住他的脖頸。
只是,她還來不及這樣做,皇甫熾就放開她了。
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賀蘭媛的眼神有著尚未回過神的茫然。
壓抑著想要再度吻她的沖動,皇甫熾用指關飾摩挲著她嫣紅的女敕頰,黑眸有著跟她不相上下的意猶未盡。
「今天先到此為止吧。」他沙啞地說。
到此為止?什麼到此為止?他在說什麼?
「走吧,我送-回家。」皇甫熾猛地站起來,斜視著她的眼中有著詭異的滿足。
就是這抹不太尋常的光亮,讓賀蘭媛從飄飄欲仙的天堂咚的一聲摔到冰冷黑暗的地獄。
迅速回到現實中,意識到自己跟他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險些尖叫出聲。
該死!她跟他……不,是他對她……他、他、他居然敢對她……
瞪著那道頎長高大的背影,賀蘭媛既羞窘又氣憤,恨不能撲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她又被捉弄了。
皇甫矮,你這個惡劣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