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俠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日暮時分,找尋炎香未果的他還沒靠近竹屋,遠遠地,就看見屋前的台階上蜷曲著一個人,依那一身的素白推斷,該是讓他心心念念的冷雪,但……這怎麼可能?
不願相信,可事實不由得他不信,蜷在那兒的,真是冷雪!
看著她等到累極而在台階上不小心睡去的素顏,戚俠禹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何以冷雪不好好地躺到床上歇息,反而要蜷在門前……像是在等人似的?戚俠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她是特地在門口等著他回來,可如果不這麼解釋,真的很難理解,她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想不透其中的原委,而此刻,除了不解外,戚俠禹更覺得心疼。
她劍傷未愈、內傷還有待療養,這時候的身子骨較之平日身體強健的她,真可以說是天差地別,更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了,現在的她就連抵抗力也弱得可以。這樣的她,只要一不當心,很容易感染風寒病痛的,更何況山里頭天寒露重,她衣服也不加一件地直待在外頭,要是因此而著了涼,那豈不是又要多受病痛之苦了。
動作極輕地,戚俠禹想抱起她,但冷雪的反應本就敏銳,加上睡得淺,還是讓他輕柔的動作給驚醒了。
「你回來了。」冷雪雖醒,卻沒立即地醒來,模模糊糊地咕噥了聲,臉頰在他的胸膛上磨增了幾下,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後,倦極地又閉上眼休息。
戚俠禹微微一笑,因為她這下意識的行為反應。
同樣的情形要是換了別人的話,只怕在踫上她的那一刻,她早神情戒備地完全清醒了過來,哪還能保持著睡意,由得人這樣親密地抱著而無所覺呢?
因為是他,他的氣息是她所習慣的,所以能讓她在驚醒之時迅速地撤下心防,並讓睡意再次濃濃地侵襲她的神智……他知道自己不是處于全然無望的地步,現在,他更是這樣地認為……「戚大哥,你回來啦。」帶笑的問候真正驚醒了冷雪。
有些的尷尬,對于眼前的景況。
怎麼回事?她不是已打定了主意,要跟戚俠禹保持距離的嗎?
怎麼會一點戒心也沒地任由他這樣抱著她?
靠著戚俠禹的胸膛,除了不自在以外,冷雪對事情的發生也有些困惑,但這些很快就不是問題了,因為她的注意力很快地被轉到其他更難了解的問題上。
「嗯,麻煩你了,讓你幫我照顧雪兒。」戚俠禹朝邵小憐點頭微笑。
邵小憐?
沒錯,就是在冷雪面前吐血的邵小憐,這也是為什麼冷雪在看到她之後,會愕然到忘了自身問題的原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就看邵小憐吐了一大口血,臉色蒼白地倒了下去,而且還是她拖著虛弱的身子處理善後,並把昏過去的她扶到床上去的,怎麼現在又出現一個臉色一樣紅潤、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邵小憐?
冷雪的臉色變得相當地奇怪。
她會在屋外頭睡著,全是為了邵小憐昏迷不醒,她特地到外頭來等戚俠禹歸來醫治卻久候不著才不小心睡著的,可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完好無缺的邵小憐?!好吧,如果現在在她面前的邵小憐是完好無恙的,那她之前看到的、經歷的那些又是什麼?幻覺嗎?
「雪兒?」戚俠禹注意到懷中的冷雪神色有異。
順著她的目光,他看向面前的邵小憐,眼中滿是不解。
「戚大哥,雪姑娘怕是不好意思吧。你快放下她,讓我帶她去休息吧。」邵小憐面不改色地撒下漫天大謊。
邵小憐的話讓冷雪想到自己該掙扎的,而她遲來的掙扎讓想多親近她的戚俠禹心中一嘆,最後不得不依她所願地放開她。
「戚大哥,你沒遇上武哥哥嗎?」邵小憐接著問。
武諾天也在找尋炎香,說是為了要讓她強筋健骨,為了這理由,他已經早出晚歸地忙了好一陣子了。
「我沒遇上他。」戚俠禹抱歉地笑笑。
「戚大哥可以幫我在附近繞繞,找武哥哥回來嗎?天已經漸漸黑了,我怕他找炎香找過了頭,忘了該回家的時間。」邵小憐一臉憂色。
「你放心吧,我幫你找找,那……」戚俠禹一口允諾,但情難自禁地看向冷雪,不放心的表情明顯可辨。
「我會好好照顧雪姑娘的,戚大哥可以放心。」邵小憐接口,一副秀外慧中的賢慧家妓?
因為她的承諾,戚俠禹放心地離開了,而小雪狼則是搖著尾巴跟了上去。
從頭至尾,冷雪一句話也沒說。
整件事情透著古怪。也就因為這樣,她才會一句話也不說,冷著臉看著邵小憐使計支開戚俠禹。這當然是故意的,而其中的緣由,她知道邵小憐會說出來的。
果不其然,在戚俠禹離去後,邵小憐臉上溫和的笑容垮了下來,她看著一語不發的冷雪,秀麗的臉上掛著可憐兮兮的苦笑。
冷雪等著,等著她的解釋。
默默承受著冷雪的注視,沒預警地,邵小憐雙膝一軟……在冷雪能反應過來前,瞬時矮了半截的她已跪了下來。
這算什麼?
對著瞬間發生的事,冷凝的麗顏上閃過一絲異色,雖然冷雪嘴巴上什麼也沒說,但她的心里已經受夠了。
該死!到底還有多少的意外在等著她?
「雪姑娘,我知道這請求很唐突,但請你別把我不舒服的事告訴戚大哥好嗎?」邵小憐對著臉色僵凝的她請求道。
「你起來說話。」冷雪表示,態度上稍嫌冷硬了些,可是那是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表現出和善語氣。
「不,請雪姑娘成全,要不小憐不能起身。」
「我不听矮了半截的人所說的話。」
用了最簡單的方法,冷雪把話一丟,逕自向屋里走去,就不信邵小憐會傻呆呆地跪在門外等人發現她奇怪的舉止。
如她所想,邵小憐跟著進到屋中,只是對著冷雪,她又想跪下……「你再跪,不管說什麼,我都不幫。」看穿她的意圖,冷雪不客氣地丟下話。
邵小憐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屈服于冷雪的恐嚇。
「雪姑娘,無論如何,都請你別把我的情況告訴戚大哥好嗎?」看著冷雪,邵小憐的哀求重新來過一次。
「為什麼?」冷雪不解她的意圖。
「因為……因為我不想讓武哥哥知道我的情況……」想起心愛之人著急絕望的樣子,邵小憐的眼楮紅了起來。
「他是你的丈夫,你身上有病,就該讓他知道。」冷雪有些困惑。以她對「夫妻」的認知,事情就該這麼處理的,不是嗎?
「不!千萬不能讓武哥哥知道!」邵小憐急忙解釋。「如果讓他知道我身上的寒毒發作了,他會絕望、會痛苦、會陪著我一塊兒等死。我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所以一直想辦法瞞著他……」
「一直?」冷雪注意到她的用字。
「是的,我身上的寒毒已經發作一陣子了,因為武哥哥最近一直忙著找炎香,所以我才能瞞到現在」邵小憐老實承認。她知道,若不對冷雪全盤托出,她絕不可能會答應幫她隱瞞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冷雪只覺得越听越混亂。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沒想到會有回憶起這件往事的一天,邵小憐的神情顯得飄忽。
冷雪專心地听著。
「我跟武哥哥的結合,是許多許多人不樂見的,因為,在世人的眼中,我們兩個人的身份對彼此來說是項最大的禁忌……」看了下冷雪,邵小憐悲傷地苦笑。「因為武哥哥是世人眼中的魔教中人,而且還是下任的掌教者;至于我,我是人人眼中的名門正派之後,武陵邵家的女兒……」
沒錯過她提及自己身分時,眼中那種濃濃的悲傷,那悲傷讓冷雪有些困惑。她听過武陵邵家,是個頗具分量的武林幫派,能出身于這樣的知名世家,就算沒有與有榮焉的優越感,也不該是這一副生錯人家的幽怨神情。
「不是因為武哥哥的關系。」知道乍聞此事的人會有什麼反應,邵小憐主動地解釋。「我先跟你說我名字的典故,這樣,你大概就能懂了……其實,我會叫小憐,並不是家里的人憐惜我,才把我取名小憐,事實上我在七歲之前,其實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私生女。
私生女?
意想不到的告白讓冷雪有些詫異,只是淡漠的臉上沒顯示出來。
「我娘本是邵家的一名小侍女,因為當家掌門,也就是我親身爹親一次的酒後亂性,造就了我的出生;而我在出生之後沒多久,我娘便讓善妒的大娘給逼死,至于我,因為好歹是邵家的孩子,再者怕事情若傳出去,噬兒的行為會壞了家聲,這才會留下名不正、言不順的我,但因為是名門正派,雖勉強留下了我,可私生女這種代表不光采的身分,當然是能隱瞞就盡量瞞著不讓人知道,就因為這樣,我的存在在邵家是可有可無,尤其是大娘的打壓,更是沒幾個人會給我好臉色看……」想起那被欺凌的過往,邵小憐已從以往的暗自憂傷變成現今的面無表情了。
听到這里,冷雪心中輕哼一聲。
這就是人!就是所謂的父母了!
一個是一逞獸行後,卻一點擔當也沒有的父親;至于母親,一樣地沒用,在受到逼迫後,只求得自己的痛快,完全沒想過無辜的稚齡女兒,任女兒受人欺凌……想到這些,本就對人性沒存有什麼好感的冷雪,心中說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不知道冷雪心中所想,邵小憐繼續說道︰「雖同樣是邵家的子女,但不同于其他的孩子,我的日子過得很苦,被分配在離主屋最遠、最冷僻的一間小廂房中,而在我長大前,只有一個跟我母親生前交好的梅麗姨,因為可憐我而主動接下照顧我的責任,直到我稍知人事後,就開始跟著梅麗姨做事,像是邵家眾多佣僕中的一個不知名小女僕一樣……」
冷雪听得開始皺眉了。
「你不難了解到,為什麼我會被漠視到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地步了吧?」看著她皺眉,邵小憐反而對她笑笑,然後接著道︰「在我七歲之前,別說是名字,事實上我連父親的面都沒見過一次,而小憐這名字,還是七歲時,我名義上的大哥、邵家的嫡長子跑來戲弄我時,听得梅麗姨喚我可憐的孩子,順著她的話來訕笑、嘲弄我是沒人要的小可憐而來。」
「你恨嗎?」听到這里,冷雪只能問出這句話。
「恨?」邵小憐搖搖頭。「倒也還好,雖然只有梅麗姨是真心待我好的人,可那已經足夠了,她給了我很多的愛,再說,也幸得當時大哥為了笑話我而向大娘堅持為我取名字,要不,恐怕我連小憐這名字都沒,到認識武哥哥,都還是個沒有名字的人呢。」
「那你跟武……」冷雪想著曾听她說過的名字。
「武諾天。」看出她叫不出口的困窘,邵小憐溫順地接口,解決冷雪的苦思。
「嗯,武諾天,你跟他是怎麼相識的?」重復一次男主角的名字,冷雪問出心中的好拜?
「跟武哥哥的相遇,是上天安排最美好的一件事了。」不似剛才的憂郁,想起這一段往事,邵小憐秀氣的臉上帶著朵美麗的微笑。「那時我的父親發帖給各大門派,集結了一批所謂的正義之師想剿滅世人眼中的魔教,武哥哥是在夜探時听到他們談論著想以結親的方式,降低他們教內的戒心,好一舉殲滅他們。他覺得荒謬,而為了要讓出這些主意的人自亂陣腳,那一夜就抓走了被指定為新嫁娘的我。」
「你?新嫁娘?」冷雪意外地看著她。
「沒錯,他們決定要推我出去當聯姻的棋子……很可悲吧?我的存在,是在這時候才被正視到的。」邵小憐自我解嘲地笑笑。
「難怪你的心會向著武諾天。」冷雪認為理所當然,在她的觀念中,像這種打著正義之師的旗幟卻只知顧自己的利益,平日喪盡天良不善待自己的兒女,等到有需要時,又無所謂地把備受冷落的孩子推出去送死的偽善者,那才是真正的惡魔,還不如跟著一個重視自己的人好。
「不是,我是跟武哥哥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最後才在一起的,並不是因為邵家待我不好的關系。」邵小憐否認了她的推測。
「那些事,包含你身上的寒毒?」冷雪沒忘了先前的主題。
「嗯,那時所有的人一再地給予我們壓力,尤其是我的親身父親,在得知我深得武哥哥的信任跟寵愛後,他持續不斷地以溫情攻勢要我背叛武哥哥,幫他除去武哥哥跟武哥哥的父親所領導的教派。」
「這種人,幫他做什麼?」冷雪不屑地輕哼一聲。
沒受冷雪的影響,邵小憐維持一貫的平和語氣再道︰「我不肯答應父親的要求,我那父親便對他的正義之師宣布,說我受魔教所惑,已喪失了我的心智及羞恥心,他宣布要大義滅親,並與走火入魔的我月兌離父女關系;而武哥哥那一邊呢,為了我,也受他父親施加了不少的壓力……在雙方面的施壓下,到最後,我跟武哥哥便決定要遠離所有擾人的俗世情仇,躲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著最單純的生活。」
「可是……」想到那次的圍剿,邵小憐的臉色一黯。「就在我們正準備要出門找尋屬于我們兩人的天地之際,因為我的疏失而被跟監,派人跟監我的父親便率著大批人馬殺了出來……」
「你身上的寒毒,就是這麼來的?」
「嗯!那時武哥哥以一檔百,本來他大可以月兌身的,可就是因為顧忌著我,讓他縛手縛腳,所以他完全施展不開身手來,有一個長相奇怪的老人家就趁著他不注意,從他的身後縱身飛撲向他,而那老人家欲擊向武哥哥的一雙手冒著可怕的煙……」
「所以你代他擋下了?」冷雪下了結論,但完全不能理解這邏輯。
既然她已經認為可怕了,怎又會挺身代為攔下這一掌呢?
「雪姑娘,如果同樣的心情、同樣的立場,你會跟我做同樣的事。因為怕心愛的人受到傷害,就算是再駭人的事,你也會同樣地奮不顧身地挺身代他承受一切的。」看出冷雪不以為然的表情,邵小憐以過來人的語氣幽幽地對她解釋。
冷雪還是不懂,但不知怎地,她的腦海中一再浮現出有人想傷害戚俠禹的畫面,那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而且很困惑,她不明白自己干麼去想那些?
「之後呢?」急切地想擺月兌那些讓她覺得很困惑又不舒服的聯想,難得地,冷雪主動開口問了。
「之後我才知道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會讓人致命的掌法,叫鎖命寒冰掌,被擊中之人會飽受寒毒之苦,折磨到五髒六腑被寒氣所滯而死亡為止……」
「有人來了。」體能喪失,但過人的听力還存在著,听到異響的冷雪提醒她,打斷了她末完的話。
「拜托你,不管你的決定怎麼樣,但在我跟你解釋完之前,請你千萬別說我發病的事。」听到她的話,一點武功也沒的邵小憐著急地哀求著。
不知道是什麼說服了冷雪,可能是邵小憐急切的語氣,也可能是她那一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總之,一陣沈默後,冷雪點了點頭,而同時,竹屋的門被推了開來……那是個全身泛著寒冰之氣,冷得會讓路人自動回避的冷酷男子,尤其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如春風、似冬陽的戚俠禹,這一比較更顯出這個男子那一身讓人難以親近的冷酷特質?
很是懷疑,這樣的人會是邵小憐口中寵愛她的人,更開始後悔,不該答應她的要求,為了這樣一個難以親近的男人,竟要賠上溫婉良善的邵小憐的生命,這怎麼想,似乎都劃不來。
但現在想這些都太晚了。
因為冷雪已經答應了她,在听完所有事之前,不泄漏任何事。
這是她的承諾!所以……就算是後悔,她也得做到。
事實證明,事情果真不能只看表面。
過了幾日後,對這個看似冰冷的武諾天,冷雪已經完全推翻一開始的既定印象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恐怕也沒法兒相信,一個人的轉變竟能如此之大?
很難相信,但事實就呈現在她的眼前。這些天,她親眼看著一個她認為是萬年寒冰般的嚴峻男人,在心愛的人面前立即變成一個雙眸中有著似水柔情的溫情男人……有點兒離譜,但因為是她親眼所見,她想不相信都不行。不過,直到現在,她一直都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想什麼?」看著她的心不在焉,牽著她手的戚俠禹心中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不得不出聲,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
這幾天她老避著他,現下這月下散步的機會可是他想盡了辦法,最後用「別打擾小倆口談情」的理由當撒手鑒,好不容易哄得她答應才得來的,怎能讓她用來直想著別人的事呢?
「沒有。」冷雪直覺否認。
「小憐姑娘她跟你說了些什麼吧?是要你別說她病發的事嗎?
前兩天,你傍晚時在階梯前等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件事吧?」戚俠禹猜測的話,神準度只能稱為奇跡了。
「你……」怎麼回事?他……他知道?他竟然什麼都知道。是哪兒露出破綻了呢?一堆的疑問,讓冷雪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別驚訝,在我想來,諾天竟肯丟著小憐一個人在竹屋,獨自去找什麼炎香之時,我就猜出個大概了。」戚俠禹解釋道。「別忘了,人是我救的,而當初雖用我純陽內力抑制住了她身上的寒毒,但那也只是暫時性的,並不是根治的萬全之計,算了算時日,也該是再發病的時候了。」
「所以你是特意過來的?」冷雪一雙泛著寒意的眼眯了起來。
原來全是假的!說什麼是為了她,想到他們這對隱世夫妻就住在附近的山林里,這才特地帶她來休養的。才怪!他只是想來看看他的病人,才不是為了她。
「當然不是。會想起他們,只是為了先找個地方讓你歇息才想到的,本也不抱什麼希望,因為我不確定他們兩夫妻還住在這兒。
會來,只是想借用一下這里的竹屋,而剛剛好他們都還在而已。」
戚俠禹的說明推翻了她內心的假想。
突然地,剛剛心中那一股被欺騙的怒氣又消失無蹤。冷雪沒接話,等著他往下再說下去。
「其實一開始我只是猜測,並不是很確定,所以那一天沒跟你交代,匆匆地便出門尋找傳說中的炎香果……這一來當然是真心想幫忙找,希望找到時可以解去小憐姑娘身上的寒毒,同時也分一些炎香好化去你體內的寒氣、加速你復原的速度;二來是希望能踫上諾天,親自向他證實這件事,只是在山里頭沒遇上……」
「而後來小憐藉口支開你,要你幫忙找武諾天回來吃飯時,你便踫上他了,而且也證實你所猜測的。」冷雪冰雪聰明,接口並測得後來的事。
「沒錯,就像你說的這樣。」戚俠禹稱許她的聰慧。
「既然你知情,為什麼不救邵姑娘?」
「不一樣的,小憐姑娘的寒毒只是被壓抑住了,不是完全地化去……」想了想,戚俠禹換個方式解釋︰「讓我這麼說好了,被壓抑下的寒毒會往她的體內一再一再地找出口,而這同時,寒毒的力量也會慢慢地增強,直到沖破抑制它的力量後,便是寒毒再發的時候,而這時如果沒有炎香之類的神藥救治,她體內的寒毒也無法徹底化解的,誰也沒辦法救她,因為我上次灌注于她的內力已是她身體能承受的極限,如果我再用同樣的方法救她,只怕還沒壓下她體內的寒毒,她就……」
不用再說下去,冷雪也能懂他的意思。意思是說,若再用同樣的方法,邵小憐的身子吃不消,是必死無疑的。
想著這問題,兩人沈默了一會兒,可冷雪又突然想到了有些不對勁。
「你那時便清楚她的病況了,也就是說……武諾天早知道了?」她困惑地看著他。「我不懂?」
「不懂?為什麼?還有什麼地方不清楚的?」他好脾氣地看著她。
「既然武諾天知情,為什麼要裝成不知道的樣子?」冷雪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他擔心,可又不願讓小憐知道他知情,而且正擔心著;
如果讓小憐知道他知情的話,那小憐會一直惦著他的反應,怕他為了自己太過傷神。」把一切看透的戚俠禹解釋。
幾乎要讓他這一番繞口令似的話給繞昏頭了,但冷雪後來還是解出他話中的意思。
「為什麼要弄得這麼復雜呢?他們彼此都擔心著對方,也知道對方的情形、清楚著對方會有什麼反應,可卻沒一個人肯開誠布公,還彼此自認為自己做的隱瞞是為對方著想……明明不用的嘛!
那為什麼要鬧得像現在這般,活像是場細作大對決的鬧劇一樣。」
冷雪沒好氣。
真的是很難得,她,那個冷漠、少言的她,竟然一口氣說出了這麼多話?!
冷雪一點也沒發現到自己的反常,冷漠如她,經由這些天的相處,听得邵小憐悲情的身世後,已讓她的故事所吸引,而且也已身不由己地對這件事投入太多的個人情感。
「以前我也不懂。」戚俠禹微笑。
那一年路過而出手救了當時只剩一口氣的邵小憐,當時他親眼見到兩個人那種要死便一塊兒死的悲壯情緒;對于那種強烈羈絆,他雖看在眼里,卻是一點兒也不懂。
真的就是不懂!
生性豁達的他,就像個修道多年的高人般,什麼事都看得很開,沒什麼事是他特別在乎的,所以他很難去理解,自己的生命中聯系著另外一個人的感覺,而且是那種在必要之時絕對會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以換得另一個人存活的強烈情感。
可因為遇上了她,一切都不一樣了。現在,他已經多少能體會那樣的心情,如果……不只是如果,要是真發生了什麼意外或是什麼危難的話,他絕對沒有法兒丟下她獨活,更別提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了……唉唉唉,真是烏鴉嘴,好端端的,能有什麼事呢?為自己的聯想,戚俠禹心里失笑。
「那現在呢?」一點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冷雪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忍不住追問?
以前的她,對三公主君懷袖之外的事是沒一項放在心上的,誰死誰活都不干她的事,可現在,她不再冷漠地對凡事漠不關心,開始有她想知道的事,她也會心急,也會追問答案了。
「現在我懂了,懂得他們只為對方打算的心情,懂得那種想盡自己的一份力量,換取對方的安然與快樂的作法,也懂得那種把苦悶在自己心里,只求得對方順心,別帶有一絲一毫的憂慮。」
「為什麼你突然會懂這些?」冷雪困惑地看著他。
「你不懂嗎,雪兒?」他看著她,眼中燃著與平日斯文爾雅模樣不符的熱切光芒。
「你沒說,我怎麼可能懂?」那樣熱切的眼神看得冷雪心慌,但她強自鎮定,沒好氣地輕哼一聲。
嘆了一口氣,戚俠禹沒得選擇地只能把話說到最淺白──「全是因為你啊,我的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