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抱我、吻我!」姚知雨兩眼噴出怒火,卻被他鉗制在懷里動彈不得,無法用肢體表達她的憤怒與不平。
他的狐狸尾巴可露出來了!這個掠奪的吻,讓她徹底確定自己是引狼入室,博耿軒守規矩守了那麼久,等的一定就是這一刻!
「為什麼不敢?」他笑望懷里的佳人,為她因激動而飛上頰邊的緋紅而驚艷。
當個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比當聖人君子快樂得多,他早該讓自己肆情放縱些。
品嘗到姚知雨的甜美,愛情的感覺終于落實了一些。傅耿軒沉悶的心情此際已化作輕盈的七彩泡泡,越過滿街盛開的夢幻羊蹄甲花,飄往幸福的方向。
「你!」她氣惱的瞪著他。
「知雨,嫁給我,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將她的身子收得更緊,他的眼神定在她晶燦閃爍的眸里。
「什、什麼?!」一個吻就讓他開口求婚,他的標準到底在哪里?
吻之前是普通朋友,睡同房也沒關系;吻之後他和她又算是什麼關系,他也不說個明白,就自私猴急的要她嫁給他?他為什麼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又為什麼他總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
莫名其妙被他抱得死緊,又吻得死去活來,她還沒來得及整理紊亂的情緒,他就又石破天驚來上求婚這一招,教她防不勝防,也忍無可忍。
「也許你覺得奇怪,也許你覺得太快,但是知雨,我已經決定一輩子要跟你在一起。」
「那是你的決定,不是我的。」
「我會給你時間,雖然我已經愈來愈不確定時間是否足夠,可是我不在意。」
「什麼時間夠不夠?你在說什麼?」姚知雨蹙起眉心,隨著他令人費解的言語,她已經忘記自己仍被他緊緊抱住,也忘了掙月兌。
「那不重要,我反倒在意我博耿軒在你心目中有多少分量,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我當你是朋友,可是今天你突然強吻我,所以我必須對你重新評估。」
「那我有個要求。」
「哪有人臉皮像你厚成這樣!」姚知雨用力捏他的臉頰。「什麼要求?」
「你要重新評估我可以,但請往深一點的方向評估,你會發現我應該還滿值得愛的。」
「不要說了,煩死了!」
「你就不能對我有耐心一點?」傅耿軒惱火地推開她的身子,可放在她雙臂上的手卻舍不得放下,遲疑了幾秒,終是用力將她重新扯回懷中。
「你……在難過?」不解他將她推開又拉回的動作是什麼意思,可凝視他的眼眸,她卻能感受到他似乎被一股急躁又無奈的情緒折騰著?
他的求婚是真心的?他……因為她的拒絕而難受?
在他溫熱的鼻息之下,姚知雨腦中一片混亂。
「你的床分我一半,我會好過一點。」他俯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磨蹭,像個驕縱討糖吃的小孩。
「算了,分你一半吧!」算他厲害,算他行。
她再也不忍拒絕此刻將她溫柔抱在懷里的男人,不自禁的貪戀了這份柔情。
即便他剛才的吻野蠻霸道得教人火大,而被蹂躪的她則驚駭地失了魂,但,她都不介意了。
初次的擁抱,她牢牢記住那胸膛的溫暖。
初次的親吻,她會盡可能忘記那是在猝不及防下被搶奪的。
而搶吻的男人──她其實是有那麼點喜歡的。
因為他不一樣,不是嗎?
***
時光流轉,又是黃花羊蹄甲盛開的時節,傅耿軒思念著它們的媚與艷,更期待與姚知雨每周一次的相會。
「媽,我出門了。」這天傍晚他向母親告辭後,就要南下。
「等等!兒子,你每個星期都去嘉義,你到底是真的跟姚知雨在一起,還是在搞什麼把戲,怎麼都沒听見好消息?」楊馨忍不住將他拉回來質問。
「當然是跟她在一起,我每次都住她那里,你不是知道嗎?」
「那你跟她說明白了沒有?她的態度如何?」
「我什麼都還沒跟她說。」第一天沒說,接下來就愈來愈難說出口。
他現在十分後悔當初沒有一開始就說破,如今想說,一方面是害怕,一方面是擔心,依姚知雨難以掌控又高傲的個性,她的反應絕對不會好到哪里去。
他和她的相處漸入佳境,他不願破壞目前兩人的和諧關系。
也許什麼都不要說,讓秘密永遠是秘密,他只要在「大限」之前將她娶回家,就當是愛情成熟,結婚便是水到渠成,一切再自然不過。他既能娶得美人歸,又能延年益壽,不但他開心,父母又能放心,可說是皆大歡喜。
只是,不管他的計畫看來多麼天衣無縫,他卻隱約預見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怎麼不說?你的生日一天一天逼近,你不急,我們可急得快瘋掉,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說呀?」楊馨一臉焦急。
「媽,你不了解知雨,她沒你想像中的那麼溫柔、好說話。」
「她有那麼難搞?不如我去求她?」為了兒子,就算要楊馨下跪去求姚知雨,她也願意。
「媽,你千萬別插手,我自己能應付。」母親出面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博耿軒寧願獨自解決。不管接下來是要繼續瞞下去,還是坦白告知,接受姚知雨的審判,他都會在仔細考慮後再行動。
「嗯。」楊馨面無表情淡哼了一聲,敷衍兒子。
這事非同小可,她怎麼可能袖手不管?從他九歲起,她就提心吊膽到現在,如今眼看兒子「大限」一日日逼近,她絕不能再任由他浪費時光。
愛子心切的她,一定要選個適當時機挺身而出,她要讓兒子知道事情沒他想像得那麼復雜。
***
高興兒童美術工作室
「小知雨老師,你的男朋友又來接你下班了耶!」
「小知雨老師,你的男朋友很帥耶!」
「可是小知雨老師的男朋友很色喔!」
「你怎麼知道他很色?」
「當然知道啊!每次他一看見小知雨老師,就一直親、一直親耶!」
「嗯!一直親一直親?惡心死了。」
幾個還在慢吞吞收拾繪圖工具的小朋友,透過玻璃門就看見每周固定會出現在羊蹄甲樹下的挺拔身影,立即七嘴八舌起來。
「喂!小朋友,你們在講什麼呀?爸爸、媽媽都來了,你們還不快走,別再拖拖拉拉的。」姚知雨半威嚴、半柔性的催促著小朋友下課,也好替自己圓場。
這些小朋友熱愛八卦,待會兒她得好好跟傅耿軒談一談,要他行為端莊點,別再教壞小孩子。
「今天多等了五分鐘。」傅耿軒一見姚知雨朝走近,習慣動作便是抱住她,然後在她背後舉起手腕看表。
「五分鐘可以讓小朋友聊很多八卦。」姚知雨將他的雙臂格開,似笑非笑。
「怎麼了?」已經習慣的擁抱突然被她推開拒絕,讓他不覺蹙起眉,面露不解與不悅。
「小朋友說你很色。」
「我要抓那些小孩子來毒打一頓,我哪里很色?!」
「這、這、這,還有這里。」姚知雨順著他的腦袋,眼楮、嘴唇、心口,一路指下來。
「是喔!我還真的是從頭色到腳……」其實他最強、最猛、最重要的一招還沒使出來哩!的程度還沒到達巔峰呢!
「小朋友的話往往是最真實的。」
「我是男人,色也正常,何況我是你男朋友。」傅耿軒才不管小朋友說什麼,他要忠于自己男性本色。「來吧!知雨,我要親一個。」
「男朋友是你說的,我可……」話沒說完,她的唇就被他襲上的嘴給覆蓋了!
「你已經默許,也默認我了,不是嗎?你愈來愈喜歡跟我在一起,不是我的錯覺吧?」抵著她的唇,他低語。積極捍衛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男朋友是他自己封的沒錯,可她也沒表示抗議,而且是她不答應他的求婚,不然他早就是她的丈夫了,當丈夫比當男朋友的權限和福利更多呢!
他已經不再回想當初他是多反對、多抗拒這個名叫姚知雨的女人的存在,也不再計較自己曾夸口要馴服她,結果反倒是被她給馴服的窘態。
總之,就像狐狸對小王子說的,馴服就是建構關系,傅耿軒自認這麼久以來,他與姚知雨已明顯的建構出愛情關系,往後他更要一直不斷地加深這樣的關系。
在愛情之下,無論甜蜜也好、思念也罷、牽腸掛肚也沒關系,只要是來自于她的,他都喜歡。
他對這個尚未到手的貴人老婆,是鐵了心,愛死了也不放手。
「是是是,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姚知雨連聲附和,在他黏膩的吻里笑了。
和他在一起久了,她笑的次數變多,回饅也愈來愈大方,她已經懂得如何回應他的熱情。縱使甜言蜜語她不在行,但她的內心比她的外表來得柔軟,感受也比冰冷的眼神來得更溫熱。
她並非麻木不仁,她只是需要她喜歡的男人多一點耐心和等候,只要時間點對了,她就會是個百依百順、繞指柔的小女人。
「認識你這麼久,這棵羊蹄甲樹花開又花謝,你終于說了句好听的話。」傅耿軒抬起頭,凝望她在月光下粉紅嫣然的臉龐,笑得好開懷。
姚知雨笑而未語,主動牽起他的手,一同往回家的路上走。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答應嫁給我,不過,有你剛剛那句話,我想就算我沒娶到你,我死……也不後悔愛上你。」本想說死也瞑目,但幸而及時煞車,沒說出不吉利的話。
「干嘛忽然變得這麼嚴肅?」姚知雨的柔荑模了下他的臉,本來還在笑,現在卻在接收到他怪異的眼神時沉默。
「知雨,我有件事……」就在傅耿軒提起勇氣,想要坦白心中秘密之際,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正巧迎面走近,阻擾了他。
「知雨。」姚姑媽是個臉上時時堆著笑容的人,但在撞見自己疼愛有加的佷女與男人在街上舉止親密之後,臉色也不覺地嚴肅。
「姑媽,你怎麼來了!」姚知雨難掩驚喜,隨即松開傅耿軒的手,迎上姑媽。
「我想來看看你,本來打算先去你住的那邊等,但想想現在差不多是你下班的時間,所以我就直接來了。」姚姑媽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眼神有些冷淡的飄向傅耿軒。「知雨,這位先生是?」
「姑媽,他是……」姚知雨瞥了傅耿軒一眼,考慮著要不要在姑媽面前承認他就是她男朋友。
「姑媽你好,我叫傅耿軒,是知雨的男朋友。」傅耿軒以眼神責備姚知雨,瞧她言語支吾,他干脆主動自我介紹。
他從姚知雨口中得知,姚姑媽是撫養、照顧她長大的唯一親人,也是她生命中最在乎的人,所以傻瓜都知道,他既然愛上姚知雨,自然要努力博得姚姑媽的好感和認同。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姚姑媽心口微微一震,要求他再說一次。
「我叫傅耿軒,忠心耿耿的耿,氣宇軒昂的軒,傅耿軒。」鮮少如此仔細介紹自己名字,他才赫然發現自己的名字取得真好。
「喂!」一瞧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家伙八成又在「羊羊得意」,姚知雨沒好氣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傅耿軒?」姚姑媽覆念著他的名字,開始認真的打量起他,從上到下,從五官到四肢,無一放過。
「對,傅耿軒。」有感于姚姑媽好像對他起了「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的興致,他趁機多打打知名度,加深她老人家的好印象。
「長得真不錯,很英俊,體格也很好,長得真好!」姚姑媽有別于剛才初見的不悅,滿意的笑容漸漸浮上臉龐,接連稱贊他。
「對呀,因為我都是喝羊女乃長大的。」傅耿軒最愛將他的一表人才,歸功于喝羊女乃。
「你就不能謙虛一點?」他是收了羊女乃廠的代言費嗎?開口羊女乃、閉口羊女乃,姚知雨好笑地推了他一下。
「你說……你是知雨的男朋友?」姚姑媽審核過傅耿軒的外表之後,終于回到主題。
「對!我一向都很照顧她,絕對沒有欺負她。」他一笑,鏗鏘有力的回答,想不自夸都很難過。
「是嗎?那我怎麼從沒听知雨提過你?」姚姑媽詢問的眼光投向姚知雨,顯然持懷疑態度。
「姑媽,我……」姚知雨正想解釋,就被他搶了白。
「姑媽,關于這一點我就要請姑媽好好說說知雨,我又不是隱形人,她有事沒事跟人家提提我,又不會少她一塊肉。」
「傅耿軒!你夠了喔!」姚知雨低喝他別再胡言亂語。
他是哪根筋不對?
第一次跟她姑媽見面就裝熟,裝熟也就算了,竟然還告起她的狀?!
「姑媽,我跟你說,事實上我向知雨求過婚……」傅耿軒丟下自己一向黏得很緊的女人,轉而親熱的搭著姚姑媽的肩膀就走,儼然她是他的姑媽。
那是我的姑媽耶。
姚知雨望著那對勾肩搭背、一老一少走在一起的背影,忽然覺得仲夏的夜風有點淒涼。
但往另一個方向想,她的嘴角弧度不自覺地甜甜漾了開。
其實夜風暖烘烘的,跟她此際的心情一樣。
***
回到姚知雨住處的一整晚,傅耿軒和姚姑媽簡直是一見如故,聊得沒完沒了,完全忘了姚知雨這位主角的存在。
直到將近十二點,姚姑媽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大事,起身要走。
「聊得都忘了時間,我跟人還有約,得走了。」
「姑媽,都這麼晚了,你還跟誰有約?」姚知雨這才明白,原來姑媽並不是專程來看她的,而是另有要事。
「一個老朋友而已,沒什麼。」姚姑媽含蓄的笑了笑。
「沒什麼的話,姑媽,你干嘛一臉尷尬?」
「哎呀,說沒什麼就沒什麼,你別多問了嘛,呵呵呵。」姚姑媽又是一陣詭怪的笑聲。
「姑媽,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姚知雨猜測道。
如果是的話,那麼她也樂觀其成。姚姑媽的青春歲月全都耗在她這個佷女的身上,如同姚姑媽一直心念于她的終身幸福,期待她遇到有心有緣的好男人,但姚知雨最希望看見的,也是姚姑媽能找個良伴攜手下半輩子,別再孤孤單單的。
「哎呀!不聊了不聊了,我走啦!你們兩個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記住喔!」姚姑媽故作沒事的朗聲說。
傅耿軒和姚知雨相視一笑,送她到門外時,姚姑媽突地轉身在姚知雨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姑媽,你……」姚知雨為姑媽的話一愣,想再提問時,姚姑媽已然慈愛地拍拍她的手臂,意味深長地朝傅耿軒微笑後,揮了下手便離去。
有心有緣的男人就是他傅耿軒,不會錯了!
為什麼姑媽能這麼斬釘截鐵的確認?固然她對傅耿軒的感覺愈來愈深,可她必須承認,她不曾將他與姑媽殷殷叮囑所謂有心有緣的男人聯想在一起過。
因為姚姑媽的提醒,現在似乎是她該審慎考慮自己與傅耿軒未來的時候了──也就是答應他求婚的契機。
「干嘛這樣看我?」傅耿軒轉頭,不意與姚知雨凝視他許久的眼光觸個正著,他的心猛地一蹦,為那罕見含情的眼神感到困惑及迷亂。
「你能不能告訴我,除了我以外,你有沒有其他可以擁抱親吻,以及同床共枕或更甚于此的人?」既然有心交付自己,那麼她要確定自己是他的「唯一」,這是她對他的首項要求。
「我想想看。」傅耿軒訝于她會有此一問,忍不住輕吐出一口氣。開始懷疑她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他決心趁此機會,試探她的底限。
「你這是什麼態度?還要想想看!」厚!到底有幾百個,他還要努力想想才能回答她的問題?!
呿,男人就是這樣不正經,所以以前她才會提不起興致談戀愛!
這只臭山羊沒事找事,誰不好惹偏來招惹她,惹了她,卻又不痛快給個承諾,只會說什麼就算死也不後悔愛上她,那算什麼?該死!
姚知雨為他的反應而慍怒不已,逕自推門進屋,不再理睬那個惹她心煩意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