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妹妹,妳去了哪里?哥哥我等得都快急死了,派了好幾撥人去找妳。但這行宮里內苑外庭眾多,根本沒個方向。」
香羅一回到住處,就看到哥哥坤佳貝子坐在屋里等著她。
「我去湖邊走走,那里風景很好,玩得興起就忘了時間,讓您擔心了。」香羅自己解下斗篷,微笑著說道。
「這斗篷是誰的?」坤佳眼尖的看向她。「似乎不是妳們女孩兒家的東西。」
香羅小嘴微張,愕然的看向手里的斗篷。「哥,您可別誤會。妹妹絕不會做出讓王府丟臉、違背禮教的事。況且,現在還有什麼人會想與我有牽扯呢……」她有些自嘲的撇了下嘴角。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坤佳嘆了口氣。「妳的婚事妳不必擔心,妳還有我和阿瑪,怎麼也不會讓妳……」
「哥哥,我不想談這些。」香羅斂下眼眉,收起她眼里浮現出的悲哀。「關于這件斗篷……湖邊風大,九兒替我回來取斗篷卻迷了路。正好順騏貝勒經過,他見我瑟瑟發抖,就借了這件斗篷給我。」
「順騏貝勒?」坤佳的目光倏地發出了亮光。「妳認識他?」
「哥哥不也認識他嗎?平日里總會有見面的機會,他只是見我一人在湖邊,就把斗篷借給我,您可不要胡思亂想些什麼。」香羅素來溫馴的目光里掠過少有的冷冽。她直覺的隱瞞了扳指一事,她覺得順騏並不想讓外人知道,那她也不會多嘴。
「順騏貝勒素來高傲,也很少見他關心什麼人,為兄只是因此感到好奇罷了。看來改日見到他,我得親自感謝他才行,不然若我的寶貝妹妹因此而染上風寒就不好了。」坤佳貝勒看似溫情的笑容里,隱約有些狡黠。
香羅太過了解自己唯利是圖的兄長,心里隱隱有些憂心忡忡。
「哥哥,您千萬不要對順騏貝勒說些有的沒的,免得踫了一鼻子灰回來。」她不放心的叮囑。
「這些妳大可放心,哥哥我豈是莽撞之人?」坤佳貝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九兒,快點替格格更衣梳妝,太後老祖宗那邊的晚宴可不能遲到。我也得去準備準備了……妳小心伺候著格格,如有閃失,唯妳是問。」
「是,貝子爺。」九兒福了福身。
「妹妹,妳回來我就放心了,額娘那還等著妳一起去宴席呢,妳可要精心打扮一番。我走了。」坤佳貝子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掠過香羅手里的斗篷後,眼神再度光芒一閃。
「哥哥慢走。」看著他離開,香羅的心情變得沉重,臉色也透著蒼白。她真怕自己的哥哥又會惹出什麼是非,替順騏貝勒添麻煩就不好了。
「格格,奴婢趕緊替您更衣……」
「九兒,我有些不舒服,妳去告訴我額娘,今晚的宴席我就不去了。」香羅搖了搖頭,將手里的斗篷交給九兒。「妳先把這斗篷收好,再去打听一下順騏貝勒的住處,不要聲張,暗暗送過去。」
九兒眼里透著疑惑。「格格,要請太醫過來看看嗎?您哪里不舒服……」
「我是心里不舒服,那種場合實在不適合我出席。」香羅看了眼窗外夜色正濃的天空,嘴角撇出一抹苦澀。
「格格,那些都與您無關啊……奴婢知道格格心里很苦,有些話奴婢也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敢說。」九兒咬住嘴唇,倏地在她面前跪下。「奴婢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對格格說,請您不要再繼續這樣苦了自己,放開胸懷吧。那幾位貝勒、貝子過世,全都與您沒有任何關系,您一點過錯也沒有,您……」
「九兒,妳起來。」香羅轉過身,寧靜的目光落在九兒的身上,一種淡泊幽遠之氣籠罩在她面容上。
「格格,您就讓奴婢說完吧。奴婢真的覺得格格不需要躲著眾人,這些年跟在您身邊,看到您哪也不去、誰也不見……奴婢心里真的很難過。」九兒豁出去般的繼續說道。
「妳替我著想的這份心我自然明白。可是事情並非妳想的這樣簡單,我……是個不祥之人。」香羅的聲音依舊平靜,彷佛只是靜靜的敘說著一個事實般。
「格格,您千萬不要這麼想!」九兒揚起頭,眼里有著淚光。
香羅一徑默默搖著頭,親手將九兒扶起來,並且用手里的錦帕替她擦去眼里的淚水。
「格格……」九兒看著自己的主子,一想到格格心里的苦悶,淚水就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
「妳這個丫頭就是這般貼心,也不枉我們主僕一場。等回到京城,我會讓額娘好好替妳選一門親事,讓妳風風光光的嫁出去。」香羅的嘴角露出淡然的笑容。「有些事妳不必太放在心上,這人世間的事變幻莫測,不是我們人力能左右的。」
「奴婢不要嫁,要陪著格格一輩子。」九兒又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妳今兒個是怎麼了?別說孩子氣的話……妳要知道,有些人想嫁也未必嫁得出去。」香羅平心靜氣的微笑著。
「格格,奴婢不是這個意思。」九兒的眼淚終于止住了,帶著驚恐望向香羅。
「不是這個意思,就好好的听從我的安排便是。」香羅握了下她的手,心里明白九兒是個善感的丫頭,是在替她抱不平。
可是她卻不想有人為她感到不平,替她躁心。她只想安穩的過著平靜的日子,陪伴父母親人,然後慢慢老去……
她這一生也就別無所求了。
「快去把眼淚擦干,額娘那里還等著呢。」香羅略微加重了口氣。
「是,格格。」九兒也終于想到他們之間主僕有別,趕緊拭去眼淚。
香羅瞧著窗外如墨潑灑開來的黑色天空,她的心底也有一片這樣的黑暗天空。
她並不想要任何人卷進這片黑暗里,也不想要任何人被這片黑暗吞噬。
如果她能控制自己的人生,那該有多好呢?
那麼,也許就不會再有人因為她而失去生命了……
然而,她卻從來不能為自己做主。
☆☆☆
木蘭秋狩的場面宏大而懾人心魄,圍獵時的場景更是壯麗遼闊,震動天地。
八旗勁旅,蒙古兵丁,虎槍營士卒,各部落神射手,和戎裝整肅的皇親貴冑、阿哥貝勒們,在威風凜凜的康熙皇帝帶領下,引弓射獵,百騎並發,弓箭齊鳴。
在圍場之內,滿山滿谷,到處是營帳,到處是行伍,人聲鼎沸,弓箭簌簌,只見圍獵官兵左奔右突,呼嘯山林,霎時禽奔獸遁,遍野哀鳴。
這哪里是在狩獵,根本就像是一場短兵相接的戰爭,也是康熙皇帝為了肄武綏藩,鍛煉士兵,並且加強武備的重要手段之一。
因此,嬪妃與女眷們雖然隨行來到圍場,卻不能參與這盛大壯觀的狩獵,而只得留在行宮之內。
這對于香羅來說,反而得到了難得的清靜,雖然在這圍場內處處都有著讓她心痛的回憶,不過重游故地,卻不如想象中那樣難受。
眼前美麗又熟悉的風景山水,讓她回憶起了過去的美好與無憂,心底確實有著淡淡的惆悵與對故人的思念,而更多的則是追憶往日的時光。
時間,原來真的可以讓人心變得平靜。
「格格,您今日還要去圍場禁區里散步嗎?」九兒見香羅穿著件外出的坎肩,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而憂慮。
「九兒,妳怎麼還不放心?我每天都去那里散步,不是沒有人發現嗎?」香羅披了一件白色的羊毛斗篷,臉色也比剛來圍場時紅潤許多。
九兒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那里雖然是圍場禁區重地,不過其實早就不能行圍,也沒有野獸出入了。聖上已經下旨要擴建這座行宮,將北面的那塊山林也劃歸入行宮土地。就等聖駕回宮後便要開始建造,現下那邊早就清場完畢,周邊又有士兵把守,里面就是最安全最清靜的地方,妳大可放心。」
「格格,那讓奴婢陪您去。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奴婢心里總是慌慌的……」
「妳放心,我不會走遠,而且這幾日下來不都沒事嗎?」香羅拉住九兒的手,安撫著她。「妳若真的替我著想,就照往日那樣留在內庭里,如果有什麼人要來見我,也好替我阻擋。」
香羅並未把九兒的擔心放在心上,她這幾日發現北邊群峰環繞、丘壑縱橫,山谷中更是清泉涌流,密林幽深、古松參天。那些山峰、山崖、山麓、山澗……每一處都有著勝似天堂般的美景。
獨自一人行走其間,不止感嘆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還可以讓她被俗世纏繞的心情得到滌蕩。
行圍已經快要結束了,她每日都比前一日更想早些踏進那彷佛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格格,您可得早去早回,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九兒也不敢再行阻攔,只能看著香羅獨自一人離開,心里卻還是隱隱感到不安。
格格在京城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關在府里。
可是到了這木蘭圍場,卻彷佛變了個人。每日都喜歡四處游玩,徜徉于山水之間。
她本來是替格格感到高興的,外出走走,散散心,也許就能讓一直郁郁寡歡的格格快樂起來。
然而,她為何總是感到有什麼事即將發生呢?
也許真的是她多想了……
☆☆☆
圍獵已經進入了尾聲,行圍開始以後便住在營帳里的王公貴族們,也開始漸漸涌現思鄉之情了。
順騏身為正藍旗的佐領,每日入睡前都會在正藍旗的營地附近巡視一番,才回到自己的營帳里,或者邀約三五朋友,趁著月色聊些軍國大事。
「順騏,納蘭今日偷偷回行宮了,承兗也和他一起。」張蕁在他的營帳門口等他,一見到他回營,就立刻迎了上去。
「再過三天行圍就結束了,連三天都不能等。」順騏嚴肅的表情中帶著幾分漠然。
「他們就是怕你阻止責備,故而趁你不備,趕緊行動。」張蕁皺眉而笑。
「蘭萱因為懷孕留在京城,想必你也是思妻心切。」順騏抬頭看了眼草原上的月亮。「今夜月色不錯,我們邊走邊說。」
「你也不用如此置身事外。等到你有了妻兒,便能體會個中滋味。」張蕁坦然說道。
「恐怕很難像你們三人這樣,找到真心相愛的女子。」順騏的目光落在清冷皎潔的明月上,深邃的眼里毫無感情。
「世事難料……誰能預測自己的未來呢?」張蕁清朗的雙眸里掠過幾許微光。「誰又能想到,我會在這圍場之內,替那二個擅自離營的男人辯護?」
「蘭萱知道了以後一定會非常高興,一定會說你是個重情重性之人。我們八旗里的奇女子都被你們娶了去,留給我的不過是一些或驕慢任性、無法無天,或溫良賢淑、毫無主張的女子罷了。」順騏的眼里掠過輕蔑。
「你這樣說可就太武斷了——」張蕁收起了話語,目光落在遠處一騎奔馬。
順騏自然也注意到向著他們飛掠而來的騎兵,看那人的服裝打扮似是肅親王府的衛隊長。
「克穆爾,你不留在行宮里保護側福晉與幾位格格,跑到這里來做什麼?」順騏厲聲問道。
來人縱身下馬,立即跪了下來。
「拜見貝勒爺,張大人。卑職莽撞,還請二位見諒。」
「是行宮那邊出了什麼事嗎?」張蕁詢問道。
順騏只是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他向來不喜歡任何違抗命令的行為。
「貝勒爺,有個丫鬟拿了這件斗篷要求見您,說是十萬火急。卑職見這是您的貼身之物,因此不敢怠慢。」克穆爾雙手捧上了順騏的紫貂斗篷。
「這的確是你的斗篷,上面還有正藍旗的旗徽。」張蕁顯得有些驚訝,這件斗篷是順騏的身分象征之一,從未見他借與他人。
「丫鬟?」順騏朗闊的眉宇立刻籠上了嚴霜。「她人在何處?」
「卑職盤問了半天,她只說一定要立刻見到貝勒爺,其它便一概不肯回答。卑職無奈,只能派人陪她留在圍場外,立即前來稟告貝勒爺。」克穆爾神情嚴肅。
「不如去看看吧。」張蕁見順騏閉口不答,沉思了片刻後說道。
順騏的確是在猶豫,他自然認得這是他的斗篷。
那日在一時沖動下給了香羅格格後,心里雖隱約感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卻又不便去向她索回。不過他素來不是會後悔之人,既然送出了斗篷,就任憑對方處置了。
順騏左手捏緊拳頭,將那枚翡翠扳指牢牢的握于手心之中。難不成是香羅格格要見他?
「去牽我的馬來。」順騏回頭朝走在身後不遠處的二個貼身侍衛喊道。「也把張大人的馬牽來。」
他決定不論發生什麼,都不可單獨行事。
眼前浮現出香羅格格蒼白的面容,順騏的眼神變得凌厲敏銳。
香羅格格失蹤了。
當九兒跪在順騏面前,哭著說出事情的原委後,眾人全都吃了一驚。
順騏更是濃眉緊蹙,神情緊肅。一路上,他也曾思考過一些可能性,但絕沒想過竟然會是這等大事。
「把眼淚擦干,現在不是妳哭的時候。」順騏銳利的目光落在九兒身上。「既然妳拿著斗篷來找我,這件事我就不會不管。」
「謝謝貝勒爺。」九兒渾身發抖的用力擦去淚水。「那里是禁區,如果去找我家王爺或者貝子爺,一定會替格格招來責罰的,所以奴婢就……」
「妳還算是個鎮定的丫頭。」張蕁見她哭得可憐,伸手扶她起來。「找順騏幫忙是對的,這種事不能聲張。」
「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也不知道香羅格格遇到了什麼樣的危險或者麻煩。」順騏抿了抿嘴角,下定決心。「事不宜遲,我一個人先進去圍場找她。一個時辰內如果我沒回來,堇棠,你讓克穆爾挑幾個能干的人,進山搜索。」
「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最好還是不要驚動了聖駕。」張蕁贊同的頷首。
順騏看向九兒。「妳回行宮里等消息,格格可能隨時會回去。」
「是。」九兒六神無主的點了點頭。
「順騏,路上小心。」張蕁眼里劃過一絲沉重。
現在已是深夜,香羅格格也已經失蹤了好幾個時辰,實在無法預測她究竟遇到什麼危險。順騏一人進山搜索雖然讓他感到憂慮,不過順騏說得對,現在情況還不明朗,二人同去,不如一人先去。
這樣,他不僅能在外面便宜行事,也好有所照應。
順騏看了眼張蕁,在他嚴肅的眸子里閃著不樂觀的光芒。
他擔心的是,山林地區地勢險峻,那個莽撞的年輕格格也許掉落了山澗懸崖也未可知。
如果真是那樣,那可就想瞞也瞞不住了。
☆☆☆
香羅並未掉落山澗懸崖,不過她的情況雖沒那麼糟糕,但也相去不遠了。
她掉進一個陷阱里,並且昏迷了過去。
下午近黃昏的時候,她沿著每天走過的小道散著步。為了怕迷失方向,沿途她都用小木棍在路邊做了記號。
可是今天,她卻有些混亂了。也許是想到馬上就要回京城,她今日特意選了幾條不曾走過的山間小道,待發現天色已晚時,又亟欲回程。
誰知她留下的記號被風吹亂了一些,而這些地方她又感到陌生,慌張之下,竟越走越荒僻。
隨後她一個踩空,整個人猝地往下墜去……
她便失去了知覺。
待醒來時,滿目漆黑,頭暈目眩。
她花了許久才讓自己鎮靜下來,帶著惶恐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她竟掉進了一個大坑里。
是為了捕獲獵物而設置的陷阱嗎?
她往上望去,這個坑洞很深,好在地上的土還算濕軟,也因此她還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移動了一體,發現左腳完全麻痹了。她大概受傷了。
香羅並沒有感覺到絕望或者恐懼,她只是靜靜的張著那雙閃爍著幽光的眼眸,抬頭看著夜晚的天空。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會有人來救她嗎?
一個格格失蹤了,可能明天就會有人來搜山。九兒現在該有多擔心?她會怎麼辦?告訴額娘了嗎?
反正,香羅知道自己會得救的。
身上的羊毛斗篷很暖和,她不會凍死。
天空看起來有星子在閃爍,那麼也不會下雨。
雖然有些饑餓,但人一個晚上不進食是不會怎麼樣的。
她現在既然可以如此清楚的思考,想必頭部也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
可是她希望自己得救嗎?
香羅感覺到內心深處有股麻木正緩慢的擴散,她似乎……不太希望自己得救。
如果就這樣死去,她不會替自己感到惋惜或者恐懼。
如果就這樣死去,那麼可能是種解月兌。
她輕輕的閉上雙眸,想象著自己若就這樣離開這個人世的話……
「香羅格格、香羅格格……」
忽然間,有一聲呼喚由遠而近。
忽然間,全然漆黑的坑洞里出現了一些光亮。
從洞口晃動著出現的那一絲火光,將她從麻木里喚醒。
是誰?
她睜開雙眸,看向洞口的方向,可是火光太強烈,讓她沒辦法看清來人。
「香羅格格,妳沒事吧?如果听得到我的話,回答我一聲。」那是很有力的聲音,有著讓她無法拒絕的命令語氣。
「我……還好……」她瞇著雙眼,這才發現自己喉嚨沙啞,幾乎發不出聲來。
「妳待在下面不要動,我馬上就下去。」洞口的火光晃動了瞬間後就消失了,這讓香羅心底倏地涌起了恐懼。
不,她還不想就這樣離開這個人世!
強烈的求生念頭讓她感到吃驚,也更加的慌亂起來。
「請問來人是誰?你是誰?」她用盡全身的氣力喊道。
「順騏,我是順騏。」明亮的火光伴隨著一個鎮定的面容再度出現在洞口。「我馬上就下去救妳,妳先忍耐一下。」
她閉上了眼楮,淚水悄然的沿頰而下。
☆☆☆
順騏先將手里的火把系在一旁的樹干上,又將身上背的繩索解下,迅速的綁在坑洞前另一根粗壯的樹干上。
他用力拉扯,發現已經夠堅固。
從懷里掏出個火折子後,他轉身回到洞口。
「香羅格格,我現在就下去。」借著微弱的火光,坑洞里的情況大致可一窺大概。
這個陷阱挖得深而寬,應該是用來獵捕那些大型獸類的。四壁很光滑,不過並不是不能攀爬。
跌坐在洞里的香羅听到他的呼喊聲後,再度揚起頭。
她面無血色,目光有些渙散,嘴唇發白,臉上淚痕未干,恐怕是嚇壞了,不過至少看起來還算清醒。
「謝謝……」她聲音微弱。
順騏不再遲疑,一手握住繩索的一端,縱身往下躍去。
香羅看到他如天兵般的從天而降,感動的淚水再度無法遏止的落下,心跳也變得劇烈、有力了許多。
順騏穩穩的落在她的身邊,穩重明亮的雙眸里閃爍出讓人安心的神采和強大力量。
「妳怎麼樣?受傷了嗎?能不能動?」他蹲,眼神凌厲的上下打量著她。
「還好。」香羅低下頭去,感到羞愧萬分。「給你添麻煩了,現在外面是不是為了找我而鬧得不可開交?」
「沒有其它人來找妳,只有我一人。」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酒壺,放到她嘴邊。「即使喝不慣,也要努力喝幾口,暖暖身體。」
刺鼻的烈酒味道傳來,香羅忍耐住了喉間翻起的酸澀,小心的喝了一口。熱辣辣的液體劃過喉間,燒進她的胃里,她忍不住咳嗽。
順騏靜靜的等待她咳完,又將酒壺放到她嘴邊。
香羅沒有再多說什麼,繼續喝了一口。燒辣的感覺依舊,但她這一次比剛才又習慣了一些。喝完後,她詢問似的看向他。
順騏還是那樣嚴肅平靜的目光,她無言的低下頭去,又喝了一口。
「好姑娘,不愧是我們滿州格格。」他的眼里露出一抹笑容,柔和了他剛毅的五官。「現在,讓我們先上去再說。」
坑洞里的氣味並不好聞,又潮濕陰冷,雖然他判斷她並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卻依然不能放松警戒。
「可是我動不了,左腿可能拐了一下。」香羅心里滿是疑問,但她也清楚此刻不是問為什麼的時候。
他看了一眼她僵直不動的左腿,二話不說的就伸手騰空將她抱了起來。
她倒怞了口冷氣,到嘴邊的驚呼又咽了回去。
羞赧感整個涌上臉頰,心窩里更是如小鹿亂撞般「撲通撲通」猛跳。
第一次被男人抱起,他純然男性的氣味直竄進她的鼻間,刺激著她所有感官。
這一刻,香羅發現自己竟比掉入陷阱時更加心慌意亂。
他男性的胸膛是那樣堅實,他的臂彎是那樣有力,讓她頓時覺得無比安全,無比安心。
順騏單手將她牢牢抱住,另一手將繩索在腰間繞了一圈後,再將繩索系在她的腰間。
顧及她左腿的傷勢,他利落的動作里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讓香羅既感激又惶恐。
她一動也不敢動,任憑他抱著她,將她救出被困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