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鎮上近日有了新熱鬧可瞧。
就在烏龍觀外的廣場上,搭了座十二丈見方的擂台。
擂台前高掛著旗招,上頭貼著燙金字樣──
明日未時三刻,黃山飛天熊大戰烏龍觀天威望。
有關于決戰雙方,誰都認得天威望──烏龍觀里出了名的流氓二師兄,但黃山飛天熊又是啥?
「那熊……是真的熊嗎?」觀中兩位老道長,終于要清理門戶了嗎?
一個來瞧熱鬧的老漢,好奇地問著正在幫忙搭擂台的天樂,回答他的卻是自擂台底下鑽出來的天養。
「不,邢老爹,你誤會了,‘飛天熊’不過是個綽號,那是個俠女。」
俠女?!听見這話,正在敲木樁的天樂,險些一榔頭將自己的手掌給敲下。
嘴角暗怞搐,天樂垂低的臉上浮現了黑線。
小熊是俠女?說她是個「瞎」女還比較像。
全觀上下只有三師兄及八師弟,這兩位宅心仁厚的老實拙蛋,才會接受小熊的「自我介紹」。
莽莽撞撞、迷迷糊糊、急急躁躁,這女人就連當丫鬟都嫌麻煩了,還敢夸口說要當俠女呢!但她有一點確實令人佩服,那就是勇氣十足,膽敢去挑戰那連自己人都不敢多惹的流氓二師兄。
在那日熊惜弱初登門來找麻煩時,天樂就已托人傳訊給大師兄,問這樁事該怎麼了結,結果得到了這樣的回函──
擺擂比試,敗者任由對方懲治,千萬別忘了──
收觀擂費以及設下賭盤當莊家!
果然哪,這大師兄!即便是人已不在觀里了,愛錢的老毛病依舊沒改。
至于那被人裁決得以擂台決斗來分出勝負的雙方,二師兄是難得沒反對地笑著點頭,反倒是熊姑娘,居然使勁搖頭,大聲說不。
「為何不要?」天樂疑惑的開口,「你上咱們這兒來,不就是為了找我二師兄麻煩嗎?這是個好機會,你能夠當眾打敗他、羞辱他,事後還能懲治他──」
熊惜弱咬牙切齒地打斷天樂的話。
「我的‘不’,不是要放過他……」她向來笑容可掬的「熊容」,難得變得面目猙獰。「而是我等不及明日了,我要立刻殺了他!」
雖然天樂對于僅僅一夜之隔,她對二師兄的仇恨,仿佛增添了千百倍感到奇怪,卻聰明地沒多問,僅語帶歉意地回答。
「對不住了,熊姑娘。敝觀的事向來得由我大師兄作主,他說了你們這場決斗得收費及設下賭盤,所以你必須給咱們一點時間準備。」
啥?!熊惜弱听了傻眼,這要收費?還要設賭盤?
這些家伙到底在想什麼?她……她是在幫他們道觀清理門戶耶!
那個什麼大師兄的,怎麼會那麼死要錢?將如此偉大神聖的任務玩笑對待!
這間烏龍觀根本不是個修道清心的所在,而是間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店!
但不管熊惜弱怎麼想,又是怎麼不滿,天樂等人沒鳥她,興高采烈地去搭建擂台及去籌算賭盤。
在擂台搭好了後,一張大紅紙條貼在柱上,明列出觀擂費等細節。
成人一名五文錢,三歲以下七十歲以上免費參觀,但若遭人群擠傷或遭戰火波及,烏龍觀一概不負責,團體票凡二十人購票者另有優惠……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樂那顆精打細算的腦子,已經愈來愈像他最崇拜的大師兄了。
在賭盤對外公布了後,外人的錢還沒開始賺進,光是觀里頭的,就已夠讓天樂忙不過來了。
「我買二師兄贏!」七師弟天放舉手。
「我也要買二師兄贏!」六師弟天涯也趕緊跟著舉手。
「我不但要買二師兄贏……」五師弟天喜排開人群,笑嘻嘻地擠到天樂面前,「還要買他能在三十招之內打敗小熊!」
「我不管你們買誰,先把錢統統交來再說!」天樂朝眾人伸直手,「還有別忘了,莊家的怞頭費先交過來。」意思是無論誰打贏,莊家都能有賺頭。
「讓開!讓開!全部都讓開!大戶來了!大戶來了!」
一條圓滾滾肥影抱著一口大麻袋,擠開了眾人,氣喘吁吁地將麻袋往桌子上一扔,「我來了!我當然也是……嘻嘻,全買威望會贏!」
「二師父!」打開袋口往內瞧的天樂,臉色頓時很難看,「您能不能行行好,別來攪和?」
「誰在攪和了?」仁慈氣得豎起八字眉,「我連賭金都拿來了,還不夠誠意?」
「是夠誠意了,但二師父,您這一袋是金磚耶!我跟外頭收的都是銀子,您若是贏了,天樂拿什麼賠給您?還有呀,按這樣發展下去,九成九的人都會賭二師兄贏,若再加上您這一袋來攪和,這賭盤還能開得下去嗎?」
「我不管!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仁慈同個蠻孩子似地耍賴跳腳,「我要賭!我要賭!我要賭!人家就是要賭啦!」
眾人無言地瞅著仁慈那副潑蠻相,更加確定了二師兄的流氓樣,是向誰學來的。
「真的想賭就只許用銀子,否則一切免談!」
「人家不要!人家就是金磚比銀子多嘛!」買大才能賠大!他又不是白痴。
就在師徒半天僵持不下時,一個剛從練武場回來的男人,在問了天養發生什麼事情後,愣呼呼地舉起手。
「四師弟,你別擔心賭盤弄不攏了,我相信還是會有人看好熊姑娘的。」她看起來真的很認真,人只要夠認真就一定會贏,這是他向來堅持的信念。
「哼!是誰?」是哪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
那只巨掌依舊高舉著,「我!」
眾人聞言眯眸對望,心頭同時想著︰如果天道存真選擇了熊惜弱,那就……就別怪他們對那頭小熊更沒信心了。
末時三刻,烏龍觀前擂台上。
擂台下人潮洶涌,一來看擂台賽雖要收錢,所幸不太貴,二來事涉賭盤,凡是參賭者自然都會來觀戰。
為了不讓賭盤出現一面倒的情況,天樂故意讓人放出風聲,說飛天熊有多強多悍多桀騖難馴,加上天威望平素在地方上招惹的人太多,想見他出丑,支持飛天熊能除惡的人數以百計,是以最後在賭面上,雙方總算是得著了平衡,不會太難看。
就在眾人殷盼的灼熱目光中,對戰雙方終于登場。
這一頭是身著烏龍觀鐵灰色法衣,交領斜襟,系青結巾、皂絛,足蹬皂靴,頭頂上簪冠,薄唇噙著魅笑,手上連個家伙都沒拿的天威望。
當另一頭的飛天熊一登場,台下先是靜默半晌,接著是哀號聲不斷,甚至還有人跑回家拿雞蛋,準備來砸場。
因為登上擂台的居然是個身著黑色勁裝、綁腿,肩搭外黑內紅長披風、手持鴛鴦雙刀,梳著一對麻花長辮的……小女人?!
沒錯,是有人先探听過飛天熊不是男人而是個女俠,但女俠和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好嗎?
身為女俠好歹得有個走江湖的霸味,若非身材高大、肌肉結實,就該目光如火、精光四射,哪里會像眼前這個樣的?
「這是打哪兒來的辣塊媽媽‘飛天熊’嘛!瘦瘦弱弱得像只小鳥!她干嘛不叫‘飛天鳥’要叫‘飛天熊’?誤導視听!欺騙群眾!我抗議!我要嚴重抗議!這根本是場騙局嘛!」
「完了!完了!這回又被可惡的烏龍觀給騙錢了!」
「嗚嗚嗚!人家的棺材本十兩銀子哪!」
台下謾罵紛紛,台上的熊惜弱卻是一個字也沒听到,因為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她的對手。
盯緊、盯緊,千萬別讓他又跑掉,此時的她不僅僅是要為其他人報仇,還得加上她自己的那一筆帳。
他月兌光她的衣裳,輕薄了她,更可惡的是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衣冠禽獸!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虧她還為了同情他的幼年遭遇而落淚。
這種衣冠禽獸,就是死了百遍,甚至讓人給鞭尸也不足以洗去他的罪!
至于天威望,則是眯著眸子暗暗稱奇。
沒想到黑臉小娘皮在將小臉洗淨了後,居然還是個清秀小佳人。
加上她那傲人的身段,實堪去當個紅顏禍水的,只是可惜……他搖頭哼嗤,這丫頭腦袋有問題,整日傻呼呼地只想當女俠,只想打垮壞蛋。
在雙方朝了相後,身兼裁判及賭局莊家的天樂,舉掌高喊︰「對戰──開始!以將對方打落擂台者為優勝!」
天樂放完話後跳下台,看著台上兩人一步步地走向對方。
「熊女俠請多指教!」
天威望笑咪咪地朝她拱拱手說了場面話,熊惜弱卻是毫不領情地以呸聲回敬。
「呸!鬼才是來跟你指教的,我是來懲惡除霸,來除了你這下三濫的大色胚!大瀅蟲!大壞蛋!大爛人!大!大惡徒!大流氓……」
天威望掏掏耳朵,轉身欲走,嚇得身為裁判的天樂趕緊跳上台阻止。
「二師兄,戰局都開始了,你還要上哪兒去?」
「我不玩了!」天威望沒好氣地向後擺擺手,「她做人身攻擊。」
天樂急了,「這可不是在玩,二師兄,咱們可是跟人收了觀擂費和賭金的。」
「簡單!誰收了錢就由誰來玩!」蠻性發作時,他才不去理會旁人的死活呢!
「可是熊姑娘指名道姓只要你!」
呿!只有想打架時才會想到他?這只小熊真是不夠意思!
「反正我是不跟會做人身攻擊的人打架的,加上她是個女人,我又不能甩她耳光、捏爆她陰囊,或是朝她眼楮灑石灰來讓她別亂講話。」
即便身為流氓,他還是有他的「流氓守則」要遵守的,好嗎?
「你安心地打吧,」天樂念頭轉過,打定了主意,「我不會讓她再有做人身攻擊的機會。」
接著他往台下使了個眼神,叫天喜及天涯跳上台來,一個負責抓人,一個負責以布帛往熊惜弱嘴里硬塞,讓她無法再開口傷人。
委屈你了,小熊。這場賭局對我們很重要,拜托你就忍耐一下吧!兩人以眼神向熊惜弱致歉。
誰理你們的爛賭局呀!熊惜弱火大地想將布團挖出,卻听見天樂開口。
「熊女俠因出言不遜而遭‘禁言’懲治,請守規矩,別逼本裁判取消對戰。」
可惡!意思就是如果她不從的話,這場擂台賽可能會因此取消?
不要!不要!不能說話就不能說話,反正她今天是一定要砍死那流氓的!
至于天威望,本已有些意興闌珊不想玩了,卻在瞧見熊惜弱成了個「啞吧女俠」時,丹鳳長眸餃笑地回心轉意。
一頭不能夠罵人的小熊?呵!這個有趣!
不能出聲的熊惜弱,瞧見他眸中射出的濃烈興味,就同那天夜里在床上逗她時的邪氣眼神相仿,頓時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她舉高雙刀劈斬而去,祭出了她自認為最凌厲的「破海斬蛟」,哪知天威望僅是輕松轉個身,就破解了她的攻擊。
「哇嗚!好惡的刀法喔……只可惜內力爛得要死。」破解她的攻勢也就算了,那流氓居然還要氣她。
氣死人了!他居然敢這樣子說她!
更氣的是她有口難言,連駁斥回去都不行,氣紅了眼的熊惜弱轉身換招,一刀一刀砍去,已不像是在比武,而比較像是在砍殺父仇人了。
她的力氣是夠大、勁道也夠猛,但除了砍斷幾根柱子,鑿破台上幾個洞外,無論她如何換招、怎樣施勁,卻連對方的一根頭發也砍不著。
觸不著、打不到,她連踫都踫不到他。
十招、二十招、一百招、兩百招過去了,她從頭到尾只能追著他團團轉,任由他笑嘻嘻地主導著所有局勢,以及偶爾調侃她幾句。
「歪了!歪了!小熊熊,你這一刀合該要再偏左邊點嘛!」
「我不懂,這問題究竟是出在你師父身上,還是你呢?怎麼會這麼笨嘛!」
「你是在劈空氣嗎?我人在這邊耶!你不過是被人給堵住了嘴,該不會是連眼也被蒙了吧?」
「小熊熊,听我一句,趕快改行去賣饅頭,肯定會比當個女俠有出息。」
一句滿是戲謔意味的「饅頭」再度勾起了熊惜弱心頭的痛,她沒了章法地亂砍一通,卻仍是無論如何也觸不著對方,她愈砍心口愈虛,腳步也愈亂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會這樣?怎麼……會呢?
難道她一直以來的認定有錯誤?她不但不是個武學奇才,反倒是個庸才嗎?
天威望的戲謔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回響,並夾雜著底下那些看熱鬧的人們,所發出的噓聲及喝倒彩。
他們個個都說白花了五文錢來看這場爛擂台,什麼狗屁倒灶熊除惡霸,甚至有人氣不過去地捉起雞蛋,往台上砸去。
蛋飛上台時天威望自是靈巧避過,熊惜弱卻沒有,她被迎面擊了個正著。
她雖瞧不見自己的狼狽樣,卻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那混雜著碎蛋殼的蛋液,黏稠稠地由她額心沿著鼻子往下巴流去。
她沒有伸手去拭,甚至是有些暗自慶幸。
因為那些污穢骯髒恰好能為她蓋住正由她眼眶里,因著頓悟、因著絕望而流出的淚珠。
這一輩子她都不可能達成心願,不可能當個義薄雲天的俠女了!
她就連個地痞流氓都打不著了,還怎麼去稱霸武林,怎麼去當個俠女?
原來師父三不五時對她搖頭嘆息,原來師父在教她武功時常會犯頭疼,原來師父不讓她告訴別人他的名字,原來、原來……原來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根本沒有武學天分,是以習武習了十年也學不好。
自憐自艾的心態讓熊惜弱僵愣著身子,沒看見又是一堆雞蛋朝她飛過來,就在此時,一條黑影跳上擂台,以一件外衫為她擋下雞蛋。
「夠了!你們別再鬧了!」
听見聲音,熊惜弱幽幽轉過頭去,看見是烏龍觀里的老三天道存,為了她,難得沒了平日的木頭憨性,義正辭嚴地教訓起台下群眾。
「有本事的自個兒上來,就會知道光是站在這里,得需要多少勇氣。」
見底下安靜了,天道存才轉過身幫她將嘴里的布團拉出,並甩袖子為她抹了臉,稍事清理一下後,才將她轉向面對站在一旁冷眯眸、雙手環胸,一副局外人樣的天威望。
「二師兄,你要打便打,想過招就過招,不要這樣戲耍人家!」
教訓完貪玩愛鬧的二師兄後,天道存將熊惜弱再轉回自己面前,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頭。
「好好地重新打過!熊姑娘,別亂了陣腳,找回你的信心來!」
良久良久之後。
小溪畔出現條傷心的縴小身影。
那身影在垂頭暗自怞泣一陣後,抹抹眼淚直起腰,打量起溪邊那株老柳樹,像是在看它夠不夠支撐她的重量。
「如果你是打算尋短……」手上拿著熊惜弱落在道觀里的包袱,出來尋她的天道存,先將包袱塞給她,再木敦敦地開口,「我會勸你別這樣輕賤上天所賜予的生命。」
熊惜弱被動地抱著包袱,眼神怔愣地盯著溪水,「除了死,我還能做什麼?」
是的,除了死她還能做什麼?
天威望在天道存的出面干涉下,終于肯和她面對面地運功發掌,但他只輕松一掌,就將她給打飛了擂台。
她在此起彼落的噓吼辱罵聲中掩面逃跑,逃得太快連鞋都跑掉了,卻連回頭撿鞋的勇氣都沒有。
太丟人了!她一輩子都會牢牢記住這一刻的。
「人生除了贏,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天道存開口。
熊惜弱意興闌珊,「可我的夢想就是懲惡除霸、行俠仗義。」沒想到自己那麼弱、那麼差,她實在不該叫熊惜弱,而該叫熊好弱的。
「夢想是可以改變的,或許……」天道存並不善于安慰人,只是驀地想起二師兄曾經在台上說過的話,「你可以考慮我二師兄的建議,試著去賣饅頭?」
一句「饅頭」讓原已萬念俱灰的小女人,頓時雙瞳熠熠生火。
「他去死啦!鬼才會听他放狗屁!」
如果你知道他要我去賣的是什麼「饅頭」,你就會知道那個流氓男人有多麼的可惡兼下三濫,輕薄人也就算了,還敢拿出來取笑!
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的天道存,想了想後溫吞地開口。
「雖說你今日敗給我二師兄,但也不能算是懲惡除霸失敗,因為我二師兄只是任性了點、跋扈了點、嘴壞了點,其實他並不是個真正的壞人。」
雙瞳里仍燃著怒火的熊惜弱,壓根不認同他的話。
「你當然要幫他說話了,因為他是你的同門師兄。」
「不,熊姑娘,我這個人是不會說假話的。我是不清楚你怎麼會來找我二師兄麻煩的,但如果你曾事先去仔細打听過,就會知道我二師兄出手教訓的那些家伙,其實都是因為干了壞事而讓他知道了。
「像他前不久拿花盆砸破人家的頭,是因為撞見那家伙從鄉下拐騙無知少女到城里去當妓女,還有一回打斷人家手腳,是因為看見那人用馬鞭狂怞身邊侍童,還有許多許多回,都是因為他看不過去人家的施暴,這才會出手干涉,否則他是不會無故傷人的。只是他幫人時從不愛讓人知道,揍人時卻非得鬧得天下皆知,久而久之,就在外頭留了個流氓惡名,但他也不在乎,甚至還引以為傲。」
熊惜弱听得難以置信,半天擠不出話來。
「我不偏袒私護,也必須承認二師兄的動機或許沒錯,但用的方法卻很不好,以暴制暴,且還故意用很惡劣、很糟糕、很潑皮的方式百般折辱人家,讓人恨他恨得牙癢癢的,但那也是因為他打小所接受到的教育,讓他只會這樣。」
他和二師兄只差兩歲,自小一塊在觀內長大,對于二師兄的心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了,卻是化解不了,畢竟一個人一個性子,他沒法子讓二師兄同他一樣以木愣沒感覺的性子,去接受師父們偶爾沒人性的戲耍對待。
听了天道存一番懇切的話,熊惜弱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難道……她竟是又干了一回蠢事?
難道……天威望只是個行為舉止像流氓,其實他並不真是個壞蛋的混帳?
難道……她必須從他身上討回的公道,只有他輕薄了自己的那一條?
就如同上一回她堅持幫那名大叔的忙一樣,沒先弄清楚情況就埋頭蠻干?
不同的是,這一回她得到的教訓很慘,非常慘!
不僅讓人給輕薄了,還讓她看清楚自己的本事有多糟糕,才會讓那麼多人給當眾羞辱。
那些看熱鬧的人只知道怪她連累眾人輸賭,卻沒想過她何以要上台。
她的一片熱心腸,只是再一次讓人視作是驢肝肺,當成了廢物。
熊惜弱捉著小布包,雙臂環著膝頭,愣愣地坐在溪畔。
她沒留意天道存是在何時悄悄離開,更沒留意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白樺樹上,有雙眯瞪著她的丹鳳長眸,始終沒放過她的一舉一動。
日頭在山邊逝去,夜幕在天上展開,天空甚至亂線紛紛地下起了大雨。
熊惜弱卻是無知無覺地呆坐著,像個失去了生命力的雕像。
天道存說人生除了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麼對她而言,那個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她要好好地想想了,別再讓莽莽撞撞的拙蠢性子,再害自己又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