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假日的早晨,上官晴還是習慣性的早起。
「晴姨,早。媽,早。」
「早。咦,你們一大早就換好衣服了,要出去?」上官晴在餐桌旁坐下來。
「我想帶海柔到外面走走。」秦世帆拿了一份三明治往玉海柔面前遞。
「晴姨,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玉海柔故意轉向上官晴,裝作沒看見。
「不了,你們去就好了。」上官晴笑呵呵,對兩個年輕人的進展很滿意。
「海柔,拿去。」秦世帆沉聲道。
「我吃飽了。」玉海柔一臉的為難。
和他用過幾次餐後,他開始往她嘴里塞東西,每次都要她吃下比平常多一倍的食物,才肯放過她。他一直認為她太瘦的原因就是她的食量太小,雖然不能否認她真的吃得很少,可她一向如此,不能教她硬撐呀,害得現在一與他同桌她就心驚膽跳。
「不行,你吃得太少了,再吃一點。」才吃了一小片吐司就說飽了,他真懷疑她的胃到底有沒有比麻雀的大。
「世帆,你可不可以別再逼我吃東西?」玉海柔輕聲說。她最怕他逼自己吃東西了,感覺自己好像垃極桶。
「世帆啊,海柔不想吃,你就別逼她了。」瞧海柔委屈的模樣也夠可憐了,上官晴忍不住為她說話。
「媽,她實在吃得太少了,這樣下去很容易營養不良導致貧血,而且她也太瘦了。」秦世帆把注意力轉向玉海柔,「來,快吃。」
玉海柔接過三明治,好一會兒才勉強咬一小口,好像多難吃似的,有食欲的人看到了也會吃不下。
上官晴搖頭,雖然同情她,卻也認為兒子說得有理,海柔真的應該多吃點。
「小姐,又有人給你送花來了。」小亞拿著一大束香水百合來到飯廳。
「謝謝你。」總算讓她有借口暫時放下食物了。玉海柔興奮地站起來接過花束,還是第一次這樣感激送花給她的人。
上官晴睇向兒子明顯不悅的臉孔,頗為得意自己的計策奏效了,這樣一來兒子還不會緊張得急著把媳婦娶回家嗎?
「海柔,又是你哪位仰慕者送的啊?是鄭董,還是楊董?該不會是旗星的小開吧?」上官晴故意用好奇的口氣在兒子面前問。有多少人在追她的媳婦,她可都是了如指掌,總不能當真讓媳婦給人追走了。
玉海柔翻看卡片,隨即揚起笑容。
是誰送的,值得她笑得這樣開心?秦世帆瞧她那副笑逐顏開的模樣,眉頭蹙得更緊。
「晴姨,是莫大哥送的。」玉海柔告訴她。
「莫亦揚?」秦世帆挑眉,稍微釋懷,「那小子送花給你干什麼?」
玉海柔笑著把卡片遞給他看。
上面寫的是一些感謝的話。原來自從玉海柔認莫老先生為義父後,幾乎每天一下班都會去探望老人家,莫亦揚為此很感激她。另外還交代玉海柔,如果遭秦世帆欺侮了,盡管回「娘家」,不必忍氣吞聲。
「這小子!」秦世帆一下子把卡片給撕了。也不想想他每天下班還得待在醫院是誰的錯,居然敢扇動海柔「離家出走」!
「莫大哥沒有惡意,你別生氣。」玉海柔溫婉地為莫亦揚說話。
「這孩子真有心。海柔,他是不是也想追你啊?」上官晴是故意要刺激兒子才這麼說的。
莫亦揚曾來過秦家一次,上官晴對他很有好感,她慶幸他不是來追她媳婦的,否則像兒子這樣不積極的態度,莫亦揚是很有勝算的。
「沒有,沒有,他只是很感謝我去探望義父才送花給我。」玉海柔連忙搖手澄清。
這孩子也實在太直了,都听不出來她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世帆吃醋。上官晴暗嘆口氣,偏偏海柔就是這點教她喜歡。
「媽,海柔很容易認真,你別逗她緊張了。」秦世帆對于母親耍的小伎倆頗覺無聊。
「只準你欺壓她是嗎?」上官晴睇了一眼兒子,慢條斯理地喝口茶。
「我沒有做這種事。」秦世帆一口否認,視線落到餐桌上才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海柔,快把你的早餐吃完!」
玉海柔敢怒不敢言,乖乖地坐回位子上咬著三明治,依然是一副吃得很不情願的表情。
這如果不算欺壓,她實在想不出來還能叫什麼。上官晴對兒子的「官式作風」回以一聲嘆息。
「世帆,昨天你太叔公說要為你介紹對象,我告訴他你有未婚妻了,他老人家以為我在幫你找借口。我看,你跟海柔就別再拖下去了,不結婚也要先辦場訂婚宴,好讓親朋好友知道這則消息,否則他們老拉著我要幫你物色對象,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對人家說明。」瞧兒子對海柔這樣關切,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有意見了吧。
玉海柔臉色微紅,靜坐著等候秦世帆的回應。
他沉默了一會兒,嘴角揚起迷人的笑容。「媽,你冰雪聰明、舌粲蓮花,應付親朋好友對于你而言僅是牛刀小試而已,你就不必謙虛了。」
這小子居然在打混,顯然還沒有意思要娶海柔進門。瞧他瞄著海柔的眼神又不是沒有感情,究竟還在猶豫什麼?
「世帆,你不覺得把話題扯遠了嗎?」上官晴皺起眉頭。
「媽,我們要出門了,有事的話改天再說吧。」秦世帆拉起玉海柔,很快地溜之大吉。
*****
每一回提起婚事,他總是避開,他是不是不想娶自己?玉海柔心里充滿困惑,可又想到他對自己的好,並不覺得他有排斥自己的可能。不曉得他有什麼原因,遲遲不願娶她?
「好,可以走了。」秦世帆在半途停車,進超級市場搜括了一堆食物,又回到了駕駛座。
玉海柔看見他把一大包食物丟到後車座,訝異地瞪大眼楮。
「那些……有多少人要吃呀?」以她的食量,十個人吃綽綽有余了。
「只有我們兩個。」秦世帆揚起嘴角,把車子開上馬路。
玉海柔一臉的驚恐。看樣子他是打算把她養成肥豬才肯罷休,不過在這之前,恐怕得先祈禱她不至于把胃給脹破了。
其實,只要他對自己好,她就已經很滿足了,不會特別在乎是否與她結婚。或許他只是還不想這麼早結婚。
「我們要去哪里?」車窗外的景致由高樓大廈轉成野林深谷,他們正在一條蜿蜒的山路上,她不禁好奇的問道。
「到了再告訴你。」他故意賣關子。
玉海柔微笑,凝視他開車的專注神情。她喜歡看他,他的臉總能讓她瞧得入迷。
「你也想開車嗎?」秦世帆瞥她一眼。
玉海柔紅著臉收回視線,隨即搖頭。「我不會開。」
「開車不難學,改天我教你。」
「你肯教我?」玉海柔又欣喜地瞧向他。
「當然,有你這麼聰穎的學生是我的光榮。」秦世帆打趣道。
「我覺得你在笑我。」玉海柔微噘起唇瓣。
「沒有這回事。我听媽說過你在公司的表現了,她夸你是個語言天才,而且聰明伶俐,幫了她很大的忙。我沒想到你會說這麼多種語言,是誰教你的?」听母親說到她的才華時,他曾經大為驚嘆。
「先父。」玉海柔想起過世的父親不禁垂下眼瞼。過一陣子,她一定要回去看他和母親。
「令尊很了不起。」秦世帆握了握她的手,無聲地給她安慰,然後他指著前面,「我們的目的地到了。」
他把車子停在一棟紅屋頂的木屋前。
「這是我父親生前建的,他經常和我媽兩人來這里度假。」下了車,秦世帆把東西拿出來。
附近還有幾棟別墅或木屋,這里顯然是度假勝地。
玉海柔看見木屋的旁邊還搭建著涼棚,最吸引她的是旁邊的大秋千,上面還鋪了柔軟而美觀的墊子。
「我家也有秋千,是爸爸為我做的。」玉海柔興奮地坐上去搖晃它,「雖然沒有這樣豪華,卻是我最喜歡的。」
秦世帆看著她洋溢著快樂的神情,也跟著微笑。
「我不知道你喜歡秋千。回家以後,我們在後院也做一個好了。」他把東西提進涼棚。
「好啊。」玉海柔忙不迭地點頭。
「來,我先帶你進去看看,再出來烤肉。」秦世帆把她由秋千里拉出來。
「要在這兒烤肉嗎?」玉海柔看著他居然從木屋的一道隙縫里拿鑰匙打開門鎖,不禁覺得有趣。
「你不喜歡?」秦世帆听出她的口氣有些猶豫。
「不是。」玉海柔瞧他放在涼棚下的一大包食物,不禁露出困擾的神情,「只要你不強迫我的胃,我會很喜歡。」
秦世帆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進來吧。」他摟著她的縴腰走進屋里。
「好干淨!」她以為他們不常來,里面大概需要打掃一番呢。
「這里有請了人定期來打掃。」秦世帆放開她,走進吧台。
玉海柔觀望了室內一遍,里面的擺設非常現代化,卻很簡單大方,而且以原木色為主調,存有一絲原始味道。
「你想喝熱牛女乃還是咖啡?」秦世帆詢問她。
「咖啡……」玉海柔想了想說︰「我來泡好了。」
「不用了,你坐一下。我有個朋友嗜咖啡成癮,每天一定都要喝上五、六懷。」他拿出煮咖啡的器具。
「不會喝得太多了嗎?」玉海柔听得咋舌不已。
「他自己可不認為。不過他沖泡的咖啡相當好喝,我在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學到一點皮毛。」他邊研磨咖啡豆邊說。
「他是開咖啡廳的嗎?」玉海柔靠近吧台。
秦世帆又笑了。「那是他一直沒能實現的願望。」
「為什麼,他缺錢嗎?」她已經知道這個「世界」樣樣都要錢。有時候她會覺得這個「世界」的人是為了賺錢才活著的,根本不是為生命而活。
「不是,他就是太有錢了,每天都必須‘經營’這些錢,他最缺乏的是時間。」
「真可憐。」她不禁為他的朋友嘆息。
「你認為他可憐?」秦世帆有趣地揚眉。生長在這個社會之中,大概不會有幾個人認為有錢得去經營是可憐的吧。
「每天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會快樂。」這是她的感覺。
「你說得對。」他盯著她良久後才頷首微笑,順便趁著煮咖啡的時間,往她的唇瓣偷了一個吻。
玉海柔頓時滿臉羞紅,腦海浮現昨夜兩人的親密畫面,更為難堪。
「你想到什麼了嗎?」秦世帆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故意糗她。
「我……我去準備烤肉。」她滿臉羞意的走出去,身後傳來秦世帆的大笑聲。
他好壞,老是欺負她。
*****
他們中午、晚上都吃烤肉。玉海柔的胃撐到了極點,可憐兮兮的無言向秦世帆討饒,卻被他一眼瞪回來,直到他買的食物毫無浪費地吃光時,他才滿意她的「表現」。
玉海柔坐進秋千里,終于讓胃有時間歇息了。
秦世帆坐在她旁邊。
「為何你的父母會想搬到山上隱居?」他輕輕搖晃著秋千,手指輕柔的撩撥她的發絲。
「他們喜愛親近大自然。听說本來只是到山上度假,後來他們愛上了那樣的生活,于是就此住下來,也沒想過再回到塵世。」
她靠著他的胸膛,喜愛有他陪伴的感覺。
「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活。」他摟抱她。
「我喜歡父母的生活方式。過去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那兒,我以為自己會在那兒伴著泉聲;伴著野林逍遙一生。」她微笑,沒告訴他其實她最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有一個讓她一見鐘情的未婚夫。
「你真是奇怪。」他微笑道,沒有一個年輕女孩,尤其是像她這樣美艷的女孩,會甘心只與山水為伴。
「很奇怪嗎?」她一點也不以為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他為什麼會認為她奇怪呢?
「與眾不同。」所以他才會被她吸引吧?
她的無所求,她的恬靜,她的溫柔,她的善良,還有她的美麗,全部吸引著他。
玉海柔凝視他,其實他才是與眾不同的。
「明天早上我送你到公司吧。」秦世帆突然說。
「我們不順路,會增加你的麻煩的。我搭晴姨的車很方便,還是不要了。」玉海柔一時沒有想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想到不能給他添麻煩。
「你真的不要我出面?」秦世帆瞅著她,意味深長地問道。
玉海柔楞了楞,才恍然明白他的語意。
「如果……不會麻煩你的話……」她紅著臉頷首表示希望他的接送,心里因他主動提起這件事而雀躍不已。
「在這里吻一下,我就不覺得麻煩了。」秦世帆指著自己的唇,眸底閃著促狹的光芒。
玉海柔被他捉弄得極為羞窘,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卻換來他的驚愕。
「我跟你開玩笑的!」他駭然的說。
玉海柔聞言羞得無地自容,趕緊把臉埋進他懷里不敢再出來見人。
秦世帆終于不忍心再逗她。他摟著她笑了起來。
「好了,這次是認真的,我喜歡你吻我,所以再來一次。」他托起她的臉,對著她紅艷的櫻唇說。
「你是不是又要騙我了?」玉海柔已經對他的話充滿懷疑。
「不是。」他的聲音粗啞,主動吻上她的唇。
玉海柔始終依著他,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不曾有過要拒絕他的念頭。
*****
秦世帆送玉海柔到公司,果然引起眾人的震撼。
他雖然只是送她到大門外,下來為她開車門,並在離去前在她的唇上輕啄了一下,卻已經足夠公司上下蚤動老半天了。
在現場親眼目睹的人慶幸自己選對上班時間,興奮地與同事「分享」所見;不幸錯過的人則捶胸頓足,懊悔太早或太晚來上班,只得追著看見的同事詢問當時的狀況;而玉海柔理所當然地成為注目的焦點。
「哇啊!那個人好帥哦!海柔,他是誰啊,為什麼你會讓他送你上班?」上班前五分鐘,有人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問她。
「他是不是藝術家呀?」
「對啊,他好有藝術氣息地,他是不是想請你當他的模特兒啊?」
「可惜我就沒看到。海柔,他會不會比楊董帥啊?」
「拜托,楊董哪能跟人家比啊,光氣質就差一大截了。」
「就是啊,人家比電影明星還帥呢。」
「比你的偶像還帥?」
「莫亦揚?唔……各有千秋。」財務課的張小姐崇拜莫亦揚的程度已經到三分鐘不看照片就會想念的地步。
「哇塞,你不是一直說找遍國內、看遍國外,沒有人比你的莫亦揚還帥的嗎?」台台的江小姐忍不住糗她。
「那……我以前沒看過那個人嘛。」
「是啊,以前從來沒看過他呢,海柔,他到底是誰啊?」
「對嘛,海柔,他是誰啊?」
終于,玉海柔有機會開口了。
「他是……我的未婚夫。」她紅著臉細聲說。
她的回答果然引起眾人一片嘩然,臉上同時寫著︰原來就是他啊,難怪!
「難怪你對別人沒有興趣,你未婚夫好帥哦!」張小姐羨慕極了。
「喂,他是做什麼的?是不是藝術家啊?」
玉海柔輕輕搖首,「他是醫生。」
「好棒哦,那他一定自己開業了吧?」
「不,他在醫院上班。」玉海柔微微笑著。
「什麼?為什麼不自己開業呢?那才有賺頭嘛。」
「對啊,只是拿人家薪水,怎麼也比不上楊董自己當大老板。」
「海柔,我看還是江董好,人家開百貨公司的。」
「鄭董也有好幾家公司啊,你不防跟鄭董交往看看……」
「你們這些人未免太勢利了吧?」王秘書走進來。
「大勢所趨嘛。」
「隨波逐流而已。」
眾人聳肩,一臉的理所當然。
「可是……能夠為了錢,而與沒有感情的人交往嗎?」玉海柔一直覺得匪夷所思,金錢居然能夠主宰生活,支配人的內心!究竟是人類發明金錢,還是金錢造就人?究竟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還是她的觀念錯誤?
「海柔,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是嗎?
「有錢什麼都能做,沒錢是萬萬不能。」
「我以為錢只要足夠就好。」受金錢奴役豈不等于迷失自己?玉海柔還是喜歡以前在山野的日子。
「哈哈,可愛的海柔,對于人來說,錢只會‘不夠用’,不會‘足夠’的。」
「就是啊,連那些口里念著六根清靜的人都不例外。」
「你看看那些大師級的人講經,哪一個不要求排場的?那些排場還不是金錢堆砌出來的。」
「就是嘛,那些人都有虛榮心了,何況我們這些平凡小百姓。」
「想不到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憤世嫉俗。」王秘書搖頭,「上班時間到了,你們不會想等總裁來跟你們打招呼吧。」
「海柔,雖然你未婚夫很帥,可是我還是勸你重新考慮。」
「小醫生也沒多大賺頭,你還是換對象吧。
一伙人持同樣的意見勸過玉海柔後,終于各自走開了。
她以為大家看過她的未婚夫後就不會再有問題了,沒想到問題還是這麼多。玉海柔真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