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爺,不好了!有一群清兵在山下叫陣,這是給你的戰書!」阿克登嚷嚷著沖了進來。
怎麼好端端的清兵會來?駱嚴打開了那封戰書,看了之後不禁握緊了信,連指關節都泛白。
他最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本是想舉行簡單的儀式後再偕阡玉回去的,如今驤王爺已經親自來要人了……阿克登從來沒有看過駱嚴如此模樣,趕緊問道︰「爺,要不要我帶幾個弟兄殺過去?」「不,千萬不要!他們是來要人的。」他們是理虧的一方,根本沒有資格說話。
「要人?」要什麼人?這里怎麼會有他們要的人?
「對。」他飛快的寫了封回函交給阿克登,「你把這信交給他們。」見駱嚴神色有異,阿克登雖感到疑問,但是也沒問什麼,領命而去。
唉,看來是躲不過了……天意不可違,他又能如何呢?就算他再不想放手,也不能不放。
為了阡玉,就算要他拚掉性命也是值得的,但是他不能為了自己讓回族再陷入戰爭。回族人奮斗了這麼久才擁有的和平,絕對不能毀于一旦……♁莫須有,若非寒[網羅論壇寒寒制作]♁「以前我和姊姊會坐在閨房里好幾個時辰就只是刺繡……好幾個時辰耶!你能想象嗎?」小雪馬上搖頭。說實在的,每次听阡玉說起那些格格的生活,她就很慶幸自己不是生在中原。
「那時我最希望我是個瞎子,這樣我就不需要忍受那些……每每得在夫子面前裝得端靜嫻雅的樣子,其實我心里頭想的是等會兒我要怎麼跑到外面去,揍昨天搶我東兩的阿狗……」阡玉講到這里,小雪已經笑岔了氣。
「為什麼叫阿狗?」小雪邊笑邊問。
「阿狗是我們府里幫佣大娘的孩子。那是我特別為他取的——誰要他每次都叫我瘋丫頭!」「為什麼……他要叫你瘋丫頭?」阡玉聳聳肩,「因為我小時候動作粗魯跟個男孩沒兩樣,成天就在外面亂跑,府里的佣僕見著我跟見到鬼一樣害怕。」「當時他們這樣說你,你不會覺得生氣或傷心嗎?」小雪露出同情的神色,畢竟沒人喜歡被叫瘋子。
「不會啊!每當有人罵我瘋丫頭的時候,我就反罵回去。像那個阿狗只要叫我瘋丫頭,我就順手拾起一顆小石子往他頭上丟,讓他痛得哇哇大叫,再跑得遠遠的,讓他追不到我。他每次都被我氣得頭都快冒煙……」阡玉一提起自己英勇的事跡,就忍不住口沫橫飛。
「哈哈!好好笑……」小雪抱著肚子久笑。
駱嚴一進來看到的畫面就是這樣,一個滔滔不絕的說著,一個聚精會神的听著、夸張的大笑著。現在她們的感情可好到令他吃醋的地步了。
他靜立在門外雙手抱胸,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不想破壞這樣歡樂的氣氛。
「光別說這些了!每一次跟你聊天都會忘了正事。」小雪把帶來的東西拆開來。
「你看這花色好不好看?大紅色最喜氣了,我想在你婚禮上用最好。如果你覺得這塊料子不錯,明兒個我就叫人做去。」小雪在她的身上比畫著。
阡玉愣愣的看著小雪,「婚禮?」「對啊!難道你不想跟表哥成親?」小雪笑道。
「小雪……」阡玉的心情變得很復雜。縱使小雪已不在意了,但她心里老掛意是自己搶了她的表哥。
「你干什麼這種表情?我早跟你說了我死心啦!反正我也想開了,嫁個不愛我的人,也沒什麼意思。」阡玉握住了她的手,「小雪……謝謝你!」小雪愣了一下,「你看看你,說什麼謝?以後我可要叫你一聲嫂嫂呢!說好了,以後你可要好好當表哥的妻子,不然隨時都有個勁敵等著遞補喔!」駱嚴凝望著阡玉的身影許久,終于還是輕咳了聲,「小雪,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玉兒說。」「好,你們慢慢的說。」小雪說完就跑出了房間,再為他們關上了門。不過她並沒有離開,反而耳朵緊貼著門偷听。
「有什麼事嗎?」阡玉輕聲開口。
「五兒……你……你听我說,你阿瑪來了。」阡玉手中的布料滑落下地,身子抖得幾乎站不穩。「你說什麼?阿瑪來了?!」「他堅持要你跟他回去……這是他寫的信,你看看吧!」駱嚴把信交到她手上。
阡玉抖著手打開信,將信看完後,她馬上投進駱嚴的懷里。「我不要回去!
我不要離開你……」「玉兒……」駱嚴抱著她閉著眼嘆了-口氣。他也不願意放開她啊!
小雪此時也沖了進來,「表哥,我們跟她阿瑪拚了,說什麼都不能讓阡玉跟他走!」「小雪,你就別再出餿主意了……那可是阡玉的父親耶!」跟未來的岳父大人拚命,這怎麼成!
「那……那你們私奔好了!可以從後山……」小雪也急了。表哥跟阡玉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了,為什麼這時候會殺出一個程咬金呢?而這個人又是阡玉的父親……阡玉離開了駱嚴的懷抱,「我阿瑪既然已經找到這里來,不把我帶回去,他是不會就這樣算了的。」「那怎麼辦?表哥,你快出主意啊!」小雪簡直比他們還急。
駱嚴只是嘆氣。如果他有主意可想,就不會跟阡玉說這些了。若是不交出阡玉,只怕一場戰事是難免的,但他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
「我去求阿瑪!我去求他……請他成全我們……」阡玉的淚滑了下來。
駱嚴將她的淚接住,「如果……你阿瑪不答應呢?」「那我就不回去。」阡玉堅定的說道。
「不。若是他不答應,你就跟他回去。」「表哥!你在說什麼?」小雪在一旁大叫。
「嚴……」他是不是要放棄她了?因為阿瑪,所以要放棄她了是嗎?
「記住,你是我最重視的人,我當然可以帶你走,但是我不要……我要讓你做我的妻子,被每個人祝福,包括你愛的家人、你的阿瑪。我不要你為了我跟阿瑪起沖突,更不願見到為了我們的事,有人流血受傷。」「嚴……」駱嚴這一番深情的告白,令阡玉更加動容。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要是她堅持留下來,阿瑪又堅持帶她走,到時就會有沖突發生。而不管哪一方有人受傷,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她的淚眼令駱嚴的心痛割著,濃濃深情夾著惆悵,柔柔纏住兩人……「如果……阿瑪不听我的,那我……」阡玉哽咽的嗓音吐出兩人最大的恐懼。
「你就回去。」「表哥!」小雪忍不住大喊。他不是愛阡玉愛得命都不要了嗎?如今為什麼又這麼容易就放手?
「我一定會去中原找你。」若是阡玉真被帶走,他就不做回族的領袖,寧可做一個平凡人,到時他就用不著再顧忌什麼了。
「嚴……」阡玉緊緊的抱著他。她真的不想離開他啊!
駱嚴伸出小指,和她的小指緊緊糾纏。阡玉早已淚流滿面。
「到時就算是搶,我也要把你搶回來!」她是他用生命去愛的人,不論她到天涯海角,他都要追到她!
♁莫須有,若非寒[網羅論壇寒寒制作]♁當離別的時刻到來,兩邊人馬各自排開,一邊是驤王領著清軍嚴陣以待,一邊則是駱嚴的人馬。對峙的兩邊目光全集中在阡玉的身上。
駱嚴幫阡玉系上外袍,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她。「去吧!什麼都不要想,記住我說的話。」他眸中有著不舍。
阡玉深深吸了口氣,忍住心中的酸楚,逼住眼中的淚霧,強自鎮定地道︰「為了……為了避免來不及,我現在先跟你說,你……多珍重。」語畢,她毫不留戀地旋身邁開步子走向了馬匹——只是在轉身的同時,她的心口猛地一痛……「你當真舍得嗎?阡玉……」小雪對著她的背影叫道。
阡玉的身子僵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她沒回答小雪,因為她明白只要一開口,淚水便會止不住……見她騎上了馬就要離去,駱嚴瞬間身軀緊繃,抿緊了唇,「慢著!」听見身後傳來駱嚴有些驚急地呼喚,阡玉停住身子不敢妄動,更不敢回首。
她握緊了粉拳,感覺到他逐漸走近。
駱嚴望著她的背影,想把她的身影刻在心版上。他困難的吞咽著唾沫,緊張而小心翼冀地開口,「玉兒,不論結果如何,我要你知道……我愛你。」背對著他的阡玉仍低垂著螓首,沒有反應。就在駱嚴轉身要離去時,她緩緩抬頭,臉上已是滿布淚水。
「嚴……」她跳下馬奔向他,緊抱住他的腰。
駱嚴心中不舍,轉過身伸出手,攬住她不住顫抖的肩。阡玉微微一悸,伏在他胸口啜泣。
「好了,上馬吧!」他小心的將她安頓在馬背上,接著輕拍了馬一下,馬兒立刻往前走。
阡玉轉過頭一直看著他,直到風沙吹得她的眼睜不開。
「表哥,你就這樣放她走?她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小雪急得猛跳腳,對著駱嚴大叫。
「你不是回族的領袖嗎?不是沙虎嗎?快把她搶過來啊!」看著阡玉愈走愈遠,小雪拉扯著駱嚴說道。「該死的!你不是愛她嗎?那為什麼還不行動……」對小雪的大吼大叫,駱嚴彷佛沒听到似的,只是一直看著阡玉離去的方向。
「小雪,你就別再說了……」阿克登看著駱嚴赤紅的眼眶,明白他內心定也十分難過。
「我就是要說!你是懦夫!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人離開……懦夫!懦夫……」小雪說到最後,忍不住痛哭出聲。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相愛的人卻不能相守?
阡玉看著對面鐵青著臉色的阿瑪,再想到身後的駱嚴,只覺得心好痛,好象在上面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令她無法呼吸……他為什麼不開口?她不想當什麼格格了,也不想回中原,她只想當他的小妻子,為他生養孩子……她的容顏並沒有蒼老,但是心上卻長滿了皺紋,痛苦、眷戀、不舍的情緒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終于,阡玉走到了驤王的面前。他緊繃的臉色緩了下來,看到女兒憔悴的臉,嘆了一口氣。「跟阿瑪回中原吧!把這當作一場夢全忘了……」能忘嗎?真忘得了嗎?從兩人相遇那一刻起,回憶一幕幕在她腦中激蕩;那些甜蜜、那些誓言,要她怎能當作一場夢?
她愛他,她不想忘了這一切,不要當它是一場夢……待驤王轉身欲往前走時,阡玉終于喊出聲,「阿瑪……額娘死了多少年了?」驤王詫異的轉身看著女兒,不明白她為何在這個時候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回答,「今天剛滿十二年又七個月。你問這個做什麼?」「阿瑪記得真清楚……身為女兒的我,只記得那晚之後,額娘就生病了。」「你是說螢火蟲的那一晚嗎?」阡玉點點頭。「嗯!那是我最懷念的一個晚上,一定也是阿瑪最痛苦的記憶。」「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干什麼!我們走吧!」阡玉仔細看著阿瑪,發現他老了許多,兩鬢都泛白了。為了她們姊妹,阿瑪想必躁了不少心……可惜她這一生注定要當一個不孝的女兒。
「阿瑪,你能忘了額娘嗎?能忘了那晚滿樹的螢火蟲,還有額娘的笑容嗎?
你能當那只是一場夢嗎?」阡玉含著淚說道。
驤王轉過身,不解的看著阡玉,「玉兒?」他的女兒似乎變了,變得不一樣了……「阿瑪深愛額娘,所以阿瑪忘不了的。就算額娘走了那麼多年,每一天額娘的笑顏都會出現在阿瑪的夢里,那是抹滅不了的問憶……「玉兒……」她竟能把相思之情說得那麼貼切!只有經歷過相思之苦的人才會如此……阡玉啜泣道︰「阿瑪,你教女兒怎麼忘得了……怎麼當只是一場夢?」「玉兒……難道你……」看來他還是晚了一步。
「額娘走後,阿瑪還有我們當支柱,但是……沒有了駱嚴的我,要用什麼當支柱?」光是往日的回憶就會把她折磨死的……驤王看了一眼坐在馬背上、眼神始終留在阡玉身上的駱嚴,再看了一眼阡玉……他的小女兒真的長大了,懂得了愛與痛。他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阡玉咚的一聲跪倒在地,「原諒自私、不孝的女兒,請接受女兒三拜,女兒在此謝過阿瑪的養育之恩!」接著就磕起頭來。
驤王看了地上跪著的女兒,再仰頭看向天空——這是天意嗎?兩個女兒都和邊疆男子有了糾纏……這時,原本陰霾的天空卻突然亮了起來,遠方的天空竟意外出現了一道彩虹,似乎在響應他的心聲。
「唉!女人不中留……就算勉強你回去,你恐怕也會恨我吧!」驤王搖頭嘆氣。
阡玉趕緊抬頭,「阿瑪?」臉上有著欣喜和未干的淚痕。
「去吧!我的小格格……你的夫婿在等你呢!」驤王臉上露出了笑容。
阡玉眼淚不停的掉,激動的看著阿瑪,接著轉身沒命的往駱嚴奔去。盡管眼淚和著風沙模糊了她的眼,令她看不清人向,她還是沒命的往前跑去。
見情況有異,駱嚴趕緊策馬上前,只見驤王向他揮了揮手,似乎表示女兒就交給他了,接著便帶著清兵離開。
這是真的嗎?駱嚴不敢置信的看著離去的清軍,再看到向他狂奔的阡玉,他立刻跳下了馬,沒命的向她奔去。
狂喜令他的腳顫抖不休,他不停的跌倒在沙地上又站起來,直到抓住了阡玉的手為止。短短的一段路,他似乎跑了一年那麼久……站在遠方看著這一切的小雪早已哭紅了雙眼,阿克登的眼眶也泛著紅,大家都為這樣動人的畫面感動不已。
「兩個笨蛋……不會騎馬啊!馬放在一邊好看的嗎?」小雪流著淚笑罵著。
「嚴……」阡玉笑著,臉上爬滿了淚。
「玉兒……」駱嚴緊緊的抱著她,只有抱著她,他才有真實的感覺,才會覺得不是自己在作夢,他真的擁有她了,真真實實的擁有她了!
「這一輩子……我再也不準你離開了!」他受夠了!這些一時日內心的煎熬令他生不如死,他一定要趕快把她娶進門,再也不讓她離開半步。
「嚴……再沒有人能令我離開你,我賴定你一輩子了……」「玉兒……」兩人深情的擁吻著;此時風沙已經停止,太陽慢慢的出現,四周又熱了起來,彷佛在印證他們兩人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