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得罪天地,貫徹自個兒的諾言,章旭成終于想到了一個可以掀桑練羅底的辦法,這個辦法就是——偷!
他要偷什麼呢?
答案是狀紙。
對了,他就是要偷、狀、紙。
至于他為什麼要偷、狀、紙?
那就更簡單了,因為他要找證據,他要翻遍桑家的各個角落,找到有桑給羅字跡的狀子,證明桑致中過去那些打勝的官司,都是她在背後作怪。
躡手躡腳地模到桑府的後門邊,章旭成早就打听好了,桑綺羅此刻不在府內。根據他派出去探子的說法,桑致中已于兩天前回鄉祭祖,隔天一大早桑綺羅也張羅好一切,隨後跟去,所以說現下桑府正大唱空城計,就等著看他這個司馬懿第二敢不敢闖入。
他敢不敢?
當然敢了!
為了扳倒桑褲羅那娘們,不要說是翻牆當小偷,就算是要他持刀當強盜,他也照干不誤。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非得要拿到證據,送那臭娘們去吃牢飯不可。
在心中嘿嘿嘿地暗笑了幾聲,章旭成仿佛見到桑統羅蓬頭垢面,蹲在牢房里苦苦哀求他原諒的模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有精神起來。
為了早一天看見她哭著求饒的穆樣,章旭成毫不遲疑地卷起袖子,扎好褻子,以便待會兒翻牆之用。他右手扶住磚塊與磚塊間的隙縫,左腳跟著左手使力往上爬,不一會兒便像缺了腿的蜘蛛,笨拙地爬上牆。
混帳!
他惡聲惡氣地叱罵身下折磨人的高牆,兩腳困難地爬行,好幾次都差點溜下牆,最後終于讓他攻上牆頂。
「呼、呼。」他滿頭大汗地喘氣,臉脹得和剛蒸出來的饅頭一般紅。
果然是個極陰之地,主人沒良心也就罷了,居然連圍牆也要欺侮他,害他爬得這麼辛苦。
章旭曦喃喃地抱怨,決定先坐在圍牆頂休息一會兒,兩眼不自主地被底下一間間簡樸的廂房吸引。
不知道桑綺羅的廂房是哪一間?
他愣愣地注視著空無一人的內院,簡單和優雅的鏤空扶桿,恍惚間仿佛看見她推開其中的某一扇門,抬頭對他微笑。
「早……」章旭曦傻呼呼地伸出手跟自己想像出來的幻影打招呼,不料才沒搖幾下,整個人就失去重心從牆上掉下來。
「哎喲!」他先叫了一聲,隨即又趕忙用手遮住嘴,就怕被人發現。
小心點兒,笨蛋!
他輕輕拍打自個兒的嘴,告誡自己不可驚動到管家或僕人,雖說桑氏兄妹皆已外出,但還是小心為妙。
悻悻然地自牆腳下爬起來,章旭曦可以感覺到運氣有點走遠了,等他看見後門竟沒有上鎖的時候,更是覺得老天遺棄了他。
搞、搞什麼,後門竟然沒有關?!
他氣得輕踹了一下後門的門板,覺得桑家上上下下都在欺侮他,連門都不例外。
火冒三丈地轉身,章旭曦拼命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別跟那些門啊、牆啊之類的無生命東西一般見識,真正欺侮你的是有生命的東西,比如說,這家的女主人。
如此不斷地安撫自己,章旭曦頓時覺得好多了,連忙振作起精神,繼續做他的竊賊去。
只見他鬼鬼祟祟,笨手笨腳地打開每一間廂房,進去繞了一圈又出來,如此重復了幾次.才讓他找到書房。
就是這兒!
興奮不已地推開書房的門板,章旭曦這會兒忙著感謝老天,這房間到處是書冊。
他東模模、西踫踫.發現這些書冊都是一些有關審判的範例,其中五花八門.甚至還有死人的解剖圖。
他好奇地拿起那本解剖書.翻了一了,正好翻到一個開膛剖月復,被毒死的案例,書上寫道︰
人若是被毒死,指甲會變黑,腸內還會殘留惡心的汁液……
他「惡」地一聲丟下書,抱著胃干吐。
這婆娘平時都看這麼惡心的東西,難怪說出來的話也干淨不到哪里去,原來是其來有自。
著著實實地干惡了幾下,章旭曦才高舉雙手投降。
是,他是不用功,沒她這麼好學,連對死人的內髒都有興趣。
值得慶幸的是,他無意仿效桑綺羅,只想趕快找到她親筆寫的狀紙,好證明他沒有得疑心病,一切正常得很。
他翻呀翻、找呀找的,差一點把屋頂都掀起來,就是沒有找到任何一份狀紙。
奇怪,應該有才對啊……
他百思不解地環視書房,赫然想起——
臭娘們,算你聰明,居然想到藏在那里!
原來,他目光的焦點全聚集桌案旁那支高及腰的青瓷花瓶上,他相信桑綺羅一定把她寫過的狀紙,都藏在里面。
他二話不說,大步一跨.就要窺探究竟,而當他著到里面真的有東西的時候.高興得快要尖叫。
「臭娘們,看我——」
章旭曦的狠話還沒能講完,但見一只體型肥碩的牛蛙「噗」地一聲巴在他臉上.給他一個特大號的親吻。
他沒話說了,他的直覺沒出錯.花瓶砂確實藏了東西,只不過,藏的不是什麼狀紙.而且該壞的牛蛙!
「可惡!」
章旭曦氣憤不已地扯下牛蛙,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門外卻突來傳來一陣大笑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
相思笑到彎腰流淚,打從他偷偷模模地模進桑府開始,她和綺羅就等在一旁看笑話,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還是給她們等到機會了。
手里握著牛蛙,章旭曦不知道她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門板上倚著的那兩個女人,可是他的天敵桑綺羅,和她那粗魯得有名的朋友甄相思?
「章少爺,你糗大了。」桑綺羅尚未開口,相思反先搶白,「你私闖民宅不打緊。還差點弄死了人家的牛蛙,該當何罪?」
相思笑嘻嘻地提醒章旭曦,他手中的牛蛙快掛了,章旭曦這才回過神來。
他看著甄相思那張充滿惡意的臉,此刻她正笑得跟瘋子一般夸張。再看看一臉淡然,仿佛家里天天有人闖空門似的桑綺羅,極想一腳踹掉她嘴角邊的微笑,大聲告訴她——不要囂張。被牛蛙親吻沒什麼了不起,他還受得住。
可惜,他什麼都沒法做,因為他闖空門,而且好死不死的被當場抓到。
「章少爺,你怎麼都不說話?」見他吞吐了半天擠不出半句話,相思吹了一個長長的口哨。「難得看見你說不出話來,想必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你說對吧,綺羅姐?」
相思笑啊笑地把發落權交回桑綺羅的手上,桑綺羅則是不忙不慌地接過。
「這你可問倒我了,相思。有沒有做虧心事,只有章公子自個兒知道,我不便多言。」桑綺羅盯著章旭曦尷尬的表情發言。「不過,我倒想告訴章公子,後門沒鎖。想進來,輕輕一推就行,不必爬牆、跌下來多難看。
桑綺羅輕描淡寫地把章旭曦方才的蠢行重述一次,說話的人沒笑,在一旁听話的相思早已笑到不行,氣壞了章旭曦。
「哇哈哈哈……」
相思旁若無人地放肆大笑,瞬間只見一個忙著燃信,一個忙著發火。
燃信的那個人是桑綺羅,發火的那個人毫無疑問當然是章旭曦。
可惡的臭娘們!
說什麼出外祭祖,會在外地逗留一段時日不在家,原來都是假的。她是故意制造假象,放出風聲,好引誘他入甕。
「你是故意騙我的。」章旭曦氣得咬牙切齒,竟有如此狡猾的女人。「你故意放出消息說你們回鄉祭祖,目的就是要看我出丑。」只有他這個傻子才會上當。
沒想到她還有更深一層的用意。
「錯了,章公子。我不只想看你出丑,還想進一步教訓你。」桑綺羅不慍不火地微笑。「你不擇手段,泯滅良心,誰給你好處你就幫誰,從來就不懂被冤枉的人所受的痛苦,今日該是你親自體驗的時候。」她的語氣里淡,可眼里跳動的火苗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哦,那你想怎麼辦?」臭娘們,說等教訓他就能教訓啊,他章旭曦可不是好惹的……
「相思,一般闖空門的人該怎麼處理?」
章旭曦心中的狠話尚未撂下,桑綺羅忽地轉問相思。
「當然是送官查辦嘍!」相思不懷好意地邪笑。「像章少爺這種當場被逮到的現行犯,通常會判得輕一點。不過你若是遺失了什麼重要東西,那就另當別論了。」
好耶,幸好他沒偷什麼重要的東西。听見相思的評語後,章旭曦在一旁直喊萬幸。
「這樣啊!嗯……那……他手里那只牛蛙算不算?」桑綺羅老早看穿他的心思,故意轉個彎問。
「算,當然算!」相思猛點頭。不愧是是她的好姐妹,接得漂亮。「再怎麼說那只牛蛙也是你從小拉拔到大……說來感慨,我還見過它媽媽哩。」
鬼扯!什麼見過它媽媽,它還交代她遺言咧!章旭曦簡直快氣炸。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能不幫它申冤了。」’桑綺羅面不改色地點點頭,一副青天大老爺的狂樣,讓章旭曦不得不說話。
「喂,你們這兩個臭娘們,再這樣胡說八道,看我不一狀告死你們……呀呀呀,你干嘛拉我?!」章旭曦才剛準備發狠,但見相思的長手毫不客氣地一把伸過來,像樹藤一樣把他團團纏住。
「當然是扭送官府查辦唆,這還需要解釋嗎?」相思笑得陰惻惻,大有讓他走不出監獄之勢。
章旭曦愣愣地看著相思猙獰的面孔,和桑綺羅等著看好戲的表情,腦中倏然掠過兩個字——
慘了!
他是慘了,不但慘,而且很慘,簡直是悲慘異常。
整個人窩在監牢的最里面,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地傳來,章旭曦忍不住悲觀地想。
「官爺,您干脆把我殺了吧!」
「求求您行行好把小人脖子上的枷打開,這枷起碼有百來斤重啊!」
到處都有犯人跪地哀求的聲音,听得章旭曦是膽戰心驚,直打哆嗦。
「啊——我的腳!」
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折斷了,听那慘叫,莫非是那人的……腳!
他再也不要待在這兒,他要離開!
「放我出去!」受刑的是別人,章旭曦卻叫得比那個人還淒厲。
「我沒犯什麼罪,只不過不小心掐死了一只——不,是掐昏了一只牛蛙,沒有理由被關在這里,快放我出去!」他砰、砰、砰地捶打牢門,差點挨了一記鞭子。
「羅唆!」獄卒凌空揮來一鞭。「沒事別發神經,小心挨鞭子!」然後又掉過頭不理他,章旭曦只好苦苦哀求。
「是真的,官爺,我真的沒有掐死它。」都怪桑綺羅那狡猾的娘們。「要、要不,你把我調到好一點、靜一點的牢房,多少銀子我都願意花,只要您開口,我馬上差人給您送來。」
眾所皆知,監牢是個講價錢的地方。吃飯睡覺要錢,生病吃藥也要錢,就連去掉身上的刑具,也要花錢,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要錢。
「我知道你有錢,章大訟師。可頭頭有交代,誰敢拿你的錢,就是同她作對,我可不敢自作主張。」獄卒也愛白花花的銀子,可惜拿不起。
「再說這間特房,也是頭頭特別為你準備的。想換牢房,可得看她的心情嘍!」
獄卒搖搖頭,嘆了口氣之後轉身而去,留下章旭曦一頭霧水。
頭頭,誰是頭頭?
章旭曦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想不起他何時曾得罪過獄卒,直到隔天早上——
「早啊!」一大清早,相思就出現在他的牢房前。
「听說你昨天叫得很淒厲,還試圖賄賂我的手下,有沒有這一回事啊?」她神氣巴拉地抬高下顎睨視章旭曦,恍若在對他說;「歡迎光臨。」看起來可惡極了。
章旭曦氣黑了臉,他萬萬沒想到獄卒口中的頭頭居然會是甄相思,她是個女的,怎可能出頭?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它就是出頭了,而且還是一個萬惡不赦的大魔頭!
「突然變成啞巴啦,章少爺?」章旭曦答不出話,相思可樂著。
「我記得你一向是辯才無礙,自視甚高,怎麼這會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莫非是玩丟了‘金陵第一訟師’這寶座,連帶著也失去語言能力。」相思故意在「第」、「一」兩個字上加重音,連譏帶諷地刮出章旭曦的脾氣來。
「廢話少說,你們聯合起來整我。」難怪她們會一起出現在桑府。「你,還有桑綺羅,故意設下陷阱害我,要不是你們兩個,我也不會入獄。」
章旭曦的火氣很大,相思卻相反地爽得很。
感謝綺羅姐想出這個辦法,否則她還真沒有樂子可享,到底捕快生活太無聊了,弄個章旭曦來玩玩也不錯。
「盡管咆哮吧,章少爺,誰叫你要被我當場逮到。」算他倒霉嘍。「我只是來看看你,確定你有沒有過得很好,不過照這個情形看來,你混得不錯,不需要我躁心。」相思聳肩。
「綺羅叫我要多照顧你,我打算照做……」她會照做才怪!「你放心,我會命人替你換一間牢房,讓你享受個夠。」
結果,她照顧他的方式是為他更換了一間獨立的牢房。這牢房位于整個監獄的最偏遠地帶,爬滿了跳蚤、臭蟲,還有一些天才曉得是什麼的鬼蟲子。
全身癢得一塌糊涂,整個人想往牆上磨的章旭曦,此刻正承受著人間最悲慘的酷刑。他天生對這些個蚊蟲過敏,只要一被叮咬,就會長疹子,更別提因天氣悶熱逼出來的痱子,硬是要把人癢到搓下一層皮!
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在牢房中滾了又滾,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感覺好一點,甄相思卻又差人送來一頓豐富的飯菜,差點沒把他嚇出魂。
這、這是死刑犯才能吃的飯,他認得。他不過是間空門,掐昏了一只牛蛙,干嘛給他吃這一頓飯?
他才在猶豫之際,又聞牢房外的獄卒搖頭嘆息地說。
「快點吃吧,這是你的最後一餐了。」獄車的聲音充滿可惜。「吃完了這餐,咱們就要說再見了。」
語畢,獄卒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拍得他一陣發愣。
最後一餐……最後一餐?!這麼說,他真的會被處死,真的再也不能活著回去了嗎?
不,他才不要冤死在這個地方,他要上訴,他一定要上訴!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他發瘋似地猛搖牢房的門。
「我只不過是闖空門,而且沒偷任何東西,憑什麼判我死刑?」除了掐昏一只牛蛙。「我不服,叫縣官來,我要上訴,我要具狀子上訴!」
生平第一次,章旭曦覺得無助,覺得恐慌。過去在幫人打官司的時候.從沒想過自己會不會害到人,有沒有人會因此而慘死在他的銳筆下。
「叫你的上頭來,听見沒有,听見沒有!」他沒看過冤獄,沒經歷過冤獄,直到親身體會,他才知道這是多恐怖的一件事。
章旭曦像得了失心瘋似地猛要外頭的獄卒找人來,獄卒搔搔頭,根本不曉得他在發什麼癲。
「誰判你死刑?」好一個怪人。「等一下你就要出獄了,這頓飯是頭頭請的。」
他……就要出獄了?
章旭曦無法相信自個兒的耳朵,直用著疑惑的眼神盯著獄卒。
「有人保你。」獄卒再次拍拍他的肩。「她來了。」
獄車說完就走了,章旭曦還是想不出誰會這麼好心來保他。
他透過圓厚的木條看向牢房外,有一個人正遠遠地從牢房的另一頭走來。原本他以為是章福,可他是臨時入獄,里頭的獄卒又被甄相思勒令不得張揚,章福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被關的事。
那麼到底會是誰?
章旭曦就這麼看著來人一步一步緩緩地朝他行來,滿腦子都是疑問,直到一道苗條的身影在他面前遏然止住,他才終于得知保他的人是誰。
桑綺羅,竟然是她!
桑綺羅輕移蓮步來到章旭曦的面前,他那呆滯的表情,分不清是過于驚訝還是怨恨,只是用一雙圓滾滾的眼楮看著她。
這也難怪,桑綺羅嘆氣。
她早該知道相思不可能輕易放過章旭曦,誰叫他平日恃才而驕,又淨干些缺德的事。
「我叫她好好照顧你,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照顧法。」桑綺羅拿鑰匙打開牢房,當著章旭曦的面蹲搖頭。
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相思果真有「好好」照顧他,把他關到重刑犯關的牢房不說,還故意端來死刑犯臨死之前吃的飯菜,害他嚇破膽,叫得鬼哭神號。
順著桑綺羅的目光,章旭曦亦瞧見那一盤子的豐富飯菜,臉不禁燥熱了起來。
該死的臭婆娘,剛剛他那一番哭天搶地,她一定全听見了,這會兒又來假好心,借機嘲笑他。
「你一定很得意吧!」章旭曦恨恨地瞪著眼前的人兒。「你和你那個好朋友,聯手把我搞成這個樣子,這下你總該高興了吧!」
章旭曦的怨恨不是沒有理由的,瞧他渾身髒兮兮,俊俏的臉上到處是紅腫,一看就知道被臭蟲咬過。
桑綺羅偏頭打量章旭曦身體的其他地方,除了手以外,她什麼都看不見,但可以想像的是,那些地方一定也跟臉一樣慘,瞧他整張臉都快腫到看不見眼楮了。
她嘆口氣。好吧,人是她設計逮進來的,總該負點責任,她盡力就是。
但見她一言不發地從包袱中取出一瓶白色的膏藥,捉住他的手,就要往上抹,章旭曦連忙大叫。
「喂喂,你干什麼啊?」害他入獄嫌不夠,還想拿毒藥毒他。
桑綺羅表面微笑,實則很想逼他吞下藥。
「幫你上藥。」她淡淡地說道,然後繼續忙她的。
「誰要你上藥,假好心!」章旭曦冷哼。
「我看你是那種對蚊蟲過敏的體質吧?」桑綺羅盡可能耐著性子說道。「如果現在不上藥,我保證你今天晚上一定睡不著。」話畢,她徑自拉開他的寬袖往上抹,害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虛情假意!要不是你故意設陷阱害我入獄,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更別提踫見甄相思那個大魔頭,誰喜歡上她誰倒霉。
「我承認施了一點小計陷害你。」桑綺羅聳肩,事實擺在眼前要賴也賴不掉。「可要不是你過于貪心,一心想扳倒我,也不會中計入獄。」
說到底,還是他那一顆不服輸的心害了他。她要他找出證據,他就真的去找了,所以才會著了她的道,成了階下囚,還被甄相思兜著玩。
一時間章旭曦提不出話反駁,他闖進她的家是事實,他翻遍了她的書房也是事實,結果是他什麼東西都沒找著,反而進了監牢。
看著桑綺羅一臉專注地幫他上藥,章旭曦不知怎地竟無法再生她的氣,只覺得她蹲,低著頭,認真做事的模樣很熟悉。
他迷惘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越看越覺得困惑。
「我以前見過你嗎?」困惑之余,他月兌口而出。
桑綺羅倏地止住涂藥的動作,抬起頭注視著他一會兒後回道︰「我們幾乎天天見面。」就算不是親自見面,也是狀紙滿天飛,早已熟悉彼此的名號。
「不,不是現在。」這跟現在沒有關系。「我說的是更久以前。」
他記不起來,但隱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過去忙著和她斗,沒空也無心感受,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單獨相處,那感覺卻一下子涌上來了。
章旭曦滿懷期待地看著她,肯定她也會有和他一樣的感覺,沒想到桑綺羅只是聳聳肩,轉個話題。
「把衣服月兌掉。」
她不回答他的問題也就算了,居然還突然間要他月兌衣服,大膽先進的作風,令人膛目結舌。
章旭曦不知道其他男人會怎麼想,但他可是嚇壞了,連忙搖手推說︰「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他是不否認對她有好感啦,可這兒是牢房,隨時都會有人進來。更何況古有明訓,他不能敗壞社會風氣。
「別想歪了,章大訟師,我只是要幫你涂背。」桑綺羅大翻白眼。齷齪的男人,淨想些骯髒事兒。
「你的背一定也長滿了疹子,不涂不行,要不然今晚你會睡不著。」怎麼說都是她害他如此狼狽,她沒有理由推辭。
「不用不用,我不必涂背。」原來是要幫他上藥,害他的心狂跳了好幾下。「這點小癢不算什麼,我可以忍到回家再請僕人幫我擦。」貞躁比較要緊……
「不行!」桑綺羅堅持。「是我害你全身長滿疹子.我不能推辭。」
「不必,真的不必!」她不推,他推。「我自個兒來就行。」
老天啊,怎麼有這麼固執的女人。
「不行,我一定要幫你擦!」她就是有責任心,怎樣?
雙方一陣你來我往,拉拉扯扯間,桑綺羅一個不小心勾到裙擺,整個人跌人章旭曦的懷里。
怦怦!怦怦!
偌大的牢房中,瞬間只聞兩人急促的心跳聲回蕩在耳際,同樣驚訝的眼神,仿佛在比賽誰先回神。
「給……給我起來!」第一個回神的是章旭曦。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來破壞我的清譽,你不要臉,我還要呢,哼!」可惡,害他的心跳得跟月兌韁的野馬一樣快,也害他忍不住口出惡言。
他不經大腦的惡言,顯然打擊了桑綺羅。
「算我多事,居然想幫你涂藥。」她把藥塞人章旭曦的手里,盡量不表現出受傷的模樣。
「原本我是想借入獄的機會,讓你體會一下蒙受不白之冤的痛苦,好激起你的謙卑之心,如今看來是多此一舉,白費心了。」人家根本不領情。「你盡管去做你的混蛋吧,章大訟師,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話畢,桑綺羅起身揚長而去,留給他的,是一間沒上鎖的牢房,和無盡的悔恨。
他說了什麼?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