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四點,六星級的飯店咖啡廳里,一名縴細俏麗的女孩像只初生的蝴蝶般飛進在座客人的眼簾,秀麗典雅的短發及掛在她臉上的笑容,讓她看起來帶著少女的浪漫與甜美。連身及膝的短花洋裝,大方且休閑的系帶平底涼鞋,勾勒出這名女子縴細勻稱的身材比例,好看性感的小腿,及俏麗迷人的氣質。
當這個女孩出現時,原本在咖啡廳里的兩個男人詫異的同時將目光望向她
「風小姐嗎?」起身迎上前的是一位高大英挺的男士,短短的平頭下是一張好看分明的臉,他是高紹,台灣金控業的少東,不僅學歷高、身材高、家世高,連眼光也高,一般俗艷的女子看不上,沒想到今天竟遇到寶。
風淨朝著這名男士淺淺一笑,大方伸出手。「你好,我是風淨。是高紹先生嗎?」
「是,我是高紹。」男人握住她的手,給她一個深深的注目禮。
風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小臉紅紅的。「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看,我會覺得很怪,坐下來喝茶吧,你等很久了嗎?我不是故意遲到的喔,是因為于老板……我是說我的一個朋友,她非得把我的臉畫成這個樣子才準我出門見你,所以……真的很對不起,讓你久等。」
高紹著迷地看著她,對她舉止大方、說話坦率的模樣很是喜歡,不太情願的放開她的手坐下來。
「風小姐想喝點什麼?花茶?咖啡?還是女乃茶?」
「伯爵女乃茶。還要一堆……不是,我是說,我還要叫一些甜點。」風淨再次朝他笑笑,想起于老板交代的,和第一次相親的男人,不可以表現得太隨興,所以,她臨時把一堆甜點改成叫一些。
風淨邊說邊在桌面下拉著身上有點過短的裙子。穿得這樣涼快,大腿小腿全都露出來給人家看,對她來說還真是生平頭一遭,就算在她還沒刻意女扮男裝的童年時期,她的穿著也是十分中性的,幾乎沒穿過裙子,更別提是這樣淑女又柔軟的短洋裝了,害她根本就沒勇氣踏出門,要不是于老板死拖活拉的把她拖到飯店門口,又親自押她到咖啡廳來,她早就臨陣月兌逃了。
此刻,她真的全身不自在極了。就算眼前這個叫高紹的還真的不討人厭,笑起來兩個酒窩也挺可愛,但,這絲毫無法減少她的緊張局促和不安。
唉,她真的可以當女人嗎?
看高紹盯著她的模樣,她想她打扮成女人的模樣應該是很成功才對,于老板和店里的丫丫在看到她被名發型設計師修剪過的俏麗短發,不都很驚艷嗎?說她好有女人味!所以,她不應該不安的……對吧?
風淨邊笑邊告訴自己要鎮定,卻不小心在喝水時把水杯給打翻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忙不迭起身,抓起桌上的紙巾跑到高紹面前替他擦衣服和褲子,小手在他身上亂擦亂抹,接著又轉移到他西裝褲上亂擦亂抹,渾然未覺自己這樣的舉止有何不妥,直到
「我自己來就行了。」高紹微笑的握住她慌亂忙碌的小手,兩個人靠得很近,近到讓風淨更緊張,一顆心坪坪跳。
她對他心動了嗎?應該不是。
她只是對他看她的那種眼神心動了。好虛榮又好害羞的感覺,他應該是第一個用看女人的眼神來看她的男人了,而且還很著迷的樣子,讓她真的感覺到有一丁點的自信了。
于老板真的很厲害,可以把她打扮成這樣動人,方哥哥請來的那名發型設計師也超厲害,可以把她亂亂的、非常男生頭的短發變得這麼有女人味,她自己也好厲害,笨笨的又緊張得要命,還可以讓這個男人沒對她露出厭惡的眼神,唉,真是太厲害了。
她好感動,突然撲過去抱住高紹!「謝謝你。」她說。她的話,亂七八糟,是鬼才听得懂。不過不打緊,她自己知道就好,她自己感動就好,如果她這副模樣讓黑木焰見了,他會怎麼樣呢?會跟高紹一樣,用這樣著迷的眼神望著她嗎?會嗎?
去!怎麼又想起黑木焰了?
忘掉!忘掉!忘掉!她今天是來相親找人嫁的!
「風小姐,看樣子你很喜歡我,我很高興。」高紹開口道,對四面八方投過來的注目視線,他大方的全部接收,一點都不覺尷尬。
或許,他會對其他女人的投懷送抱感到不耐煩,可是這個風淨……她抱他抱得這樣真誠,這樣大方,半點都不會矯揉造作,簡直就是可愛透頂。
聞言,風淨松開了抱他的手,又是臉紅紅地看著他。「你這個人,會不會太甜言蜜語了一點?你真的喜歡我?不覺得我沒女人味?頭發短短的像男生?舉止粗魯的也像男生?」
高紹看著她,大笑起來。「你哪一點像男生了?如果有人曾經把你看成男的,那恐怕是個瞎子。」
瞎子?
就坐在隔壁桌的一個男人挑了挑眉毛,高大矯健的身影懶洋洋地擱在軟椅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可一點都不懶洋洋。
是,他黑木焰當真是個瞎子,把風淨這個家伙當男人當了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卻還是在吻過抱過之後,才知她是個女人。
但能怪他嗎?如果風淨一開始也是像現在這可口又性感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他會把她當成男人才有鬼咧!
簡直就是……迷人到了極點!
那小小的雪白耳朵上戴了小耳環,那薄薄的唇染上了不曾見過的粉女敕紅彩,還有那俏麗迷人的短發,柔柔地貼在她小巧的臉上,看起來就是一整個可愛……還有那粉粉女敕女敕的洋裝下,那雙雪白好看的縴細小腿……她哪是來相親的?根本就是在勾引男人!
打從她一出現在咖啡廳里,這里的所有男人女人都在看她,她就像是一朵小巧迷人的小白花,干淨無塵又美麗,硬是和那些在臉上涂滿胭脂水粉,身上珠光寶氣的女人大大不同,清新得讓人眼楮一亮。
要不是如此,他哪會第一眼就看見她?而且還很錯愕,只覺得她面熟,直到前桌那男人起來叫她風小姐,直到她自己說她是風淨,他才一千一百個不情願的認知到,她就是他的那個風淨。
世界真的那麼小嗎?為什麼他連來這間飯店談個事情也會遇見她?是巧合?還是他被背後的某只手給蒙了?
黑木焰的目光回到眼前來台灣和他密商有關星國大型開發飯店投資案,也是開發業界赫赫有名的普安先生身上。
這是他首次公開以紅火集團總裁身分現身和人協商,低調到根本沒幾只貓知道,要制造這樣的巧合,除非是某人出賣了他。
「有什麼問題嗎?紅火?」普安喚的是黑木焰對外的代稱。
黑木焰一笑,眸光又掃了風淨一眼才道︰「沒什麼問題,我們繼續……」
風淨非常後知後覺才發現了黑木焰,在她終于消除所有的緊張不安和穿回女裝的不自在之後,在她和高紹喝茶喝了約莫半個小時之後,在她想要起身上洗手間的那一秒!
她驚愕得嘴巴都忘了合起來,嚇到很想直接給它坐回去,把臉埋到桌子上,可是她的身體已經起來一半以上,這樣縮回去真的很丟臉,尤其,他的目光剛好也在此刻移到她臉上。
他認出她了嗎?風淨的心坪坪跳,別開眼不敢看他,快步的朝洗手間走去。
她的腳步有點急,簡直就像是逃難,和淑女什麼的完全搭不上邊,不過她管不了那麼多了,與其硬要當什麼淑女而不小心在那男人面前跌倒,還不如趕快跑開躲開踫踫運氣,也許他沒認出她來。她在洗手間里待得有點久,期間還打了手機給高紹,說她突然有事要先走了,請他不要生氣,請他先回去,她會再打電話給他。掛斷電話,她又繼續耗在里頭,又待了十分鐘才有點像做賊似的偷偷模模走出去。
沒人!一個人都沒有!
風淨松了口氣,一下子放松,讓她的腳有點軟,她坐在洗手間外長廊上的木制雕花長椅,兩腿伸得直直的,頭往後仰,發現飯店天花板上畫著古羅馬的畫,搭配著古典水晶燈,還真是特別極了。
只是,現在的心情究竟算什麼呢?
感覺松了一口氣,卻又覺得濃濃的惆悵,是他沒認出她來?還是他認出她來也不打算理會她?說來說去,她究竟見鬼的在躲躲藏藏什麼?她又不是見不得人!
就算他認出她來又怎樣?他叫她不要像黏人精一樣的纏著他不是嗎?他怎麼可能追過來找她?真是……自己真像個小丑!應該大大方方挽著高紹的手對他笑才是,為什麼要逃?真是越相心越嘔呵。
風淨撫住臉,仰天輕嘆,一個聲音卻突然從上方落下!
「我還以為你掉到馬桶里去了。」
咦?這聲音……
風淨慢慢把手移開自己的臉,果然,看見黑木焰那張俊美又可惡的臉。
要死了,現在是怎樣?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剛剛他是偷偷躲起來堵她的嗎?
混黑的果然不同呵,她實在是太小看他了。
「嗨。」她臉紅紅的跟他打招呼。
現在跑也來不及了,而且她剛剛才在懊悔自己當了小丑,所以現在她告訴自己要鎮定,要若無其事,就算他靠得那麼近,讓她心跳一秒多跳了兩下,她也絕不能可笑的再落荒而逃。
「你來相親?」
「是啊。」
「還不錯的對象。」
「是啊,是很棒的對象。」卻因為他,她把人家給趕跑了,高紹一定覺得她這個人很糟糕,莫名其妙就把人給丟下後走掉。
黑木焰沒好氣的睨著她。「既然這麼棒,干麼躲進廁所里頭不敢出來?躲我嗎?」她臉紅紅的模樣好動人,只是穿著洋裝還這樣大刺剌的坐在長椅上的女人,這世上大概只有她一枚。
再次掃了一眼她裙子底下的那雙雪白美腿,黑木焰的火氣又忍不住上揚。
這樣美麗又性感的風景,她就這樣不自重的任人看嗎?她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女人的自覺啊?
「哈,我干什麼躲你?」風淨起身,完全沒法子理解這男人看起來為什麼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她究竟哪里惹到他了?
「我要回位子上吃東西了,黑木先生您請自便。」
她才往前走一步,黑木焰就伸手扯住她手腕。「跟我走。」
她低頭看了一眼緊扣住自己的大手。「我為什麼要?」
「不是愛我嗎?」黑木焰完全沒給她的真心留一點余地,霸氣得像尊不講道理的閻羅。
她不懂,跟他走,跟她愛不愛他有什麼關系?
不是不希罕嗎?現在當著她的面這樣說,是為了羞辱她嗎?真的好過分!
「我不愛你。」
黑木焰挑挑眉。
「我上次那樣說只是因為可憐你、同情你,因為你一副大受傷害的可憐模樣,所以我才那麼說,我造成你的困擾了嗎?那真是抱歉,我在此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你大人大量就別跟本少爺……我是說,你就別跟我這小女子計較了,好嗎?再見。」她一口氣說完,沖著他很敷衍的一笑,伸手要拔開他抓著她的大手,他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厚,都快把她抓到瘀青了啦!該死的!
「同情我、可憐我是嗎?」黑木焰眯著眼,話很輕很輕,卻有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
「對對對,我根本就沒愛上你,你不要再自以為是了!就算有,我也移情別戀了。沒看見剛剛高紹對我有多體貼、多溫柔嗎?有他那樣的未婚夫,我為什麼還要愛你這種!」她突然有點詞窮,一肚子氣沒地方發,一肚子怨沒地方泄,愛人家愛到被人家看扁扁,真是越想就越不值!
「我這種什麼?」
「私生子!」她突然找到了他的罩門。「對!就是這樣!我才不會選一個在家族里沒地位的男人來愛!我要愛也會選方哥哥愛,你哪一點比方哥哥好了?」
她亂七八糟的對他吼。不管他的臉色越來越鐵青,把這陣子的哀怨全給他吼回去。
「你完了。」敢這樣直接在他的傷口上戳了又戳,天底下絕對只有她這麼不怕死,不知是真有狗膽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拖著她走,她弓著身子和他的力道拉扯,根本沒用,手被他扯得都快月兌臼,如果她識相,她就不應該再抵抗。
「你快放開我!」她大叫。「救!」
大掌伸過來直接把她的嘴堵住。
她咬他的手,他一聲都不吭,直接把她拖到安全門後,走樓梯間到停車場,把她給丟上車。
「你這叫綁架!」
「對,我要把你綁到山上,丟到山谷里去,死了被野狗吃!」黑木焰陰狠的搖話,油門一踩讓車子沖出去。
她被這樣的車速甩得東倒西歪,頭撞到了車窗,驀地,一陣煞車聲響起,車子停了,她還沒回過神,黑木焰已橫過身來替她系上安全帶。
她下意識要解開跳車,他美麗又邪氣的眼眸突然掃到她前面來!「不想死的話就給我系好,車子已經上了中控鎖,而且隔音設備好得不得了,你跑不掉的,最好給我乖一點。」她安靜了。
車子又沖了出去,一路上山。
路好長,車子的空氣好悶,滿滿都是張力,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怒氣從他那薄薄的衣衫內不斷滲出,還有他那緊抿著的唇,那帶著緊繃感的腿部線條,緊握著方向盤修長而有力的大手……
她真的徹底的激怒他了,對吧?
她扞衛了自尊,卻可能要丟掉一條命,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比大刺刺的抱著他說她愛他來得更蠢一些?
她的智商有一百二十嗎?怎麼她覺得自己的智商好像只剩下二十?就因為這個男人傷了她的心,她就這樣狠狠的在他的傷口上灑鹽嗎?
噢,天啊!她是白痴……是笨蛋……而且,還是個壞蛋!她這麼做,跟他對她做的事不都一樣壞?她怎麼可以這樣狠心?她是大巫婆!大魔女!大豬頭!明明就愛人家愛得要死,為什麼還要傷害他?車子開進山里,天空也變黑了,那越來越近的星子告訴她,他已經把她載到離山頂很近、離天空也很近的地方,整路無人無車,只偶爾听得到狗叫聲。
「對不起,黑木焰。」她小小聲的說話了。
他嗤笑一聲。「現在才怕死嗎?會不會太遲了一點?」
「真的對不起。」她不是因為怕死才說,而是因為她覺得很對不起他,也對不起自己。「我之前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想把你給氣死,真的是無心的,你不原諒我沒關系,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剛剛說那些話絕對不是真心的。」
黑木焰不吭聲,車子拐了好幾個彎,停在一個有木棧道和涼亭的空曠草地前,路燈剛好落在車窗前,讓車內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光。
「你的真心是什麼?」他側過臉,突然問,黑眸在車內閃爍。
風淨看著他,欲言又止,口水吞了又吞,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要誠實,她告訴自己,否則她一定會像剛剛一樣,一路從平地懊悔到山上來。她不想再傷他的心,就算他還是決定要傷她的心,她也不想再傷害他了,因為傷了他,她的心好像比他更痛。
「我是真的愛你。」她終于說了,頭低低的不敢看他。
聲音很小,但車內听得很清楚。
她說她愛他。黑木焰的唇角彎了彎,好像听到心底的一聲嘆息,像是小時候被打被罵,以為媽媽不愛他了,可是媽媽卻又跑過來抱住他,說她有多愛他時一樣,受挫的心被安撫了,被愛和擁抱給填滿了。
「要我怎麼信你?一下說很愛我,一下說我自以為是,這樣反反復覆的愛,如果是你,你要嗎?」
「要。」她想都沒想就把頭給用力點下去。「已經愛了就愛了,就算嘴巴說不要,可心里還是奢望著,就算抱一次也好,就算只有一夜也好,只要听你說一次我愛你也好,願望越來越小,可是,我還是要……就算,你愛的人是山野櫻子,我還是想要你愛我,當第三者也沒關系,就是想要。」她說得可憐兮兮、委曲求全,一雙清靈美目認真不已地瞧著他。她對他的愛,那樣的卑微,卑微到讓他只想不顧一切的收容她。
只是天知道,他這大男人的愛竟然沒有一名小女子的勇敢……
他在膽怯,怕她心里住了一個人,是黑木淮,不管深淺,他都不想跟那個曾經在他童年時光里的陰影追逐……
好像,不能不承認自己是愛著這小家伙的,就算他愛得心不甘情不願,就算他厭惡極了風老頭所對他設下的詭計,厭惡著自己明知眼前這個女人是人家設好的陷阱,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去觸網。
黑木焰的星眸在閃爍,心也在閃爍。在外頭一片漆黑,大地一片沈寂,在這麼接近天空的深山里,他興起了一個壞念頭……
「你真那麼愛我?」他嘲諷地看她一眼。
「是。」風淨看著他的眼,心隱隱在顫抖。他會笑她嗎?笑她這樣笨、這樣傻、這樣呆,還是會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又自作多情?
「那就出去。」
嘎?風淨不解的望著他俊美又帶著一抹邪氣笑意的臉龐。
「外面有野狗,有壞人,也可能有鬼。」他說。「你自己走下山,證明你對我的愛有多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