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不,娜亞,你打听出什麼情況來了嗎?」深夜時分,當確定沒有人偷听他們的談話後,瑪莉才敢輕聲和安妮說話。
剛才驚險的一幕還在兩人心頭徘徊,余悸未了。
安妮將喬瑟夫放在床頭,小聲說︰「所有人……從馬廄小廝到騎士士兵,都被他們關在了東邊的塔樓里,情況不明。」她下樓去為瑪莉準備食物的時候發現的這些情況,從她將瑪莉當成自己以後,她就決定自己必須堅強起來。
現在,沒有人可以幫助她們了,即使凱恩回來,也無法攻破固若金湯的巴爾漠城堡!凱恩曾經為城堡的完美防御而驕傲不已,可是如果他帶著人馬回來,發現自己必須攻破這引以為傲的城堡,他又會怎麼想呢?
她們必須自己拯救自己,而且當瑪莉願意冒充她開始,她也發誓一定要保護瑪莉和孩子的安全。不,是整個城堡!
當凱恩不在,守護城堡的責任不就應該由她來擔負嗎?是她考慮不周,把已經成為叛徒的路克留下,還把所有人都邀請到堡里來用餐,這些都是她的錯!
眼淚又沿頰而下,如果她沒有這個能力保護大家怎麼辦?已經有許多人因為反抗而死,接著又會有多少人因為她的愚蠢而失去生命呢?
瑪莉已經抱起喬瑟夫給她喂女乃,剛才在和奧洛特伯爵對峙的時候,她好擔心喬瑟夫會忽然伸手要她抱,那樣一定會被對方看出破綻的!但是還好,他將他們兩個囚禁在這里,就滿意地離開了。
「你說,他到底要干什麼?」瑪莉放下孩子,一臉擔憂。
「不知道。」安妮用力擦干自己的眼淚,抬起頭來看著她的同伴,「不管他要干什麼,看起來他是不會傷害你的。」這樣她就放心了。
那一夜,無人入眠。
奧洛特佔領了巴爾漠已經有一個星期,而聖誕的假期也已到來。奧洛特似乎對整個巴爾漠城堡非常滿意,他帶來的大批武士和士兵全都住了下來。他非常謹慎,這里的全部僕役都被他換成了自己人,沒有任用任何一個原來的僕役。
安妮和瑪莉從窗戶上遠遠往下看去,憤恨地咬牙。他這樣謹慎,她們一點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但也因為如此,他們的身份也不必擔心被人看出來。
「他真的是恨透了亨利國王和凱恩爵爺。」瑪莉在幾天的提心吊膽後,早已精疲力竭,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安妮消瘦得更加厲害,本來絲般的長發上蒙上了一層油污,美麗的藍眸里也染上了哀愁,白皙的臉龐更是憔悴不堪。可她刻意不注意自己的外貌,因為這幾天,她老是發現奧洛特的那兩對小眼楮一直在她身上打轉。
「我父親以叛國罪沒收了他所有的土地和財產,剝奪了爵位,並且下令將他放逐!他怎麼會不痛恨呢?而且揭發他的那個人又是凱恩。」這些事都是伯爵親口告訴他們的,他當時的表情簡直就想要把凱恩和國王生吞活剝般恐怖。
「他到底準備怎麼辦?」他對她們非常有禮貌,但也僅僅止于虛假的禮儀而已。這幾日,瑪莉反復詢問那位伯爵,可是他只是邪惡地微笑著,那表情可惡非常。
「我想他是要以我來威脅凱恩和國王,恢復他的身份……或者讓他得到一大筆錢,可以赦免他的罪行,讓他去法蘭西或者西班牙。」安妮沉思許久,緩緩說,「所以暫時他不敢傷害你。」
「伯爵過不久就會回來!」瑪莉忽然振奮了一下。
安妮卻皺起了眉,「我不希望他回來,回來看到這一切,他會受不了的。」這兩年,她深深地感覺到凱恩對巴爾漠的熱愛,如果讓他知道,他引以驕傲的家園被敵人踐踏,妻子和家人被人綁架,他的心情又會如何?她們在這個奧洛特的手里,他又不能正大光明地和敵人打仗將城堡奪回。
「我們想辦法送你出去,一定要找機會!」瑪莉看了眼熟睡中的喬瑟夫,她更替兒子擔
心。
安妮靠在窗戶邊上,望向中庭,那里已經不見過往的歡聲笑語,只剩下一群侵略者在享受著巴爾漠城堡的富庶資源。她看見他們肆意地搬出地窖里為過節而準備的麥酒狂飲,宰殺著牛羊和家禽。她的雙手漸漸握緊,直到指甲嵌進了肉里,可是一點也不覺得疼痛。
因為她的心痛已經超越了一切,這美麗的家園正在被敵人所踐踏,凱恩所熱愛的家園……
她的雙眸驀地睜大,因為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穿越那些歪斜的人群,跨過那些放肆的士兵,向著城堡中央走來。
她不會認錯的!雖然隔著長長的距離,可是她是不會看錯他的身影的,即使現在,他沒有穿上她熟悉的衣服,她都不會認錯!
凱恩,他是怎麼穿越外面的護城河和吊橋,又是怎麼可能走到中庭里面來?難道會是她的幻覺嗎?不,安妮知道不是,她清楚地看見了他!
安妮的雙手捂住胸口,感覺到了自己狂亂的心跳聲和驀然升起的希望,凱恩來了!不論他是怎麼辦到的,他竟然來了,在她這樣需要他的時候,在她如此無助和絕望的時刻!
欣慰和感動的淚水流出眼眶,她想要叫喚瑪莉,可發現自己竟然激動得發不出一個單詞。
他單槍匹馬,獨自一人來到敵人的大本營里!她驀地面無血色,慘白一片。上帝呀,他在做什麼?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他,他這不是無疑于自尋死路嗎?
奧洛特會毫不遲疑地把手里的長劍刺進他的胸膛!
安妮扼住了自己的喉嚨,因為無比驚恐而瞪大了雙眸,再也無法移動!
瑪莉和安妮兩人驚懼地走進大廳,害怕看見凱恩的尸體就橫躺在他們面前。
安妮的腳步虛浮,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地獄的火焰上。當奧洛特派人上來叫他們下樓時,她差點當場暈倒。
「公主殿下,請來見過我最忠實的朋友,加埃爾。」在大廳盡頭的高台上,她模糊地看見奧洛特帶著刺眼的笑容,身邊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
她眨了眨雙眸,又眨了眨雙眸,同瑪莉迅速地交換了同樣慌亂的眼神。那個男人是誰?一頭蓬亂的油膩黑發,滿臉都是濃密的胡須,一條難看的刀疤從他的一邊眼角橫跨大半張臉,越過鼻子到另一邊臉的嘴角,一只眼楮上還帶著黑色的面罩,整張臉因此而變得猙獰和恐怖。
兩個女人同時蒼白著臉,怔怔地看著對方。
「加埃爾,你看見這兩位美麗的女子嗎?這邊這位可是我們偉大君主亨利的女兒,安妮公主。」
對方似乎有些吃驚,但是在那些濃而密的胡子掩飾下,根本看不清楚他的任何表情。他深深一鞠躬,說話的口音里帶著濃重的蘇格蘭腔,「萬分榮幸,公主殿下。」
「哈哈哈哈,老兄,你不必對她這樣恭敬,她現在已經是我的俘虜了。」奧洛特拍著他的肩膀,放肆地大笑著。
安妮仔細地審視著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直在心頭徘徊,可也因此讓她心跳更加加速。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他的眼楮總是在自己身上徘徊不去?她厭惡地轉過頭去,四面巡視著。
凱恩呢?凱恩又在哪里?她剛剛明明看見他在這里的呀!難道是她眼花了嗎?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放松還是失望,她本來以為他來救他們了,可是……
「伯爵,這個粗魯的男人是誰?」瑪莉卻在這個時候用嚴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兩個男人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我是誰?尊貴的公主呀,難道你看不出來嗎?」那個叫加埃爾的男人忽然轉過身去,拿出一把豎琴隨意地撥弄著。
「他是個吟游詩人,游手好閑,整天無所事事。」奧洛特得意洋洋,「來吧,老朋友,給我彈一曲。」
「遵命,爵爺。」加埃爾夸張地鞠躬,然後立刻就撥弄起他的豎琴來,用他那不算優美的聲音開始演唱一首頗為低級的歌曲。
安妮和瑪莉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皺眉。
「把我的飯菜送到樓上去,我不想和這樣的人待在一個地方。」瑪莉傲慢地說完,立即帶著安妮轉身。這些日子,她扮演公主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豎琴忽然一停。
「老弟,你別理這位傲慢的公主,反正她再得意也得意不到幾天了。等到我拿到了國王的金幣和他丈夫的人頭,我看她還怎麼得意……」
安妮听不下去了,加快步伐離開了大廳,顫抖著身體跑上了樓。
在樓道口,她再也無法忍耐心底的絕望和擔憂,「嚶」的一聲哭出聲來!奧洛特剛才的話把她完全嚇壞了,他要殺了凱恩!他居然要殺了凱恩!
「安妮。」瑪莉趕緊拉著她僵硬冰冷的身體回到房間里,一把關上臥室的房門,身體同樣在瑟瑟發抖。
「怎麼辦?他要殺了凱恩,他不會放過他的!我們一點逃走的機會也沒有,城堡里的守衛太森嚴了……」她絕望地掩面哭泣。
瑪莉靠在了床上,同樣覺得心力交瘁。她抱起搖籃里什麼也不知道的喬瑟夫,將自己滿是淚水的臉頰貼著孩子的臉,也大聲地哭泣起來。
兩個女人同樣感覺到了無比巨大的絕望正在向他們洶涌而來,要將她們完全地淹沒。
安妮拿著水盆走下樓梯,在士兵的看守下去門外倒水。這段日子以來,她也漸漸適應了侍女的身份,還好由于她是公主的侍女,不必做什麼粗重的活,不然一向錦衣玉食的她早就露了餡。
她又越過層層守衛,回到二樓的走廊,轉過一個彎後,忽然被一只巨掌捂住了嘴,另一只巨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胸脯。她本能地奮力反抗,雙腳和雙手用力撲打著對方,撲通撲通的心髒都因為害怕而要跳出胸口。
可是,鉗制住她的人堅硬如鋼鐵,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撼動他分毫。絕望在她心底蔓延,不會是那個猥瑣的奧洛特吧?他看著她的目光總是不懷好意!
「不……」她在心底絕望地喊著,卻只能發出一些听不清楚的嗚咽聲。
大掌的主人似乎更加用力,將她拽進了安妮的起居室里。他為什麼帶她來這里?瑪莉,瑪莉救我!她想沖進臥室,對方卻依然用大力鉗制著她。
「是我,安妮。」身後一個不高不低的男中音傳來,她倏地全身一震,繼而劇烈地痙攣起來。
怎麼可能?這個聲音怎麼可能是凱恩的?她心里的絕望立刻變成了高漲的歡欣,胸口的壓制倏地消失的同時,她立刻轉身面對來人。
「你?」這不是那個大胡子的吟游詩人嗎?他要做什麼?安妮心下一驚,一揚手迅速地向他打去。
對方眼里的一抹金光閃過,迷惑了她的眼,讓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這抹金光如此熟悉,讓她無法忽略的心跳加速。她劇烈地喘息著,腦子仿佛成了空白。
對方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驚呼的瞬間,厲聲說︰「是我,安妮!」他壓低了嗓音,聲音听起來更加飄渺而嚴厲。
安妮覺得自己快窒息了,這熟悉的眼光和聲音,她睜大了湛藍的眼眸,難道真的會是——
他似乎挫敗地詛咒了一聲,連這聲詛咒都如此熟悉。忽然間,他一抬手抹去了臉上全部的偽裝,那個眼罩、傷疤、胡子都仿佛魔法般消失了,只剩下一張熟悉的男性臉龐。
「凱恩。」安妮顫抖地呼喚了一聲,雙腿發軟的同時,她不顧一切地向他撲去,一把將他緊緊抱牢。她的身體劇烈地發抖,她的心跳早已經停止,她的呼吸也不再屬于自己……她整個心靈全都因為看見這張熟悉的臉而雀躍地哭泣,是他,是他,是他,是他……她在心里狂亂地喊著,身體則用力攀附著他。
凱恩被她如此激動的表情嚇住了!他茫然地擁住她,用力地擁住她!這是他那冷淡的妻子嗎?是他那高高在上、靦腆退縮的公主殿下嗎?
安妮的淚水橫流,可是她的心卻在歌唱。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期待看見他,也從來不知道她是如此的想念他!她只要這樣抱著他,永遠地不再放手,永遠,永遠不要再放手。
在臥室里的瑪莉似乎听見了什麼聲音,她走到門口,然後驚訝地捂住了嘴。安妮抱著的那個人是誰?
「凱恩……」她一直喃喃地叫著這個名字。
瑪莉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爵、爵爺?」她的聲音抖動。
「噓。」凱恩一手緊緊抱住安妮,嚴肅地看著瑪莉,要她噤聲。
安妮的身體一直沒有停止過發抖,而她的手也一直纏繞在他的脖子里,緊緊地扣住。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打橫將她抱起,緊擁在胸口,大步向臥室里走去。
他皺了皺眉,雖然他不常抱她,可是她比印象中輕了太多太多!
安妮摟著他的脖子,將滿是淚水的臉埋入他溫暖而強壯的懷抱里,感覺著他強勁的心跳。
他有力的手臂肌肉賁起,充滿了力量。他抱著她坐進壁爐前的搖椅里,小心地掠過她額前頭發,驚訝地發現她的頭發失去了原來的柔軟和光澤,變得枯黃而干燥。又是一種奇異的心痛閃過心頭,他嚴厲的眉蹙得更緊。
雖然心里有無數的疑問,但瑪莉還識趣地退出房間,「您和公主慢慢談,我去門外站崗。」她帶上房門,雙手捂著依舊狂跳的胸口,眼里的喜悅漸漸聚攏。
「安妮。」他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沙啞和沉痛,「這段日子,你好嗎?」
安妮依舊埋頭在他懷里,听見他的聲音後,淚水更加洶涌而出,「不……不好。」她摟緊他。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他嘴角的線條變得僵硬了幾分,可是眼里的光芒卻溫柔了幾分。
「不要。」她固執地埋頭,「我現在很丑,很難看。」她忽然在意起她的外表來,她已經許久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外表了。為了逃避奧洛特婬褻的目光,她怎樣邋遢就怎樣打扮自己。她頭發不梳,脂粉不涂,穿著最丑陋的衣服,就比如她現在身上穿的灰色長袍,上面積滿了灰塵。
他握住她的肩膀,強硬地讓她抬起頭,銳利的金眸逡巡著她憔悴、蒼白的臉頰,覺得胸口的怒火正在一點點地上升,「我會殺了那個奧洛特,我向你起誓。」
她抬起驚慌的藍眸,那里面沒有一絲光彩,只有淚水,「凱恩,你是怎麼混進來的?這太危險了,那個男人很可怕,你不能獨自一人留在這里,外面的守衛呢?」她驚慌地看向門口。
「別擔心,他已經被我支開了,今天晚上我代替他來這里守夜。」他用美酒和金錢打發了那名認識的守衛,讓他好好地去溫柔鄉里睡覺,並且告訴他,他會在這里替他守夜。
「你?」
他重重點頭,雙手忍不住滑過她失去光澤的臉頰,眼里的痛恨又加劇了幾分,「一切我都計劃好了,你不必擔心,只要等待。」
她怔怔看著他,眼神擔憂,「是真的嗎?你真的來了,真的計劃好了一切?」她再一次埋進他的懷里,感覺到他的心跳才能覺得安心,「聖喬治在上,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看見你了。他說要殺了你,說不會放過這里的每一個人!」這些日子以來積壓在心頭的痛苦、絕望、委屈、恐懼和害怕全體涌上心頭,那巨大的力量讓她幾乎無法負荷。
「像他這樣的小丑,永遠不會有成功的機會!」同樣的感情在他眼里凝聚,當他從威爾士凱旋,居然發現巴爾漠竟然被奧洛特這個狗娘養的佔領之後,他的心簡直就要爆炸!
「你放心吧,過一會兒我就會把整個計劃都告訴你,然後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辦就行。一切都會沒事的,我保證。」他自然地吻了吻她的頭頂,想要安慰她的心情此刻已經超越了所有的仇恨。
她嚇壞了,正緊緊地抓著他!自從他們相識以來,她從來不曾流露出這樣赤果果的害怕。即使在新婚之夜,她也是用高貴和殉葬般的表情看著他,雖然她也哭泣,但那種哭聲是壓抑的。因為她是公主,她總是不斷地壓制著她真實的要求和情感。
然而此刻,她居然這樣無助地攀附著他,要承受怎樣巨大的絕望她才會如此崩潰!不能原諒,絕對不能原諒奧洛特!
他吻著她的頭頂,然後悄悄捧起她的臉,只想吻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是她緊閉的雙眼,然後……忽然間,他發現她顫抖的紅唇就在他的面前。
他僵硬住了身體,時間在他們身邊停留。
安妮的手摟上了他的脖子,她藍色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用最清澈和信任的迷茫目光凝視著他。那雙眼,將他催眠了。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又是如何發生的。當他感覺到她時,他們的唇舌早已糾纏在一起。那是一個熱力四射的吻,是安妮和凱恩結婚兩年中,從來不曾發生過的神奇之吻。仿佛融化在對方的熱情里,也仿佛溺斃在自己的熱情里。
她的心一寸寸地抽緊,那種窒息不是來自于呼吸,而是來自于心靈。隨著他的吻和他擁抱的雙手,她完全陷落進一個異樣的世界。
為什麼以前她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為什麼過去她只感覺到痛苦呢?
凱恩悄悄放開了她,但是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依舊停在她緋紅的臉頰上,那種目光執著的仿佛可以將她整個燃燒。
他也發現了某些不同,安妮的臉在他眼前綻放,不是如過去一般的忍耐和痛苦,而是美麗和耀眼的。她的眼眸比大海更加湛藍和深邃,而眼里的熱情是如此真實,讓他無法忽略。
安妮深深呼吸,心里有一種情緒在醞釀和發酵,她知道凱恩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但她是否決定了呢?
忽然,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樣火燙的手交握在一起,他的手上有著讓她安心的力量和勇氣。在她最無助和擔心的時刻,他卻出現在了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
安妮紅彤彤的臉上閃過一抹嬌羞的緋色,又一次閉上了眼。
凱恩震動了一下,安妮眼里的表情他如何不懂?只是為什麼忽然間他那個矜持羞怯、保守內向,對他深惡痛絕的妻子不見了?他現在手里抱著的是那個他發誓從今以後不再理睬的安妮公主嗎?
安妮的手似乎又握緊了他一些,手心里漸漸沁出汗來。她在緊張!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和不斷抖動的長長睫毛,他一陣心旌神搖,虔誠地吻上了她顫抖的紅唇。凱恩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如此緊張,他和安妮已經做了兩年的夫妻,而這兩年來的每一次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種折磨。
然而現在,他的心髒狂野地跳動,仿佛就要跳出胸腔,而他的神魂竟然會深深被她吸引,吻著她的感覺就像踩在雲端,飄飄然的,卻也非常安心。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或者說是他不敢想到要有的感覺!因為以前的每一次,她都是木然的、忍耐的,甚至是控訴的,仿佛他在對她做一件骯髒的、天理不容的事!
可是現在,她柔軟地回應著,而且似乎充滿了信任。他輕輕地抱起了她,看著她羞怯的眼眸,心里無法再思考更多。
他們遺忘了現在正在敵人環伺之下,遺忘了他們曾經有過的許多摩擦和不合,遺忘了他們的未來也還在風雨飄搖,遺忘了他們或許根本就不相愛……
現在,他們是一對分離了許久的夫妻,在經歷艱難的阻隔以後,好不容易重逢。他們緊緊把握住這個時刻,盡情地讓熱情之火在這個寒冷的月夜燃燒。
這一夜,他們之間沒有阻隔,心與心第一次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