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形的長廊外頭,兩層樓高的樹枝葉茂盛,在微風中輕揚起一片女敕綠,漾花了她的眼。
夏寶兒站在主臥房外靜靜的等待,怯懦地不敢進門去看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怕一見到他就會崩潰,在他面前落淚。
她很自責,不管是之前對他傷勢的一無所知,還是後來她對他索吻的抗拒舉動,她都無法原諒自己,雖然很努力的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安慰自己,但還是無法讓她的心從一連串的自責中掙月兌出來。
房門沒有關,房內的兩個人也可以清楚的看見站在長廊上的夏寶兒,魏冬陽審視過溫尼斯的傷後,抬起頭來見到的,便是溫尼斯膠著在夏寶兒背影上的目光。
「這樣很好玩嗎?」一向溫柔的唇角微抿成一條直線,魏冬陽溫和的語氣里含著淡淡的責難。
溫尼斯抬眸,微笑。「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是腰受傷,不是生病,就這樣倒下去未免太夸張。」夏寶兒是因為被嚇壞了,才沒想到這一點。
溫尼斯哈哈大笑。「若要說我夸張,你不也是?一向病懨懨的你身手這麼快,竟然把我給接住了。」
「爵爺是已經看到我在那兒了,才故意上演這出戲的吧?「魏冬陽定定的看著他,高挑的身影背著光,像沭浴在陽光下的維納斯,俊美得懾人。
溫尼斯挑挑眉,邪魅的眸光輕閃。「我突然開始覺得你有點討厭了,魏冬陽。」
是啊,魏冬陽猜的沒錯,他是看見他出現了才故意拉過夏寶兒吻給他看,也是故意嚇夏寶兒,才突然「不支倒下」,讓她懊悔、讓她緊張、讓她擔心、讓她以後可以乖乖偎在他懷里動都不敢動一下,這就是他的目的。
「這樣比較好。」被溫尼斯喜歡並不見得是件好事。
「什麼意思?」
「我要回去了。」魏冬陽開始收拾東西。
「這麼快?」
「我離開,爵爺也就不必一直演戲給我看了。」
「喂,魏冬陽——」
「真的沒有必要,爵爺。」魏冬陽正視著溫尼斯的薄怒俊顏。「寶兒……是自己選擇要嫁給你的,我的意思是,她本來可以選擇不嫁你,但她沒有。」
魏冬陽的意思是——寶兒跟他提起過那個約定?而他也答應要娶寶兒,可是寶兒還是決定嫁給他溫尼斯?
溫尼斯眯眼,除了詫異之外,還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里翻滾著……
「為什麼?「低啞的嗓音彰顯出淡淡的迷惑。
「你以為呢,爵爺?」魏冬陽一笑,將听診器放進診療包,扣緊,轉身走了。
長廊上,魏冬陽和夏寶兒相遇,她情急又擔憂的看著他,眸里泛著隱隱約約的淚光,嘴巴卻一句話也沒問出口。
「公爵沒事,好好照顧他,他會好得更快的,嗯?「拍拍她的肩,魏冬陽微笑走開。
夏寶兒幽幽地看著魏冬陽離去的身影,好像看到一個夢緩緩地在她即將蘇醒的前一刻消失了……
有點不舍。
但她知道那是因為這個夢太長太長,長到她已經非常習慣了它的存在,所以,當它真的要離她而去時,她並不容易適應。如此而已。
因為近來的夢里,早就換了另一個人,那個人總是動不動就把她抱進懷里,激烈的吻著她,讓她連在夢里都會悸動不已……
她不想承認自己早已經對那個人心動,真的不想,但事實證明,她會吃味、會在乎、會牽掛、會思念,縱使再不願意承認,她也無法再自欺欺人……
她的心,割舍不下這個男人——溫尼斯。
這也是她自以為戀了這麼多年的男人魏冬陽答應伸出援手娶她,她還是選擇嫁給溫尼斯的最大原因。當面臨抉擇的那一秒,她才恍然明白,這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踏進了她禁錮已久的心房……
她愛上他了嗎?
如果割舍不下一個人的感覺就叫愛的話,那便是了吧!
「這麼舍不得魏冬陽,當初就該讓他娶你。」溫尼斯一走出房門,就看見夏寶兒對著魏冬陽離去的背影戀戀不舍的模樣。
方才才因為魏冬陽的話飛上雲端的一顆心,倏地又降到谷底。
溫尼斯的語氣,比天空的悶雷還要悶。
夏寶兒驀然回頭,見到這個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不知何時已下床來到她的身後。
「你怎麼出來了?」她皺眉,因為擔憂。
他卻以為她不想看見他,以為他打斷了她對魏冬陽的懷念而感到生氣。
伸手扣住她的下顎,溫尼斯將臉傾近她的頰畔。「你既然已經嫁給我,你的心、你的人,就只能是我的,這一點,請公爵夫人務必牢記在心。」
畢竟,他已經給過她選擇的機會,是她自己要放棄的,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放棄。但,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就不能再容忍她還愛著別的男人,這一點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那你呢?「夏寶兒抬眸望著他。
「什麼?」
「你的心、你的人,是不是也只能是我的?」這是一個不像是夏寶兒會問的問題,但又何妨?反正自從遇見這個男人之後,她就已經很難做回以前的自己了。
溫尼斯一愣,他倒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是她的?他的心、他的人都屬于她一個人?可以這樣嗎?他多年來浮動的心,真的可以只在一個女人身上停駐?
「我……會試試看。」算是承諾嗎?見鬼的!算是吧!他溫尼斯竟然會給女人這種連他都沒有把握可以做到的承諾……突然好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真的?「她不敢相信會听到他這麼說。
他竟然說會試試看,而不是一口否決她……
夏寶兒的心不禁雀躍起來,這麼多天來,她第一次覺得開心。
「真的。」盯著眼前這張突然亮起來的小臉,溫尼斯再次說出一句想把自己舌頭咬掉的話。
「那麼……請公爵不要去參加莫小姐的生日派對。」她鼓起勇氣說完自己的要求後,小腦袋低了下去。
溫尼斯低眸瞅她,笑了,看來他美麗的妻子正在學人家怎麼吃醋。「這個恐怕沒辦法,親愛的公爵夫人。」
……她就知道。行不通。
「所以你剛剛說會試試,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溫尼斯公爵一向說到做到。」
「看起來並不是如此。」
「很抱歉,夫人,我答應莫薇在前,無論如何她的生日派對我都必須出席。」
「她是你的情人,對嗎?「
溫尼斯沉吟不語。
「回答我。」她激動得扯住他的衣服,指尖微微揪緊。
她在等待著,幾秒鐘的時間像過了半個世紀。
「是。」莫薇的確是他的情人之一。
「所以你答應她,每一年她的生日你都一定會排除萬難去參加,包括以後的每一年?」想到自己的丈夫曾經對另一個女人許下這種承諾,夏寶兒的胸口就悶疼不已。
這個女人在質問他。換作以前的他早轉身走人了,可是現在的他卻覺得莫名其妙的開心,像小孩子偷到糖吃一樣。
「是,我應該是這樣答應她的,就像我每年會去參加姑媽的生日派對一樣,這是一種社交禮儀,夫人不必太在意。」
見鬼的社交禮儀!
要不是莫薇在他心里分量很重,他怎麼可能許下這樣的承諾?他當她是傻子嗎?
「當初,為什麼不干脆娶她當你的公爵夫人?「她不懂。
「問得好,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溫尼斯抬手輕柔的撫上她的臉,帶著一絲輕佻的深邃眼眸蘊涵著深情與寵溺。「為什麼我才見你一眼,我就想要你當我的夫人……」
他有過很多女人,通常都只是為了生理需求,跟他要承諾的女人當然不是沒有,但馬上就會變成他的拒絕往來戶,只有莫薇待在他身邊的時間最久,因為她識大體,又獨立自主,從來沒有對他要求過什麼,連珠寶這種女人都愛的東西她也沒要求過,唯一要求過的一件事,就是希望每一年的生日他都可以到場為她祝福。
他想寵莫薇,這也是他寵她的唯一方式,所以他答應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如他所言,每年姑媽生日時他也一定會到場,不管莫薇的身分到了最後是什麼,他都願意以朋友的身分前去送上祝福。
不可否認,在他眼中莫薇和其他女人是不一樣,他欣賞她的獨立自主干練,喜歡她的身體,但,卻從來沒有娶她的念頭。
也許是因為她太完美又很主動,所以挑不起他的征服欲及挑戰心,也或許是他在她的眼中,找不到與他相同的寂寞靈魂。
孤單又受束縛的靈魂,他有,夏寶兒也有。
只是,夏寶兒用冷漠去包裹,而他用邪惡不羈去掩藏。
所以,只是一眼,他便知道是她。
他要用他的邪惡去攻破她的冷漠……
然後,如果可以的話,一起相互倚偎取暖……
可笑吧?他竟然想撫慰她的孤單與寂寞,當初,他是看上她對世事的不在乎與冷漠,所以才固執的認定她是最適合當他妻子的人選,如今,他卻舍不得看她寂寞與孤單,甚至,想連她的心一並擁有。
這樣的貪心,前所未有呵,而她對他的貪心……卻令人期待。
「為什麼?」夏寶兒也好想知道。
此刻,溫尼斯的眼神是那麼那麼的溫柔,溫柔到她幾乎快承受不住而融化在他懷中。
如果,他能一直用這樣的眼神望著她,就算他是邪惡的大惡魔,她都會心甘情願的捧著自己的心交付給他。
「因為……我找到了跟我一樣的靈魂。」溫尼斯低啞的嗓音,透露出一絲絲難以察覺的脆弱。
夏寶兒的眸光閃動,不知道為什麼,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讓她好心疼好心酸。
他的靈魂跟她一樣嗎?那樣的寂寞、孤單,又深陷囹圄?
尊貴非凡的溫尼斯公爵大人呵,看似擁有足以呼風喚雨的名利權勢,他的靈魂卻跟她一樣……
夏寶兒深深的看著他,窺見到他的眼底深處,仿佛還殘存著小男孩對愛的渴望,因為得不到,因此格外的無助與哀傷。
小時候,她也是,因為被選為神偷家族的繼承人,所以必須接受嚴格的神偷訓練,她七歲的時候便離家,一去六年,每日每夜想念著父母與妹妹,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趁睡覺時把頭埋進被子里偷哭。
在她最渴望愛的時候,盼不著得不到,久了,就訓練出不愛人、不在乎任何事的本能,因為想要卻得不到,只會讓自己更痛苦更難受,所以寧可不曾擁有,不想擁有。
而魏冬陽,是她兒時記憶里唯一在乎過的外人,因為他的舍命相救,讓她很難不惦記一輩子。
是愛嗎?她曾經以為是的,沒想到當溫尼斯意外撞進她的生命中後,讓她突然明白了她對魏冬陽的感情並不是真正的愛情,而是兒時渴望愛的投射。
當魏冬陽抱著她時,她只覺得安全與溫暖︰而溫尼斯抱著她時,她的心卻會深深的悸動,尤其當她面臨選擇時,她意外的割舍不下溫尼斯,她無法想像她的生命中若失去這個男人,會變得有多空虛。
「溫尼斯……」
意外地,她竟喚了他的名。
溫尼斯勾唇笑了,雙手捧住她的臉,吻她。
唇舌交纏,相濡以沫,這個吻既輕且柔,絲毫不帶有激情,卻是百轉千回,令人流連難舍……
夏寶兒貼近他寬大的胸膛,踮著腳尖讓他吻,感覺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因為他的吻而流竄著一股酥麻的電流,然後緩緩地深入再深入,熨燙著她的心、她的靈魂。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放開她。
她羞得低下頭,在他懷里輕喘,清麗的容顏浮上了醉人的紅暈。
「怎麼辦,我好想要你。」他低頭吻上她的發,在她耳畔呢喃。
她的臉更紅了,身于因為相同的渴望而微微顫抖。
「不行……你的傷還沒好。」她小小聲地說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嘀咕著,身子卻退開些,真的怕再貼近她,寧死也要抱她一回了。
「這話你也會說?「她也往後退了一步。
「我是半個東方人,而且這是千古名句,你當我小時候沒讀書啊?」
夏寶兒扯唇笑了,頭一次听見溫尼斯用像孩子一樣的語氣跟她說話,感覺真的挺新鮮。
那朵笑花,像璀璨的鑽石一樣,漾進了溫尼斯的眼。
驀地,他伸手扯住她的手腕,將她往房里拉——
「等等……你想干什麼?」怕弄痛他,她只好乖乖小跑步跟他走。
進房後,他陡地轉身,夏寶兒止步不及,踉蹌的跌進他懷中,他順勢摟住她的縴腰將她扣緊,按住她嬌俏的臀貼近他的下月復——
她一愕,瞬間雙頰漫燒,滾燙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