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知道我半途一定開溜的念頭,傅沛麟帶我見過雪卿後,就將我安插到一個必須承受他們兩夫妻頻頻注視的位子。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呢?
初初,當然會埋怨自己無以輪比的「好運道」,可忍過一開始的別扭後才發現,其實,中國人的婚宴,實在是相當有意思!
曾將自己置身于一桌子全然陌生的面孔中嗎?
那是一個有趣的開始,靜靜的觀察一桌子來喝喜酒的人,中國人的虛偽與客套在此一覽無遺,相對的,我也從中得到極多的樂趣。
我不知道同桌上的諸位「歐吉桑」跟「歐巴桑」們是來喝喜酒的還是來閑話家常的。他們議論的話題由政治方面的施政方針延伸到經濟改革問題,爾後再拓展到各國教育比較……乃至老生長談的當兵守則?!
多日的食不知味在眾位前輩們的高談闊論中被引出了食欲,饑腸轆轆中盼到了第一道菜上桌,我眼巴巴的等著大家動筷,可等了三分鐘……
沒、人、動、箸!
雖然覺得奇怪,可秉持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如人無人之境般的,我暗中持著研究的心情開始用餐。好不容易,在一會兒後,眾位叔叔伯伯才在一遍「你先、你先」的客套聲中,有了第二個人跟進。
隨後,我發現這情形已成了一種公式,沒有人願意當第一個動筷子的人,每個人都得等到有了第一個先烈出現後,才肯一個比一個假仙的在一片「你先請、你先請」的客套聲浪中動起他們早蠢蠢欲動的食具。?
這真的很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不是嗎?抱著犧牲奉獻的精神,我只好當起我們這桌的品嘗員,在覺得好笑的同時,吃得不亦樂乎。
真正最好笑的,是由麥克風傳出「新郎新娘敬酒」後……
第一對設宴款待這種喜宴的新人,肯定是跟人結了什麼怨才慘遭人設計這一遭,並延禍于後世子孫……一陣研究後,我對傅沛麟抱著無比的同情下了這個結論。
我敢打賭,這整個人聲鼎沸的大廳里,傅沛麟他所認識的人不超出五成。可他不僅要花大把銀兩設宴款待這一大群佔了絕大部分不認識的人,還得讓人當成傀儡般、像是耍猴兒戲似的堆著滿臉的一號笑容,一桌子一桌子的敬酒……
真是人間慘劇一樁!雖然忍不住笑意,可我在心中寄上我無限的同情。
好不容易,在一大群人的簇擁當中,這對幾乎是笑僵了臉的新人來到了我們這一桌,端起桌上的果汁,我讓杯子擋住我大大的笑容。
「夏意映,夏意映在嗎?」
當清晰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大廳時,我差點將口中的果汁盡數吐出。跟每個人的反應一樣,我往架設麥克風的台上望去。
苗緯樵?!
他在這里做什麼?在全場竊竊私語,並極力用目光搜尋那名叫「夏意映」的人的同時,我試圖鎮靜的置身事外,裝成一副「那人不是我」的模樣來充數。
「夏意映,你快出來。」斯文有禮的好好先生這時候看起來急得跟什麼似的。
只有天愛知道我出席這場婚宴,是她告訴他的嗎?為什麼?我嘗試著想不著痕跡的悄悄離開,試著在最不驚動大家的狀況下與苗緯樵會合,可該死的傅沛麟,他完全粉碎我悄悄離開再與苗緯樵聯絡的計畫。
立于我身旁的他,一個招手,不僅僅引來苗緯樵的注意,全場的目光也讓他一並給招來了。
「是他嗎?」傅沛麟佔著立于我身旁之勢,突如其來的冒出這麼一句。
「不是。」我沒好氣。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問我這個。?
我知道我成了眾所注目的對象,光看我全身起的小疹子就不難發現這一點。人群的目光會讓我不自在,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這一點,相當認分的明白自已是個不適合當公眾人物的小人物,這苗緯樵,淨是跟我的處事方法唱反調。
「可惜,他很不錯。」自視甚高的傅沛麟是很少夸獎人的,若我沒听錯的話,傅沛麟的話中盡是惋惜。
「感覺不對。」不是撥他冷水,這本來就是事實。
我能想像出,現在轉身就走的行為將會提供一屋子酒足飯飽後的評論話題,但……
管他的!
反正我又听不見,而且,這一屋子的人除了這對新婚夫婦外,我根本就一個也不認識,誰理他們要說什麼閑話呢?就這樣,我沒讓苗緯樵有走近我的機會,讓我的一頭長發在空中畫下一道優美的弧線——轉身就走!
「意映!」匆匆追上來的苗緯樵在宴客廳外一把抓住我。
「究竟是什麼事?」這苗偉樵最好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解釋他這麼露臉的行為,否則我大卸他八塊的沖動恐怕會「很不小心」的實現。
「沒時間說了,你快跟我走。」苗緯樵不由分說的拉了我就跑。
「我要一個解釋。」掙月兌他的手,我立于原地不願前進。
「拓他……」
「他怎麼了?」我的心一緊。
「他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濃厚的藥水味喚回我的神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苗緯樵到達醫院,一顆心好亂,亂得無法思考、無法有任何的運作,整顆心就懸在急救室內的人身上。
「他只要她,他只要她……」守候在手術室外的天愛見到我們出現,忍不住哭倒在苗緯樵的懷中。
我無言。
要來醫院的路上苗緯樵已對我說過,苗緯拓在陷入昏迷、讓人送進醫院時,口中喚著的是我的名,也僅有我的名……對于天愛的指控,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男人呵……
緊抿著唇,怕讓自己哭出來。心中對于這男人的那份無法釋放的全然愛意,此刻只能籍由這種舉動來暫以舒緩,根本無暇去在乎口中嘗到的血腥味。
仿佛等了一世紀那麼漫長,牆上閃爍得令人心驚的紅燈終于趨于靜止,相對的,另一波的窒人心息的期盼也接踵而來。
「亦文,他怎麼樣了?」魚貫而出的醫護人員當中,苗緯樵迎上為首的醫生。
「夏意映來了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與苗緯樵似是舊識的醫生摘下口罩,露出與整身醫護裝扮格格不入的清秀俊顏。
「我是。」一雙眼望眼欲穿的緊盯著再度關上的門扉,我慌亂的答應了一聲,沒心情多理會這不符醫生沉穩形象的突兀。
「麻煩你跟我到樓上的加護病房一趟。」
嘎?為什麼?
三個人六只眼打了六個問號看著那個俊美得過火的英俊面孔。
「緯拓在短暫清醒時交代要夏意映一個人先見他一面。」擁有漫畫上天使面容的醫生,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解釋道。
「他不是在里面開刀急救?」苗緯樵問出大家的疑惑。
「我通知你來時他已經讓我送入加護病房了,我沒告訴你嗎?」
「陶、亦、文!」苗緯樵的樣子看起來大為光火。?
沒興趣去了解已經發生的一筆爛帳,趁空問明加護病房的所在,帶著歉意,心虛的看了一旁的天愛一眼,我頭也不回的直奔而去。
一道門,阻隔了門里門外的兩個世界。
像是舉步維艱般的朝圍了一層隔離罩的病床走去,還來不及走到床畔,淚,已經先行滑落。
他看起來很糟,平日有形的頰此刻不僅胡髭肆虐,還讓人心疼的益加削瘦,顫抖的輕拂去他額上的一撮散發,我哽咽的以他一直希望的方式喚他。
「拓……」
看著一動也不動蒼白的他,眼淚,掉得更凶了。
「是我啊,我是意映……你听得見嗎?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你說話啊,開口跟我說話啊!」始終壓抑住的情感在這一瞬間爆發,沒有掩飾、沒有所謂的第三者的芥蒂,就這麼讓自己的感情赤果果的呈現在他面前,可……他能听見、能看見嗎?
我不要他這樣,我要他好好的啊!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我面對這一切?拓,你是在懲罰我嗎?我真的無法再承受這些了,心會痛……好痛、好痛,我不要你這樣,這樣比將你拱手讓人還讓我難受,你知不知道?」
若不是怕弄疼受著傷的他,我真的會不顧形象、像是演連續劇一般的抱著他痛哭一場,可我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就算是無以復加的痛徹心肺,最多也只能俯,輕抵著他的額淌著淚。若是可以,我寧願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人是我,至少,我不用面對這些。
「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那你就可以丟下我?」毫無預警的,理當是處于「昏迷狀態」的人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根本就沒來得及讓我有什麼反應,一個俐落的翻身,下一刻,我們兩人易地而處,我已讓他給牢牢的困在身下,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人的意料。
「你……」一時之間,我的腦筋呈現一片空白,只能一臉呆滯的看著他。
「我說過你躲不過,我總有辦法找出你的。」
除了外表看起來還是一樣的糟,那語氣、那神情……是他!真的是他!他好好的,完整無缺的好好的……
「拓……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能喚著他的名。
不由分說的,苗緯拓深深的吻住我,就像是那一夜,我們兩人皆因酒精而喪失理智、導致演變出一切錯綜復雜的那一夜。失而復得的狂喜淹沒了我,沒有多去顧忌其他,我放縱自己回應這個切切深吻。
良久——
「總該讓我知道你的心、逼出你的人……」苗緯拓一雙晶晶亮亮的黑眸凝視著我。
一顆緊繃著的心在確認出他的安好後獲得放松,死命的摟住他的頸項,我肆無忌憚的痛哭出聲——這男人,真的是注定來毀滅我的。
若這一場幾欲讓人喪失心魂的事件只為逼出我的人、我的心,那他徹底的成功了;我是能做到故作堅強的將完整無缺的他拱手讓人,這是因為我自恃還能躲在暗處見著他,可,要我親眼見到自己永遠的失去他,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我怎麼也無法想像自己將要永遠的失去他;怎麼辦?這男人已完全掌握住我的弱點,這個讓人愛得心都發疼的男人喲呵!
「別哭呵別哭,我的意映。」苗緯拓吻著我的淚,輕聲的哄著我。
「不準你再這樣嚇人。」情緒暫難以平復的我往他胸膛槌了下。
「那你呢?會再鬧失蹤記?」直視我的晶亮黑眸中盡是探索。
漸漸平息的眼淚讓他的問題再度勾引出來——
放不開,已經再也放不開了,只怕,現在再也沒有什麼方法能將我的心由他身邊拉開了。可是天愛呢?天愛怎麼辦?我已經答應過她了,我又該怎麼面對她呢?
一個是我親逾手足的好朋友,一個是我愛甚性命的男人,要依道德規範選擇了朋友,我就失去整個的心與一切的意義,若依感情用事選擇了愛著性命的男人,我又無法面對自我良心的苛責與相關的第三者輿論,這要我怎麼去選擇起?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這種似曾相識的兩面為難問題,逼得我今日特別發達的淚腺幾欲泛濫成災。
「意映,不要把一切復雜化。」抵著我的額,他輕憐蜜愛的擁著我並輕拍我的背,「我已經說過我會處理,為什麼不試著相信我呢?」
「我能嗎?」我哽咽。不是看輕他的能耐,而是我無法置身事外啊!
「這是你唯一該做的。」啄了口我的唇,苗緯拓霸氣十足的宣布著。
「我做不到。」我不想露出可憐兮兮的語氣的,可我不由自主。
「你得學會相信我,學會把事情交給我處理。」
「我不想傷害到任何人,尤其是天愛。」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很氣他那一副什麼都了解的神情。「你不知道天愛對你的心,也不明白我介于你們兩人之間是要經歷什麼樣的煎熬,苗緯拓,你是個大混蛋!」
出人意料的,苗緯拓笑了出來。
「我知道,你已經說過了。」
「有嗎?」我怎麼沒印象??
「有,上次你發著高燒時曾說過。」
是嗎?那一次,我究竟都說了些什麼?
「不要轉移我的注意力。」猛然驚覺他的意圖,我不悅的又槌了他一下。
「我希望我能。」苗緯拓嘆了口氣,將我擁緊了點。「瘦了好多,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呵護珍寵的語氣讓人心頭暖烘烘的。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我刮他的頰,五十步笑百步的情形就是指我們兩個。?
「喜歡你原來的樣子,把自己養壯一些,嗯?我不希望我下半輩子對著一副瘦骨嶙峋的枯骨度過。」
先不討論他夸張化的形容,下半輩子?可能嗎?我們?
「我沒有辦法置天愛不顧。」談起這,我的眼楮又覺得發熱了。
要是他沒出現、沒讓我遇上他……那就好了。我知道要時光流轉回到從前是不可能的,可是此刻看著他,就是忍不住冒出這個幼稚的念頭。
「若是可以選擇,我真希望永遠不要踫上你。」忍不住冒出這麼一句。一切全是他的錯,要是他不出現,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令人為難的問題了。
「你沒得選的。」苗緯拓滿臉的嚴肅。「因為,即使沒有陰錯陽差的那一夜讓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天涯海角,我也是會將你找出來。意映,我要你明白一件事,別總覺得你虧欠天愛什麼,這一生,你合該就是我的人,沒有別人、沒有天愛。跟天愛的婚約自一開始就是錯誤,原本不應該存在的,即使你沒有出現,這個婚約也是遲早要解除的。」
「若明知道是個錯誤,那又怎會有個開始呢?」不想去翻那些陳年舊帳,可是,我真的無法相信這男人會願意去做一件他不想做的事。
「這件事,只有我和天愛的父親知道其中的內情。」撫著我的頰,動作輕柔的像是呵護一件珍藏品,「會告訴你的,不過,我想等到該在場的人全聚集在一起時候再談。這幾日,我已經同孫伯父談過了,他也同意取消這個婚約……」
「什麼?你?談過了?」我呆愣了下,這幾日,他不是什麼事也沒做嗎?
驚覺到自己那一副「我怎麼不知道」的表情太過時已經來不及了,苗緯拓這精明的男人已察覺其中的不對。
「這些日子,你究竟是躲到哪兒去了?」
「我……」沒想到他會追究,抿著下唇,我無法回答。
「算了,既然你已經回到我的身邊,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吻了下我的唇,苗緯拓露出既往不咎的釋然神情。「答應我,再也別離開我了?」
「你以為我想嗎?」回想起每日躲在窗邊等待著看他幾眼的日子,眼中不由自主的蒙上一層水霧。「看著你一日消瘦過一日,我的心也跟著難受啊!」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待在我的身邊,哪兒也不去。」苗緯拓極其順口的做下結論。
「事情會有那麼簡單?」心一沉,我頹然的問。
問題繞回原點,不是不想相信他,只是每當我想起天愛,想起她歷時多年的愛與執著,我就是無法如他所說的,放松心理上的壓力。
「女人,你是在考驗我的耐性嗎?到現在還不肯相信我?」我知道他想哄我,即使他故做一臉凶惡的模樣。
「我只是……我只是無法像你這般樂觀。」回避他的眼神,不想潑他冷水,只好委婉的挑著含蓄一些的字眼。
「我知道我要的,你也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了,意映,不要再當幫凶了,嗯?」苗緯拓話重心長的凝視著我。「該是讓天愛認清事實的時候了。」
若釋放出去的感情要是能說收回就收回,那自古多情總被無情傷的就不會叫做女人了。君不見,比比皆是痴情奇女子,哪一個不是守著無法收回的心而黯自神傷?這男人,肯定從頭到尾就不明白天愛的心情,更不明白一個女人在天生性格上所擁有的一個最大缺憾、執迷不悟!
「你明知道我跟她是怎麼也不可能的,難道,你就喜歡看著她一個人活在夢幻中、守著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為了她的夢,非還得賠上三個人的一生?」
察覺自己的語氣太過,苗緯拓嘆了口氣,放軟聲音。
「意映,認清事實好嗎?或者,表面上你會覺得你傷害了天愛,但我得告訴你,雖然我無法給予她所想要的,但一直以來,除了這個毫無意義的婚約,天愛她也就像是我一個鄰家妹妹。就如同你不會,我也絕對不會傷害她……其實你心里也很明白,事實並不是這樣的,沒有人會去傷害天愛,只是,因為你光顧著逃避而不想面對罷了……意映,好好的想一想,即使不是為了我們自已,也總該有人讓她成長、認清一切了,沒有人願意陪伴她活在她的夢幻中的,至少,我不願意。」
我無言。如果我能,我也希望我能反駁,可我無法反駁他,因為他所說的都是事實。
「意映……」
沒讓他再說出一番令人讓人啞口無言的大道理,毫無預警的,我吻上了他的唇。
「這代表?」苗緯拓突然不確定的看著我的眼。
笑意未起,蓄滿眼眶的淚卻先行滑落——
「如果前面是懸崖、是地獄……無論如何,你——都將有我同行!」
知易行難!
這句話是誰說的啊?孫先生逸仙大哥?還是哪一位古聖先賢的名言?
總之,那不重要,現在讓我頭皮發麻的,是一想到一牆之外將有一場硬仗等著我打,那種心情、那種心情……唉——
「意映,記得你的承諾。」看出我的不安,苗緯拓握緊我的手。
稍經梳洗後的他整個人神采奕奕,怎麼看也想像不出一個鐘頭前只能用「糟」來形容的模樣。
「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不是嗎?」給他一個虛弱的笑容,不打算讓自已承擔太多心理負擔,深呼一口氣,毅然決然的,我推開那扇阻隔成兩個世界的門。?
「……」由苗緯樵與天愛倒怞一口氣的模樣看來,他們所受的驚嚇不輕。
「陶亦文!」苗緯樵最先反應過來,第一個找的,正是那位空有天使面容,卻一臉看戲似的表情杵在一旁的人。
我知道他,陶亦文。苗緯拓對我說得夠多的了,我不僅知道他是近日內來台灣作短期交流的一位享譽國際、極為著名的腦科權威;也知道他是和苗緯拓一起穿的好哥兒們;我更知道,這個個性中帶著點不可取的幸災樂禍性格的人,好死不死的,他正是這整場車禍事件的主謀人。
莫怪乎,在初見面時,我總覺得他的眼神像是打量我似的,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現在一想,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還真難為他了,為求逼真,這陶亦文在各大醫院皆傳鬧病床荒的時候,竟然好本事的空出一間加護病房來作戲。不僅騙得我們幾個人團團轉,更在我賠上幾加侖眼淚時,還無怨無悔的附上真心一顆。
「陶亦文,你最好有一個解釋。」苗緯樵向來斯文有禮的形象此刻已所剩不多,看得出他現在很想揍人。
「這……我也是身不由己嘛!」模模鼻子,陶亦文的笑容中盡是淘氣。
「還不都是他。」陶亦文看向苗緯拓。「當了他近三十年的兄弟,曾幾何時見他這麼不對勁過?看他就這麼快讓泛濫成災的相思給淹死了,我這做兄弟的不幫幫他似乎也說不過去……其實,也沒騙你們什麼嘛,一個是心病,一個是腦部受重擊的車禍,兩者一樣都是不治之癥,沒什麼好計較的……」
就在那一廂,陶亦文胡天扯地的跟苗緯樵解釋的同時,這一廂的我也完全沒有選擇的,不得不面對天愛——
「你怎麼說?」天愛目前的樣子尚屬冷靜的範圍內。
我知道她看出來了,即使不是苗緯拓環繞在我肩上、那全然佔有的模樣讓她明白,以她對我的熟悉,她不難看出我已做下違背先前承諾她的決定。
「我……」不敢迎視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只有回避一途可供選擇。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眼角余光中見著天愛的手已揚起,佇立原地的我不做任何反應,閉著眼就等著承受這一耳光。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預期中的火辣疼痛並沒有出現,身邊的男人如天神降臨之姿攔下了這一巴掌,全然捍衛的神情,讓天愛哭著投入一事變就立即放棄與陶亦文追究的苗緯樵懷中。
「天愛,你的教養真是令人汗顏。」苗緯拓皺眉。
「教養?你跟我提教養?」滿是淚的天愛恨恨的看著我。「看看你身邊的人,一個搶走別人未婚夫的女人就叫作好教養?」
「夠了,我已經受夠了你這些無意義的話。」苗緯拓的臉一沉,令人備感壓迫的氣勢立現。「不用扯上意映,這一切,一開始就與她無關,听好,沒有婚約,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的,你懂嗎?我很高興這個錯誤現在終于改正。」
「什麼意思?」淚眼模糊的天愛訥訥地看著他。
「我跟你父親討論過了,他已經同意解除這個婚的。」?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這麼做?」天愛淚眼婆娑的模樣,在見到我的那一瞬間轉為讓人頭皮發麻的恨意,「一定是你,是你教唆他這麼做的是不是?夏意映,想想你先前所答應過我的,這又是你的另一項計謀了是不是?哄得我再一次對你的信任再狠狠的桶上我一刀……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吶!」
「不是這樣的,天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該怎麼說才能表達我心中歉意的萬分之一?
天愛的樣子……該怎麼說呢?要不是苗緯樵攔著、苗緯拓擋著,她真的是會撲到我身上的。此刻的她真的有一絲張牙舞爪的意味,即使我不想這麼說她。
「你們……」
在一旁看得饒富興味的陶亦文讓人驚訝的竟開口發言,原以為,他會這麼袖手旁觀的看著我們,直到曲終人散。
「……是不是可以試著先回避一下,再討論你們其中錯綜復雜的問題?」指了指周圍不好意思圍過來,只能用關愛的眼神研究我們的路人甲、乙、丙,陶亦文狀似好意的建議著我們。
「當然,要是你們想要多一些的臨場感,覺得要有些觀眾才感覺比較好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兩手一攤,陶亦文的臉上盡是無辜。
苗緯拓與苗緯樵這兩個原先像是兩只斗獅似的兄弟,在下一秒皆惡狠狠的瞪向陶亦文,一口惡氣也全異口同聲的噴向他——
「空出你的辦公室,我們需要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