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一天早上,茯小夜急忙將寶貝外甥女祿祿送去幼兒園後,便匆匆趕到翔瑞集團的大樓報到。
一來到公司報到時,才發現事情與她所想的有出入……她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她一直以為所應征的職務只是單純的網絡工程師,不會與高高在上的紀東瀛有所牽連,可她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情況不但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反而她的工作就是要與他的企劃配合,兩人不時要面對面溝通與討論,她根本沒法子躲避與他踫面的機會。
而且,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所需要的計算機配備竟然就在總裁室中,兩人的距離根本近在咫尺。
她記得昨天前來應征時,還沒有這套計算機設備,為何一大早就出現在總裁室里呢?茯小夜坐在計算機面前,腦中不斷思考這個問題。
紀東瀛似乎也解讀到她心里的疑惑,便向她解釋這次的企劃他必須與工程師一起全程參與,公司與客戶很重視這次的網絡行銷,因此她必須每天與他相處在同一個空間之下,溝通工作上的相關事宜。
但她依然感到不解,她相信與他重逢是巧合,只是工作上的巧合,真的是巧合嗎?一整個上午,她一邊工作、一邊想著這樣的問題。
好似進了虎口似的,讓她感到全身都不對勁……
「小夜。」紀東瀛坐在小牛皮椅上,他的聲音忽然在偌大的總裁室里響起。
「總裁,請問有事嗎?」她沒回頭,雙眸死盯著屏幕瞧,身子卻緊繃著。
「午休時間到了。」紀東瀛望著她僵直的背影,唇瓣輕輕揚起一個弧度。「該休息吃個飯了。」
茯小夜停下手邊的工作,看看腕上的手表,發現真的已經正午了,于是她站起來,想逃離有紀東瀛在的空間。「謝謝總裁提醒我。」
看著她離開坐位,甚至連看他一眼也沒有,就急忙想往門口走去,于是他長腳一跨也跟著離開坐位,迅快攔住她的去路。
茯小夜見著一抹修長的身子擋在自己眼前,讓她不禁顰起兩道秀眉。
「一起吃個飯好嗎?」他提出邀約,雖不明白自己此刻的用意,但他知道自己心里有許多話想對她說。
例如,一句「對不起」也好……
當下,她想也沒想就搖搖頭。「總裁另找別人共進午餐吧!」
她不想再重蹈以前的錯誤。能避免與他走在一起,就盡量避免,免得到時又在公司里惹來一些風風雨雨,難堪的是她自己。
「我有很多話想對妳說……」紀東瀛頭一次覺得心慌,面對她冷漠的對待,他著實感到無措。
這五年來,她外表沒多大改變,可卻讓他感到無比陌生,她不再是那個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茯小夜,而成了一個冷漠無心的女子……
「我們之間不是早在五年前那場宴會之中,就劃清關系了嗎?」她牽動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容。「還有什麼話可說?況且,我不想再重蹈覆轍,讓自己再陷入泥沼之中,里外不是人。」
「小夜……」
「總裁,我想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好談的。」她斂下眸子。「相信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會再拘泥于不經事的過去。」輕吁一口氣,她真的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了。
「如果不拘泥當年的過去,為什麼妳一直都不敢面對我呢?」紀東瀛放柔聲音問道。
好一下子,茯小夜終于抬眸望著他。「紀總裁,我只是不想與你再扯上關系,為自己惹來一身的麻煩……」她毫無保留道出心里的想法。
真傷人……他苦笑,沒想到她變得如此誠實。
「我只想與妳敘敘舊,有很多話,在五年前來不及對妳說……」他發自內心誠懇的邀請她。
她依然搖搖頭。「當年,你大可以當面向我解釋一切,但你卻沒有……」她想遺忘的惡夢,卻怎麼又清晰浮在自己的腦海里呢?「都過去了。既然已經錯過,沒必要再提起。」
「小夜……」他扯住她的手臂。「當年我曾經到過高中部的教室找妳,可妳小弟不準我再接近妳,甚至將妳保護到讓我沒機會與妳面對面解釋一切。」
「那是因為你傷我太深了……」她不願想起以前的一切,可為何一踫到他,那回憶卻如同潮水般涌向她。「不要再提以前好嗎?現在的我們,只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你非要從我結痂的心口,狠狠的再挖開傷口嗎?」她抿著唇,以一雙哀傷的眸子望向他。
他的用意是什麼?是要她正視自己的身分,暗示她別再自作多情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紀東瀛頭一次感到心急,沒想到多余的解釋更讓她胡思亂想。
「那就別提了,好嗎?」她低頭想繞開他身旁。
「小夜……」
「紀總裁,請自重。」她冷冷道,甩開他的大掌,離開辦公室。
紀東瀛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去,心中有著莫名的失落。
他自己也不懂,為何要汲汲于求她听自己解釋……
怎麼回事?他是因為厭倦了爾虞我詐的商場,想從她身上尋求以往的單純感覺嗎?或是……他一直忘不了她?
而他,又是為何忘不了她呢?這樣的問題,一直縈繞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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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兩個月當中,紀東瀛與茯小夜之間,一見面所能談的範圍只有企劃上的公事,其它的時候,他雖與她相處在同一間辦公室,卻無法與她多談上幾句私人的話題。
她的態度如同北極的冰山,凍得他不知該如何靠近,怕一靠近,便凍傷自己、也弄痛了她心口上結痂的傷口。
該怎麼做,他與她之間的關系才會變好?這天下午,紀東瀛放下手邊的工作,望著一旁正埋首于工作的茯小夜。
望著她圓潤的臉龐,他發現她的皮膚似乎變得更白皙一些,以往青澀的味道讓成熟的韻味所替代,那削薄的及肩長發更添她臉龐的清秀,任憑他怎麼看,竟然都看不膩。
怎麼回事?這五年來他並不是沒有接近過其它女人,可為何他的心上總是懸著她的倩影呢?
他想不通,但卻不能否認他與她之間還保持著那難得的默契。
她總是知道他腦海中所想的,不用他解釋太多,她就能馬上意會到他下一句想說的話,因此兩人在公事上有著難得的默契,不需浪費太多時間溝通。
而兩人的想法幾乎是一致的,因此企劃案比起他的推算,花了更少的時間,便已逐漸往市場上發展推動。
他的事業達到頂峰,但他的人生卻還不是最完美,像是缺了一角,任憑他再怎麼尋找慰藉還是不能填補缺口,而這缺口似乎就是五年前他所親手造成的罪孽,遲遲無法在心底痛快根除。
他的心里,其實還放著她,是不是?這個問題,他思索了兩個月,甚至在這兩個月里與她相處的時光,他發現自己就像是找回單純的日子。少了事業上的壓力,他才發現他的眼光竟無時無刻追隨在她的身上,無法離開……
到底,她哪點吸引了他?外表,她依然是圓滾滾的身材,還有那極為清秀的五官;而個性,不像五年前那樣羞澀,但卻也保有她原本的純真……
可是,她還是厭惡與他相處,依然將他當成上司看待。
為何他有一種很重的失落感?紀東瀛的情緒正翻騰著,一雙好看的茶眸竟望著她工作的模樣而看呆了。
茯小夜這時並不知道紀東瀛因她而心煩意亂,一整天埋首于計算機前的她,此時雙眸酸澀得讓她眨了眨雙眼,坐了一整天,腰也酸疼得讓她忍不住伸直了背部,她不得不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放松一下。
她抬頭,正好睨到一旁投來的眼光,她微微皺眉,將眼光移向紀東瀛的方向,發現他灼熱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
唔……她閃避掉他的凝望,佯裝沒望見他眼中熾熱的光芒,看看腕上的手表,再幾分鐘就下班了,也能結束與紀東瀛相處的時刻。
「小夜,我能邀請妳共進晚餐嗎?」忽地,紀東瀛提出邀約,帶著一種期待的口吻問著。
茯小夜身子一僵,沒想到他竟會開口邀約她吃飯,讓她著實不知該怎麼回答。
當下,兩人周圍的空氣似乎降到冰點,他有些別扭的垂下眸,沒想到約一名女子竟比他想象中還要困難。
最後她抿了抿唇。「對不起,我今晚還有事。」說完同時,正巧下班的鐘聲也響起,讓她松了一口氣。
「我……」他上前欲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離去,卻因見到她受驚嚇的表情而瞬時縮回大掌。「我只是想和妳好好談一次話……」
她搖搖頭,當下就拒絕他的邀請,收好文件、拿起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今晚她是真的有事,非拒絕他的邀請不可……
因為今晚可是她家寶貝祿祿的生日,她得趕回大姐家為祿祿慶祝,就算不找理由,她還是得拒絕。
但紀東瀛可不這麼想,他認為她還在逃避他,有些心急的皺著眉頭。「小夜,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對不起,我今晚真的有事。」她嘆了一口氣,不懂為何他依然如此執著,非要與她當面說個清楚不可。
過去的,不是已經過去了嗎?為何還要再提起呢?她不了解,卻也不想再去思索,于是她一直躲避他的一切。
紀東瀛不死心,追隨她的身影走出總裁室,不顧眾人的眼光,跟在她身邊。
茯小夜明知道他跟在自己後頭,腳步也沒放緩,反而加快腳步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直至走到電梯前,正巧電梯門要關上,她側身一閃,讓自己鑽入電梯中,成功甩掉後頭的男人。
紀東瀛想上前攔住,卻慢了一步,來不及坐上電梯,只能眼睜睜看著電梯門關上,任憑他所追隨的倩影從眼前消失。
他愣在緊閉的電梯門前,右手悄悄的握緊,最後他深呼吸,轉而跨開長腳,往一旁的「逃生門」方向走去。
他不願她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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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小夜離開大樓後,身上的手機鈴聲正好響起。
「小夜,我到了。」渾厚而熟悉的男性聲音自手機里傳進她的耳中。
「我在公司樓下。」茯小夜一邊听著電話,一邊左顧右盼,直到她眼里映入一輛銀色的休旅車,她才輕吁。「我看到了,我現在走過去。」
她收起手機,緩緩的走向對面斜角,那兒正停著一輛銀色休旅車。
「姨姨──」忽地,後座的窗戶搖了下來,一張清秀的小圓臉探出來,高興的朝著茯小夜大喊。
「祿祿。」茯小夜揚起笑容,打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生日快樂。」
祿祿呵呵笑著,小手親密環繞著她的頸子。「姨姨,香一個。」話一說完,便用力在她臉上落下一個香吻。「媽咪今天特地烤了一個蛋糕,小舅舅還買了大只的小叮當送我,然後外公、外婆正在家里等著我們回去唷!」
茯小夜展開一個笑容,點點頭,接著才將眼光轉向駕駛座上的男人。「姐夫,大姐今天在家下廚嗎?」
「是啊,心兒說今天是個很特別的日子,由她掌廚。」駕駛座上的男子正是袁志方,現在的他更加散發男人成熟的味道,經過幾年用心努力的追求,終于讓他順利娶到茯小心為妻。
「那我們要快點回家,好好嘗嘗看大姐的廚藝。」茯小夜溫和一笑,想起不愛下廚的大姐,她有點期待今天家庭聚會的餐點。
「耶,姨姨!那我們快點回家拆禮物。」祿祿像塊甩不掉的蜜糖,粘著她的手臂不放。
茯小夜點點頭。「好。」正準備關上車門同時,她的眼角忽地望見對面有一抹高瘦的身影,正焦急的四處搜尋張望。
那是紀東瀛!他為何要追下來呢?她擰緊眉頭,忘了關車門的動作,隔著馬路與他對上眼。
紀東瀛終于搜尋到茯小夜的身影,正想走過馬路時,卻發現她身邊粘著一名小小的女娃兒,而接下來的畫面,像是一把利刃劃過他的心上,刨去了心中的一角。
他望見車里一名男子正揚著大大的笑容,轉過頭與她交談著,這幅畫面在他眼中看來,彷佛她正在享受著天輪之樂,而一時之間他心底的酸澀涌上喉頭……
天輪之樂?!紀東瀛將飄遠的心思拉回現實,定眼看著與茯小夜說話的男子,赫然發現那男子有些面熟……
于是他長腳一跨,想走到那輛車子旁邊,可他光只是移動腳步,茯小夜就像受驚的小鹿,急忙將車門關上,等他過了馬路後,銀色的車子便已揚塵而去。
「小……」他來不及叫喚,只能眼睜睜看著車子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他的眼前。
紀東瀛懊惱的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握住!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雙方面對面、好好的傾听對方心里的聲音呢?
而這時他終究也嘗到被人晾在心外的感覺了……
車里的男子與女娃兒與她到底是什麼關系?而她為什麼能如此輕易的對他們扯開笑顏,一點都不吝嗇表現她的情緒?
想起她對自己漠然的態度,心里又是一陣揪疼,他真如此惹她厭惡嗎?紀東瀛抿著薄唇,決定不再這樣拖下去,他想了解這五年來她過著怎樣的生活,而車里的男人與小女孩到底與她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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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茯小夜來到廚房,幫著大姐茯小心準備祿祿生日會的餐點。
「小夜,妳去上班還習慣嗎?」茯小心問道,手上忙著晚餐。
茯小夜點頭。「很習慣……」除了面對紀東瀛還不太習慣外,她對工作其實很得心應手。
「小夜,妳知道翔瑞集團的總裁是誰嗎?」茯小心放下手上的工作,若有所指的望著她。
茯小夜明白大姐的心思。「紀東瀛。」想必大姐已經知道翔瑞集團的總裁,才會這麼問她。「我與他……沒有交集。」
「小夜,忘了他吧!」茯小心拿起一旁的青菜,重新裝飾盤中的菜肴,口氣輕得如同微風,同時卻又如同細針般狠狠扎進她的心口。
茯小夜佯裝不在意,吁了一口氣。「忘了誰?」她微笑,並帶著漫不經心的語氣問著。「我從沒把任何一個人放在心上過。」
「是嗎?」茯小心將冷盤弄好,便接著料理另一盤菜色。「如果心上沒放著任何人,為什麼這五年來,妳一直都不願去認識其它的男孩子呢?」
「大姐,我年紀還小。」她今年才二十三歲,不急。
「都二十三了。」茯小心睨她一眼。「雖不急著結婚,但也該要有對象了。」
茯小夜嘟著小嘴道︰「那也要看有沒有男人看得上我。」
茯小心一听,挑挑眉。「當然有,下禮拜找個時間一起吃飯,我有個朋友剛從美國回來,是個工程師,工作性質與妳差不多,你們應該很有話題聊才是。」
「我不要相親。」茯小夜當下就搖搖頭。「妳朋友的條件那麼好,他一定看不上我的。」
「先當朋友不好嗎?難不成妳一輩子都要記著紀東瀛?」茯小心太了解自己的妹妹,雖然口上直說早已忘了過去,但其實心底卻還是念念不忘。
她被傷的太重,以至于遲遲無法忘卻過去的傷口。
「我才沒有!」茯小夜急忙否認,捧起冷盤便想趁機逃離大姐的盤問。「我先端出去了。」
「小夜,就這麼決定了,下禮拜我找個時間約妳出來吃飯。」茯小心在廚房里叮嚀著。「我不希望妳在紀東瀛的公司上班,並對他繼續抱有著一絲想象……」
「姐,我已經過了夢幻的年紀。」她嘆了一口氣,心里是真的再也不敢對紀東瀛抱著任何一絲奢望。「我先將東西端出去了。」
茯小心回望逃離的小妹,忍不住嘆一口氣。
雖然距離那段往事已過了五年,但以茯小夜的個性來看,她一定依然還死心眼的惦記著過去的傷害,表面上佯裝不在意,可事實上卻比誰都還要更記得那段過往的記憶。
而她這個做大姐的,只能盡量幫她忘卻紀東瀛這個惡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