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莊棉棉怎麼又跑來勾引我的豪成,而你居然沒向我通風報信?」表妹再也忍不住滿腔怨怒,把表姊約到家里來,當著父母的面向她興師問罪。「爸、媽,你們不知道她好可惡,什麼都沒說,害我措手不及而大發脾氣,惹得豪成好生氣。」她不敢說自己被豪成打一巴掌,父親反而會罵地不識大體,想砸破金飯碗嗎?
表舅冷聲道︰「你有什麼話說?」
表姊趕緊道︰「表舅,我只是總經理的女秘書,他下班後的行蹤不是我有資格過問的。今天早上,總經理帶著莊棉棉進辦公室,我才知道他們又在一起的事,因為還不清楚來龍去脈,所以不敢隨便亂報告,免得影響表妹當新娘子的愉快心情。」
表妹清麗的面容猙獰一下。「說得那麼好听!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又跟狐狸精搞在一起,我哪有心情披婚紗嫁人哪?傳出去找多丟臉!」
表舅瞪女兒一眼。「你是想退婚嗎?」
「沒有啊!」表妹不服輸道︰「我才不肯白白便宜那個狐狸精!我在豪成身上花了好多年的心血,眼看就要開花結果了,我不甘心功虧一簣。」
表舅威嚴道︰「那你就別去在意他外面的女人,吵吵鬧鬧的,失了自己的身分!他從小就桃花不斷,不是現在才開始,未來也不可能只忠於一個女人。是你自己看中意他那樣的人,不是我逼你跟他在一起,那你就要認清楚自己的本分,努力守住你『少夫人』的地位,不要去管他外頭有多少女人。你若是做不到,趁早別嫁了!」
「爸!」表妹直跺腳。
「不行啊!老公。」表舅媽緊張道︰「婚禮只剩一個月,退婚多難看。而且是為了那種理由,到時候大家都會笑我們女兒是情場失敗者……」
「我才不要退婚呢!」表妹乖戾地說︰「我一定要嫁豪成,這是我多年來的美夢,誰也別想破壞!只是,莊棉棉那狐狸精很厲害,我一時有點不安而已。」她知道莊棉棉是不一樣的,只是不願承認而已。五年前段豪成公開承認莊棉棉是他的女朋友,表面上還是有許多美女纏著他,實際上他一個也沒接受。就是這點不同令她不安。
表姊適時安慰道︰「放心好了,沒事的。我悄悄問過莊棉棉,好像任雍年出了大車禍,需要錢請一位美國外科權威過來動手術,不得已才來求助總經理。」開玩笑!表妹怎麼可以不嫁?她還沒看夠段豪成修理她的好戲呢!
「她拿什麼來償還?自己的身體對不對?真是個賤女人!」表妹鄙夷道。
表妹忽然安心多了,把情敵比作妓女,而妓女可是威脅不了她的地位,自然而然,也就不夠格當她的情敵啦!
「棉棉,你小時候學過什麼才藝?」段豪成好奇的問。
「彈鋼琴。」棉棉輕輕開口。
「後來為什麼沒持續練?」
「家里的鋼琴壞了。」
「你喜歡彈鋼琴嗎?」
「喜歡。」
「到現在還喜歡?」
「嗯,喜歡。」
「那好,我買一架鋼琴給你,安排老師來為你上課。」
「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啊!」他說了算數。「現在,把你手上那碗燕窩吃完,才準你去醫院探病。」
每天早上,段豪成都帶著棉棉來上班,附近飯店的大廚會準時炖好燕窩或魚翅送來,給棉棉補身子,吃完之後,由詹明麗陪她進加護病房看任雍年。由醫院出來,有時直接送她回豪宅休息,有時送她去做SPA,有時則帶回來交給段豪成,那一天下午段豪成就會帶她去餐廳吃飯,接著陪她逛街大采購。
總經理即將舉行盛大的結婚典禮,卻在此時與另一名女子同進同出,顯然兩人正同居在一起,這已經在公司里謠言紛紜,因為太不尋常了。
棉棉是听不到別人的蜚短流長,她只需順從段豪成就好了,她相信這是自己逃不掉的宿命!說真的,以她目前的心境,已然不在意世人的眼光與批評,甚至恩怨情仇都拋一邊,唯一還能令她牽掛的,是任雍年的復元情況。
坐在司機旁邊的詹明麗,由後視鏡看著被改造得煥然一新的棉棉,氣色明顯好多了,全身上下都是段豪成挑選的名牌服飾,看起來嬌貴不已。
沒時間陪未婚妻試婚紗,連拍婚紗照都只給一個小時,結果拍出來以新娘的獨照居多。可是,他卻有時間陪棉棉逛遍精晶店,讓精品店的小姐都知道棉棉是他段豪成的女人,以後也要小心有禮的招待。
詹明麗的心里是五味雜陳呢!
如果馬語-是她的親妹妹,她一定會阻止她嫁給段豪成,段豪成擺明了就是沒把她放在心里,從過去到現在,他就是不愛她,肯娶她完全是奉父母之命,為了公司的利益商業聯姻。
可能有錢人的腦袋構造就是不一樣吧!明知對方很花心,也執意要嫁給他,只為了日後「總裁夫人」的位子,到底值得下值得啊?
詹明麗知道自己管不了那麼多,她只要管好自己的愛情就夠了。
「明麗姊!」棉棉輕柔的嗓音由後座傳來,「豪成的喜事在哪一天?」
「下星期六。」
「謝謝。」她泛出甜麗的笑靨,讓偷看她的司機差點失了神。
「怎麼了,你好像很高興?」詹明麗怔愣住了。瞧她現在過的生活比以前富有百倍,難道一點都不想將段豪成從馬語-手上搶過來嗎?她一時倒有些抓不穩莊棉棉的心情,不會還「肖想」回任雍年身邊吧?
棉棉眉眼充滿笑意的說︰「豪成要結婚我好高興喔!結了婚不是還要出國度蜜月嗎?那段時間我就可以去醫院照顧雍年,醫生說雍年再過一星期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我要一整天都留在醫院照顧他。」她甜甜的勾起一抹笑靨,甜蜜地期待著,只有親手照顧雍年,親眼看他復元,她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能放下。
詹明麗一向自認平穩的心,陷入焦躁的兩難沖突之中,該不該向總經理告密呢?即使說了,他也不可能取消蜜月旅行吧!
在醫院,等待加護病房開放探病的空檔,詹明麗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棉棉,你為什麼不愛段豪成呢?從大四開始,他就那麼迷戀你,到今天依然不變,我不明白,你怎麼能夠拒絕那麼出色又愛你的男人?」
「因為我對雍年一見鍾情啊!」棉棉很少向人傾吐,有點兒不自在。「豪成的個性霸道又強勢,根本不容我拒絕,我一直怕著他,甚至討厭他。只是,這應該是我的心魔作祟吧!因為我爸爸生前是個……暴力份子,常對家人動粗,所以,即使明知豪成不會打我,但只要他一發脾氣,擺出凶惡的嘴臉,我就忍不住害怕,心都在顫抖。」
「總經理不知道嗎?」如果知道的話,他一定想去撞牆,因為這場愛情戰爭他輸得很冤枉。
「只有任凰和雍年知道,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所以她看起來那麼楚楚可憐,教段豪成與任雍年都難逃她的魅力迷惑。
妖精!
詹明麗的眸于倏地暗下來。一個女人怎麼能夠同時擄獲兩個男人的心呢?她不答應。她會讓雍年徹底對棉棉死心,甚至恨她。
加護病房的門打開了,她讓棉棉先進去,她不急。
棉棉的心是真實而透明的,想像不到身邊的人在算計她。
到了晚上,又是加護病房開放探病的時間,詹明麗一個人來,她曉得段豪成晚上會纏住莊棉棉不放,教她無心思念未婚夫。
護士說,任雍年有醒來一會兒,現在又睡著了。
「謝謝你。」
等護士離開,詹明麗輕輕撫模任雍年明顯變瘦的臉龐,她每天晚上都來,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夠幻想任雍年是屬於她的。
「我等待得夠久了,雍年,從二十歲等到二十八歲,我靜靜地等待,心卻在慢慢頹圮。以為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好,你卻毫無預警的與莊棉棉閃電訂婚!」詹明麗在他耳旁低訴,「如果我可以忘了你多好!偏偏我是一生只能愛一次的死心眼女人,我多討厭這樣的自己啊!情感與理智日復一日在拉鋸著。以前我一直說服自己,愛你到三十歲就好,到那時候你若是還愛著莊棉棉,面對龐大的家族壓力仍堅持跟她結婚,我便死了這條心,帶著多年的積蓄代替你到英國完成留學夢。」
因為任雍年的沉睡,詹明麗才能鼓起勇氣說出心里的話。
「是上蒼對我的憐憫,還是對莊棉棉的不仁,使你出了這場大車禍,無形中將扭轉許多人的命運。雍年,告訴你喔!你的棉棉已經不是你心目中的純潔天使,如今她是段豪成最寵愛的情婦,每天晚上努力著幫段豪成暖床,來籌措你龐大的醫藥費。當然,你不會知道真相,等你醒來後,你會發現你的未婚妻得知你快死了,馬上變節投入段豪成的懷抱,真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啊!你會明白是你的父母出錢救了你,並在你出院後接你回家休養,你將會重回有父母的懷抱,跟你的父母一起痛恨讓你戴綠帽子的莊棉棉!」
詹明麗終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積郁在她胸口的壓力太多了。
「以段豪成的個性,不可能主動跑來跟你說是他付了你的醫藥費,救了你一命,畢竟他乘這機會搶走了你的棉棉。而棉棉呢!臉皮再厚也不敢妄想你會重新接納她,我相信她會成全你跟你父母和好,重拾你高尚的社會地位,你們將從此勞燕分飛。」心中的烏雲漸漸散去,她覺得自己的未來該是晴天朗朗。
「接下來就該我這位痴情女登場了,守候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你能不感動嗎?而你的父母經歷了一連串的打擊,態度總會稍微軟化的,已經失去一次兒子了,他們有勇氣再失去第二次嗎?只要你堅定立場要娶我,他們對『失而復得』的兒子一定會讓步的,我賭的正是這一點!」
詹明麗漸漸舒展了眉尖,唇角又浮起一抹冷笑。
「千算萬算,我只算差了段豪成的態度。以為他會報復性的玩弄莊棉棉的身體,玩弄個幾日便膩了,像拋棄一只破鞋一樣把她丟掉,太快人心!不過,那也沒什麼,段豪成想寵愛她多久就寵愛她多久,換了是馬語-受到報應,我一樣高興呵!」
長期以來她都是不起眼的配角,終於有機會成為任雍年生命里的女主角,詹明麗難掩興奮的情緒輕躍上眉尖。
明天,段豪成就要結婚了!今天晚上,他幾個要好的朋友約他慶祝「單身漢的最後一夜」,男人們聚在一起一定會徹夜狂歡,所以,今晚她是自由的。
棉棉嘴里輕哼著小曲,細心地熬著白米粥,醫生說雍年可以試著吃清淡的白粥,加一點點鹽巴就好,完成。
從今晚開始,她要花很長的時間去醫院照顧雍年,段豪成若是知道了定會大發雷霆,不過,那是他蜜月回來後的事了。
她用保溫盒把白粥裝好,坐計程車到醫院的某一間個人病房。有兩名看護二十四小時輪流照顧雍年,她不得不承認段豪成真的很周到。
她讓看護出去走一走透透氣,自己小心喂任雍年吃粥。
「棉棉,你別忙,坐下來讓我看看你。」任雍年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精神耗弱的看看棉棉。「還好,你沒有變瘦,這樣我放心多了。」
棉棉不由自主的垂下腦袋,不敢直視雍年的眼。只要一想到自己已委身段豪成,便羞愧得無顏面對雍年。
「棉棉,我住院這麼久,又動大手術,一定要花很多錢,你哪來的錢?」
就怕他問這個!棉棉不敢說出實情,現在的雍年可禁不起刺激。該怎麼說才好?她緊張得紅了眼眶。
「我懂了,你跑去求我的父母對不對?他們一定很刁難你吧!不過,父母畢竟是父母,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棉棉胡亂點頭,只能沉默。雍年若曉得父母的殘忍,一定會很傷心的。
「棉棉,你心里難過是不是?」任雍年好心疼她此刻眼里的陰郁。「等我恢復健康,我會努力賺錢還給爸媽,你不用放在心上。」
棉棉深伯眼淚掉下來被他看見,伏身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雍年,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好不好?」
「嗯。」任雍年懷念地嗅著棉棉身上的馨香,實在聞怕了藥水味。
在醫院過了一夜,第二天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休息,感覺上才剛睡著,就被奪命連環call的電話吵醒,听到詹明麗說段豪成一個晚上聯絡不到她,氣得不肯結婚了,她才知道自己低估了段豪成的佔有欲。
不曉得他會如何處罰她?棉棉戰戰兢兢的坐上車子。
婚禮即將舉行,新郎卻遲遲未至,在休息室等待的馬語-表面上維持平靜︰心里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萬一他不來怎麼辦?她將面對世人的嘲笑……不會的!不會的!那樣悲慘的事不會落在她頭上。
六位伴娘聚在一旁竊竊私語,表情也都是不安的。
終於,在典禮前十分鐘,新郎現身了,眾人皆松了一口氣。
馬語-有些激動道︰「豪成,我就知道你是有事情耽擱了。」
「的確差一點趕不及。」段豪成回憶剛才那一場激烈的歡愛,他低低的笑了,笑聲中帶著一絲邪魅。「各位,請先出去一下,我有話想對美麗的新娘說,不方便被別人听到。」
伴娘們掩嘴偷笑,魚貫而出,以為新郎想對新娘傾吐愛語,等不到晚上。
馬語-眨眨眼,星眸燦亮。「豪成,你要跟我說什麼?典禮快開始了。」
「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進禮堂。」段豪成挺直高傲的鼻冷哼著。「語-,你應該很清楚,我以前不愛你,現在不愛你,將來也不會愛你,這樣你仍堅持要結婚嗎?」
笑容僵住了,馬語-抓住白紗裙的雙手指節微微泛白。「我要結婚,我想嫁給你,因為我愛你!豪成,我真的好喜歡你,好愛你,你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你今天不愛我,將來你也一定會愛上我,我有這個自信。像我這樣完美無缺的女人,你遲早要迷戀上,否則你不會向我求婚,不是嗎?你外面的女人一個又一個,唯一能讓你求婚的卻只有我。」這是她最大的驕傲。
「真糟糕!我不曉得你有嚴重自戀的毛病。」段豪成的眼神滿蘊嘲弄。「我沒有向你求婚,你別搞錯了。我們的婚姻是父母撮合的商業聯姻,我不想被父母趕出『日兆集團』才不得不同意結婚。我沒有向你求過婚,你不要自欺欺人。」
馬語-面色微微一白,直直瞪著即將是她丈夫的男人。
「我這輩子只向一個女人求過婚,在五年前的情人夜,而她拒絕了我。」
「莊棉棉!」她喃語著。不是豪成拋棄了莊棉棉嗎?
黑眸掠過一道沉芒,段豪成語氣森冷道︰「你明白就好。即使今天我跟你結婚,我也不會跟棉棉分開,我喜歡跟她在一起就跟她在一起,你別想干涉我的行動,更不準去找棉棉的麻煩。這樣的條件你若是答應,我們現在就可以進教堂了。」
僵凝的氣氛持續了一分鐘,直到她想起母親的教誨,告誡她輕重緩急要分得清,先坐穩「大老婆」的位子再說!看看她父親,外面也有小公館,那些狐狸精可搶不走「馬夫人」的地位,足見母親厲害。
「我答應你。」馬語-揚起自信的微笑,只要段豪成抱過她之後,自然會將莊棉棉踢到一邊去,她可是擁有三十四D的超完美身材。
「我把丑話說在前頭,只要你去找過棉棉的麻煩一次,讓她掉下一滴眼淚,我絕對會不擇手段的跟你離婚。」
「不會有那種事情發生,我深信她不是我的對手。」不過也真討厭哪!還沒結婚就先講到離婚。
她作夢也想不到,段豪成肯結婚全是為了莊棉棉。
他不想落得跟任雍年一樣的下場,被逐出家門,喪失繼承權,到最後連心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他不一樣,他要保有金權的力量,就可以將棉棉保護得滴水不漏,而且,父母答應從此再也不干涉他的私生活。
不過,對棉棉他也要小小的懲罰一下。
她想去醫院照顧任雍年重續舊情?門兒都沒有。他後天的飛機到摩里西斯島度蜜月,他安排好讓她坐下一班的飛機抵達。
莫名其妙被送到摩里西斯島,住進督斯候飯店的海洋套房,棉棉才赫然發現這里是段豪成與馬語-度蜜月的地點,差別的是他們住在聖杰亨飯店。
「你有毛病啊?你度你的蜜月,叫我來做什麼?」她音調略揚,嬌嗔道。
「棉棉,你的壓力太大了,所以我送你到這里度假,放輕松一下。」
「你是臨時起意的吧?」她有足夠的理由懷疑。
「不是,申辦簽證要十二個工作天,所以我幫你一起辦了,方便可以隨時過來度假。這里不但有五星級的三溫暖、SPA,還有最棒的高爾夫球場。」將她馨香的身子抱在懷里,他想都沒想,便低下頭吻住她紅潤的唇辦。
「豪成,你這樣對你太太不公平。」
「被迫接受一場商業聯姻,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你都不可憐我嗎?」他一邊說,一邊親昵的、溫柔的、疼愛的輕咬著她的芳唇,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漫過一道顫栗,「我只要抱著你,就會感覺激情難耐。」溫柔的舌滑人她口中,糾纏不放。
想到新婚太太那樣自信自己的身材,毫不扭-的月兌光光,他反而倒足胃口。
就這樣,段豪成兩個星期的婚假,棉棉跟著度假半個月,慢一天的飛機回到台北。她想悄悄避開來接她的詹明麗,還是被找到了。
「明麗姊,我想先去醫院看雍年。」她央求道。
「總經理早料到了。我送你過去,不過只能待一個小時,總經理中午要跟你一起吃飯。」詹明麗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報告。
「好。」棉棉苦笑。
她如何騙得過神通廣大的段豪成?
不過,只要能先去看一看雍年復元的情況,她便心滿意足了。
到了醫院,詹明麗唇角一扯,露出今天第一個微笑。「你進去看雍年吧!我和司機在外頭等。」
「明麗姊,你是我們的好朋友,你也一起來嘛!」棉棉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惶然,她愈來愈無法面對任雍年,多個外人反而自在些。
「我拒絕當電燈泡。拜拜!我要偷閑喝杯咖啡。」詹明麗揮揮手,走向一樓大廳附設的咖啡座。撒網這麼久,也該收網了。
棉棉無奈的邁開步伐,半個月見不到雍年,想到就快要見到他了,抑不住滿心喜悅。雍年有沒有胖一點?她要如何解釋自己半個月沒現身?
打開病房門,「雍年……」棉棉輕喚一聲,突然驚呆了,嬌柔的身軀一繃,迎向神態嚴肅的任母和任凰。
病房內是完全的靜寂。
不祥的預感籠罩棉棉,她屏住呼吸,開始感到不安,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屬於任家人的傲氣流轉整間病房,令她胸口一陣窒悶。
任雍年精銳的眸光仔細打量站在門前不動的未婚妻,他的棉棉呵,的確有了很大的不同,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服飾,頭發經過造型師的保養、打理,烏亮得似一疋黑緞,十指縴縴,修得又美又細,戴著昂貴的鑽戒。
他眼眸掠過不悅與難堪的光芒,棉棉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她太急著見到雍年,忘了換衣服、取下首飾。
在任家人無情打量的目光下,棉棉幾乎喘不過氣來。
「雍年……」
棉棉正想解釋,任母搶先一步開了口——
「你這個厲害的狐狸精可終於現身了!」任母毫不留情的譏刺道︰「你這個賤女人,我還以為你是真心的愛我兒子呢!沒想到在雍年差一點走進鬼門關的時候,你卻馬上給他戴了綠帽子,做了段豪成的情婦!雍年,媽說的話你如果不信,你自己問問她,問她是不是在你出車禍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就上了段豪成的床!」
棉棉感覺自己像墜入了最冰冷的地窖中,動彈不得,爬不出去,獨自面對這份蝕骨的傷痛,沒有人能救她,包括最溫柔的雍年。
「棉棉,這是真的嗎?」任雍年顫著嗓音,字字說得悲慟。「我不要听別人說,我要親耳听你告訴我,你真的……跟了段豪成?」
「是真的。」棉棉心如刀割。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因為我快死了?」
「對!」她絕望道,淚珠如驟雨狂墜,「雍年,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辦法……」她掩住唇,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哭聲,哽咽道︰「原諒我……雍年……原諒我……我真的沒有辦法……」
「滾!滾!你給我滾——」一股莫名的憤怒與妒火在任雍年的胸口燃燒,這如同青天霹靂的殘酷真相,使他猛然發出困獸般的厲吼,「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骯髒又虛榮的女人!那場車禍真應該把我撞死,不必醒過來面對你的背叛!」
「不行啊!雍年,這種女人不值得你為她死!」任母連忙安撫。
「滾——」雍年粗嗄地加高分貝吼道。
火樣的厲眸恨恨地瞪著她!
棉棉崩潰了,心傷的淚水刺痛了她的雙眼。她逃也似的掩面離去,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走出醫院大門,直到詹明麗扶住她,送她上車。
「總經理在等你呢!」
「不要!不要!送我回家,拜托現在送我回家,哇啊……」棉棉心碎地匍匐在座椅上,痛哭失聲。
詹明麗朝司機點點頭,將棉棉送回住處。
棉棉仿佛失了魂魄般,流淚不止。即使早知道雍年遲早會明白她委身段豪成,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他都不會原諒她,甚至會鄙視她、痛恨她!她以為自己可以承受的,也早有心理準備,一旦真實地面對他的怒、他的恨,她卻受不了,受不了啊!
你這個骯髒又虛榮的女人!一句話如雷擊般精準地劈向棉棉,使她驀然暈眩,眼前一片迷蒙,眼淚流啊流不止。
段豪成得到消息趕回來,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柔荑,「棉棉!棉棉!」
她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豪成,我欠你的,可不可以下輩子再還你?」她想死,好想死,突然失去活下去的力量。
「不行,你這輩子一定要還清。」
段豪成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不要再哭了,眼楮腫起來很難看,又不是世界末日。」要不是詹明麗適時提醒他,棉棉從小在家暴的陰影下長大,所以當年才會舍他而投入任雍年的懷抱,所以他現在不能凶她。
「為了任雍年,你打算流盡一生的眼淚嗎?」他嘔死了,多想怒吼出來,看能不能搖醒她?可是不行。
「想哭就哭吧!哭累了就睡覺,過了明天就好了。」
事情會這麼簡單嗎?哭累了,可是卻睡不著,反而掉入頹喪的深淵。
憂傷如影隨形,愁腸片刻不離。
胸口梗著硬塊,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靈魂也跟著枯萎。
第二天一早,她又來到醫院,作了一晚的噩夢後,她告訴自己,至少要向雍年解釋清楚,她受不了被深愛的男人怨恨一輩子。
誰知來到醫院,雍年已不在那里,他轉院走了。轉到哪家醫院?沒人肯告訴她,任家要求保密。
這麼說,雍年重新被任家接受,回到父母的懷抱了?!
棉棉知道自己應該為他高興,可又壓不下胸中泛開的酸楚。她真的失去雍年了,永永遠遠的失去了!
可是,至少再讓她看一眼雍年健康的樣子,然後逼自己死心。
她來到任家想探听消息,然後,生平第一次,她被邀請進入任家的大廳。
迎接她的是表情冷漠、不屑的任父、任母,她不被允許喊一聲「爸、媽」的無緣準公婆,以及攤開在茶幾上,任雍年已簽名蓋印章的解除婚約的聲明文件。
氣氛,沉窒得可以。
棉棉只能以微弱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不,我不要,我要再見雍年一面,只要見一面就好了。」
「不可能!」任父嚴厲的雙瞳,溫度降至冰點。
「拜托……」
任凰沖出來道︰「棉棉,我拜托你放手吧!只要大哥跟你在一起,我爸又會將他趕出去,這是你所希望的嗎?既然你已經跟了段豪成,為何對大哥仍不放手?害得我們一家人都這麼痛苦!你好狠的心!你好殘忍!」
哀莫大於心死,棉棉忽然漾出一個讓人看了就心酸的淺笑。「殘忍的是你們啊!狠心的也是你們啊!」
任凰別開頭。「總之,事已至此,好不容易大哥主動對你死心,提出分手,你就放手吧!大家做一個了斷。」
棉棉睜著淚眸幽幽道︰「好可憐的雍年!有你們這樣的家人。」
「只要你離開了,我們又會是很好的一家人。」
任凰如此深信著,所以願意幫著父母逼退棉棉,即使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拿著那份任雍年親筆寫的聲明書,棉棉嘴角泛起了淒然的笑,拖著沉重遲緩的步履,往門口走去,然後「砰」的一聲,听見鏤花大門重重在她身後闔上的聲音,嫌惡得像是要把髒東西掃地出門。
斷了!斷了!她與雍年之間,真的斷了!
棉棉當場昏倒在冰冷無情的大地上,直到一輛豪華轎車疾駛而至,段豪成下車跑到她跟前,「我就知道你不死心的跑到這里來!棉棉,醒一醒!醒一醒!」她緊閉著雙眼,不願醒來,因為太痛苦了。
段豪成看到她手-著的那張文件,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太可惡了,該死的任雍年!該死的任家!把一名弱女子欺負到這種地步,憑仗的是什麼?」段豪成咬牙切齒道︰「任氏企業很了不起嗎?走著瞧吧!把我的棉棉逼到崩潰的邊緣,我絕對饒不了你們!我要報復,我一定會狠狠的回報你們!」
抱起昏迷不醒的棉棉,段豪成毅然決然地上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