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水?!」
待在辦公室里的麥振焱,意外看見新聞報導他所住的區域已淹水至半層樓高,一時之間目瞪口呆,驚愕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畫面中,是新聞記者穿著雨衣、坐在充氣船上,狼狽又匆促的報導,大雨依舊傾盆地下著,水位持續升高。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居住的那一區會淹水啊!要怪只能怪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大,令人猝不及防。
隨後,他立刻想起習慣白天睡覺的陶可茗,擔心她睡得太熱,被水淹了都不曉得,旋即撥電話給她。
電話沒人接,他憂喜參半,憂的是聯系不上就不知她目前情況如何,喜的是她應該已不在家中。
幸好她的腳這兩天已經好了,否則行動不便又遇水災就更麻煩了!
再來,他接著想起了愛犬小麥,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喉頭,臉色驟變。
小麥單獨在家,就關在庭院里,狗屋可避雨,但擋不了涌進的水……
糟糕了!該不會淹死了吧?!
他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刻不容緩的召集幾名幫手,從賣場中帶了乾糧、泡面、充氣船和槳,歸心似箭的返家——
陶可茗這會兒是體驗到敦親睦鄰的重要了。
整棟大樓住戶,除了麥振焱以外,她是半個都不認識,現在踫上這種天災,需要幫助還得靠管理員阿都出面說話。
三樓太太古道熱腸,不但拿了乾衣服讓她進屋換上,請她喝熱茶,還給了小麥一條大浴巾。
不習慣與陌生人哈啦的陶可茗只在三樓住戶家中待了一會兒就覺得不自在,找了藉口離開,與小麥一人一狗坐在二樓的樓梯間。
「這下可好了,才不到一小時,就又多漲了那麼高,待在大樓里的人被困住了出不去,外出的人也回不來……」大毛巾蓋在小麥頭上,她幫它擦拭著身體,無聊地自言自語。
她的稿子早上才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問題,她溫暖的窩下午就被水淹了,搞得她連棲身之處都沒有,只能和狗狗待在樓梯間,不禁覺得自己處境實在是有夠淒慘可憐。
也不曉得雨何時會停、水會再淹到什麼時候,泡了水的家要怎麼辦?
光是想到要整理,她就一個頭、兩個大,恐怕得再忙上好幾天吧?
當初房子不買在一樓就好了,這會兒也不會這麼慘!
這種時候,剛才雖然有熱心的鄰居送上溫情,但她內心深處卻覺得無依無靠的,特別孤單,幸好還有只狗可以作伴。
可是狗兒不會說話,還得指望她照顧……濃濃的空虛感襲來,她環抱住雙膝,癟嘴將下顎靠在膝蓋上,目光所及是單調空曠的樓梯、牆面,耳邊是浙瀝瀝的雨聲和小麥嘿嘿嘿的呼吸聲,真淒涼!
她忽然好想、好想麥振焱哦!
如果有他在身邊,她應該就不會那麼茫然無助,那麼寂寞恐慌了。
他的肩膀可以取代她的雙膝,他的體溫可以暖和她冰涼的雙手,他的笑容可以緩和她的緊張……
「可茗?!」
想念得產生幻听,他的聲音還可以安撫她的心情哪!
咦?不對呀,這叫喚聲未免太有臨場感了吧?在樓梯間還有回音咧,仿佛他人就在不遠處……
「汪!」听見熟悉嗓音,小麥吠了一聲。
「振焱?」她驀地回過神來,不太確定地揚聲回應,音量正好被小麥的吠叫給掩過。
她凝神側耳聆听一樓動靜,瞥見正有人從樓下涉水而來,不由得衍生出一股期待。
那想要見到他的渴望,強烈得連自己都覺得詫異。
小麥大概嗅到了什麼氣味,躁動了起來,才微乾的身體又往淹水的一樓方向奔去。
「小麥,不可以!」陶可茗斥喝的同時,乍見麥振焱出現在眼前,意外地呆住了。
小麥開心地撲向主人,麥振焱接住了它,大掌雖忙著拍撫它,擔憂心疼的眸子卻朝她看來。「你還好吧?」
有一剎那,陶可茗差點就要像小麥一樣,忘情地撲向他的懷抱,但是,她只怔怔地站了起來。
「真的是你!」那見鬼的理智與矜持雖抑制得住她的行動,卻掩不住她嗓音、神情里的歡喜。
「我真怕你睡到不省人事,被水淹了都不曉得。」麥振焱看她無恙,大大的松了口氣,緩和心情地調侃她。
陶可茗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勉強牽起嘴角。「我的確是被水淹到了床鋪才醒的。」
睡到一半發現自己躺在水中,別說是她了,就算換做他這個大男人也難保不會被嚇到。
麥振焱心疼地凝睇著她,那蒼白憔悴的臉色說明著她飽受驚嚇與折騰,一股心疼掠過胸臆,他眼色一黯,舉步走向她。
「沒事了,別怕。」他柔聲安慰,憐惜地撫順她凌亂的頭發,微摟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如此簡單的安撫和陪伴,就能帶來她渴盼的安全感啊!
陶可茗鼻間一陣酸,主動靠進他肩窩,汲取他身上好聞的氣味和溫暖的體溫,莫名心安了,頓時了解自己原來這麼脆弱。
這細微的舉動令麥振焱的心一陣暖熱,好看的嘴角牽起欣悅的微笑。
他喜歡讓她依靠的感覺。
「我家都淹在水里了,我除了一台筆記型電腦,什麼都沒帶,也沒地方可去。」她悶悶地在他懷中說著,放縱自己依賴他,潛意識相信只要有他在,她就沒什麼好煩惱了。
「用不著擔心,還有我嘛!」他好溫柔地說。
她揚起了嘴角,歸屬感在此刻浮現。
是啊,她知道,用不著擔心,還有他嘛!
多虧了還有他!
還需要去求證他有沒有未婚妻嗎?還需要猶豫放不放更多感情嗎?
在她落難之際,卻那樣想念他的同時,她的心早就不受掌控了!
「幸好有你記得去救小麥,不然它現在恐怕已經一命嗚呼了。」麥振焱眼角瞥見乖乖坐在一旁的愛犬,想起剛剛在一樓時,阿都說是她翻牆去帶它出來的,不禁感謝地說道。
「這是應該的。」她轉頭看向小麥,綻開笑容。「它好聰明,懂得用前腳靠在牆上站立,像表演特技一樣。」
見笑容重回她臉上,麥振焱的心情也跟著輕快了些,兩人蹲在小麥旁邊撫模著它。
「你怎麼回來的?」陶可茗納悶地問。
「劃船啊。」
「真的假的?」她詫異得杏眼圓瞠,以為他又在說笑。
「是真的啦,還有兩艘咧,我找了另外兩個員工一塊進來,車子停在淹水的地區外,然後拖著賣場里的充氣船到可以用槳劃動的地方就坐上,一路劃過來的,我想要是住戶被水困住了,到時會沒東西可吃,所以還搬了幾箱泡面、乾糧。」他詳細說明。
今天的一切都好夸張哦!陶可茗失笑。
「你想得真周詳,還顧慮到鄰居被困住可能沒得吃。」贊賞他的細密心思之余,也欣慰自己能得到他的青睞。
這男人呀,像醇酒一樣,愈陳愈香,愈是和他相處,就愈讓人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他!
「這就是我常掛在口中的敦親睦鄰啦,大夥兒都在同一區生活,總是會有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所以平時就要建立良好關系咩!」他噙著笑意,意有所指地拍拍她的臉頰。
「瞧你說的,乾脆去選里長算了。」她取笑他。
「那就免了,我要是有那個美國時間,不如去游山玩水、周游列國。」他擺擺手,一臉敬謝不敏。
這小女人不知道他連凡爾納家族的繼承權都不想要,就怕剝奪了自由和時間,哪里還會去選那個勞什子的里長!
她瞋睨了他一眼,轉移話題。「我們現在要怎麼辦?」眼前最重要的是安身之處啊。
「看這雨勢應該沒那麼快停,雖然我家二樓暫時沒問題,但雨要是繼續下,難保不會再淹更高,到時連二樓也沒得待,恐怕得去投靠其他鄰居,與其如此,不如趁還出得去的時候,先冒雨離開這里,免得繼續受困。」麥振焱分析提議。
陶可茗點點頭,沒有異議,百分百信賴他的決定。
「既然同意,那我們馬上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她沒有遲疑地將柔荑擱進他掌心。「可是離開這里要到哪兒去?」
他神秘地勾唇。「安全的地方。」
她回以一笑,不再多問地跟著他。
早先的無助恐慌都在他出現的那一瞬自動消散,現在有他作伴,就算繼續受困,她也不害怕了。
渾身濕透地坐在麥振焱的豪華轎車里,陶可茗已經夠抱歉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想把如此狼狽的地帶回家,跟他母親見面。
看著沿途漂亮的別墅,陶可茗忽然心生退卻。
「你要我用現在這副德行去跟你媽見面?!」她微慌地看向躁控著方向盤的麥振焱。
「有何不可?」他斜睨她一眼,勾起壞壞的笑容。「自然就是美啊!」故意調侃她。
「美個頭啦!等等你媽以為我是哪兒來的游民咧?」她掄起拳頭捶向他的臂膀,表示抗議。
他不痛不癢的哈哈笑。「沒有這麼漂亮的游民啦!」
「我是跟你說真的!」她微慍地蹙眉。
「誰跟你講假的?」他反駁,旋即安撫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跟我媽說過要帶你跟她見面的。」
她瞠目,緊張了起來。
他居然動作那麼快,才幾天而已,就已經把事情告訴他母親了?
「是你說要求證侞牛的話是真是假啊!」他洞悉她的心情。
她抿起嘴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們的確講好等腳傷痊愈就要求證的,可是並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呀!而且仔細一想,專程求證實在很怪,害她現在想打消主意,又想听個答案,矛盾得不得了。
「你怎麼跟你媽媽介紹我的?」
「女朋友啊。」他理所當然地說,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
聞言,她心坎一暖,然而,又想起現實問題。
「那我更不能就這樣去了!」她急得想跳車逃逸了。
開玩笑!初次跟長輩見面,印象很重要耶,她沒帶禮物就算了,模樣還邋里邋遢的,他母親要是不鍾意她的話,那他們交往也不會順利的。
因為已經好喜歡他了,所以她更在乎他母親對她的看法呀!
「來不及了。」麥振焱皮皮地笑著,方向盤俐落一轉,彎進一條較窄的路,放眼所及便是一個以維多利亞風格建築的小型社區,每一戶都有花園車庫,佔地相當寬敞,就算隔著車窗和雨幕,仍看得出設計十分雅致。
陶可茗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麥振焱熟練地把車子停進車庫里。
「走吧。」語落,他率先下車,放出小麥讓它自由活動,再繞到另一頭幫她開門。
「真的要進去?」她仰頭看他,還黏在椅子上,再三猶豫。
他抿起一彎笑,伸手將落難淑女給牽出車來,紳士的態度,仿佛她現在是盛妝打扮,而不是濕答答的五分短褲加泛黃大T恤。
「我怕讓你媽留下不好印象。」她空出的另一手忙著梳理發絲。
「我喜歡你才是最重要的。」他喜歡看她為此而緊張的可愛模樣。
這是動听的情話啊!陶可茗的臉上恢復了紅潤。
他那泰然自若的姿態、力道堅定而溫度暖熱的大掌,讓她的心慌獲得了些許安撫。
既來之,則安之吧!
寶貝兒子帶回一個狼狽落魄的女人,的確讓麥亞棠相當驚訝,尤其當他宣告這女人就是他心儀的對象時,更是讓她錯愕得張著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話。
雖然兒子曾提過這幾天會帶女友回家見面,她也有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形下,實在是太意外了。
「媽,我們是住的地方淹水了,現在才會這麼狼狽啦!」麥振焱搭上母親的肩,笑著說明。
「麥媽媽,不好意思,打擾你了。」陶可茗尷尬笑著,忍不住責怪地瞪了麥振焱一眼。
都是他啦!他母親的表情證明了她的顧忌沒有錯。
不過,沒想到麥振焱的母親這樣漂亮,看起來保養有方、風韻猶存,散發著一股吸引人的特質。
這第一眼,她就直覺地喜歡上這位長輩,但就怕人家對她不知是怎麼想的。
麥亞棠猛然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忙不迭親切和藹地釋放善意。「不不不,不打擾,我們振焱從沒帶女朋友回家過,我歡迎都來不及了!快來坐,我叫菲佣去煮姜茶給你們暖暖身子。」立即將她奉為上賓。
陶可茗見她叫來菲佣,仔細地交代著一切,絲毫沒有不耐和厭煩,她心里著實松了口氣。
「第一次跟你見面,我應該更慎重才對,可是今天狀況突然,振焱臨時就帶我來了,所以很失禮,請你不要見怪。」她是成年人,即使心情緊張,也要保持應有的禮貌和風度。
所謂禮多人不怪,她乖巧得體的模樣立刻博得麥亞棠的好感,平反乍見時狼狽凌亂的形象。
「我明白,你別把我當嚴肅的長輩,我很隨和的。」麥亞棠積極示好,對兒子鍾意的女子相當重視,尤其這還關系著半年後的繼承權,要是他們交往順利,她又能夠推波助瀾的話,還是很有希望的。
陶可茗欣喜地點頭,又看向麥振焱,只見他向她使眼色,像是說著「看吧,我媽人很好」似的。
其實麥振焱完全清楚母親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他也樂得將計就計,反正交往順利和母親的敲邊鼓都是一定要的,不過和繼承權無關。
「我叫人給你們放洗澡水了,可茗就先穿振焱他小妹的衣服,你們先去把這身濕答答的衣服給換掉,免得感冒了。」麥亞棠細心指揮著。
「好,謝謝麥媽媽。」她和善的招呼讓陶可茗覺得好有親切感,不再那麼生疏尷尬。
菲佣這時已準備妥當,回到客廳來招呼陶可茗到客房梳洗。
待客廳里只剩他們母子兩人時,麥亞棠連忙拉住兒子說悄悄話。
「你哪兒認識的?怎麼認識的?」她好奇極了。
兒子每次面對相親對象都是一張臭臉,不論她介紹怎樣的女孩子他就是不喜歡,偏偏對陶可茗就是溫柔笑臉,差別待遇未免太大了吧?
「就隔壁鄰居啊,吵架認識的。」說起陶可茗,麥振焱那張俊臉就洋溢著疼寵的光釆。
「鄰居?吵架?」她訝然的重復。
「怎樣?就說我搬出去住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吧!」他得意地挑挑眉。「房子裝潢太吵,所以她氣得來找我理論,就認識了。啊,現在回想起來可真有緣,真浪漫啊!」還陶醉地嘆息了聲。
吵架認識有什麼浪漫的?麥亞棠一臉納悶地睇著兒子,懷疑他的感覺有問題。
原來規規矩矩的方式認識不好,就要吵架認識才過癮?奇怪,太奇怪了!連她這個當媽的都不了解了。
「看起來是個挺有家教的女孩子,沒想到有這個膽量去找你理論啊!」麥亞棠對她產生更高的興趣了。
唯唯諾諾的女生她不欣賞,太過驕縱蠻橫的她也不喜歡,有點個性又不失基本禮貌的剛剛好。
「是啊,她的個性向來是據理力爭,所以嚴如柳跑去跟她胡言亂語,我就倒大楣了。」他想起還未解決的麻煩,尚待母親的澄清證明。
「嗄?如柳跟可茗說了什麼嗎?」她愕然地問。
「她不但按錯門鈴,把可茗當成了幫佣,還自稱是我的未婚妻。」他翻了翻白眼,不理解怎麼會有這麼自以為是又無禮的人。
「嘖,怎麼會這麼說?真糟糕耶!」麥亞棠眉心蹙起。「那可茗怎麼反應?」兒子好不容易才又展開一段戀情,可不能因此而告吹啊!
「她說光听我的片面之詞不保險,事情要是弄不清楚的話就不再理我了,所以你待會兒要幫我解釋,畢竟有長輩證明比較有說服力。」他習慣性地摟住母親的肩,撇開繼承權意見相左的問題,親子間的情感其實向來融洽。
「哪有什麼問題,我待會兒就跟她說。」她拍胸脯保證,為了兒子當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也快去泡泡熱水、換件衣服吧!不要著涼了!」
推著兒子上樓,麥亞棠臉上洋溢著歡喜。
啊,太好了,她終於快要媳婦熬成婆了!
喔呵呵呵,婆婆該怎麼當咧?
依她善良開朗的性格,做不來龜毛難纏的惡婆婆,對媳婦當然是愛屋及烏,當成是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