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秋狩就要來臨,朝中各部院都忙得不亦樂乎,準備著康熙皇帝與皇親國戚們出巡前的各項事宜。
從京城到木蘭圍場的御道要封閉進行清掃,沿途的行宮也必須先派專人前去打點。還有八旗各隨行狩獵大軍的糧草準備,行圍士兵的選拔,狩獵圍場的挑選,與蒙古各部的聯絡……讓各部院官員更頭痛的是,這次聖上還下令帶著後宮嬪妃以及公主格格、命婦們隨行。
「順騏,去年因為家眷們沒有同行,聖上應該也感覺到寂寞了。」北朝房里,下朝後的幾個皇孫公子們在那里歇息,議論著朝事。
順騏貝勒瞥了一眼剛升兵部侍郎的納蘭凌,沉默不語。
「納蘭,聖上寂寞不寂寞我們不知道,不過你一定很寂寞。」坐在榻上蹺著腿喝茶的承兗貝勒一臉促狹的笑著。
「我說大貝勒,你若不想讓無雙跟著去避暑,大可不必如此暗示。等她改日歸寧,我替你告訴她。」上個月納蘭凌的妹妹納蘭無雙才剛嫁給了承兗貝勒,他們便由好友變成了親戚。
「大舅子是得罪不得的,特別是這個愛記仇的大舅子。」任職大理院少卿的張蕁雖是漢人,但深受康熙皇帝的器重,並且是內侍衛大臣的女婿。
「堇棠,你自從進了大理院以後,就更加正直了!」承兗舉起大拇指。「說正經事,你們覺得這次合圍的御行營護軍統領聖上會指派誰去?」
「可惜啟德突然亡故了,我看各派系此次又會爭奪一番。近二年來,不管哪個官餃有了空缺,都有一番好戲可瞧。」納蘭凌也收起了戲謔之態。
朝房門口守著幾府的隨從,替這幾位皇孫公子們把風,好讓他們盡情議論台面下的國事。這二年,大阿哥與太子間的儲君之爭漸顯鋒芒,八阿哥也在暗中斡旋活動,他們這幾個四阿哥派的卻樂得清閑,一直按兵不動,也不主動參與爭斗。
「說起啟德的亡故也有些蹊蹺,他這幾年春風得意,借著其姐蘭妃娘娘受寵而一路拜官封爵。一個月前,太後老祖宗還指了宣郡王府的大格格給他。眼看著就要辦喜事了,聖上又有意把御行營交給他統領,怎麼就突然亡故了?」承兗貝勒放下茶器。
順騏嘴角微撇了一下。「這等蹊蹺事,大貝勒向來知曉得比我們清楚。」
「承兗,別賣關子了,快說吧。」納蘭凌打了個呵欠。「桑寧讓我今日早些回去,她要進宮和老祖宗一起用膳。」
「堇棠,你沒听蘭萱說過什麼嗎?宣郡王家大格格不是和她素來親昵?」承兗並沒有明說。
「蘭萱素來與各府格格福晉們都交好,不過說人閑話之事,還是大貝勒您來比較適合。」張蕁斜靠在一旁,一樣眼神詼諧。
「你們……」承兗倏地站了起來。「我好歹也是個貝勒,你們現在是聯合起來消遣我嗎?」
「承兗,你若不想說也沒關系,咱們不感興趣。」順騏抬起他素來沉著冷靜的眼,掃過承兗。
「就是那位宣郡王府的大格格香羅,你們應該都有印象吧?記得她十五歲生辰那年,太後老祖宗還親自為她慶祝。」承兗貝勒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為何我記得她那時就準備要出嫁了?」納蘭凌蹙了下眉。
「她那時是準備嫁給巴克什貝勒,可是後來巴克什猝死……」
順騏的眼神倏地變得深沉︰「也是猝死?」
「在啟德之前,她還與另一位貝子定過親,可誰知那位貝子也抱病身故了。」承兗的表情帶著神秘,雙眼圓睜。「總之和這位格格有婚約的人全都亡故了,這豈不邪門?」
「一個也許是巧合,三個就不那麼巧合了。」納蘭凌搧了下折扇,穿上朝服,戴上朝珠,他還是一樣風流俊秀。「這位格格如果和這三人的死都無關的話,那還真是可憐……」
「可惜我們納蘭公子早就與桑寧格格行過婚禮、情定三生了。不然以你好管閑事的性格,說不定又去招惹人家。這位香羅格格的美貌可是傳遍京城,連蒙古各部都有听聞。」承兗向來最愛奚落納蘭。
「也許她命格里克夫,也許他們的死與她有所關聯,也許只是巧合。」一直保持沉默的張蕁搖了搖頭。「蘭萱前日本欲前往宣郡王府探視,但王府那邊稱說她抱病在床,無法見客。」
「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是個不祥之人。宣郡王日後想把她嫁出去,我看是困難重重。」順騏面無表情的說著。
「順騏,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冷靜這點不好。還有你的婚事到底怎麼樣了?聖上和太後老祖宗準備讓你娶哪家格格?可惜同姓不能通婚,不然聖上一定想招你為婿……」承兗貝勒大剌剌的說道。
「順騏的婚事他自個兒心里有數,等哪日說不定讓我們大吃一驚。」張蕁自從二年前春狩與順騏同場比試過後,便與順騏成了好友。
順騏只是含笑不答,他那雙睿智沉定的眼里還是一樣深邃得難以捉模。
對于婚事,他向來並不著急。
因為對于家人,他從來毫不期待,也不想擁有。
☆☆☆
香羅並不想隨著父兄至木蘭秋狩,更不願踏上那片土地。
已經有五年了,她不曾離開京城。自從巴克什死了以後,她覺得一部分的自己也跟著他一起離開了這個人間。
木蘭圍場,是一個美麗得近乎仙境的地方,曾經讓她贊嘆、讓她流連,讓她快樂的在藍天白雲下奔馳,在花叢里穿梭,在樹蔭下歇息。
這兒有美麗的平原、茂密的森林,也有巍峨的高山與清澈的河水。春夏時節,萬頃松濤、千里林海、茫茫草原、汩汩清泉,帶來清風徐徐,繁花似錦,宜人的氣候便成了皇家最好的避暑勝地,以前她幾乎每年都會跟隨著聖上來木蘭避暑。
而待八月金秋,秋狩開始之際,紅葉滿山,溢金流丹,秋氣高爽,松林迭翠。到了展開行圍後,則旌旗飄揚,軍伍浩蕩,不見首尾。
但這也是一個殘忍得近乎地獄的地方……
此刻,當她隨著狩獵大軍與各府家眷們一起來到木蘭圍場,看著遠處層巒迭嶂的高山林海,難掩心里的劇烈震動。
進入行宮以後,她與其它幾個郡王府的格格,被安排在西面一處幽靜院落里居住,這也正符合她陰霾籠罩的哀戚心思。
幾個格格們相攜一起去行宮的山林玩耍,而她則以頭痛為由,托故未去。
「格格,您不是說頭痛嗎?九兒替您端來了熱茶,您趕緊喝了好安睡一會。」九兒賣身到王府里才三年余,卻甚得香羅喜歡,便收來做她的貼身婢女。
「我只是不想和她們一起去那里罷了。九兒,妳替我梳洗一下,換身便服,我想去東南面的湖區走走。」
「是。」九兒立刻動作利落的替她打來了溫水。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香羅就在九兒的陪伴下,穿過層層庭院與宮殿,沿著便道往湖區走去。
「格格,有些起風了,您穿得太單薄,九兒回去給您取件斗篷來。」
走到湖岸邊,綠樹成蔭,涼風徐吹,香羅卻突然間打了個寒顫。
侍女九兒是個心眼極細的丫鬟,明白自己的主子避開眾人來這湖邊必有深意,因此也不規勸主子離開。
香羅的目光在煙波浩淼的湖水上蕩漾開,緩緩點了點頭。
她感到冷,並不是因為風涼,而是心寒。
待九兒離開以後,她一個人走上一座玉石橋,朝著湖水中的沙洲島行去。
香羅的內心里彷佛翻騰過許多的思緒,又彷佛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看著煙水飄渺的湖景山色,對于美景毫無所覺,心口兒卻麻木的掠過些許疼痛。
就在她走下橋頭的時候,心髒倏地傳來一種奇怪的悸動。也不知被什麼莫名地牽引著,她茫然的朝著右手邊看去,竟看到一枚通體晶瑩、清澈如水的滿綠翡翠扳指。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朝著扳指走了過去。
☆☆☆
順騏甩開眾人,朝著湖心區大步走去。
他目光沉肅凝重,甚至有一些不同于以往內斂穩重的焦躁。
他在生氣。
生自己的悶氣,對于自己今日的表現極端不滿意。
聖上並沒有把這次行圍護軍統領的職責交付給他,而是給了承兗。
承兗,那個只會莽撞行事,有勇無謀的承兗,竟然走在他前面。
在眾多世子貝勒里,他自認無論才華與能力都勝人一籌,也深受聖上器重。
可是這一次,他卻輸給了自己的好友,而且還是他向來覺得在成就上沒有勝過自己的承兗。
現在,他又發現自己一直非常珍視的翡翠扳指,竟不翼而飛。這枚扳指陪伴他多年,對他有著深遠而重大的意義,無論如何,都不應該丟失。
看向自己空無一物的拇指,順騏原本開闊大氣的眉宇,擰得更緊了一些。
到底是在哪里遺失的?他隱隱覺得是在湖區附近,那里的修建工程剛剛完成,上午的時候他與幾位阿哥格格們一起游歷了一番。
今日奴才們都忙著迎接聖駕,大批貴族都要入住,整個行宮內苑忙成一團,應該不會有時間前來湖區打掃。
可是當他走到湖區時,卻又有股悵然從心底升起。
丟失的東西,他該如何才能把它找回?難道要沿著湖堤翻過每一寸土地嗎?或者可能掉進湖里了……也許這個扳指注定不屬于他。
他從玉石橋上走到湖心,看了下天色,片片陰雲飄過,帶來絲絲涼意。
今晚聖上要舉行盛大的筵席,邀請各部落的蒙古貴族參加,他也必須列席,眼下無論如何都沒有時間讓他再繼續找尋遺失的扳指了。
順騏沉下眼,將焦躁與煩惱斂去,恢復了往日的沉著鎮定。
最後他的目光掃過橋頭,他曾經在這里駐足,望著遠處的山林美景,與四阿哥說了幾句閑話,並且從四阿哥手里接過一張寫著重要信息的紙條。
也許就在那個時候,他的心思全都在那張機密的紙條上,扳指從手里滑下也未曾注意……
順騏銳利的目光梭巡著地面,卻還是一無所獲。
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也不再猶豫不決,必須先回自己的住處換上夜宴的禮服。他決定轉身……
「請問,貝勒爺是在尋找這個嗎?」一個玲瓏剔透的聲音伴隨著一股幽香朝著他而來。
那股幽香非常特別,似花香卻又讓人無法想起是何種花香,清新月兌俗,又讓聞者心情舒展。
順騏轉過身去,看到在湖岸旁的楊柳樹下站著一個身穿粉色旗裝的年輕格格,她伸出右手掌心,手心里躺著一件翠綠色的物件。
那是他的扳指。
順騏朝著她走了過去,那股幽香漸漸濃郁了一些,卻還是一樣的清雅溫馨。這等奇特的香味,是湖心區里特有的花朵散發出來的嗎?
「這個扳指的確是我的。」順騏沉穩的站定在她的面前。
眼前這位格格很面生,順騏雖然有些印象,卻還是無法立刻想起她是哪一府的格格。她有著一雙很沉定的大眼,柳葉般的眉毛,很溫雅的笑容。
但讓順騏感到奇怪的是,他竟覺得這股彷佛來自世外桃源般的幽香,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是在那邊橋頭下的磚石上找到的。」她伸出手來,準備將扳指交給他。
「多謝格格。」順騏伸手準備接住。
「等一下。」她沉靜的眼里掠過幾許淡淡的猶豫。「怎麼能確定這是貝勒爺丟失的呢?」
順騏先是怔愣了一下,繼而贊同的點了點頭︰「的確,妳應該先確認東西是我的,才能還給我。」
她的笑容里帶了些羞赧。「貝勒爺平日里把這扳指戴在哪一邊?」
「我們滿人素來將扳指戴在右手上,不過我嫌它不方便,便戴在左手上。」
「那麼請貝勒爺伸出左手好嗎?」她的聲音清柔溫和,令人安心。
順騏沉默的伸出左手,默默審視著她斂眉凝眸的神態。
「貝勒爺左手拇指上的確有著常年戴扳指的印痕。我……可以把它套在你的拇指上嗎?」她素雅的臉上升起二片羞澀的暈紅,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自然可以。」順騏挑了下眉,順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拇指上。
果然,因為常年戴著扳指,他拇指上的肌膚顏色有著奇特的分界,同時也留下了戴著扳指的印痕。
這是他第一次察覺,也讓他對于她的聰慧與敏捷有了深刻的印象。
她把扳指輕輕套在他的拇指上,動作很輕柔,似乎生怕踫觸到他。
順騏靜靜的站著,看著扳指又重回到自己手里,一種莫名的悸動隨著她輕柔的動作在心底升起。
這樣的時刻,有一股說不清的靜謐與安寧,甚至讓人平心靜氣,不願打破這寧靜的氣氛。
眼前的年輕格格小心的怞回手去,她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幾分。「對不起……我剛才冒犯了……這個扳指的確是貝勒爺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那股幽香在她身邊靜靜環繞著。
「順騏,我叫順騏。」他出人意料的道出了名字,自己也感到驚訝。
她似乎也一樣覺得詫異,低著頭怔忡了片刻。
「這個扳指……是我很珍貴的一個紀念品。」順騏蹙了下眉,今日的他是否話多了一些,顯得有些失常?
「總算是物歸原主了。」她話剛落,一陣狂風吹過,涼氣逼人。
順騏發現她穿得有些單薄,難怪臉色如此蒼白。
「起風了,格格獨自一人實在不宜在此久留。」順騏猶豫了瞬間。「我送格格回去。」
「不用了,看這天色,順騏貝勒你也該去參加今晚的宴席了。我的婢女替我去取斗篷,馬上就會回來接我。」
順騏還是站定腳跟、不曾移動。「這湖邊風寒料峭,妳的婢女離開多久了?」
她果然面有猶豫之色。「我在這也等了半個時辰了。」
順騏月兌下了自己的斗篷。「格格先披上這個吧。」可惜他剛才走得急切,貼身的小廝並未跟上,不然此刻倒是可以讓他們去準備轎子。
「這……」
不等她拒絕,他徑自替她將斗篷披好,綁上系帶。
那股幽香果然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怡人芬芳不似香囊等物的俗媚香氣。
年輕的格格垂下眼,略顯局促不安。
「請格格在這里等候,我去吩咐奴才,讓他們準備轎子。」說完,他就快速轉身。
「順騏貝勒,宴席……你如果晚了,會遭聖上怪罪的。」她表情焦慮。
「我能趕上。」順騏頭也不回,邁開大步。
「香羅,我叫香羅。」她帶著些許的緊張與忐忑,向前邁進了幾小步。
順騏有些愕然的轉身,她就是香羅格格?
香羅從他的眼里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她垂下眼,神情變得倉皇。
「難怪我總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原來是格格與生俱來的天賦異稟。」順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香羅……真是個好名字。」
香羅再度揚起柳眉,翦水大眼里躍動過一絲欣喜又羞澀的笑意。「貝勒爺你別忙了,我這就走回別院去,沒多少路。」
「那是妳的婢女嗎?」順騏原想搖頭,但旋即察覺到有人正向著他們走近。
「九兒,妳怎麼去了這麼久?」一向脾氣溫和的香羅也忍不住語帶責備。
「格格,奴婢該死……奴婢居然迷路了。」見香羅生氣,九兒趕緊跪了下去。
「快起來吧……順騏貝勒在這里,怎麼如此不懂規矩?」香羅心里也不忍喝斥九兒,九兒到了郡王府以後,她還不曾來過木蘭圍場,也難怪九兒會迷路。
「貝勒爺吉祥。」九兒倉皇行禮。
「這兒風大,快陪妳家格格回去吧。」順騏的目光掠過九兒手里的絲綢斗篷,他的眉心不自覺的緊擰。「這麼冷的天,妳應該好好照顧妳家主子,如果不小心染了風寒,妳擔得起這罪嗎?」
「奴婢該死。」看到他嚴厲的表情,九兒嚇得再度跪下。
香羅小嘴微張,似乎也被他過于嚴肅的表情震撼到了。
「知道該死就快點行動。」順騏冷眼說完,看向愕然的香羅。「格格,我先告辭了。」
「再會……等一下,您的斗篷……」香羅想要解開他打上的繩結。
「格格留著吧。我不冷。」他鎮定的眼里浮現一抹溫和之色。
「謝謝……」她還是顯得躊躇,剛才他才說過這兒風大,他怎麼會不冷呢?
「格格不必感到為難,妳替我找回了扳指,我也要表達我的謝意。」順騏的眼里掠過堅定的光芒,那是不容人反對的認真。
香羅只得點點頭。
他沒有遲疑的邁著大步轉身離開,威武的背影在漸漸昏暗的湖邊卻顯得那樣清晰,那樣分明。
香羅靜靜的看著他離開,下意識的攏起了身上那件溫暖的貂皮斗篷。一想到他剛才親手替自己系上斗篷,她的雙頰又再度不自禁的暈紅了起來。
除了阿瑪與哥哥,沒有男人這麼靠近過她,即使是巴克什也沒有如此靠近過。
「格格,天要黑了,我們趕緊回去吧。晚上還有太後老祖宗那里的宴會。」九兒仍然跪在地上。
「妳快起來……這斗篷妳趕緊披上,妳自個兒也穿得單薄。都怪我,沒有叮囑妳多帶些秋冬的衣物過來,沒想到圍場的氣候與京城截然不同。」香羅眼含歉意。
「格格您快別這麼說,奴婢怎麼擔當得起?」九兒不敢披上斗篷,只是扶著香羅的胳膊。
「我讓妳披上妳就披上……哪還有這麼多廢話?」香羅搶過她手里的斗篷,替她牢牢圍上。「妳如果病了,誰照顧我的起居飲食?」
「是……」九兒眼里浮現出了笑意。
遠處,順騏正回過身來,看向在沙洲上站著的二主僕,深邃的眸子里掠過難測的亮光。
而後,他才又繼續跨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