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麗,你進來一下。」陸遠軒按了內線電話後說道。
不一會兒,辦公室走進來一位時髦精干的年輕小姐。
「董事長。」
「嗯,明天開始我可能有一個月的時間不會待在公司,你把所有的應酬都推掉,不能推的,就交代給陳總經理,有沒有問題?」陸遠軒批完最後一件公文,抬起頭問。
「公事上應該不成問題。只是,如果董事長的朋友們要找你,我該如何回答?」她所謂的朋友,指的當然是陸遠軒那群紅粉知己,這一向是張依麗最頭痛的問題,她相信她永遠搞不定老板那堆女朋友,尤其是現在他將去度假。
「告訴她們,我出國去了,找不到人。」
「老板,你以為那些小姐這麼好應付,三兩句就可以打發掉嗎?」如果找不到陸遠軒,她們肯定會煩到她求饒為止。
「太煩的,你就幫我送份禮物,叫她以後不用再來找我。」陸遠軒毫不留情地說。
「是。」他一向言出必行,這是眾所皆知的,所以依麗相信這招必定管用。
唉!有時候她還真同情那些小姐,雖然陸遠軒是個很好的老板,卻是個很差的情人,女人對他來說,永遠排在最後一位。喜歡上一個必須排隊掛號等待約會的男人,實在是女人的不幸,所以聰明理智的她絕不會去-入渾水,正因為如此,她到現在還能穩穩的站在這里。陸遠軒絕不會用一個迷戀上他的女人當秘書。
「依麗,你听過菁的臨時托兒所嗎?」陸遠軒突然問。
「我知道。我哥哥、嫂嫂常把孩子交給她們,有時不方便,也會請她們派人到家里幫忙看顧一、兩個鐘頭。董事長是不是想請人照顧夏宇?」依麗是陸楓的朋友,此次計劃她也摻了一腳。
「嗯,我準備帶他到山上的別墅玩,怕一個人忙不過來。你覺得這家托兒所的保母如何?」陸遠軒托辭道。
「很不錯。我知道陸楓也常把夏宇托給她們,而且我听陸楓說過,夏宇在菁的有個固定的保母,好象是叫……沈念威吧?陸楓對她贊不絕口,夏宇也很喜歡她呢。」
「沈念威?」陸遠軒的眸底閃過一絲驚詫,該說是巧合還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讓他的計劃得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進行?
「董事長是不是也要找她呢?」依麗順口問。
「嗯……好,你找出電話號碼,幫我打給她。」陸遠軒佯裝思慮後才說,不希望讓依麗知道他一開始就是要找她——沈念威。
「好。」依麗答應後又問︰「那麼,董事長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你盡快把這件事辦好。」
「是。」依麗出去後,立刻撥電話到菁的臨時托兒所,找的人卻不是沈念威,而是——
「陸楓,我這里OK了,你哥哥要我和念威聯絡,接下來呢?是不是直接告訴他,念威說沒問題就行了?」
「呃……這個……」陸楓支支吾吾的,似有不便開口之處,她騙陸遠軒下午要去歐洲,其實是夏育麒先去,她則把行程延後了。
「陸楓,是不是沈姨在旁邊,你不方便說話?」依麗聰明地猜測道。
「對,就是這麼一回事。」電話另一端的陸楓似乎松了一口氣。
「听你的語氣似乎不希望我直接給你哥哥答復,是不是還有話要交代我?」依麗詢問。既然陸楓那頭不方便說,她這邊只好來個腦力激蕩了。
「是的。你等一下,我回房間找找看,再打電話給你。」
陸楓掛斷電話。依麗明白她是要避開沈姨,回房間打電話,她暫時和念威同住。她耐心地等了一會兒,電話響起,她馬上接。
「唉!總算能光明正大地說話了,快憋死我了。」電話那端的陸楓抱怨道。
「好,那你就快快道來吧!我真怕萬一換你哥哥憋不住,沖出來拷問我的辦事效率,那咱們就沒戲唱了。」依麗還真有些提心吊膽。
「那咱們長話短說。我告訴你,我哥哥這個人一向疑心病重……」
「他這麼年輕就得管理整個陸氏企業,對任何事情當然得抱持審慎的態度,那不叫疑心病。」依麗糾正她的用詞,為陸遠軒說起話來。
「嘖!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有時間抬杠,要不要我陪你開個辯論會啊?」陸楓譏嘲她道。
依麗伸伸舌頭,朝辦公室大門俯覷一眼,下意識地壓低聲音道︰「好啦,好啦,你快說吧。」
「總之呢,如果計劃進行得太順利,我哥哥可能會起疑,難保他不會來個反調查,所以呢,我要念威來個欲擒故縱。這個意思你懂吧?」憑著兩人多年的默契,陸楓點到為止,不多廢話。
依麗好半晌思忖不語,而後才開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就知道咱們心有靈犀,果然一點就通。」
「別說得那麼曖昧行不行?萬一傳到你老公耳朵里,變成了你跟某男子熱線調情,到時候被寫了休書,可是你自己禍從口出,欲哭無淚哦。」依麗調侃她。
「放心吧,我老公很信任我的,再說就算要休,也輪不到他寫的份,他還沒生這個膽呢。」陸楓的聲音甜蜜得教人生羨,可以听出夏育麒對她有多寵愛。
依麗在這端搖搖頭,「他呀,早晚會寵壞你。」
「怎麼?听你的口氣挺酸的,嫉妒不成?要不要我趕緊介紹一個給你?」
「謝了,留著自己享用吧。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兼差當起皮條客啦,你老公破產了不成?」
「呸呸呸!出口沒好話,讓你跟蔣佳嵐認識真是我所犯下最大的錯誤。」
「我倒覺得這是你唯一做過的好事。沒有佳嵐,我永遠都只有被你這張舌燦蓮花欺壓得不敢吭聲的份。」
「快听听,這是誰在說話呀?咱們陸氏企業最精明干練、能言善道的總裁秘書張依麗小姐,居然說她被欺壓得不敢吭聲?我得趕緊到聾啞學校去瞧瞧,搞不好那些有語言障礙的同胞們,可以開口說繞口令了。」
「說到能言善道,有你閣下在,小女子我永遠只有屈居第二的份。好啦,真的不能跟你抬杠了,再說下去,我連精明干練的總裁秘書也得被迫讓位了。你呀,趕緊收拾包袱,到歐洲去看緊你老公吧!小心他被洋女人給吃了,到時候你連啃骨頭的份都沒有。」
「戲都還沒開鑼呢,我這個導演怎麼可以離開?!」
「如果讓你哥哥查到這出戲是你一手導演的,到時候你就別想離開了。」
「說得倒是。好吧,挑個好日子,我飄洋過海去我老公那兒避難。」
「挑什麼好日子?」
「沒有空難、不會撞機的日子嘛,笨。」
依麗翻起白眼,「放心吧!像你這種鬼靈精,老天爺還怕收了你去設計他呢,看見你不走避得遠遠的就不錯了。」
「哼,你沒听過天妒英才、紅顏薄命嗎?我這集聰明、美麗于一身的人,可是老天爺最想網羅的對象,所以出門還是小心點好。」
依麗差點沒作嘔,「我曾听過有一種人臉皮厚得子彈也打不過,一直沒機會見識,今天可真是感謝你讓我開眼界了。」
「不用客氣。倒是你,如果不怕大炮出來轟炸,我是不介意陪你聊個盡興啦。」
陸楓懶洋洋的聲音傳進耳里,依麗馬上叫起來,「哎呀!都是你扯個沒完,害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喂,少栽贓喔!明明是你自己喋喋不休,怎能怪到我頭上來呢?」
「你——好,第一回合休戰,第二回合我找佳嵐接棒。」
「干嘛?車輪戰啊?」
「對,算我怕你了。拜拜。」
「好吧,拜拜。」
依麗掛上電話,趕緊去給陸遠軒回消息。
★★★
「不接受?」陸遠軒慢慢放下手中的筆,靠向椅背。
「是的,那位沈小姐表示無法分身,她說您可以把夏宇帶到托兒所,由她們照顧直到陸楓回來。」
他要是這麼做,陸楓回來不給他一頓冷嘲熱諷,再直接罵他個狗血淋頭,那才是光怪陸離哩!再說,他需要她來進行他的復仇計劃,絕不容許她說不。陸遠軒皺著眉頭想。
「再打電話,告訴她,我高薪聘請她這位‘高貴’的保母。」陸遠軒冷淡地譏誚道。
相處久了,不難听出他話里嘲諷的意思,他把念威貶損為「高傲昂貴」的女人,依麗差一點想出口糾正他。認識念威雖然不久,但她已經喜歡上這個女孩,很難接受有人批評她。
幸好她沒忘記有任務在身。「好的,我會再打一次。」
依麗轉身欲出去,陸遠軒叫住她。
「你在這里打就行了,省得跑來跑去。」事實上,是他急于知道結果。
依麗一頓,點點頭,拿起陸遠軒桌上的話筒按了幾個鍵。
「喂,你好,你是沈小姐吧?我認得出你的聲音……是的,我是剛才打電話給你的張依麗,是這樣,陸先生願意出高薪請你當夏宇的專用保母,希望你能夠重新考慮,不要太快拒絕好嗎?」
然後她停了下來,似在等對方回話。陸遠軒看著、等著,沒有任何表情。
電話另一頭的沈念威,已經由陸楓口中得知她們的計劃,便任由依麗說了一串話,而她只是拿著話筒,什麼也沒說。
依麗接著說︰「你還是不願意?沈小姐,陸先生真的是誠心希望你能夠答應,因為夏宇很喜歡你。你不也很喜歡夏宇嗎?請你考慮一下好嗎?」
沈念威听得一怔,連忙開口︰「依麗,陸先生是不是在一旁?如果是,你就說我答應了好嗎?別再掰下去了。」她突然有不祥的預感。
「沈小姐,你真的不願再考慮?」依麗徑自唱著獨角戲,真的把另一端的沈念威當作不存在了。
「依麗——」沈念威幾乎聲吟了,可惜還是來不及阻止,她在這頭听到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說︰「我來跟她說。」
她知道那是誰,他就要跟她說話了!她的心跳加遽,拿著話筒的手微微抖動。
「喂,沈小姐?」是威嚴而冷漠的嗓音,那時候給國中女學生的溫言柔語消逝得蕩然無存。沈念威一顆狂跳的心,如今漸漸平緩下來,恢復冷靜。
「是的。陸先生嗎?」她垂下眼瞼,以沉著的聲音響應。
柔美而悅耳。夏育麟形容她的詞句突然跳入陸遠軒腦里。他發覺自己渴望再听到她的聲音!當然,那只是為了印證夏育麟是否言過其實。他對自己這麼說道。
「我是陸遠軒。沈小姐有什麼理由不能夠過來當我外甥的保母嗎?」其實剛才他已經听依麗說過她不接受的理由,但是他希望她再說一遍,這樣他就可以多听听她的聲音。
理由?沈念威壓根沒想過會和他說話,更不會想到要編造理由,她緊張地望向空蕩蕩的客廳,這才想起陸楓方才說要出去買東西,這會兒不在家,怎麼辦?萬一她和依麗說了不同的理由而引起他懷疑——對了!
「陸先生,我已經和張小姐說過我不能去的原因,我想不需要再覆述了,請你直接問她好嗎?」沈念威機智地回答,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從來沒有女人敢拒絕回答他的問題,而且理由听起來似乎是懶得再和他說一遍。陸遠軒不由得鎖緊雙眉。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高傲!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請問你,沈小姐,究竟要多高的價錢,才能勞動大駕呢?」
陸遠軒嘲謔的語氣里極盡輕蔑之意。
沈念威全身一僵!她早知道,對陸遠軒來說,金錢足夠打動所有的女人,包括她沈念威亦不例外。
雖然早知道,但由他口里親自對她說出來,她還是心痛欲碎。
「陸先生,您真是大方,但只怕我開的價,不是您擔得起的。」沈念威幽幽地輕聲說。這時候她不禁要佩服自己還能夠如此冷靜地和他對話。
「沈小姐不是要我的全部家產吧?」陸遠軒冷笑一聲,仿佛他早料到她會獅子大開口似的。然後接著說︰「我開一張空白支票隨你填,這麼一來沈小姐總沒有理由拒絕了吧?」
他不屑、輕視她的口吻,听起來好似她先前拒絕的理由是為了錢。沈念威好難過,好想快點結束和他的談話。
既然計劃里最後她終究會答應,那麼她就索性答應吧。她不想和他爭辯,她對金錢的價值觀,就由著他誤會好了。
「菁的並沒有預先收款的習慣,陸先生不用事先開出支票,只要陸先生能夠記住今天所說的話——您開的是空白支票,到時候隨我填,是嗎?」
「沒錯。需要我立張字據給你嗎?」陸遠軒調侃道。
「不用,我信任你。」沈念威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頓時漲紅了臉。她說得太急切了,听起來似乎有另一種意思。
幸好他在電話的另一頭,看不見她此刻的模樣。沈念威暗自慶幸。
陸遠軒怔了一下,一股罪惡感莫名地襲上心頭,他甩掉它,用過去的回憶重新里住他變軟的心,然後他驕傲地听到自己冷漠的聲音說︰「明天早上我會派人去接你,你準備一下。」
「好。」沈念威輕聲說,然後「嘟嘟」的聲音傳來,對方已經收了線。
「小威,你怎麼拿著話筒發呆?」魏芸菁由房里走至客廳,看見女兒獨坐著,一臉落寞的神情,心底不由得怞緊。可是她的病累著她了?
「媽!您才剛躺下,怎麼起來了?」沈念威很快地掛上話筒,走過去扶她。
「媽可以自己走,你別把媽當病人看。」魏芸菁不高興地撥開她的手,緩緩的在沙發里坐下,接著才關切地問︰「小威,是不是托兒所有問題?如果是人手不夠,媽可以……」
「媽,菁的不缺人手,也沒有任何問題。您別擔心。」沈念威連忙說。
魏芸菁瞧她一眼,「你可別騙媽,媽只是胃有點不舒服,還沒有老到不能工作的地步,而且菁的是我開的,沒有道理要你把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這里。小威,你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你知道嗎?」她心疼地瞅著女兒日趨消瘦的臉蛋,嘆了一口氣。
「媽,您太夸張了,瞧我這會兒不是坐在這兒偷閑嗎?」沈念威坐在母親身旁摟著她,撒嬌地說。
魏芸菁搖搖頭,繼續說︰「小威,媽雖然重視菁的,但是如果它必須因為你如此勞累才能保得住,那麼我寧願結束它,讓你過得更快活些。要知道,你是媽的一切啊!」
「媽,我知道。我真的不覺得累,和小孩子玩在一起,我才快活呢,您不也是如此,才開了這家臨時托兒所?」沈念威微笑道。
「你這丫頭,媽總是說不過你。」魏芸菁這才露出笑容,「媽知道你也喜歡小孩,但是你不能拿它當借口不放自己假,該休息還是要休息。」
「是,媽。」
「嗯……你的咖啡屋,生意好嗎?」魏芸菁和女兒聊起來,總有說不完的話。
「還不錯。」沈念威雖然臉上還掛著笑容,卻已無法打從心底笑出來了。那家咖啡屋會讓她想到他。她當初是為了多少能夠看見他,才把那家店頂下來的。除了她的母親,就連佳嵐也不知道那家咖啡屋是她的。
「那就好。小威啊,媽從來沒看過你帶男孩子回家,怎麼?你是不是怕媽嘮叨啊?」魏芸菁睨著女兒。
「媽,您別說笑了,我根本就沒有男朋友。」沈念威不用說,魏芸菁也知道,但她就是一再不厭其煩地提起,念威只好一再地說同樣的話。
「胡說,你老是敷衍我。我的女兒長什麼樣子我會不清楚嗎?除非外面的男人一個個都瞎了眼楮,要不,就是你眼光放得太高了。」
她不是眼光高,只是心有所屬,但她不能說出來,否則會增加母親的愧疚與煩惱,她絕不能讓母親知道她還戀著他。
「好吧,我承認我是眼高于頂。但是媽,您也不希望您未來的女婿是我上街隨便拉來的人吧?」沈念威微笑道。
「每一次要你帶個男朋友回來,你不是推三阻四,就是理由特別多。唉!看來要指望你給我生個孫子抱,是比登天還難的事。」
「看來,我如果再不識相點,趕緊拉個男人回來,家里恐怕就有人要上演這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戲了。」沈念威佯裝無奈地噘起嘴。
「我倒是沒想到這招,你想我用得到嗎?」魏芸菁一臉思慮是不是該開始用它的表情。
「我保證,過一段時間一定將你的心肝女婿帶回來,行嗎?」沈念威舉高兩手,作投降狀。
「為什麼還要等?現在不能帶回來嗎?」魏芸菁亮了眼楮,急切地說。就知道女兒有男朋友了,光看她時常魂不守舍就知道了,居然還想瞞她哩。
「媽,二十幾年您都等了,還在乎這一些時候嗎?您總得給我時間跟他說,讓他有心理準備呀。」
「好吧。」魏芸菁勉強地點頭。
「對了,媽,您不是說我很久沒休息了嗎?從明天開始,我想去度假一陣子,至于托兒所的事,我已經安排妥當了,您毋需躁心。」念威乘機說,卻因為說謊而心虛,不敢接觸母親的視線。
「你要去度假?沒騙媽?」魏芸菁狐疑著。
「怎麼會呢?媽,您懷疑什麼?我沒必要騙您嘛。」念威撒嬌。
魏芸菁瞧了她半晌,突然眸底閃過一絲光彩。
「小威,剛才的電話是不是他打來約你的?你要和他去度假?」
「媽,我——」念威一時不知道怎麼接口,沒想到母親會突然提到。
「好了,好了,媽知道。」魏芸菁拍拍女兒的手,「難怪我老覺得你不對勁,原來是害臊,不敢告訴媽。放心吧,媽也是過來人,你們年輕人的事,媽是不會管的……唉,我也沒這資格。」她的神色因為想起往事而黯然。
「媽,您怎能這麼說?我是您的女兒,您當然有資格管教我了。」看見母親又為往事感傷,念威的心情也沉重起來。
「念威,媽犯的錯,窮其一生亦無法彌補,即使死,我也不能原諒自己。」魏芸菁垂下頭,眼角含著淚光。
「媽,您對自己太苛刻了。如果他知道您每天總是活在愧疚與懺悔之中,一定不忍心再責怪您的。」念威安慰她道。
「不,他永遠不會原諒我,直到現在,我還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當年那一雙充滿恨意的眼楮正對著我,明白地告訴我,他永遠不會放過我,永遠不會……如果死亡能夠獲得解月兌,我真希望——」
「媽!您別再說下去了,您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嗎?」念威抱住母親,淚水直流。她很怕,真的好怕母親從此撒手塵寰,離她而去。
魏芸菁一震,慢慢跳月兌往事,回到現實。唉,她怎麼又讓念威為她傷心了!魏芸菁搖搖頭,責怪自己,然後以輕快的語氣對女兒說︰「傻瓜,媽還等著抱孫子哩,怎麼可能丟下你?看看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抱著媽哭,將來嫁了人,我那可憐的女婿是不是得天天濕著衣裳出門啊?」
「才不。我不嫁人,我要在家里陪你。」念威拭著眼淚說。
「什麼?!那我的女婿和孫子怎麼辦?」
「我都不嫁了,你哪來的女婿和孫子?」
「是嗎?我記得剛才還有人說要帶個男朋友回來給我瞧,怎麼這會兒又有人說不嫁了?那我的女婿豈不是得娶別人來給我生個孫子抱?」魏芸菁抬眼睨著天花板,跟空氣說話。
「媽,是你的女兒重要,還是孫子和女婿重要呀!」念威佯裝生氣地撒嬌。
「二比一,你說誰重要?」魏芸菁拿眼角斜睨向她。
「好吧!既然如此,為了保住我的地位,我不去度假了,從此和他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念威昂高下巴,正經地說。
「嘎?!那怎麼行!走走,我去幫你收拾行李,免得你明天又忘東忘西的。」怕念威當真不去,魏芸菁急切地拉起她。
「收拾行李干什麼?我都不去了。」念威站起來,雙手似有若無地護住母親,怕她站不穩。
「唉,算我怕了你行吧?乖女兒,你快去準備吧。」魏芸菁用無奈的口氣說。
「那麼,如果我去了,您要答應我,讓佳嵐代替我照顧您,好嗎?」
「佳嵐?她在當特別護士,你請她來照顧我?我不需要!我又不是病人。」魏芸菁一口回絕。
「媽,佳嵐跟我是好朋友,又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讓她照顧您我才放心嘛。您別把她當特別護士看待,當她是來陪您聊天的不就行了嗎?」
「不要,我想聊天,還怕找不到對象嗎?街坊鄰居多得是,你不要找借口,硬要幫我請特別護士。」魏芸菁毫不妥協。
「那……就算是讓我安心好嗎?」念威懇求她。
「有小程、意芳在,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再不然,陸楓也住在這兒。」
小程長得黑黑壯壯,生性開朗,是標準的開心果,意芳嬌小可愛,外向活潑,兩人都是菁的托兒所的保母,剛從學校畢業不久,都住在附近。
「媽,我不在的期間她們都會很忙,哪有時間陪您呢?再說到陸楓,她只是來這兒暫住,可能明天就會到歐洲去。您一再拒絕,教我怎麼安心去玩?」
「瞧你,還直說沒把我當病人看。」魏芸菁搖搖頭,「反正我再怎麼說也沒用,你這丫頭,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不過我先警告你,去告訴佳嵐那丫頭,別把她那一套專業技能搬到我身上來發揮,否則,看我怎麼修理你。」她瞪了女兒一眼以示警告。
「謝謝媽!有佳嵐在我就放心了。我會每天打電話回來,媽,您一定要記得按時服藥哦。」她在魏芸菁的頰上親了一下。
「有你和佳嵐輪流盯著,我忘得了嗎?好啦,快去收拾東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