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沒事,所以來陪你。」
「我……我怕那些小混混又來找你麻煩,所以特地繞過來看看。」
小小服飾店,陡然擠進兩個大男人,夏夜望著他們,只能無奈的苦笑。
「這邊的空間很小,一下子擠了兩個人,感覺好有壓迫感。」她含蓄地笑著,尷尬地無話可說。
「喂,警衛先生,听見了沒有,我老婆意思是,這里只能容納一個男人,所以理所當然只有我留下就好。你還肩負著整個社區的安危,你快去其他地方巡邏,這里不用你擔心。」
洛天藍皮皮的笑著,態度大方的讓警衛先生顯得尷尬。
「……可是……」
警衛先生的視線轉上了美麗的夏夜,即使知道她是有夫之婦——昨天在她老公的怒吼下得知。
即使如此,還是無法遏阻他想追求她的心情。
「不好意思,王先生,我這里沒關系的,你不用擔心。」
不能否認洛天藍說的沒錯,她尷尬的望著社區警衛,四目相望的瞬間,她的心仍是止不住的狂跳。
忍不住嫣紅了雙頰,夏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是嗎?」
連夏夜都這麼說了,個性憨直的王大為當然只能模模頭,訕然地離開。他轉頭望著夏夜,有些依依不舍。
「如果有事,請馬上通知我,我一定火速趕來。」警衛先生叮嚀著,無法忘懷這一見鐘情的滋味。
「知道了。」夏夜點頭,一瞟眼,又看見了他受傷包扎起的手臂。
「如果不介意的話,中午我會帶些午餐到警衛室給你,你手受傷了,這都是我的責任。」
她淺笑,心底對這個救命恩人的印象好極了。
「這怎麼好意思。」開心得呵呵傻笑,王大為樸實的臉上有著一抹潮紅,眼底的愛戀和興奮一望即知。
「沒關系。」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喜悅,夏夜也不好意思地跟著臉紅了起來。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听著這樣的對話,洛天藍渾身都不對勁了起來。
「喂……」他忍不住出了聲,強迫夏夜望著他。
「那我先走了,夏小姐……我們中午見。」不好意思繼續叨擾,王大為禮貌地向洛天藍點了頭,卻遭到後者嚴厲的眼神敵意攻擊。
王大為尷尬地僵著笑容,不忍夏夜難做人,只好訕訕然地轉身離開。
「你這樣很沒禮貌。」
望著警衛先生的離去背影,夏夜忍不住回頭一陣叨念。
「他盯著別人的老婆瞧,這樣就很有禮貌嗎?」不是滋味的嗤了一聲,夏夜的偏心太明顯,瞎子都看得出她偏向哪一方。
「……他只是好意,沒別的。」面對洛天藍的質疑,夏夜無語,卻也忍不住心慌的游移了視線。
「我也是好意,怎麼從來不曾見過你這麼溫柔的模樣。」洛天藍臉色不善的低哼了聲,模樣像極了擔心老婆出軌的老公。
「那不一樣。」她搖頭,怔怔地說不出其他原因。
「為什麼不一樣?因為你看見他會臉紅心跳,看見我卻不會?」他忿忿地望著夏夜,受夠了她現在雙頰嫣紅的模樣。
她的嫣紅只能因為他,而不是因為別的男人。
看著現在的夏夜,洛天藍覺得刺眼極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她心虛,口氣慌張得太過明顯。
「是我在胡說,還是你不敢面對我?」他似笑非笑的質問︰「我們已經是名符其實的夫妻了,而你竟然還當著我的面,對別的男人臉紅心跳?」
這要洛天藍情何以堪?
「不是……那夜,那夜發生的一切……」夏夜咬著下唇,思索著該怎麼形容那夜的激情?
意亂情迷?不、不是,她相信自己那時還殘有一些理智。
述情藥酒作祟?這、這更不是借口了。
迷情藥酒只是加溫了他們之間的火熱,但絕不是主因,這點他們彼此都清楚。
那她到底該怎麼形容呢?夏夜無語,抬眸意外地發現了洛天藍外放的怒火。
「你竟然不是忙著解釋你對野男人的臉紅心跳?而是忙著撇清那夜的關系?」他低吼,憤怒漸漸盤據了洛天藍心底。
他從不覺得那晚的關系是什麼一夜激情。
尤其是經過了那個火熱的夜晚,洛天藍發現己更愛上抱她的滋味。
比和任何一個女人的交纏更勝,他懷疑夏夜對他下了蠱,從見面第一天開始。
「不是的。」面對他的怒氣,夏夜只能搖頭,即使她心慌的根本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悄悄地,她在心底慢慢平撫著自己的慌張。
「那一夜,讓我們的關系進展太快了,我需時間好好沉澱一下。」其實並不難。
夏夜在心底告訴自己,他們兩個的確需要好好談談了。
「我知道。」洛天藍僵著臉點頭,關于她的逃避,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而且,我一直搞不清我們之間的關系,應該是存在著暖味,但卻模糊不清的叫我感到不安。」她輕道,細細地掏出了心底的思緒。
「為什麼要不安?」洛天藍不解。
「因為……」她望著他的眼眸,悄悄地嘆了口氣。
「因為你太隨性。」低低地,夏夜輕吐出她心底的恐慌。
「你說你對我很有興趣,你說你要保證我,你說……你願意照顧我一輩子,這些話我一字一句全收進了心底,也很感動,卻不敢太過沉淪。」
「為什麼?」他愣著,不懂她敏感的心思。
「因為,怕你的承諾也只是一時隨性,沒有人能保證,你的承諾到底能維持多久。」
夏夜深深地望著他,面對感情,女人總是想得透徹些。
更何況,她已經受過了一次傷害。
即使她認為那次不是真正的戀情,但事實上,夏夜仍是對愛情失了信心。
「……」洛天藍無語。
夏夜的話觸動了他的心底,他從沒想過這一點,他只知道自己對夏夜一直很感興趣,他只知道自己對她的興趣還會持續不斷……
但事實上,他的確不知道自己的眷戀能維持多久。
夏夜的質疑讓洛天藍啞口無言,他望著她,怔怔地說不出話。
「就算你說的沒錯。」好半晌,他終于找回了聲音。「但事實上,你的退拒也不完全是因為我吧?還牽涉了你轟轟烈烈的愛情觀。」
他意有所指地笑,笑得很受傷。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問,心底不由得想起那種四目相接的震撼。
「你對我沒感覺,你對那個警衛先生才有轟轟烈烈的滋味。」
「我……」夏夜登時無言。
轟轟烈烈……
她原以為這樣的愛情是不可能存在世上,沒想到,竟真的讓她遇上了。
夏夜啞口無言的望著洛天藍,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你一看見那警衛先生就臉紅心跳,這是看見我從來不會有的心緒,在你對我的感情產生逃避不安同時,警衛先生的出現,不啻讓你心底有了更明確的標準。」
洛天藍了然的望著夏夜,替她說出了所有心底想說、卻不敢說的話。
「你別自己胡亂猜測。」她搖頭,不敢承認洛天藍說的都是真的。
「……夏夜小姐,拜托你,對我公平些好嗎?」洛天藍不自禁地嘆息,她的逃避,間接承認了某些事實,也間接傷了他的心。
「我們一開始就是在不愉快的狀態下相識,請你別用你那套標準來衡量我們之間的一切,那對我來說,太不公平。」
誰能讓她有轟轟烈烈的感覺,誰就可以獲得她的芳心?
嗤,這標準未免也太過荒謬。
洛天藍受傷的低吼,忽略了愛情本來就是取決于心的玩意兒。
「……愛情,哪來的公平?」她這番話不是表示任何決定,只是夏夜一時有感而發。
但洛天藍卻听不出,他以為她有了選擇,焦躁的心情讓他對愛情有了勢在必得的決心。
「既然你要的是轟轟烈烈,那我就給你轟轟烈烈。」他怔怔地望著她從沒一刻,這麼迫切的想擁有一個女人。
洛天藍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即使是他以前最不屑的肉麻把戲。
「嗄?」不懂他怎麼突然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夏夜愣著,無言的點了點頭。
「我中午來接你,希望你屆時能做好準備,來迎接另一波更轟烈的愛情。」
他深深地望著夏夜,轉身離開了她眼前。
這是洛天藍第一次為了愛情而努力。
即使他總是隨性慣了。
但難得他認真到這樣的地步,夏夜真的一點都不感動嗎?
無言地離開了夏夜眼前,不知怎地,洛天藍突然覺得腳步好沉重。
☆☆☆
駕著車來到鶯歌,一路洛天藍放著情歌,難得自己開了車,卻是從頭到尾的沉默。
今天不是假日,鶯歌的陶瓷老街少了人潮,卻也多了番古意。
他拉著她走進一家捏陶鋪,無聲地示意她入座,自己也拉了張小凳子坐在她身旁。
「你瘋了嗎?」這是夏夜的第一個疑惑。
也是從剛剛到現在,在心頭無法揮散的念頭。
洛天藍一定是瘋了。要不然怎麼會莫名其妙突然帶她來鶯歌看陶瓷,還要她對著眼前攪動的陶土發愣?
「還沒,不過快了。」
似笑非笑的點了頭。洛天藍不再搭理她,認真听起解說員的指導,努力學著該怎樣才能捏好一件成功的作品。
夏夜望著他,愣愣地無語。
她不知道洛天藍是怎麼回事,但卻能感受出他少有的認真。
她漫不經心的讓手跟著攪動的陶土一起旋轉,那種黏膩又冰涼的感覺很奇妙,奇異地讓夏夜沉澱了心緒,不再惶惶不安的像只無頭蒼蠅。
她下意識的捏塑著陶土,一下子揉成了一團爛泥,一下子又學著旁邊情侶捏成了大碗公。忍不住呵笑出聲,夏夜難得放松了心情。
「在想什麼,那麼好笑?」
好不容易,洛天藍的課程結束了。
他輕悄悄的從背後擁住了她,學著電影情節,附在她耳畔低語。
「你別這樣,這里好多人……」突地燒紅了臉,夏夜不好意思地縮起了脖子,她就是臉皮薄地受不了旁人的眼光。
「好多人又怎樣?我們是夫妻,感情好是理所當然。」他低嗤,受夠了這個小女人的顧忌。
「可是……」夏夜總覺得心慌。
又來了,又是這種無助的心慌感。
每次只要洛天藍一靠近她,夏夜從不會臉紅心跳,她只會打從心底涌起這抹無助的心慌。
心髒砰砰跳得飛快,那是一種比臉紅心跳更深層的情緒,但夏夜卻對這莫名的反應有著恐懼。
可能是這反應已經超月兌了夏夜所能理解的一切,那種無助的恐慌令她卻步。
「你想捏什麼東西?」察覺她的無言,洛天藍沒多說什麼,只是淺淺地笑著。
「我不知道。」夏夜搖頭。
她現在只想掙月兌這令她窒息的擁抱,其他的,沒有余力去多想。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由我隨便捏了。」他笑,貪戀著她甜蜜的發香。
「……」夏夜無語,只能靜靜地感受著兩人的心跳。
他握著她的手,輕輕地跟著陶土旋轉,手背傳來他溫熱的觸感,手心卻是陶上冰涼的黏膩,夏夜怔著,不曉得他到底想做些什麼。
「我想,我真的喜歡你。」突然間,他說話了。
聲音來自她的背後,柔情的讓夏夜挺直了背脊。
「嗯。」夏夜點點頭,不知道自己該有哪些反應。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麼愚蠢,但奇怪的是,我還挺心甘情願的。」他握著她的手,把陶土揉成了一團。
「嗯。」他說話,她就應聲。
夏夜望著手中的陶土,猜他大概不是要做些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
「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他輕問。
洛天藍把陶土捏出了底座,用心地捏塑著,卻依舊讓夏夜猜不出端倪。
「我呀……」他拉長了話語,突地握緊了夏夜的雙手。
「我想捏出一顆心。」他邊說,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底座出現之後,上頭的形狀顯得簡單許多。
「一顆心?」夏夜一愣,手上的動作跟著僵硬了不少。
一個不小心,洛天藍的心型底座被她捏去了一個角,不得已,只好一切再重來過。
「我想了好久……」洛天藍也不生氣,握緊她的手,不氣不餒地重捏了一個。
「你的害怕真的不是沒有道理,我隨性慣了,即使是感情的承諾,也不保證能長久。」
這回洛天藍駕輕就熟,一下子就完成了之前的底座。
他開心地淺笑,低啞的話聲也沒停過。
「我承認,自己崇尚順其自然的原則,而我對你的感情正是如此。」
他低語,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顆心的雛型。
「從一開始的興趣,到現在的無法遏止。我無法承諾什麼天長地久,也無法拿出什麼東西來證明我這顆隨性的真心……」
洛天藍淺淺的微笑,他原以為講這些肉麻情話很難的。
沒想到,月兌口說出是那麼的簡單。
「所以,我想捏一顆心給你。」他道,手上的陶土已經完成了大致的型態。
洛天藍仔細地修正著愛心的形狀,即使旁人看見他們的作品開始竊竊私語,他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提醒自己曾經有過的悸動;也提醒你,我是對你懷抱著一顆怎樣的心情。」
他淺笑,手中的作品已經完成。
他握著夏夜的手,兩人一起望著這顆陶土捏成的心旋轉。
直到洛天藍感覺到水珠滴上了自己黏膩的手,他才發現,夏夜早已淚流滿面。
他無語地擁著她;她怔怔地掉著眼淚。
淚珠一顆顆的落下。
夏夜的淚,融進了陶土作成的心,也融進了洛天藍綿綿的柔情里。
☆☆☆
捏完陶土,洛天藍又帶著夏夜來到淡水看夕陽。
接著,他們到了一家高級的意大利廳用餐,夏夜幾乎迷醉在男人的柔情里。
後來他們又到陽明山頂看了星星,吹了涼風……
今天的一切,全都浪漫的叫夏夜一輩子難忘。
她望著他,分不清心底是怎麼樣的感覺。
今天的刺激太多,多得讓夏夜的心情有些麻痹。
曾經,這的確是她幻想過的美麗戀情。有鮮花,有美酒,還有情人間醉人的情話,但不知為何,夏夜總覺得心頭有抹不安,有個小小聲音一直說著︰不,你對他的感覺不叫做戀愛,這樣的戀情太沉重,和你所了解的愛情截然不同……
是的,截然不同。
夏夜該是歡歡喜喜接受這一切,心無旁鶩的感受他的深情,心底不該有驚慌,不該有不安,更不該有惶恐。
更不該想著,今天若是王大為帶著她來做這一切,她是不是會有更深的悸動?
夏夜怔著,知道自己不應該,卻也遏止不了自己渴望知道真相的心情。
鈴——突然間,手機響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她歉然的望著洛天藍,他只是無謂的聳了肩。
夏夜望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喂,我是夏夜,請問哪位?」
「……我是王大為。」話筒那端,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夏夜陡然間心虛了起來,她下意識望了洛天藍一眼,連動作都不自覺變得偷偷模模。
「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不好意思,我擅自向你們家小妹要你的電話。」他有禮貌的致歉。
「我只是想答謝你的午飯,方便請你明天一起用晚餐嗎?」
王大為突來的邀約讓夏夜心口怦然一跳。
「呃……好的。」想也沒想答應了他,夏夜心虛的望向洛天藍,她只是需要比較,需要知道答案。
「那……就明天見了。」听見她的答案,讓王大為開心的掛上電話。
收起手機,夏夜突然發現自己面對不了洛天藍的目光。
「那個警衛先生打的?」他挑眉,沒有表情的望著方向盤。
「呃……嗯。」無言的點了點頭,夏夜知道自己瞞不過他。
「他約了你出去?」光看她表情就曉得,她的表情是如此害羞的叫洛天藍嫉妒。
「是的。」
「……即使我費盡心思一整天,仍然敵不過一個才出現兩天的男人?」她的答案,突然讓洛天藍覺得悲哀。
「不是這樣……」夏夜搖頭,知道自己傷害了他。
「即使我明白剖析自己的心緒,仍然讓你體會不到,你要的轟轟烈烈?」他不敢置信的低吼,夏夜不僅傷了他,而且傷得很深。
「我……」她體會到了,但她卻仍然啞口無言。
「算了,我們回去吧。」
她的沉默讓洛天藍也變得無語,他像只受了傷的野獸,開始防衛起自己的心。
「我終會搞清楚你要的轟轟烈烈是什麼。」
這是今晚,洛天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莫名地,卻讓夏夜為此失眠了一整夜。
到底她要的轟轟烈烈是什麼?
恐怕連她自己也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