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儂,抱歉,已經很晚了,但是……我可以跟-談談嗎?」已經無人可商量,內心的掙扎又太過痛苦,顧沁容終于鼓起勇氣,敲敲門後,對著她說。
自從前些時日與漢斯在無意中見到面後,過往的記憶如鬼魅般時時刻刻糾纏著她,讓她不得安寧。
「大嫂。」夏憶儂略顯驚訝,隨即咧開大大的笑容,「當然可以,請進吧。」
進入房間後,顧沁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以往鮮少與女性朋友談話,大多數的時候,她比較習慣和男生說話,因為外型柔弱,男人比較容易受到吸引,而女生則會產生排斥的心態。
倒來一杯熱茶,夏憶儂率先找張舒適的椅子坐下,「大哥還沒回來嗎?」
「嗯。」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捧著茶杯,顧沁容潤潤喉,也讓慌亂的心得到些許鎮定,「-一定很奇怪,我怎麼會突然找。」
「-需要找個人說話。」她肯定地說,臉上的笑意未減。「從-回台灣開始,我就等著-開口。」
「是嗎?」她略微失神。
「哥雖然很愛-,卻不懂得表達情感。」夏憶儂悶哼一聲,「哪有人放著妻子單獨在家,自己天天在外應酬。就算公婆再好,小姑再明理,新進門的媳婦還是會感到孤單呀。我要是-早就翻臉了。」
「應杰他也是為了工作,不要緊的。」顧沁容忙著為自己的老公辯護。
「舍不得啦!」她咧出大大的笑臉,「放心,我不是說他的壞話,事實上像他這樣的老公已經很少見,只是女人還是得為自己的幸福努力。」
「幸福……離我太遙遠。」乍听到這兩個字,顧沁容再次失神,忽然急切地捉住她的手,「我告訴-一個故事,一個關于我的故事。」
記憶回到久遠之前,當他們都還是未識愁滋味的學生時代。「我愛的人原本不是應杰呵,當年若不是發生車禍……」
當年,耶魯大學里有四個男生常常膩在一起,故被稱為「四人幫」。同時也因長相各有特色,功課也很出色,在校園內造成極大的轟動,成為女孩們心目中最心儀的Mr.Right,備受矚目。
夏應杰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別是派屈克、東尼及漢斯。巧的是除了漢斯是白人外,其他三人都來自台灣。
而剛從台灣過去的顧沁容則因為長相甜美,人又溫柔乖巧,也同樣在耶魯大學中掀起一陣波濤。
每個男人都對她有意,然而最先展開追逐的是派屈克。從小生長在美國,美式作風,性格開朗,連談情說愛亦同,自然比較主動積極。幾次見面後,天生的王者風範和與生俱來的異性吸引力,讓未曾嘗過愛情滋味的顧沁容飛快地墜入情網,從此出雙入對。
四人幫中的東尼和漢斯純粹只是跟著瞎起哄,待她如同小妹妹般呵護,而夏應杰卻因為被好友捷足先登,從此隱藏對她的愛意,但仍維持默默關懷的心意。
那時候的顧沁容實在很幸福,每天出入都有四個大帥哥相伴,不時引來旁人的欣羨眼光。
或許就因為太幸福了,惹來上天的嫉妒,當她無意間發現,派屈克只是為了爭一口氣才追求她時,內心受到嚴重的傷害。或許對他來說,她只是個代表勝利的戰私品,但她卻已經付出了真愛。
吵吵鬧鬧間,他們仍在一起,至少她很努力地嘗試各種方法,然而當初單純的情感卻慢慢地變質。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兩人再度因細故而吵架,且愈演愈烈,甚至驚動了其他人,在眾目睽睽下,顧沁容沖出屋外,飛快地坐上車子,不顧一切地只想離開那里。
「我們吵架的原因,是听說派屈克又和其他女生在一起,而我始終被蒙在鼓里呵。」故事至此到一個段落,顧沁容稍稍停下,眼角帶著晶瑩的淚光轉向夏憶儂,「當時我氣瘋了,根本不管外頭的路況有多差,風雪還在狂飆呼嘯中,只是一心一意的想離開那里。我的瘋狂讓人擔心,-可以想象的。最後,追上來的人不是派屈克,而是應杰。」
體貼地遞上面紙,「故事還沒結束,對不對?」
「是的。」拭去眼角的淚珠後,顧沁容點點頭,臉上浮現出哀傷。「應杰無法勸阻我,只好跟著坐上車,任憑我飛車而去。我早已經失去理智,直踩油門加速,根本顧不了其他。終于,車禍發生了,因為大雪讓我看不清前方的路況,速度又過快,我便撞上前方的大卡車。」
夏憶儂為當時發生的事情感到驚駭,因為大哥始終沒有提過,但她仍拍拍她的肩,給予安慰。
「因為有安全氣囊的保護,我只受到輕傷,可應杰不同,他受了重傷,因為嚴重的撞擊,他血流滿地,就在我的面前……意識稍稍清醒的時候,竟然還先安慰我不要難過……」顧沁容掩著面失聲痛哭,雖然事情已經發生多年,每每想起,她還是無法克制地害怕。
「放心吧,事情已經過去了,瞧,哥現在還不是好得很。」她故意佯裝輕松。
「一點都不好,事情永遠不會過去,甚至造成終生的遺憾。對他的虧欠,是我心底最深的傷痕。」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些,顧沁容咬了咬牙,終于還是說出天大的秘密,「因為有傷到那個部位,醫生說他從此失去生育的能力。」
「天啊!」听到此,夏憶儂也忍不住發出驚呼。
「听了醫主力診斷後,應杰當場像被判了死刑,整張臉摻白地坐在病床上,看到我的眼淚,卻先安慰我。」成串的淚珠滑落,顧沁容抬起頭,抓住她的手猛然搖晃,「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求求-,別再說沒關系了。」
「不,哥是心甘情願的。」
「為什麼你們都要說同樣的話?」她頹然地癱在椅子中。
「因為同情哥,所以-才嫁給他?」她猜測。
「剛開始的確是,我不否認。既然是我造成的錯誤,就該全部由我來承擔,我甚至希望自己能代替他受傷,希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顧沁容的臉色又恢復淡淡的哀傷,「隨著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屬于女人的思想開始蠢動,我希望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讓空虛的生活多點寄托,可是想到應杰的不孕全是我造成的,我就沒有勇氣提起跟小孩有關的話題,甚至連領養也成了我們之間的禁忌。」
「-……愛哥嗎?」
「當然愛,經過三年的相處,他真正是個讓女人有安全感的男人。」她幸福地笑了,「過去的愛戀只是年少輕狂的往事,這三年來我慢慢地想通許多事,就算當時我沒駕車外出,派屈克和我也終將走上分手的道路,因為我們在一起只是片刻的吸引,他永遠無法讓我感到安全。跟他在一起,我永遠只會擔心害怕哪一天會被遠遠地扔在後面。」
「既然-也愛哥,為何總表現得不快樂?又為何偷偷和別的男人見面?」夏憶儂不解的問,語氣中流露出些許責怪的意味,「對不起,台北很小,那天我正巧看到-和個男人狀似親密的交談。」
「-看到了。」顧沁容點點頭,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他是漢斯,我們始終都有連絡,雖然次數不多,至少有維持聯系。不管我為了什麼原因嫁給應杰,對派屈克都是種虧欠,而事實卻非我所能說出口。透過漢斯的描述,我才能了解派屈克現在的近況,希望哪天能當面道歉,為我們之間的往事畫下句點。」
「很好啊。」她十分贊許。
「可是我害怕。」顧沁容抱著雙臂,「在派屈克眼中,我和應杰都是叛徒,而我更不知道該不該見他一面?應杰最近都不肯听我把話說完,我沒有人可以商量,所以才來找。」
「他們在台灣?」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夏憶儂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贊成-和派屈克見個面,最好當年的四人幫同時出現,有話當面說清楚。人不親土親,踏在同一塊土地上,讓往事做個了結,將來大家或者還可以恢復從前的友誼,強過多個敵人吧!」
是呵,就算當不成朋友,至少壓在心口上的大石也能落地。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她不能老活在過去,沉緬于悲傷痛苦的往事里。或許和派屈克見過面後,所有傷感的往事也能獲得解月兌。
「站在同是女性的立場,我希望-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然而站在妹妹的立場,請別傷害我哥哥。」送她到門口,夏憶儂說。「我的要求很自私,但總得保護家人。」
「放心。」顧沁容嫣然一笑,「應杰就是我今生的幸福,不為報恩,不為愧疚,我只愛他呵。」
***
氣氛熱烈,三個大男人在酒醉方酣之余,開始大聲歌唱,彷佛回到學生時代般無憂無慮。
「真好玩。」漢斯看著兩人,「從前我們也常常如此呢。」
「是呀。」傅睿哲點點頭,熱鬧過後總帶點感傷,不知今日一別,幾時還能再如此愉快地相聚。「當時有更多人,如今都已戌鳥獸散。」
「人老了,總是特別懷舊。」漢斯笑著飲下另一杯酒,「念耶魯時,我們還以為世界只為我們而開展。」
「對,就像鐵達尼號的杰克一樣。」傅睿哲平舉起雙手,大聲喊叫著,「Iamthekingoftheworld。」
「你們今天怎麼特別感傷?」歐子譽冷眼旁觀,「要見面,坐飛機就行了,要吃飯喝酒,安排一下也成。幸好這是僻靜的包廂,沒有人能隨意進出,否則人家還以為你們倆在發酒瘋哩。」
「說走就走已經不是我們能任性而為的,你身上背負有太多人的期望。」傅睿哲嘻皮笑臉地靠近他,「還是總經理願意讓我休個長假,暫時離開忙碌的工作,做個鎮日待在海邊曬太陽的閑人呢?」
「別作白日夢了。」歐子譽譏諷地笑道︰「等我把-峻玩倒的那天,或許你的夢想就能實現。」
「嘖,沒趣。」
「各位,為了慶祝我們重逢,今天我順道還帶了個老朋友與大家見面。」酒過三巡,漢斯忽然說。
「什麼人呀?」傅睿哲好奇地問,「我們共同的朋友可不多。」
「這一位大家都很熟。進來吧,容容。」漢斯指著門口,「別害羞。」
娉婷女子的身影出現,熱鬧的場景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早先熱絡的室內也轉變成冷清。
喔喔,就知道會無好會,宴無好宴,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方才漢斯頻頻看表的樣子,讓傅睿哲心底直發麻,沒想到謎底揭曉了,他真的安排個威力最強的炸彈出現。
咬著牙,歐子譽瞪著門口出現的長發女子,依然是舊日熟悉的人兒,只是他的親切不再,風暴卻開始醞釀。
「派屈克,好久不見。」她怯怯的聲音響起。
閉了閉漆黑深沉的眼瞳,寬廣的額頭靠著手支撐,才克制住翻騰的情緒。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一生順遂,直到顧沁容的變心,才第一次讓他嘗到被打擊的滋味。
「-為什麼不好好地躲在美國,永遠不要回來?」
「子譽!」漢斯和傅睿哲同時喊道,而顧沁容則發出怞氣聲,幾乎難以承受他的怒氣。
「我……想念這里啊!」
「好,既然-想念這里,那我離開好了。」
「別這樣。」慌張間,她拉住他的手,「我們已經三年沒見面,難道……連朋友都做不成嗎?」
「是呀,子譽,容容回到台灣,代表應杰也回來了,昔日意氣風發的四人幫又可以在這片土地上重聚,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傅睿哲眼看情況不對,忙著打圓場。
「好聚好散,就算你們之間曾經有誤會,三年的時間也該解開一切,忘了過去種種不悅。」漢斯也擋住歐子譽的去路,涎著笑臉勸道︰「就算無緣當夫妻,至少還是同學嘛!」
「-從來不是我的朋友,-甚至將我最好的朋友變成敵人。」睨了睨那只踫觸自己的手,「放開。」
「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呀,請你別……拜托,讓我有機會可以解釋清楚。」淚水在限眶中翻攪,顧沁容的心受到撕扯,難道她真的對兩個男人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嗎?
「別對我訴苦,一切都是-自找的。」
他的絕情讓她退縮,「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听著,」歐子譽陰鷙地反捉住她的手,「滾出我的視線外,最好保佑這輩子永遠沒有交集,否則,我不保證自己還能維持君子風度。」用力一甩,他轉過頭,毫無猶豫地離開。
跌坐在地上,顧沁容的眼眶盈滿淚水,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她的心好痛,難道他真受到無法恢復的傷害?
「派屈克到底怎麼了?」漢斯伸出手,將她拉起,語氣中充滿埋怨。
「別問我。」傅睿哲嘟噥道。
「抱歉,毀了你們難得的聚會。」顧沁容拍拍身上的灰塵,又是內疚又是難過。
「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激烈。」漢斯嘆息,「算了,我們再找機會勸勸他!」
「你自己勸。」傅睿哲咕噥,「我沒轍的。」
「謝謝。」她的笑容中帶著淒楚,卻又真誠的道謝。
***
該死的女人,為啥還要出現在他面前?讓人看了心煩。
就因為不是愛,才會更憤怒,他看到的是一個男人對友情的背叛,所以才無法原諒。真要愛一個女人,就會奮不顧身地把她搶回來,使盡渾身解數也要達到目的,哪容得下他們結合。
爬爬亂發,車子一個掉頭,煩悶之際,歐子譽選擇回到辦公室,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真正得到心靈的解月兌。
意外地,回到公司,竟發現辦公室內還有燈光。他看看表,已經將近十點,誰還在辦公室呢?
「趙老板,你說錯了,為了做生意,-峻可以不顧一切,毀約賠償都成,品質最重要啊。當初的合約有多少鬼,大家心里都有數。」輕脆的聲音回響著,雖然笑意盎然,刺耳的話還是一一迸射出,夏憶儂一邊夾著電話,一邊還翻閱著手上的資料。
「過去都過去了,看在大家合作多年的份上,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還想好好地和-峻做生意,最好老實報價,別以為所有人都吃那一套。再見,我等著看你的報價單。」
終于掛下電話,她大大吐了口氣,伸伸發酸的腰,柔柔僵硬的脖子,才將已經完結的文件堆在一旁,同時拿起另一份研究。
「搞什麼,這樣的東西能見人嗎?」她口中發出抱怨,順手再喝杯咖啡,提振昏昏欲睡的精神,高跟鞋松松地掛在腳板上,解放被悶了整天的腳指頭,然後蹺起雙腳,絲毫沒有女人的自覺。
「真認真。」倚著門,歐子譽拍拍手,「我該給-什麼獎勵?」
「你!」夏憶儂被嚇了一跳,看清來人後隨即恢復冷靜,「雖然說加薪會讓我很高興,但省省吧!」
「我不是刻薄的雇主。」
「喔,真巧,我也不是貪財的職員。」
望著她閃動的眼瞳,歐子譽索性拉把椅子,靠在她的旁邊坐下,望著她發愣。
「干麼坐這麼近?」她有些煩躁,他的靠近引發些許的呼吸不順暢,像又回到當日的情景。
「我無聊。」他大方地承認。
「知道就好。」她收拾起手邊的文件,想早點回家。
「今天怎麼只有-一個人留下來加班?」沒看到向來與她形影不離的關悅笙的蹤影,他頗感好奇地問。
「她有事吧。」悶悶地說出口,最近關悅笙似乎有意躲她,而自己也因為那天發生的事情,不好意思找她。
明明就容易起口角的兩人,偏偏在自己最心煩的時候,他慶幸遇見的是她。
「為我的公司做牛做馬,-圖得是什麼?」
「除了微薄的薪水外,」聞言,夏憶儂有些氣惱,「圖得是自己良心能交代得過去。」
「老實說,我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吧。」歐子譽抹抹臉,想拭去心頭的郁悶,卻換來更多的不確定感。
「嘿,今天是告解日嗎?怎麼突然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懺悔,還是你有心事?」她不經意地問。
「嗯。」已經是下班時候,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毋需再偽裝兩人間的身份差距,他干脆承認了。
「難得唷。」她刻意取笑,避免增加兩人間的曖昧氣氛。「總經理也有無法解決的問題,讓外頭人知道,-峻公司會不會明天股票大跌?」
看著她笑意盎然的臉,忽然之間,心底沉潛已久的開始浮動,就是很想……很想抱她在懷中。已經很久沒有哪個女人能輕易地挑動他的情感,而夏憶儂卻辦到了。
「-不怕我。」他深思地說,「打從見面開始,就不把我視為高高在上的總經理,為什麼?」
「總經理也是人吧!」夏憶儂困惑地問︰「為什麼要害怕,我沒做錯事,光明磊落,自然無所懼。」
「等-爬到高處後便會發現,沒有幾個人值得信任,沒有幾個人能輕易交心,更沒有幾個人能陪伴孤單的你呵。」他說出自己內心的話,「我做得愈好,朋友便愈少,登門來找的人,十之八九是為了求你的幫助。有時候會分不清,到底是他們有所求才會上門,或者真的是朋友。」
「所謂高處不勝寒,想得到就得付出代價。」她失笑了,「真悲觀,或許你該敞開心胸,眼底的世界將會改變。」
「如果那個人是-的話。」他坦言,對她的關懷更感窩心,「但是在這麼深的夜里,我只想……」
下一刻,陰影逐漸靠近,他的唇瓣準確地壓上她的,手臂牢牢地摟著縴腰,讓夏憶儂不得不仰起頭,完全貼上他結實的身體,半晌,嘗夠她的甜蜜後,才慢慢地怞離。
試圖平息紊亂的氣息,高溫隔著衣服傳來,她無法抑止地起了個輕顫。
「拜托,你在引誘我嗎?」說出口的聲音異常沙啞。
「若我說是呢?」大手輕輕地在她的背脊上撫模,制造出更多的顫抖。
「別這樣。」她的拒絕不具說服力。
干脆將她摟在懷中,讓她身上散發出的清香縈繞在鼻端,內心的郁悶莫名的得到紓解。
「讓我靠一下。」
「你……究竟怎麼了?」
「別說話,我需要安慰。」
手足無措地被抱牢在男人懷中,是種全新的感受,听到他心跳的聲音,听到他呼吸的規律,夏憶儂偷偷地允許自己,就一次,一次深入他內心的世界里,然後明天再開始遺忘吧。
「找安慰,或許上酒店更容易些。」她含糊地說。
「哪能找到像-這麼伶牙俐齒又不怕死的女子。」他啞然失笑。
「你的表現會讓我誤會的。」她咬著唇,「難保明天你上班時,不會听見公司里的蜚短流長。」
「我不在乎。」歐子譽漸漸地感到輕松。
「可是我在乎耶。」
男人,永遠只圖自己方便,哪管旁人的死活。若非夜已深,人早散盡,她描繪的情景絕對會發生。
「讓別人想的變成真實。」
什麼意思?
夏憶儂愕然地抬起頭,迎向他略帶促狹的眼中。對望良久,然後,他再次入浸她的甜蜜,吻到天荒地老方休。
***
他愛我嗎?
回到家中已晚,卻連半點睡意都沒有,呆呆地坐在床上,夏憶儂的心思飄回方才的對話。
不可能,一定是因為他受到什麼樣的刺激,才會失常。對,就是如此。她對自己的推論點點頭。
可是,如果他不愛我,為什麼又要三番兩次的吻我呢?
另一方面,她不願相信歐子譽會是個佔人便宜的小人,關悅笙相中的人,不該如此。就算以往她曾暗自咒罵過,也因為情況不同。
只手撫上紅唇,來回劃著唇線,臉頰紅暈乍現,那是他曾經踫觸過的地方,而她——竟然不討厭。
「該死,我該怎麼辦?」
如果未曾察覺關悅笙的情意,或許她能夠不顧一切地接受他,但如今明知好友的心意,教她該如何是好?
煩啊!
兩性問題向來是她最拿手的課題,愛情顧問的招牌就靠這個建立。從前,很多女人向她哭訴時都會說「不是發生在-身上的事情,當然可以說得輕松自如」的話,當時她總是暗自嗤之以鼻,沒吃過豬肉,好歹也看過豬走路嘛!舉一反三,誰說要經過愛情的洗禮才能體驗個中滋味。然而她現在總算真正體會到這種滋味了。
無心接听任何電話,或許她能給予別人忠告來自清澈的內心,如果連自己都一片渾沌,怎麼說服自己和別人呢?
歐子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如果只是吃豆腐,自己還能義正辭嚴地拒絕,然後再好好地教訓一頓,教他認清女人不是弱者。偏偏一個外表最堅強的男人,在她面前卻表現出脆弱的模樣,害她連翻臉都無力。
翻身用力地捶打著枕頭,害她睡不好的男人,最好當心點,別以為身為律師之女的夏憶儂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