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面如白蠟的琉裘發出微弱的夢囈,當憂心忡忡的黑鷹端著熬好了藥靠近她,琉裘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她傻傻的盯著眼前主宰了她心靈的男人,遲疑了片刻,她才乖巧的把藥湯吞進胃里。
「謝謝。」琉裘想下床,卻因一陣強烈的昏眩感又再倒回床上,虛弱的身子不容許她下床,她懊惱的在心里咒罵。
「不要太固執,這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黑鷹神情詭譎難測,冷漠又犀利的目光突然如把刀刃似的直射向她。
他拉不下顏面,以溫柔的姿態去面對清醒後的她,可他又逃月兌不了自己對她的感情,這些天來,他無微不至的照料著她,所盼的不就是這一天的到來?
迎視那冰冷的眼神,琉裘的心沒來由的往下跌,「咱們仍無法談任何事情。」
「可以的,我打算等你把病養好了,咱們就拜堂成親。」見琉裘柔美似水的容顏帶有幾分怯懦,黑鷹的心中不禁又泛起了強烈的憐惜與不舍,然而倔強的他,卻很快讓那份情絲消失在他眼底。
琉裘急喘著氣,「即使你是神仙化身,我也不會和你成親。」
他眼底進發出兩簇憤恨的光芒,該死的她一點都不知道,當他知道她發高燒有多麼的恐懼,為了照料她,他已好幾天都沒法安心人眠,甚至連東西都吃不下,現下可好了,當活力回到她身邊,她立即又高傲了起來。
「我錯了,我不應該讓你醒來,但既然命運安排你命不該絕,和我拜堂成親是必然的,因為我要奪回一切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而你沒有拒絕的權利,你要明白,這里的一切全由我做主。」
黑鷹沒打算告訴她,有一個小小的生命與他的娘親共生存著,他只是憤然離開她的身邊,大步走向門口,然後用力甩門而出。
琉裘空洞的雙眼目視那一扉緊閉的門,淚水忍不住涔涔而落。
該死的她,為什麼頻頻要背叛自己的感情?愛他雖是個不爭的事實,可是難以接受他也是事實。
她怎能和一個盜匪成親?即使他接下了她手中的繡球,即使命運安排他們必須在今世結合,她也要擺月兌掉命運的捉弄……
失魂落魄的她一雙空洞的雙眼寫滿了絕望。
淌血的心再也無法釋放她內心的矛盾與掙扎,在瞬間,她萬念俱灰,著急的眼淚奔騰不息的滾滾而落……
琉裘的病情很快的好轉過來,除了吃藥時刻黑鷹會準時將藥湯端進來之外,他是半刻也待不住。
他迫不及待躲避她視線的舉動,讓琉裘難過的近乎死去,他對她的方式讓她分不清是恨還是怨,或許他已全部收回他曾付出的感情,可是她內心的苦該向誰訴?
黑鷹或許擔心她再度病危,所以船一直停泊在碼頭,既然擺月兌不掉自己愛他的心,那麼遠離這男人讓她的心平靜下來,或許是一種好辦法。
她不能和他成親,而她相信皇兄也絕不容許她和盜匪結成連理,不過,她必須把彩蕊也一起救出去。
夜深人靜,眾人已熟睡,鼾聲大作,琉裘悄悄地下了床,迅速更衣,並盜取黑鷹的珠寶,她必須要些盤纏,才能順利離開這個地方。
如她所料,黑鷹依舊沒回房休憩,這幾天夜里他究竟睡在哪兒,琉裘有點好奇,可一想到那該死的男人企圖逼她和他成親,她就急迫的想逃避。
她輕輕地將門推出一條縫,驚奇在她臉上綻放而出,黑鷹以為她像病貓似的會乖巧的待在房里養病,所以才沒上鎖嗎?
琉裘懶得思考了,她無聲無息的走上樓梯,來到無人的甲板上,黑鷹和小嘍羅們或許都在船艙里。
于是她順著另一道階梯往下走,四周鼾聲大作,她小心翼翼的避開躺臥得亂七八糟的身體,很快地,她在角落中找尋到彩蕊的身影。
琉裘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搖晃著彩蕊的身子。
「公主……」彩蕊睜開惺忪的雙眼,才開口欲說什麼,已被琉裘一手捂住嘴巴。
「跟我來。」琉裘牽起彩蕊的手,離開了船艙。
等她們離開船艙,天色已微明了,琉裘看到一名穿著打扮都極為怪異的船夫,便上前問道︰
「大叔,請問這里是哪兒?」
「你們是中原來的吧?」船夫打量了她們一會兒,才道。
「難道這里不是中原嗎?」彩蕊也搞不清楚她們人在哪兒,她只記得自己待在船上已超過一年的時間了。
「這里離中原非常的遙遠,開船起碼要半年以上。」
琉裘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她焦急的掏出由黑鷹那里偷來的珠寶,「無論如何,請你務必送我們回中原,到了中原我會給你更多的獎賞。」
船夫把自己的情況告訴她,原來他是朝廷的逃犯,自十年前離開中原後就沒有再回去過,他擔心這是一條不歸路,便搖頭拒絕載她們回中原。
「大叔,我求求你,或者只要將我們送上朝廷的船,這些東西就都屬于你了。」琉裘仍不死心的求著他。
船夫受不起誘惑,便答應送她們出海,看是否能幸運的搭上來自中原的船艦。
黑鷹到城里閑蕩了一整個晚上,午後才返回船艙。
他感到身心疲倦,上了船後,他先洗了一把臉。
想起他用殘忍無情的行為來折磨自己的身心,來折磨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一方面自責又懊悔的要命,另一方面又矛盾的覺得理所當然。
她總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消弭掉他的怒氣,只是他不甘心自己的情感會如此不爭氣的傾巢而出,他真正恨的,其實是他自己對她產生了那種特殊的情愫。
熬好了安胎藥後,他小心的端著湯藥,緩緩步下階梯,打開房門,以為琉裘好夢正酣的黑鷹,倏地心狂跌了下。
臥炕上早已不見琉裘的芳跡,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涌上心頭,他上前去試了一下床鋪的溫度,冷冰冰的床鋪讓他知道她昨晚就溜走了。
黑鷹感覺一顆心正跌落冰冷刺骨的湖底,他怒不可遏地走上甲板,下令搜尋巡察琉裘的下落。
「大王,彩蕊也不見了。」一名小嘍羅著急的上前回報。
「該死。」黑鷹憤怒的咒罵著,冒火的雙眼橫掃到甲板上的每一個人,「人生地不熟,我量她們沒勇氣在這里生存下來,她們必定收買船家,返回中原去了,傳令下去,立即掌舵出海。」
「公主,你身體不適,不要太逞強了,咱們回船艙休憩吧!」彩蕊憂心的看著她。
琉裘一直站在甲板上不肯離開,一雙濕潤的目光,定在海面上,海風吹亂了她的發絲,更吹亂了她的心。
她多麼渴求海風也能夠吹散蘊藏在她內心底下那份對黑鷹的思念與愛意。
黑鷹的英姿不時縈繞著她,兩人相處時的回憶也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她的思緒亂極了,不管她怎麼努力,對他的愛意絲毫未減,對他的思念愈加強烈。
這些日子她早習慣他的存在,現下沒有他的日子,她感覺好孤單、好寂寞,思念他的心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令她難以負荷
「彩蕊,你不要管我,你讓我一個人好好的想想。」琉裘的眼眶很快被淚水淹沒了,憶起黑鷹殘忍的將她丟下海的那一幕,她心傷的近乎死去。
「公主,你不能太勞累啊,萬一又病倒了怎麼辦?」彩蕊自小就跟隨在公主的身側,自然明白公主的個性,她看得出來,公主已對黑鷹動情了,「其實……命里注定你們要在一起,你逃避也沒有用。」
「命中注定我和他無緣,彩蕊,你不要亂說。」琉裘不想折服于命運,她要靠自己去選擇未來。
「公主,你何必這麼固執呢?」彩蕊苦口婆心勸著,「如果你們真的無緣,你又怎會成為他的俘虜?更巧的是,他還是你這位小公主的駙馬爺呢!」
「我從來就不承認這樁婚事,我逃婚是為了什麼?彩蕊,你不是不明白。」
「可是,你能否認他在你心中早已佔了一席之位嗎?我知道你是在乎他的,所以何必在乎他的身份,黑鷹對你百般呵護,我敢保證他對你絕對是真心真意的,你難道感受不到嗎?」
「如果他真心愛我,就不會因為我不肯下跪向他認錯,就一氣之下,殘忍的把我丟進海里了。」琉裘崩潰的朝彩蕊叫了起來,哭得不能自己。
「他的行為是瘋狂了些,但是,公主,你可能不知道你生病這段期間,都是黑鷹在照顧你的,藥湯也都是他親手熬出來的,他從不假手他人。」彩蕊不忍他們把對方折磨得不成人形,細細敘述著她病倒那段時間的種種,「我好幾次看他紅著眼眶由你房門走出來,當他知道你有身孕時,你不知道他有多麼的興奮——」
「你說什麼?我有身孕了?」琉裘驚愕的模著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
「公主,他沒告訴你嗎?」彩蕊吃驚著,她以為公主早知道自己身懷六甲的消息。
「沒……他根本沒告訴我,他只跟我說,等我病好了,就和我拜堂成親,我以為……我以為這是他報復我的另一種手段。」琉裘的心情頓時五味雜陳,想起她肚子有個生命正在孕育著,她不知該喜還是該憂,這是黑鷹的骨肉,她否認不掉。
「你是因為不知不覺的愛上他而感到苦惱是嗎?」彩蕊似乎一眼就看透她的心。
「彩蕊,你不明白,他是海盜,你認為皇兄會承認是他接下的繡球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要派兵來攻打他的船?」琉裘以為她很懂黑鷹的想法,原來到頭來錯的人是她,因為她發覺她最不了解的是自己。
「我看咱們應該返回皇宮,問問皇上的意思。」彩蕊認為皇上不會那麼不講道理的,況且君無戲言,當初拋繡球招親也是皇上出的主意。
「我看固執的不是我,是你,彩蕊。」琉裘感覺心情變好了許多,忍不住勾勒出一抹淺笑。
彩蕊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背,「我是不忍見你們明明深愛著對方,卻互相折磨著彼此,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彩蕊……」琉裘以為自己被黑鷹玩弄于鼓掌之間,原來他對自己的感情一直不變。
「好了,公主,咱們回房休憩好嗎?」
「嗯……」琉裘望著被星光點綴成一片的夜空,當她釋懷了他是盜匪的身份,皇兄是否早巳接受了他,她卻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