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氣溫降了一些,冷冷的下雨的日子,心情沒有變差,想起氣象報告說的,從昨天晚上開始天氣會像溜滑梯一樣滑下,還帶著綿綿的雨絲。
有一陣子,天氣影響她很大,晴天便覺得心情高興,陰天人也跟著陰暗,雨天讓她只想躺在床上,憂郁得幾乎像化為一縷塵埃,再讓風將她吹散。
憂郁癥對她而言比強迫癥還可怕,什麼都提不起勁,什麼事都無法讓你開心,你讓自己痛苦也讓別人痛苦,像深陷在流沙里,把自己跟別人都給拖了下去……腦中的收音機開得震天響,將自己批評得體無完膚,什麼價值也沒有,可怕得她連回想起來都要冒一身冷汗。熱D書@吧#獨%家&制*作
幸好那痛苦的日子很短暫,怡庭將她拖了出來,而後藥物讓她找到了一點生命的力量,她拉著那藤蔓,一點一點的往上爬。
有不少焦慮癥患者都帶有一點憂郁的傾向,有一些則是與躁郁癥共生,治療的藥物有不少都是重復的,有時候想起來覺得很可怕,你以為自己只是得了個小感冒,結果醫生告訴你。你的胃不好、肝功能失調,連帶腎都不健康,整個人像要散了垮了。
她搖搖頭,將思緒移到別處去,汪澄頤的臉沒有預期地就這樣冒了出來,她急忙起身刷牙洗臉,不願去想,盥洗後她在地上鋪好墊子,做些簡單的瑜珈,二十分鐘後才到廚房吃早餐。
這幾天因為禁斷癥狀,胃口很差,她勉強吃了一片吐司,吞下一杯熱女乃茶後正準備要去上班時,卻看見母親在客廳走來走去。
「怎麼了,干嘛一直走來走去。」
「我有一點擔心哩!」
「擔心什麼?」
「秀琴啊。」範如娣一臉苦惱。「我昨天不是跟你說她晚上沒有去參加土風舞社的聚會。」
她點點頭,母親還打了幾通電話,但對方都是關機的狀態,家中電話則是沒有人接。
「剛剛我又打了好幾通,還是都沒開機,家里電話也沒人接,你說是不是出什麼事?」
「你不要胡思亂想。」薇薇說道。「手機可能只是忘了開,像你不是也常常都忘了開機,家里電話沒人接可能只是出去。」
「如果她沒跟我說她要去參加聚會我還不會這麼擔心,但是我們明明約好她又沒來,電話又打不通,那就是不正常嘛。」範如娣又開始走來走去。「對了,你有沒有汪澄頤的電話,問問他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薇薇一怔,問汪澄頤?她昨天還在想是不是應該要避開他一陣子,結果現在……
「有沒有啊?」範如娣沒耐心地又問一句。
「有是有,可是……」
「那就快打。」範如娣打斷她的話。「快點啦,我很擔心,眼皮一直跳。」
雖然她實在很不想打,可是母親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據她所知汪秀琴不是那種爽約而不打電話來說明一聲的人。
她從包包里拿出手機,深吸一口氣後才撥了電話,母親在一旁焦急地直問,接了沒?接了沒?
「還沒啦,你不要這麼緊張。這樣弄得我也根緊張。」薇薇說了一句。「沒有人接,轉語音信箱了。」
「再打一次。」
她嘆口氣,無奈地又撥了一次。
「急死人了。」範如娣皺眉。
正當薇薇覺得電話要轉接到語音信箱時。那一頭卻傳出了聲音。
「喂?」
「喂,是我,麥薇薇,不好意思這麼早打給你,我媽說汪姑姑昨天說好要去參加聚會可是她人卻沒來,也沒打電話給我媽,所以……我媽有點擔心,要我打電話問一下狀況。」
那頭沉寂了兩秒後才道︰「是有一點事,但請你母親放心,姑姑沒事。只是家里有點狀況……她就在我旁邊,晚一點她會打電話給你母親。」
「噢……好。」
「怎麼樣,他說什麼?」範如娣問道。
薇薇向她搖個頭,示意她先別講話。「那個……你還好嗎?你的聲音听起來不大對。」
「我沒事,我現在得送姑姑回去了。」
「好,那不說了,再見。」薇薇掛上電話。
「怎樣?」
「汪姑姑沒事,只是家里有點狀況,叫你不用擔心,姑姑晚一點會打給你。」
她將手機放回包包里。
「家里有狀況,什麼狀況?」她追問。
「我不知道,他沒講,他說現在要送姑姑回家,我想汪姑姑回到家就會打電話給你。」
「他也真是的,講這樣吊人家胃口,直接說出什麼事就好了嘛。」
「都說了是家里事,就表示不想讓外人知道,反正他說姑姑沒事,你就不要瞎躁心,我得去上班了。」雖然她也有點擔心,可是既然對方不想提,總不好勉強人家。
「好啦,快去,我在這里等電話就是了。」範如娣坐下,拿起遙控器。「看電視時間過得比較快,不然我會胡思亂想。」
難不成是汪澄頤的表弟或姑丈出了什麼事嗎?薇薇走出家門時忍不住揣測著,或者……親戚有什麼狀況?
她是不是應該打電話過去關心一下,可是汪澄頤似乎不大想講,不過說不定只是因為姑姑在旁邊所以他不方便透露。
昨天跟他在百貨公司時兩人的氣氛還滿好的,但就是因為氣氛太好了,所以她開始有點退卻,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汪澄頤的態度有點改變。
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但總是忍不住想起他說的話,我不想去,不過如果你要去的話,我會去,這句話到底有什麼含義?
是純粹的關心嗎?還是……
唉……她煩惱地嘆口氣,雖然後來兩人都沒再觸及這話題.但她卻忍不住去觀察他,在意他的一舉一動是否暗示著些什麼。
結論是——沒有,他一直保持朋友的距離,兩人也沒有觸及任何親密的話題,只除了他的眼神比之前要溫柔,笑容也比剛認識時多了一些。
但這不能證明什麼,人與人之間一開始總是疏離的,漸漸熟稔之後,話題的深度以及彼此之間的交流自然會加深,在對方身邊也會比以前放松,所以笑容變多以及眼神變得較為溫柔都不能說明什麼。
但她就是害怕,害怕未來……害怕可能的改變。
人都會焦慮,都會緊張,也會擔心未來,但焦慮癥簡單說就是擴大了這樣的焦慮,擔心著還沒發生的事情會發生,憂慮可怕的災難會降臨……她煩惱有一天他會對她表達除了友誼之外的其他情感……
又在杞人憂天,想些現在根本沒發生的事,薇薇打斷自己的念頭,感情問題不是她現在該專注的問題,沒想到他的一句話就把她弄得這樣昏頭轉向。
抬頭望著灰蒙的天空,打開傘,她走進雨中。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唱生日快樂歌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薇薇尷尬地跑到一旁去接電話,母親的聲音由話筒另一端傳來,「喂,你在干嘛?」
「我不是跟你說朋友生日……」
「我知道啦。我的意思是說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大概八、九點吧。」她並不想久待。「怎麼了?」
「沒有啦,本來想等你回來再講……」
「到底什麼事?是汪姑姑的事嗎?」
「對啦,唉……她弟弟昨天跟人家起沖突,被砍成重傷後送進醫院,今天清晨在醫院過世了。」她嘆口氣。「秀琴說雖然他沒出息又到處惹事,但畢竟是自己的弟弟,心里還是會難過。」
汪姑姑的弟弟……是汪澄頤的爸爸嗎?她記得汪姑姑有提過她只有一個弟弟,國為太過訝異,薇薇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听得母親繼續說道︰「我剛剛跟你幾個阿姨講到這件事,然後忽然想到說你跟汪澄頤不是很熟嗎?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我沒有跟他很熟……」她怞出衛生紙,擤了下鼻子,今天還是有些感冒的癥狀,她猜想應該也是禁斷癥狀之一。
「你不是常常跟他去吃中飯。」
「我哪有,我是說偶爾會遇到他,然後一起吃個中飯,你听到哪里去了?」薇薇忍不住嘆氣。
這就是她不想跟母親說太多的原因,每次都張冠李戴,不然就是夸大事情的嚴重性。
偏偏母親又愛追問,前陣子不停追問她跟汪澄頤的事,她撒謊說完全沒聯絡,誰曉得有次怡庭不小心在三阿姨面前說溜嘴,結果三阿姨跑來告訴母親這件事,母親可氣了,質問她為什麼要撒謊,最後事情當然就露餡了。
「不管是偶爾還是常常,畢竟也見過幾次面,生日party結束後,你要不要打個電話關心人家一下?」
「這樣會不會很尷尬?說不定人家想自己靜一靜。」
「哪里尷尬啦,剛剛我打給秀琴,問她怎麼樣,她說哭過就舒服多了啦,只是她很擔心澄頤,他都沒什麼情緒反應。」
「汪姑姑不是說過他跟他爸很陌生。」
「是沒錯,只是秀琴還是會擔心,晚上她叫澄頤留下來跟他們擠一下,他也不肯,自己一個人回家了,我听了也覺得這樣不好,親人過世一個人孤伶伶地待在房子里,怎麼想都很可憐,你們年輕人比較聊得來,你給他打個電話看看他心情怎麼樣。」
薇薇緘默了幾秒才道︰「好,我會打。」
「那我跟秀琴講一聲,叫她不要太擔心,年輕人都是這樣,有些話不曉得怎麼跟長輩講,跟同年紀的比較能談心。好啦,那你先去跟你朋友慶祝生日,沒什麼事了。」
闔上手機後,一轉頭發現怡庭就站在她背後,差點沒嚇死她。
「不要這樣嚇人好不好!」薇薇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對不起啦,我想說你在跟誰講話,講得這麼專心。」她把切好的巧克力蛋糕遞給她。
雖然沒什麼食欲,她還是伸手接下。「我媽她說汪澄頤的爸爸去世了,要我打個電話關心一下。」
「汪老師的爸爸?」怡庭詫異地眨了下眼。「不是听說沒怎麼跟他們聯絡嗎?」
「對啊,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她盯著蛋糕,卻仍是沒什麼胃口。
「你要不要去找他?」
「啊?」
「我覺得汪老師那種個性的人,你打電話給他,他不會跟你說真話的啦,一定說他很好、他沒事。你的個性不也是這樣嗎?應該能了解。」
薇薇沒說話,只是沉默。
「在想什麼?」怡庭吃口蛋糕。
「沒想什麼,只是……唉……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又沒人勉強你。」
「不是,而是……昨天……我跟他……不對,是我覺得他怪怪的。」她輕蹙眉心。
「哪里怪?」
薇薇瞟她一眼。「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到處亂講話。」
「發誓。」她舉起手。
「你的發誓完全沒說服力,我是說真的,你不要像上次一樣在汪澄頤面前胡言亂語,咄咄逼人,我真的會生氣。」
「哎喲,我才做那麼一次,你就把我踢入黑名單?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我只是想測試一下汪老師會不會生氣,他會怎麼反應。熱!書%吧&獨#家*制^作他這種男的,你不拿棍子K他,他是不會有反應的,他沒反應,你怎麼看得出他的個性是好是壞,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的看起來斯文,可是有暴力傾向。」她義正辭嚴地說。
「你歪理一堆,我說不過你。」薇薇搖頭。
「好啦,對不起啦,你就再相信我一次,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就算要做,也不會在你面前,怡庭在心中默默加上這一句。「快點跟我說他哪里怪?」
確定大部分參加party的人都圍在袁佑蓉旁邊,與她們有段距離,听不到她們的談話後,薇薇才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覺得他昨天對我的態度還有……看……我的眼神不一樣。」
怡庭眼楮一亮。「哪里不一樣,你覺得他對你有意思?」
「可能是我多心……」
「干嘛對自己沒自信。」
「這跟自信有什麼關系。」薇薇瞪她一眼。「喜不喜歡是看感覺。」她拿著衛生紙擦了擦鼻子。
「那就是有感覺啦。來電了嘛。」她笑眯咪地說。
「你不要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姊,你干嘛誤會我。我是……」她揮舞了下手。「真心覺得汪老師有眼光。」
薇薇好笑道︰「少來。」
「既然他有點喜歡你了,你要加緊腳步……」
「不要鬧了,你知道我沒辦法,我現在的狀況……」
「你現在很好。」她打斷表姊的話。「不要疑神疑鬼好不好,如果狀況沒好轉醫生會減藥量嗎?沒減藥量你現在會流鼻水、打噴嚏、沒食欲嗎?」
她沒說話,只是刮了一點巧殼力放進嘴里。
「姊,你不要想太多。我覺得汪老師很適合你。」她皺緊眉頭,嚴肅地說。
「你剛剛不是才說不曉得他的個性好壞。」她瞄她一眼。
「目前感覺起來是不錯……」
「你們兩個怎麼一直躲在角落?」袁佑蓉走了過來。
「在這里吃蛋糕,特別有味道。」怡庭笑笑地說。「老師今天好漂亮。」
「你嘴巴真甜。」袁佑蓉笑得很開心。「介紹幾個朋友給你們認識。」
「不用了啦老師,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怡庭說道。
「為什麼,才剛來不是嗎?」
「剛剛阿姨打來說家里有點事,所以我跟表姊得回去了。」怡庭吃下最後一口蛋糕。
「什麼事啊?」袁佑蓉追問。
怡庭揚起眉。「不知道耶!阿姨在電話里講得不清不楚,說到一半電話就斷了,打回去就轉語音信箱了,不曉得是不是電池沒電,我想我們還是回去看看比較保險。」
薇薇低頭又刮了一些巧克力入口,她真的很佩眼怡庭面不改色的說謊功力。
袁佑蓉一臉惋惜。「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咦……麥……麥薇薇?」
一個有些陌生的臉孔走上前,薇薇疑惑地看著對方。
「是我啊,你忘了,以前在厚生貿易……我是劉慧潔,以前比較胖,現在瘦了一點,很多人認不出來。」
薇薇詫異道︰「對,我想起來了。」
「怎麼會這麼巧。有三年多了吧,你現在在做什麼?」劉慧潔問道。
「在書店工作。」她說道。
「那你……」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敘舊,我們還有事得先走了。」怡庭插話進來。「家里有急事。」
「噢,沒關系……」劉慧潔說道。
薇薇暗自松口氣,趕緊跟著表妹一路往外走。
到了外頭薇薇才又感覺呼吸順暢了些,剛剛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胃揪了起來。
「沒事吧?」怡庭觀察她的神色。
「沒有。」她搖頭。「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有的時候我真希望有隱身衣這樣的東西。」
怡庭按下電梯,說道︰「我會第一個穿起來跑去刺系主任兩刀,再去賞黃教授五拳,讓他們知道助教也是有人權的。」
薇薇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吧。」怡庭走進電梯內。
「你確定不留下來嗎?」薇薇問。「你不是很期待來參加party,結果待不到半個鐘頭就要走……」她跨入電梯內。
「參加老師的party怎麼可能期待?」她按下電梯鈕,看著門緩緩關上。
「你不是一直吵著要來?」薇薇訝異地問。
怡庭笑道︰「講得我好像要不到糖的小孩,我只是覺得偶爾出來參加一點活動比較好。」如果不是听到汪老師家里出了狀況,她會再待久一點。
薇薇看她一眼,怡庭果然是希望她能慢慢適應這類的活動。
「姊,如果你肯換個角度看,其實人性是很有趣的。」她認真地說。「最近我在訓練自己冷眼旁觀的能力。」
「你訓練這個做什麼?」
「最近我常想……應該把外婆的故事寫下來才對。」薇薇訝異的看著她。
「姊其實你也可以寫寫看,你跟外婆的時間比我久,而且寫作也可以是一種治療。」
「我不會寫。」她搖頭。
「你不用想得那麼嚴肅,就像寫日記。」怡庭說道。「外婆去世的時候不是有留下幾本她寫的日記,我覺得把它們改成小說挺好的。」
「我沒那種才能,不過你可以試試看。」
兩人一起走出電梯時,怡庭才接著說︰「我已經寫了一點了,可是我覺得角度寫得不夠精準,所以我想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一些事情說不定有幫助,這是阿力建議的,他這個人腦筋死得很,不過有時候卻還會講出一點有用的話來。」
薇薇忍不住笑道︰「阿力他可不笨,是忠厚老實。」
「他呀……」話還沒說完,手機正好響了趁來,一看到來電顯示,她笑著按下接听鍵,「正好說到你呢!嗯,跟我姊,對,我們正要走,你在哪,來接我們,好啊……」
薇薇听著表妹一邊說地址,一邊走到大樓外頭,雨還飄著,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天了,讓人心情都開朗不起來,如果是雪,說下定她就會跳起來歡呼了。
「好了,阿力會來載我們,在這之前我們先去買東西吧。」怡庭撐開傘,將她納入無雨的世界。
門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汪澄頤正好從房間里走出來,他在床上躺了快半小時了,一點睡意也沒有,正決定起來看點書,門鈴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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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一個他沒預料到的人出現在門前,穿著一身咖啡色的絨布洋裝,與紅磚色外套,與平常她習慣穿著的黑色、深藍色系不同,看起來亮了許多。
「我只是來送點東西,嗯……你沒事吧?」
她不安又略帶緊張的神色讓他不自覺地放松臉上的表情與繃緊的肌肉,眼神也柔和起來。
「你母親告訴你的?」對于她的突然造訪,原因不難猜測。
薇薇點了下頭。
「進來吧。」
她遲疑了下才走進屋里,有一點不安,一點緊張。「不會打擾你休息嗎?本來應該先打電話過來的,但是……」
「沒關系。」他推了下眼鏡。「你來我很高興。」
他的話讓她一愣,全身都不自在了起來。「嗯……我只是來看看你,送一點吃的過來,對了,你吃過了嗎?」
「有塞一點東西。」
「這里有壽司、面線、味噌湯還有一些小點心。」她放下手上的塑膠袋。「剛剛順路買來的。」她月兌下鞋,跟著他走進客廳。
「謝謝。」他輕聲地說句,而後扯開嘴角。「不過我一個人可吃不了那麼多。」
「可以留一些明天吃,我本來也沒要買那麼多的,我說你不喜歡吃甜的,是怡庭還是買了點心,說你不吃我可以吃。」她拉下圍巾,小心折好。
「怡庭?她送你來的?」
「對,她還在下面,我先打個電話給她。」她掏出手機,按下快速鍵。「喂,對,他在,你跟阿力先回去沒關系,我晚一點再自己坐車,嗯……好,拜。」她闔上手機放回袋子里。
在她講電話時,汪澄頤走進廚房拿碗筷,她則在沙發上坐下,將手機收好後,她順手幫他整理了下桌上的報紙跟雜志,當她無聊地轉頭著向書櫃時,卻發現桌上有幾本書的書名與焦慮癥及強迫癥有關。
她有些吃驚,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然後她想他大概是好奇,畢竟他是很喜歡閱讀的人……這樣一想倒也覺得不須大驚小怪,只是網路上都能查到這些資訊,不明白他為什麼特意要買書,不過有些人就是喜歡紙本的……
但是他剛剛說了很高興看到她來,這意思是……
等等,她到底在干嘛,為什麼要想這些事情,她現在還真有點草木皆兵,他做了什麼事她都拿到顯微鏡下去看了……不要胡思亂想。
她深吸幾口氣,放松肌肉,不要疑神疑鬼的……別把氣氛弄尷尬了。
「一起吃好嗎?」
她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跑出來的。「……好,謝謝。」
「有去參加生日派對嗎?」
她點點頭。「剛從那里離開。」
「本來是想跟你一起去,但是……」
「沒關系,你父親的事當然得優先處理。」她瞧他一眼。「你看起來很累。」
他的眼楮里有一些血絲,而且看起來很疲憊。
「大概是睡眠不足。」
「吃完東西你就去睡吧,別想那麼多。」她說道。
他將面線倒入碗里。「一人一半好嗎?」
「我一點點就好,沒什麼食欲。」她說道。
他點點頭,倒了一些給她,兩人默默地吃了幾分鐘後,他才又開口說道︰「你不用擔心,我跟我父親……一直都不是很熟,不像你跟你外婆那樣親昵。」
她點點頭。「我听你姑姑提過。」
他沒再說什麼,她也沒問問題,兩人專注著把肚子給填飽,斜雨打上玻璃,薇薇望向窗外.雨絲迷蒙了夜色,遠遠近近的燈光像燭光,令人感到溫暖。
「你住的地方像個小城堡。」她微笑地說。「我可以想像你一個人坐在這里,安靜地看書,累了就走到窗邊看夜景,有音樂陪著你。愜意又自在。」
他的眼先是訝異而後笑意填滿。「從你嘴里說出來很詩意,但我的日子其實很無聊。」
「你覺得無聊?」
他怞起面紙擦手。「不,我不覺得,不過我想在別人眼中是無聊吧。我很喜歡這種穩定的生活……有一段時間我過得很不穩定,我想大概是早年的的記憶讓我想要安穩的生活。」
「小時候嗎?」
他點頭。「三歲以前吧!不過我其實沒什麼印象,大部分都是姑姑告訴我的,我能記得的只有一兩個片段。」
「三歲以前的事……」她思考著。「我完全沒印象,不過我听說有些人的記憶可以回溯到剛出生的幾個月,有人還記得自己躺在搖籃里的感覺。」
他勾起嘴角。「我倒沒那麼厲害,我只記得幾幕,其中一個是母親抱著我坐旋轉木馬,姑姑說我很喜歡坐旋轉木馬,要走的時候我還大哭了一場,對母親的印象只有這樣,她在我三歲的時候過世了,我父親不想帶著一個小孩,所以把我托給了姑姑。」
她遲疑了下才問︰「你怪過你父親嗎?」
他推了下眼鏡。「不,他對我就像陌生人一樣。」
「他沒來看過你嗎?」
「有幾次來跟姑姑借錢的時候見過。」
她沉默,他也沒再說下去,看他的樣子似乎真的不大難過,除了一夜未眠的疲憊,她感覺不到其他的情緒。
填飽肚子後,他起身收拾碗筷,雖然他要她坐著就好,但她想找些事來做,所以替他把未吃完的壽司跟點心放到冰箱,冰箱內沒有什麼東西,只有幾瓶飲料跟幾顆水果,她盤算著是不是該開口告辭。
「你是不是想回去了?」他問。
她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她尷尬地點頭。「你好好休息。」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一天沒睡,還是休息比較好。」
「你來之前我躺了一會兒,不過一直沒什麼睡意。」他聳聳肩。
「照理說應該很累才對,不過到現在精神還是很好,或者……你陪我玩牌消磨一點時間,說不定一局完我就有睡意了。」
他眉宇之間的疲憊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語,她點點頭,說道︰「好是好,但是兩個人要怎麼玩?」基本上就她所知玩牌三個人以上比較好玩。
他微笑。「那這樣吧,我好像還有象棋、跳棋跟大富翁,你想要玩哪一個?」
「大富翁好了,跟我玩象棋你會瘋掉的。」
「為什麼?」他從書櫃的某一個怞屜拿出大富翁。
「小時候我常跟外婆玩,長大之後偶爾也跟我媽玩幾盤,但是自從變成強迫癥之後。不管是橫的還是縱的,每個棋于都要擺正,像在閱兵一樣,只要有點歪就會受不了,搞得我媽最後把整盤棋都丟進垃圾桶,她說我想把她逼瘋才甘願。」
見他有些詫異,她微笑道︰「很夸張吧!我自己也沒辦法控制,所以我很久沒下象棋了。」
「不,我訝異的是你媽會說這樣的話。」他在沙發上坐下,攤開大富翁。
「我媽說話比較沖,她沒有惡意,不過當時听到……是有那麼一點受傷,但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在沙發上坐下,選了黃色的棋子。「你這里有花草茶之類的茶包嗎?」
他點頭。「美芳給了我好幾盒,說是可以放松心情,不過我很少喝,你想喝嗎?我泡一杯給你。」
「你告訴我放哪兒我去泡,我覺得你應該喝一些比較好,說不定就能入睡了。」她起身往廚房走去,低頭看了下手表,快九點了,再陪他一會兒應該沒關系。她猜想最多玩半個小時他應該就會覺得累了吧。
好幾次承他幫忙,她回幫也是應該的,就以平常心與他相處吧,其他的不要多想,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