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敢相信,黑木焰會說出這種話。風淨愕然不已的看著他,覺得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大壞蛋、不知好歹的臭男人、全天下最可恨的渾蛋……
「如果不願意,我馬上開車帶你回家,要去那男人家也行,我還可以打電話通知一下風老頭,說他女兒終于有人要了,叫他不必擔心。」說著,他側過頭啾著她蒼白的臉,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壓抑的顫抖著。
他很壞,壞極了。這樣踐踏人家的真心。
可他忍不住,究竟是在氣她?氣自己?還是在氣她家那個老頭,抑或是氣黑木淮?見鬼的連他自己都搞不懂……想把她揉進懷里,又想叫她滾蛋,反反復覆的讓他想抓狂。
「你就這麼不信任愛情?還是不信任我?」
黑木焰笑了。「不是說,怎麼樣都想愛嗎?就當我在耍你好了,走下山,我願意抱你一夜,或者,抱你一個月都行。對了,順便告訴你,我不愛山野櫻子,她只是我的伴,我可以抱一個不愛的女人,包括你,這樣,你也要愛嗎?」
風淨瞪著他,淚意沖上眼眶。
果真,是個很壞的大壞蛋!
她又氣又想打人,拳頭收了又放,放了又收。
「我若自己走下山,你就娶我!」最後,她搖下話。
這回,換黑木焰一愕,怔愣的看著她。
「我不想再跟你玩躲貓貓猜來猜去的游戲了!你明明是愛我的,明明是的!我都說了我愛你,你還是不信,我要你說你愛我,你也不說!我很痛苦你知道嗎?我根本不知道你愛不愛我,我卻愛你愛得要命,愛到這麼委屈了你還是不相信,你沒眼楮嗎?看不見我的心嗎?一句話,要或不要?你知道我有多怕鬼嗎?你知道每天睡覺我都要開小燈才能睡嗎?既然要我在這樣黑的夜里走下山,如果我做到了,你就得娶我、否則拉倒!」
他听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著。
這樣大的賭注,讓他的血液莫名的沸騰起來。
車內好安靜,靜到讓風淨感到分外困窘與不安。
這樣逼婚,她會不會太過分了?
他一定會拒絕吧?因為真的很可笑,如果他根本不愛她,她這樣的行為真的會被笑死。
雖然她一直說他其實是愛她的,但天知道,她一點把握也沒有,只是口氣比較大而已,她的心其實很怯懦。
又猶豫了三秒,風淨還是決定先逃開這男人。她驀地轉身打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回的在荒地里奔跑,一直跑到四周安靜不已,只听得見心跳聲時,才感到無限恐懼……她膽子小,風在呼呼地吹,此刻,連一只野狗的聲音都沒有,這樣的寂靜像是這世上只有她孤獨一人……
如果,黑木焰真的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山里頭,她會死吧?不是被冷死凍死餓死,而是被嚇死!
但,就算會被嚇死,她還是要一個人走下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好歹她以前也當過男人,這一點她是明白的!雖然,他根本就沒答應她的條件,她還是有一千一百個借口可以回車上去……
就在她佇立在黑暗中,雙手環胸猶豫不決的當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卻出現在遠遠那一頭的街燈下。
是黑木焰,他在遠處望著她,朝她伸出了雙手!
「過來!丫頭!」
她看著他,淚涌上眼眶。只是看見他,她就不怕了,方才的不安恐懼全給狗吃了,黑暗無聲的大地突然變得好安詳。
「你不過來,我就過去了。」他又說,並朝她走來。
一步步,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高大,然後,她突然朝他撲過去,緊緊緊緊地抱住他。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哭了起來。
在深山里,在黑夜里,她的哭聲听起來很嚇人。
可,沒嚇著黑木焰。
他的心很柔軟,抱著她顯得有些冰涼的身子,一萬一千個懊悔在他的體內流竄奔騰。
如果,他真的讓她一個人走下山,一整個晚上提心吊膽的人絕對是他。她才這樣跑掉十幾分鐘,在黑夜的盡頭里消失一會兒,他就差一點嚇破膽,這樣的他,怎麼可能真的放掉抱緊她的手?
「你就這樣跑掉很過分,我還沒答應要娶你,想先斬後奏嗎?」他的嘴巴在責難,口氣卻好溫柔。
「嗚……我愛你,黑木焰……」她假裝沒听到,哭得更大聲。
「知道了。」他嘆息,把她擁得更緊更緊。
「我真的很愛你啊,黑木焰……你為什麼不信?」她再次大聲哭訴,眼淚鼻涕全抹在他寬大的胸膛上。
「我信了。」他哄著。
「你沒有!」
「我有。」他再哄。
「那就證明給我看……嗚……」
「怎麼證明?」
「娶我……」冷風中,一陣沉默。
她在他懷中顫抖了一下,怕她冷,他抱她的方式幾乎是把她整個嵌進懷里。「好。」他低低地說,在她耳畔。
風淨一愣,不哭了,仰起一張淚顏幽幽地望住他。
真的假的?他就這樣答應她了?會不會太容易了點?
黑木焰也看著她,挑挑眉。「怎麼?不開心?還是你剛剛只是開玩笑,現在後悔了?」
她會後悔才有鬼咧!
只是……
「你真的沒愛過山野櫻子?」她的心,惶惶然。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她其實很在意,但還是控制不了去愛他。
「沒有,我從沒愛過她,但跟她上過不只一次的床,你親眼見過了,不是嗎?我和她的關系就只有那樣,也已經結束了那樣的關系,剩下的,就只有上司和下屬的身分,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風淨抹掉眼淚,笑咪咪的望住他,不想當個妒婦,只想當個討他喜歡的小女人。
「真的?」他沒告訴她,他已經打算要結束他和山野櫻子的關系,包括事業伙伴這一項。曾經懷疑過她默默找人收購股權一事只是個導火線,她愛上他了,才是他之前決定要割舍掉的真正原因。
「真的啦。信我好嗎?我不是個小氣的女人!好歹我也當了十幾年的男人,所以我會很大方的,我保證。」風淨說著,踏起腳尖,雙手勾下他的頭。「我要吃你的嘴了,不許逃喔!要吃一輩子,這道菜是我獨享的,你不可以反悔……」
沒等她說完,他低頭封住她的唇,雙手托住她短裙下的臀,不安分的探進她的蕾絲底褲里……
「以後,除非跟我出門,否則,不準你穿裙子……」他邊吻邊嘀咕著。
黑木大宅今天聚集了很多人,距離主屋三百公尺遠的私人停機坪里停了一架直升機,不遠處的停車場,則停了數十輛的黑色奔馳轎車,每個人都錦衣華服西裝筆挺,盛裝出席今晚黑木焰少爺和風淨小姐的訂婚宴。
之所以會選在黑木大宅舉行訂婚宴,是黑木幫幫主黑木思齊決定的,這是他對這樁婚事唯一的意見,因為隱密,因為安全,也因為他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不想在媒體或公開場合上意外曝光。
黑木思齊的出現,黑木焰並不領情,尤其還把他的叔叔伯伯們都給請來當座上賓,更讓他不悅。他跟他們那些老頭子一點交情和感情也沒有,再經過上次醫院的槍擊事件,雖然目前還沒證據證明他們是涉案人,但他們幾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嫌疑,為了阻止方少淮回歸黑木幫而痛下殺手。
黑木焰一整個晚上都繃著臉,相對于他,前來祝賀的方少淮,也就是黑木淮,就顯得十分平易近人、溫柔可親。
「你苦著一張臉,風淨會以為你不想娶她。」方少淮笑著道。
「老頭子似乎是故意想搞砸我的訂婚宴。」黑木焰看著窗外那接踵而來的賓客,不僅有頭有臉,還來自世界各地。「他不知道訂婚宴只要少數親友參加就可以了嗎?」
「他只是驕傲又開心,不是在醫院待久了嗎?難得有個兒子要訂婚,當然要大肆慶祝一番不可,他說不知道自己那條命還可以拖多久,听到你要訂婚了,開心得眼淚流不停。」
黑木焰瞄了方少淮一眼。不明白,這個連日本都還不願意踏上一趟的人,如何得知老頭子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是日本醫院的看護跟我說的,他說你是他的驕傲。」方少淮的眼神定定地落在黑木焰有點錯愕驚詫的臉上。
「老頭子愛你比愛我更多,你不知道嗎?如果老頭子真那麼在意我,怎麼可能十年來都沒把我找回去,反而放任我流落在外,卻讓你一直陪在他身邊?」
黑木焰的心一動,像是被點醒了什麼。「他只是拉不下老臉罷了,而且你母親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
方少淮淡笑。「真要如此,他更應該把我找回去,不是嗎?真要老臉拉不下,為什麼會找上你接手台灣黑木幫?反過來想,他願意拉下老臉找你回來,不就是在乎你比在乎我多更多的表示嗎?還有,我和于嫣的婚禮他也沒來,你訂個婚而已,他卻勞師動眾,還不懂嗎?」
黑木焰看著方少淮,方少淮也微笑的望住他。「要不是風淨愛的人是你,我真不想幫你解開迷津,讓你一輩子以為老頭子只愛我而不愛你這個私生子,這樣我的日子可能會快活一些。」
說完,方少淮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轉過身。「還有一件事,上次醫院槍擊事件的目標不是我,而是風淨。」
黑木焰一愕,大跨步的沖到方少淮面前。「是誰?什麼時候查到的?為什麼沒有人來跟我報告這件事?」
方少淮扯扯唇,很認真的看著他。「老頭子查到的,因為他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著山野櫻子,之所以沒人告訴你,是因為這件事只有我和老頭子及他的幾名親信知道;另一個原因,老頭子不確定你是否愛山野櫻子,如果你愛的女人是她,他也不會說出來。」
黑木淮不敢相信的瞪著方少淮。「你的意思是……是櫻子干的?老頭子為什麼要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著她?」
「可以說是保護你的女人,也可以說是保護你的事業。」方少淮聳聳肩,英俊的臉龐散發出一抹有如陽光般的微笑。「紅火,嗯?我早該猜到的,跟山野櫻子在一起的男人,從頭到尾不都只有你一個而已嗎?你真不愛她?」
黑木焰沒理他,想到什麼似的沖進了新娘休息室,卻沒看見風淨。
「新娘人呢?」他大吼。
該死的!剛剛山野櫻子還說要繞過來先看看新娘子,現在風淨卻不見了,該不會是……「快說!新娘子在哪里?」他再吼。滿心的焦急與惶恐。
「新娘子在外面,正和幫主說著話呢。」被他嚇了一大跳的化妝師過了好久才找到舌頭。
聞言,黑木焰再次像風一樣狂卷出門,在門外的噴水池旁看見了新娘。
她,穿著一襲粉紫色無肩小禮服,短短的裙子下是一雙均勻有致的修長美腿,銀色亮面低跟鞋,微松的浪漫短發上系著一朵粉紫色的小花,看起來雅致清新又充滿著濃濃的小女人味。
他大步朝她走去,她看見他了,甜甜的對他一笑,有點羞澀,卻又掩不住喜氣,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就被他一把攬進懷中!
「該死的!怎麼亂跑出來?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當個乖新娘嗎?」
風淨被他抱得好緊,卻感受到這股懷抱的熱力與不安。
「怎麼了?焰?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柔柔地問著。因為他的大男人,讓她越來越習慣當小女人。
「山野櫻子呢?她有沒有來找你?」
「有啊,她剛剛還在這里……」
「我在這里。你找我嗎?」一道幽微卻帶著些許笑意的嗓音,從風淨身後傳了過來,正是山野櫻子。
黑木焰下意識的將風淨拉到身後,冷冷地啾著她。
山野櫻子笑了,火紅的唇上笑得像是悲泣。「你就這麼愛她?在你知道幕後收購紅火股份的人是風淨的父親而不是我,在風老頭那樣陷害我,破壞你對我的信任之後,你也還是選擇愛她嗎?」
什麼?風淨愣愣的抬起頭來看向黑木焰。
爸爸偷偷收購紅火的股權?
紅火?是那個近幾年來很紅的紅火集團嗎?不是吧?
「是的。」黑木焰坦言。「雖然我也不認同風爸的做法,但我愛風淨,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風爸?」山野櫻子大笑,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真滑稽!」一個堂堂紅火集團總裁,日本黑幫老大的兒子,一個總是高傲不已、沒把任何人看在眼底的黑木焰呵,竟對一個對他設下陷阱耍心機的老頭子,低聲下氣的喊人家風爸?
哈!真是太可笑了。
相對的,她卻是多麼可悲呵?愛他這麼久,為他付出這麼多,他卻可以說舍下就舍下,毫不留情。
「櫻子,不要再笑了,你走吧。」
「走?」
「是,走吧,我已經知道醫院的事是你干的。」看在這麼多年,不管是事業伙伴或是伴的情分上,他決定放她一馬。
山野櫻子一愕,想也沒想過那件事會東窗事發。
「我說過會給你的東西全都會給你,你離開吧,離台灣越遠越好……」
「所以,你剛剛那麼急著找風淨,是怕我在這麼多人的地方對她下手?」
黑木焰不語。
山野櫻子依然微笑,心卻在淌血,一滴又一滴,越是痛,笑得越是美麗。
「你錯了,我不會殺她,我要殺的人……是你。」話落,山野櫻子手上不知何時變出一把小而利的尖刀,直接往黑木焰的胸膛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