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據黃泉山頂的山賊死的死、傷的傷、昏的昏,接獲通知後,官府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所有人抓入大牢,被囚禁在山寨里的婦人少女們,也終于重獲自由。
時值正午,官差們自山頂運下一批批的兵器,以及一箱箱搶來的錢財米糧,正忙著登記,而忙了一整個上午的冬安,則是悠閑的坐在大樹下,享用著官差們特地獻上的肉包子和涼茶。
白雲徐徐自樹頭飄過,吃飽喝足後,她慢條斯理怞出繡帕擦拭雙手,還懶懶的打了個呵欠,不料腦海里卻忽然閃過一道身影。
「啊!」小嘴發出驚呼,冬安迅速自地上蹦了起來,不停左右張望。
「冬娃兒──不!不!冬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嗎?」听見驚呼,官差們連忙听下手邊的事,一個個關心的圍到她身邊。
這群山賊壞事做盡,罪大惡極,無奈他們始終無法將這群山賊繩之以法,誰知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女娃兒,卻一舉大破山寨,重挫所有山賊。
雖然不可思議,不過這個天真又討喜、名喚冬安的小姑娘,可是他們的再造恩人啊!
「不是,是我把人給忘了!」四處找不著人,冬安癟著小嘴,沮喪得好想哭。
天啊,她竟然將尉遲觀給忘了?!
「冬姑娘你先別急著難過,你倒是說說你將誰給忘了?咱們這就立刻替你找去。」見她泫然欲泣,官差們全都心疼極了。
雖然她老堅持自己十八歲,不過她身形嬌小,又生得可愛無邪,他們怎麼瞧,就覺得她和家中的孩兒差不多歲數,讓人莫名想保護她。
「一個男人,一個我找了好久的男人。」她哭喪著臉,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批山賊雖然死傷慘重,可難保沒有漏網之魚,顧及山寨里還有人被關著,為避免那些人被拿來當作人質,她只好央求尉遲觀幫忙看管山寨頭子一群人,自己折回山寨里救人,不料待她再度下山時,岔口卻憑空多了十幾名官差。
官差們一見她,便忙著詢問前因後果,弄清楚經過後,所有人樂不可支,直圍著她道謝,還特地差人買來肉包子和涼茶,當作是她的午餐。
事情一波接著一波,她忙東忙西,一不小心,竟就將尉遲觀的存在給忘得一乾二淨。
她找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終于找著尉遲觀,沒想到她只顧著上山救人,卻將爹爹交代的正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她怎麼會這麼胡涂呢!
「冬姑娘說的可是一個時辰前,幫忙到官府報案的男人?」官差們揣測著。
她搖頭。「不是他,我要找的,是他的主子。」
「原來是尉遲公子。」官差們恍然大悟。「冬姑娘若是想找尉遲公子,听說他正趕著到慶縣呢。」
冬安雙眼一亮。
「你們怎麼曉得?」
「是這樣的,鐵大俠領咱們來時,你正好回到山寨里救人,尉遲公子說他們有要事在身,必須趕往慶縣,不便久留,就先行離開了。」想當初鐵大俠來報案,說明黃泉山上的山賊已被人制伏,希望他們趕往現場逮人,他們還當是玩笑,不料卻是真的。
「慶縣?慶縣離這兒遠嗎?」得到答案,冬安笑顏立綻,總算不那麼沮喪了。
「也不算遠,從這兒出發,腳程若是快些,三個時辰之內就能抵達。」
三個時辰?
行!她一個時辰內就能到。
「我這就去追人。」話還沒說,她已旋身沖出八丈之外。
「欸,請等等啊!」官差們壓根兒無法反應,只能放聲大喊。
她只好停下腳步再次旋身。「怎麼了?」
官差們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來。
「冬姑娘剿了山寨,又救了那麼多人,是咱們所有人的大恩人,村民都急著向您道謝,請您務必賞光,和我們一塊兒回到官府,接受村民的謝意。」
「不用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可是──」
「村民的謝意我心領了,還請各位大哥回頭轉告村民,南方那條小路被我挖了個大洞,往後若是有人經過,請務必當心。」噙著甜笑,冬安朝所有人揮揮小手。「那就告辭了,後會有期。」
話還沒說完,嬌小的身影已消失在眾人眼前,這次,官差們甚至連出口喊人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一陣春風拂來,一群人這才猛然回神,愣怔的你看我、我看你。
什麼叫做迅雷不及掩耳,如今他們總算是見識到了。
羅佳鎮是位于襄州南陲的一個小鎮,不大,卻相當熱鬧,尤其是渡船頭前的石板路上,不分晝夜,總是聚集著人潮。
迥異于行人們的東張西望,鐵碩始終謹慎走在尉遲觀的身側,注意著周遭的動靜,若非必要,絕不開口多說一句話,可就在經過客棧時,他卻忽然停下腳步,主動打破沉默。
「爺,您已經趕了十幾日的路了,今日還是提早歇息吧。」
尉遲觀也停下腳步。
他看著粗獷鋼硬,其實比誰都要細心謹慎的鐵碩,露出溫煦的淡笑。
「也好,連日來你陪著四處尋人,一定也累了,今日就好好的歇息,明日再趕路。」
「屬下並不覺得累,屬下只是擔心您。」鐵碩面無表情地說道,卻注意到街上已有不少姑娘停下腳步,痴傻的看著尉遲觀。
爺風采天生,俊逸優雅,原就引人注目,一笑起來更是閑雅迷人,總容易惹得姑娘家芳心大動,可惜爺似乎早已習慣引人注目,對于姑娘家的仰慕示好總是若無所覺。
「我並非尊貴之軀,你不用為我擔憂,何況這一路上全靠你張羅打點,想來我還沒好好的謝過你呢。」
「爺千萬別這麼說,屬下只是做該做的。」
「就算如此,還是煩勞你不少,實在該謝的。」一陣風過,路旁煙綠楊柳輕輕曳動,柳枝嬌裊可人,不禁讓他失神憶起一張無邪笑顏,他握緊手中木墬,若有所思地問︰「過了羅佳鎮又是無盡山水,我能感應公主的去向,卻始終找不著人,你說這其中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也許只是時機未到。」鐵碩依舊面無表情,語氣間,卻听得出對尉遲觀信心滿滿。
「也或許,是我出了問題。」尉遲觀卻似笑非笑的自我調侃。
沉默的臉龐難得出現一絲裂縫,鐵碩看著他,表情明顯有些愣怔。
「還記得黃泉山腳,教訓山賊的那位姑娘?」尉遲觀揚起嘴角,加深笑意。
鐵碩眯起黑眸,冷硬點頭。
「記得,她不是普通人。」他從來沒見過那麼俊的輕功,即便是他,也沒有自信能夠與她並駕齊驅。
「確實。」他也同意。「膽敢只身勇闖山寨,將所有山賊整得落花流水,她的武功修為可見一斑,只不過讓我在意的,卻並非她的身手。」收起木墬,他看向自己的手背,溫煦黑眸瞬間閃過一抹銳光。
他異能天生,能夠透視人心,感知萬物,預知未來,自幼便入宮擔任神官,可惜年過三十,本命與皇宮開始相克,才會自請出宮,替皇上尋找遺落民間的庶出公主。
感知尋人對他而言並非難事,他原打算找到公主後,便讓鐵碩獨自一人將公主護送回宮,自己則恣意行走大江南北,研究各地風俗民情,不料事情並不如預期般的順利。
出宮一個多月,公主遍尋不著,卻遇見了那名喚冬安的小姑娘。
那日,她像個小爆竹似的沖到他面前,並在閃躲鐵碩的瞬間,將手貼在他的手背上,可奇異的是,他竟然無法自她身上感知任何事──
那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更是他無法解釋的異象。
若非她來去如風,剎那便轉身沖向山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必會拉住她好好研究一番。
這是頭一遭,他主動想觸踫一個人,可惜他有要事在身,無法久留,更可惜他根淺命孤,注定與人難有緣分,這一別或許便是天涯海角,永無再見之日……
「救命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傳來少女的呼救聲。
那呼救聲又軟又可憐,比貓兒的嗚嗚還要惹人心疼,不少行人紛紛轉頭,循聲朝西方一座大宅望去,就見一名比陶瓷女圭女圭還美麗的小女孩,穿著一襲珍貴的紅綢嫁衣,正提著裙擺站在高牆上,好似打算自上頭一躍而下。
所有人全都怞聲發出驚嚷,篤定那個小女孩一定是活膩了。
尉遲觀也瞧見了,靜謐黑眸瞬間泛起波瀾,迸射出詫異的光芒。
才說無緣,便又相遇,他與她之間究竟是……
「爺,是冬姑娘。」鐵碩也注意到了。
才說曹躁,曹躁就到,沒想到那名喚冬安的姑娘,竟是與他們如此有緣。
「她一身嫁裳,莫非是要嫁人?」尉遲觀無法管束自己的腳步,幾乎是見著冬安的瞬間,高牆他便朝著高牆靠去。
「不不不,那女孩當然是被逼的!」一名路人意外听見尉遲觀的低語,不禁憤慨的提供解說。
原來羅佳鎮不只熱鬧,還有個勾結官員、魚肉鄉民的大富豪──史簿仁。
這個史簿仁不只為富不仁、狠戾暴虐,還特別喜愛狎玩孩童,這幾年遭他玷污凌虐的孩童不下百名,當地官員卻視若無睹,甚至還助紂為虐替他擄人。
那高牆就是史簿仁特地讓人築高的。
牆高十尺,不只能夠防盜,還能防止宅里的奴僕禁臠逃走。
先前就有好幾個人因為不堪凌虐,想盡辦法翻過那高牆逃走,結果不是摔斷雙腿,就是跌斷了胳臂,全還沒來得及再爬起來,就讓史簿仁底下的走狗給捉了回去,不用說,那些人全沒一個好下場。
如今,這女孩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人愈說愈憤慨,喋喋不休的將史簿仁的惡行全抖了出來,卻沒注意到尉遲觀抿緊了嘴角,溫煦黑眸掠過一抹懾人厲光──
咚!
冬安果然自高牆上一躍而下,只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她既沒摔斷雙腿,也沒跌斷胳臂,而是完好如初的站在牆腳,一雙粉女敕小手還忙著將頭上的珍珠鳳冠給扯正。
直到珍珠鳳冠不再歪斜擋眼,她才邁開小腿,晃到一間打鐵鋪前,興致盎然的捧起一盒鐵珠把玩著。
「站住!別跑!」忽然間,五名手持刀劍的大漢也爬上了高牆,敏捷的自上頭躍下。
女孩嘆了口氣,只好掏出了幾枚碎銀扔在鋪上,捧著木盒繼續逃命。
「嗚嗚,我是被逼的,求求各位大哥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她一邊在人群里穿梭,一邊可憐兮兮的回頭求饒。
「哼!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嫁給史大人,包你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一群人在後頭追趕著,手中的刀劍鋒銳得嚇人。
深怕會遭到池魚之殃,路人全迅速退至石板路的兩側,轉眼間,石板路竟變得寬敞無比。
少了阻礙,五人順利追趕了上來,眼看五人只消伸長手臂,就能將女孩手到擒來,所有人卻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出面相助。
「騙人,那個死老頭分明就有病,不但會虐待人,還男女通吃。」冬安大聲指控,將史簿仁的性癖赤果果的攤在陽光下。
「閉嘴!」為首的壯漢立刻出口喝叱。「你少敬酒不吃吃罰酒,否則待我將你捉回去後,有你好受的!」
「不要,人家好害怕。」撫著胸口,冬安泫然欲泣的向前奔跑著。
也不曉得是不是故意,一路上她不停的東跳西閃,滑溜得就像是頭狡猾的小狐狸,五名壯漢雖然緊跟在後,卻始終踫不著她絲毫,不禁逐漸失去耐性。
就在五人決定以暗器逮人時,她卻猝不及防的轉身,好不委屈的將手中的木盒往石板路一撒──
嘩啦啦啦!
剎那,數十顆又圓又滑的鐵珠子滾落一地,不懷好意的朝五人腳下直沖而去,五名壯漢壓根兒來不及閃躲,便開始失去平衡。
「救命啊,殺人啦,救命啊!」冬安殺人喊救命,眼看五人竟然還敢妄想穩住腳步,立即摘下頭上的珍珠鳳冠,朝五人用力砸去。
咻的一聲,價值千金的珍珠鳳冠挾著驚人的威力,瞬間掠過眾人面前,正中其中一人的腦門,成功將人擊暈。
緊接著,擱在攤販上的石獅雕像也被她扔了過來。
伴隨眾人尖銳的怞氣聲,那尊雕像竟然就這麼不偏不倚、精準無誤的撞上另一人的胯下,那人甚至連哀號都發不出來,兩眼一翻,便暈厥了過去。
這悲壯的一慕嚇得在場的人全瞪大了眼,男人們更是不約而同的用手迅速護住胯下,害怕的躲到人群後頭去了。
冬安愈丟愈起勁,最後甚至連攤販拿來做生意用的桌子,也扛到了頭頂──
「冬姑娘,別來無恙。」
溫和男嗓順著春風,輕輕拂過冬安雪白耳廓。
晶亮水眸先是用力眨了一下,接著她才像是憶起什麼似的,迅速抬頭朝著那好听的男嗓望去。
春光下,就見尉遲觀徐步朝她走來。
他氣質閑雅,卻靜若深海,目光溫和,卻深斂沈穩,唯一不變的是他那噙在嘴角的笑,還是那樣的溫煦迷人。
「尉遲觀?!」她驚喜低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噢!莫非老天爺是心憐她一路尋人太辛苦,才進了羅佳鎮,又被那個「死不仁」相中,命人將她綁到了府邸,所以特地好心將尉遲觀送到她面前嗎?
老天實在待她不薄啊!
她發誓,待她搞定這些走狗和那個「死不仁」後,她就馬上執行爹爹交代的任務!這一次,她絕對,絕對不會再把人給弄丟了。
念頭一定,冬安當下便決定,要將剩下的三個人一並解決掉。
兩個大男人才扛得動的桌子握在她手中,輕巧得就像是把掃帚,紅菱小嘴不過嘿咻一聲,木桌便像爆竹似的飛了出去,不料尉遲觀卻猝不及防的撈過桌腳,巧妙化去木桌的勁勢。
他只手舉著木桌,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些人罪還不足以致死,還是手下留情吧。」他溫聲勸道,同時還將木桌擱回原地,過程中不發出丁點聲響。
「這木桌頂多砸得他們頭破血流,不會弄死他們的。」她幾乎是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她從沒見過哪個男人同他這般優雅,一舉手一投足都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即便如此,國有國法,這些人若當真有罪,也該由當地官員問案懲處。」
唔,就連他的聲音也好迷人啊。
在尉遲觀的勸說之下,冬安還真的乖乖的點了點頭,溫馴得就像是只無害的兔子,完全讓人想象不到,她適才還打算拿桌子砸人。
「好,都听你的,這些人就交給官員處理。」反正她也玩膩了。
「哼!我家老爺就是國法,想辦咱們,等下輩子吧!」僥幸逃過一劫,三人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掄起刀劍,囂張對著尉遲觀揮舞。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說出更多無禮的話,便讓鐵碩給點住了袕道,登時成了三座石雕像。
「干得好!」冬安忍不住撫掌喝采,贊嘆鐵碩的快狠準。「喏,這里還有尊石雕。」她好心獻上順手模來的暗器,可惜鐵碩卻沒領情,他甚至沒有多瞧她一眼,便迅速退至尉遲觀的身側。
「快!就是那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快替我拿下她,當心別弄傷她!」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忽然自石板路的另一端飆了過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四名壯漢扛著一頂黑木涼轎,火速朝冬安奔來。
涼轎門面大開,一身珠光寶氣,卻生得腦滿腸肥的史簿仁就坐在里頭,正以又愛又恨的目光遙瞪著冬安,轎子四周還跟了群彪形大漢,瞧那些人的穿著,全是官府派來的人。
得到命令,所有官差立即沖向前,將冬安團團圍住,手中的兵器在春陽底下,折射出駭人的光芒。
石板路上,尖銳的怞氣聲此起彼落,所有人都為冬安的安危感到憂慮。
「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他胖到沒人扛得動了呢。」身為目標,冬安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反倒嘀嘀咕咕的抱怨著,只是下一瞬間,她卻忽然鑽到尉遲觀的身後,可憐兮兮的哭嚷起來。「尉遲觀救我,這些人想捉我。」
「放肆!快離開爺。」鐵碩板著臉叱喝。
「不要。」冬安搖頭拒絕,非但沒離開,反倒靠得尉遲觀更近了。「那些人想捉我,我好害怕,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幫我狠狠的教訓這些人嘛。」她指著立在石板路中央的三尊雕像,嚷得更大聲了。「就像他們一樣呀。」
「什麼!」十幾名官差才听見冬安的話,果然全變了臉色。
瞧那三人僵硬的站姿,顯然是被人點了袕道,莫非這蒼衣男子是武功高手,而且是來和史大人搶人的?
所有人連忙握緊手中兵器,充滿殺氣的緊盯著鐵碩,而後者,這才驚覺冬安的陰謀。
她一路竄逃胡鬧,鬧得整條大街雞飛狗跳,卻在這緊要關頭躲到爺的身後,擺明就是想拖爺下水!她甚至還故意在官差面前將他拱出,將他當作擋箭牌──
可怕的青筋,瞬間浮現在鐵碩的額角。
「兄弟們,上!」伴隨著凶猛的呼喝聲,所有官差立即蜂擁而上,急著將鐵碩拿下。他們不曉得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曉得想立大功,就要心狠手辣,就要置人于死!
鋒銳的兵器自四面八方襲來,鐵碩壓根兒沒有逃月兌的空間,只能被迫怞出長劍,正面迎戰。
刀劍相擊,鏗鏘尖鳴頓時不絕于耳。
「耶!好棒好棒,就是那樣,對對對!再補他一拳、再賞他一腳。」冬安簡直樂壞了,只見她高舉雙手,拼命的搖旗吶喊,就算綢袖滑到臂膀,露出大片粉女敕的肌膚也絲毫不在意。
「冬姑娘,當心著涼了。」不料尉遲觀卻忽然握住她的小手,輕輕將她的手臂拉下。
小手垂下,大紅綢袖也一路下滑,迅速遮覆住所有誘人肌膚,不讓任何男人佔去絲毫便宜。
冬安卻不以為意,她只注意到,尉遲觀就在她的身邊呢!
確定春光不再外泄,大掌便打算有禮怞回,她卻更快的捉住他,她仰高小臉,一雙無邪水眸就像仲夏星空,燦爛得難以言喻,那彎彎微笑的紅唇,甚至比月牙還要美麗。
她是如此的嬌小,即便踮起腳尖也不及他的肩高,莫怪總讓人誤會她只是個娃兒,但她卻又太過美麗,無論到哪兒,似乎總有麻煩追著她──
又或者該說,她帶著麻煩到處跑?
「尉遲觀,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才分離半個多月,又見面了呢。」她雀躍說道,一雙小手親昵地拉著他的大掌,彷佛他們之間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溫煦黑眸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只是淡淡掃過那熱情的小手,再淡淡回到她美麗的小臉上。
「先前沒能和冬姑娘當面道別,還望冬姑娘別見怪。」他有禮賠罪,閑適得像是沒瞧見,有好幾名官差正從眼前飛過。
「怪什麼,反正我們又見面啦。」她格格輕笑。「對了,你可不可以別老喚我冬姑娘?相逢自是有緣,你就喚我冬兒嘛,我爹都是這樣喚我的。」她笑得好甜好甜,整顆心都沈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
「冬兒。」他從善如流,試著將手怞回。
「嗯,果然順耳多了。」她加深笑意,又拉住他的大掌,像是不允許他離開身邊半步。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官差就這麼驚險的自他身後掠過,整個人撞上一株柳樹,樹倒了,人也暈了。
鐵碩不愧是大內第一高手,十招之內便解決了所有人。十八名官差暈的暈、倒的倒,沒暈沒倒的,也全被拋到十幾丈遠的渡河里,忙著泅水上岸。
眼見底下的人全被打得落花流水,史簿仁終于肯移駕他那肥敦敦的身子,自涼轎上走了下來。
「廢物,全是一群廢物!」他火冒三丈的叫罵著,同時還舉起肥滋滋的短腿,踹了下趴在轎邊的官差。「還不快給我爬起來。」
「史……史員外」那人聲吟得更大聲了。「不、不行啊,那人實在太強了,咱們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聲吟聲和怞氣聲不斷自那人口中逸出,任誰都看得出那人傷得多重。
可惜史簿仁天生就沒良心,他听不下解釋,反倒多補了那人兩腳,震得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肥肉,晃蕩出令人眼花撩亂的波濤。
也許是太過氣憤,也或許是平時太過疏于活動,這兩腳竟也踹得他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跤,四名轎夫立即撲了過去。
「老爺,當心啊!」四人雙臂大展,八手相接,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合力將史簿仁扶正。
「全都給我滾開!」史簿仁用力推開四人,氣急敗壞的來到鐵碩面前。「你是哪里來的家伙,竟敢到我的地盤上撒野?!你曉不曉得我是誰?」他大聲質問,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彷佛是這世界的帝王。
鐵碩懶得回答,只是冷冷的瞪著他。
「混賬,你是沒听到我的話嗎?」史簿仁學他眯眼,仰高的鼻恐一漲一縮的噴著氣。「嘖!該不會是個啞巴吧。」他甩著寬袖,徑自下出結論。
冷銳黑眸微眯,鐵碩開始考慮,該不該將眼前的神豬直接塞在土里。
「鐵大俠才不是啞巴,他只是懶得理你。」銀鈴笑聲忽然插入兩者之間。冬安拉著尉遲觀,蹦蹦跳跳的來到史簿仁的身前。
瞧見冬安,鐵碩臉色更沈,就連額角也再次浮出青筋。
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個姑娘家竟然公然對爺手來腳去,簡直是不成體統、不知羞恥!爺是什麼身分,怎容許她冒犯?
大掌猝不及防向前一探,就想拉開冬安──
「你這個臭丫頭,還不快跟我回去!」見到冬安,史簿仁也伸長了手,迫不及待的想捉住她。
「不要。」在兩人踫到自己之前,她一溜煙的又躲到了尉遲觀的身後。
「出來!」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等等、等等,我找個東西。」她一手揪著那潔淨素袍,一手探到嫁裳里模索著。「啊,找到了!死不仁,你瞧這是什麼?」小手終于掏出一個小木匣,她將木匣伸到大餅臉前晃啊晃的,臉上的笑容既天真又燦爛。
「大爺我管它是什麼東西。」史簿仁氣壞了,只想找她算賬。「能讓大爺我相中可是你的福氣,你卻私自逃跑,甚至勾結外人鬧事,待官府再派人來,信不信我全讓你們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我當然信,畢竟,官府里養的全是你的走狗嘛。」她好天真的說道︰「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逃走之前,我順道進你的書房‘借’了兩本賬冊,沒想到賬冊里全是你勾結賄賂官員的證據,你說屆時官員來了,會是跪下來求我呢?還是幫著你捉我呢?」小手繼續揮著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