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頭車在市郊的一座別墅前停了下來。一個年約十歲的少年隨著父親下了車。
幾個站在別墅前的黑衣大漢,一見到從車里出來的中年男子,立刻嚴謹的並攏雙腿,以訓練有素的整齊角度一同低頭鞠了一個躬。
藤堂集團在關東地區可說是執掌運輸業、不動產業、金融業的經濟組織。濃厚的黑道色彩,一直讓藤堂集團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而藤堂組這幾年已經漸漸轉型,淡化了黑道的背景。現任的繼承人藤堂雄介除了在商業上展現奇才之外,近幾年來跨足政壇也頗有所獲。
一個成功的男人身邊少不了要有幾個女人陪襯,藤堂雄介也不例外。他現在要踏進的,就是他最寵愛的情婦家。
古蘊蓮——一個謎樣的女子,她來自台灣,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在銀座闖出名號。傳言曾有無數名人、政治家、富商巨賈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她現在雖然不能說年輕,但仍風韻猶存。
在藤堂雄介的保護之下,她在銀座開了一家高級的酒店。現在她所居住的地方,當然也是藤堂雄介買給她的。
古蘊蓮在玄關處迎接藤堂雄介。她穿著日式和服,梳著整齊的發髻,露出一截誘人的雪白頸項,嘴角勾著一抹媚人的微笑。
「等你好久了哪!」
嗔怨的語氣柔柔軟軟的,讓人酥入骨髓。這正是她厲害之處,雖然不比年輕女孩的青春稚女敕,可這種歷練過後的風華嫵媚,卻是年輕女性所沒有的。
「呦,貴之少爺也來了?」她見到雄介身旁的少年,堆起滿眼的笑容。快進來,我今天做了些核桃女乃酪,正好可以請貴之少爺嘗嘗。」
藤堂貴之冷著眼看父親的情婦,在他眼前擺放了一碟碟精致的小點心,他年少而輪廓深刻的俊臉上,卻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他對甜食沒有興趣、對父親的情婦沒有興趣,對父親將他帶到情婦家這件事情,更有一層深深的厭惡感。
不過他沒有把情緒表現出來。從小接受各種帝王學訓練,讓他才十歲便懂得隱藏情緒的重要性。他冷淡的接受女人的招待,像個少主應該有的樣子,沒有太熱衷,但卻維持著必要的禮貌。
藤堂雄介與情婦交談著,而藤堂貴之嘗了兩口點心,便冷眼看著父親與女人調情時軟化的嘴角,那是面對母親時從來沒有的溫和表情。
日式客廳里,只有低低的說話聲,和女人偶爾軟膩的輕笑聲。
藤堂貴之無聊的將視線轉向門外的日式庭園。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那里的「東西」,吸引了他的視線。
從石燈座的後面,探出來一張小臉,這張小臉的主人,是一個約四、五歲的小女孩。
他的視線與那張小臉上,宛如小鹿般又圓又亮又黑的一雙眼楮對上,心里頓時有了某種怪異的悸動。藤堂貴之霍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貴之少爺?」古蘊蓮疑惑的看著他起身。
咚!庭園里傳來倒地聲。
藤堂貴之直直的朝那個身影走去,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一把拉起因為驚嚇而跌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現在他才有機會好好看清楚她的樣子。若不是手中溫潤的觸感,他會以為眼前是一個女兒節的瓷女圭女圭,仿佛一踫就會碎了。
她穿著小小的和服,烏溜溜的長發綁了個蝴蝶結。粉女敕的臉頰、紅潤的櫻唇、眨呀眨著的卷翹睫毛,還有一雙無邪的大眼楮。如此惹人憐愛的一個小人兒……少年銳利的眼緊盯著她,許久無法移開視線。
「哎呀,雪,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呢?」
古蘊蓮見藤堂貴之看著自己女兒的樣子很怪異,怕是女兒不小心撞到了他,她連忙向前,想將女兒帶開。
「貴之少爺,對不起。這是我的女兒,可能是保母沒好好照顧她,讓她一個人跑到前廳來了。真是的,我現在就把她帶回房間。」
帶著歉意的微笑,古蘊蓮牽起女兒的手,可是奇怪的是,這時候應該松手的藤堂貴之並沒有松手,反而把小女孩的手握的更緊了,緊到小女孩痛呼了一聲,可憐兮兮的仰首看著這個英俊而嚴肅的大哥哥。
「貴之少爺?」古蘊蓮疑惑的問。
「貴之?」藤堂雄介也感覺到一向沉穩的兒子不對勁。
藤堂貴之終于移開視線。他轉頭面對父親,嘴角高傲的揚起一個弧度。
「我要這個女孩。」他的語氣就如同談論的對象,是一個他在玩具店里看上眼的玩偶。
他要的東西,一向就沒有得不到手的。
年紀還小的古初雪,根本就不知道大哥哥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也不懂媽媽為何瞪大了眼楮,然後站在媽媽身邊那個很威嚴的叔叔,為何突然呵呵大笑起來。
「好啊!你要的話,這個小女孩就是貴之的了。」
初雪不懂藤堂雄介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變成了大哥哥的了?
她不知道,命運的轉輪悄悄的啟動,就在那一瞬間。
當藤堂貴之看見她的那一眼……她一生的命運就被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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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後
「小姐,你要的花材花店給送來了。」抱著幾束花枝,千春穿過長長的日式回廊,推開拉門。
穿著雪白和服,衣擺有幾抹淡粉色櫻花花瓣的女孩,跪坐在椅墊上,白皙柔女敕的縴縴小手,正優雅的將花材放置在花器上。
千春看呆了。不管經過多少次,見到初雪小姐仍然讓她感覺到震撼。
千春在朋友的介紹之下到這棟別墅幫佣,她的工作很輕松,只要服侍一個人——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小姐。
現在這個年代,居然還有這樣好像是仙女一樣的美人存在。就像是她的名字——從天際飄落的第一片雪花,那樣純淨、無塵,不沾染任何一丁點塵世的污穢。
但令人無法置信的是,她的身分竟然是……
千春還沒來這里工作之前,朋友就已經告訴過她了,這屋子里居住的是藤堂集團少主的情婦。
情婦這個字眼,讓千春以為她是個長相妖艷、世故深沉的女人;可是在第一眼見到初雪小姐的時候,她完全顛覆了自己的想法。
美麗——是的,但卻不艷麗。
跟世故一點都扯不上邊,她甚至覺得她單純的可以。
听說初雪小姐從小就讀私立貴族女校,一直在嚴密的保護下長大。千春實在很難想像這樣的生活。明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卻過著幾乎是隱居般的生活。
每周會有幾堂的茶道和花道課,是她唯一出門的時候。她的興趣是烹飪,不過她不用出門就可以學習,因為少主為她請了幾個大飯店的主廚到家里來授課。
千春在這里工作的一年之中,沒有見過她有任何的朋友或訪客。除了初雪小姐的母親之外,固定會來的就只有一個人……當然就是藤堂集團的少主,初雪小姐的男人——藤堂貴之。
「怎麼了?千春?愣在那里?」初雪抬眸,對千春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笑喚醒了千春小小的失神,她連忙走進房里。
「對不起,小姐,我進來了。」
「謝謝。」
接過那些花束,初雪將它們一一處理好,擺放在花器里。
千春看著初雪小姐嘴角那抹不曾消逝的淡淡笑意。雖然小姐一向不是個會將情緒表達出來的人,但是跟在她身邊一年後,千春也開始分得出來她的心情是如何了。
初雪小姐今天很高興。一早起來就吩咐司機去采買各種食材,準備了幾套最美麗的衣裳,還插花……
不用猜,今天晚上,「他」會來。
「好了。千春,可以幫忙把這盆花放在玄關嗎?」
千春忙上前接過那盆花。「好的,初雪小姐。」
初雪跟著千春一起走到玄關把花放置好,又仔細的看了看,修了修幾個旁人幾乎看不出的小小缺陷。
每當「他」要來的日子,初雪小姐總是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準備又準備,務必讓「他」見到的是最完美的她。
電話鈴響起。千春接起電話,是藤堂貴之的私人助理打來的。
「小姐,是織田先生。」
初雪小小聲的道了謝,接過話筒。
「這樣啊……少主不來了,我知道了。謝謝你通知我。不……沒關系的,請代我跟少主問好。謝謝,再見。」
結束通話後,初雪微微垂著螓首,千春沒有辦法看出她的表情如何。
失望嗎?傷心嗎?千春不禁擔心了起來。
沒有。當初雪抬起頭來的時候,她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那漆黑的雙眸平靜的如同一潭靜謐的湖水。
「少主不過來了。」她淡淡的對千春說。「廚房里的那些菜就先冰起來吧。」
「為什麼說要來又不來了呢?」千春禁不住為初雪小姐抱怨。「小姐準備了一天了。」
初雪竟然微笑了。
「這沒什麼,少主本來就忙。」初雪反而像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望著初雪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千春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她怎麼可以這麼平靜?突如而來的沖動,讓她想要知道初雪的極限究竟在哪里——
「少主該不會是跟那個女明星藤原在一起吧?」千春在初雪的身後冒出這一句話。那是她從八卦雜志里得到的消息。
初雪停下了步伐。
千春緊張的將手握緊在胸前。初雪小姐會有怎樣的反應?
她終于回過頭了,嘴角卻帶著淺淺的微笑。
「也許吧!」她說。
千春睜大了雙眼。「小姐你知道少主跟那個藤原……」
「少主跟我提過,說她很漂亮。」
她的語氣輕松得好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與她無關。可是那明明跟她有關的不是嗎?她跟少主……他……不是她的情人嗎?
「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所謂的樣子?萬一少主被別的女人搶走了怎麼辦?你一點都不擔心嗎?少主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也沒關系嗎?你不嫉妒嗎?」
初雪的反應只是搖搖頭。
「千春你想太多了。少主喜歡哪個女人不是我可以決定的,我只要好好在這里等他就可以了。」
千春听完她的話,仍是一臉不敢置信。
初雪本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跟人解釋她的行為更不是她所習慣的行為。于是她不再說什麼,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我這個樣子……真的很奇怪嗎?」
她的房里有一個漂亮的金色鳥籠,里面養了一只她最喜歡的寵物——金絲雀。
它是她最親近的好朋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養成了對著小金絲雀講話的習慣。
而現在她對著它,輕輕的問出了這個疑問。
金絲雀沒有回答,只是睜著一雙可愛的大眼看著她。
從很久以前,在她還沒懂事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是屬于貴之少爺的。
對這一點她從來就沒有過懷疑。她是他的,她的一切是他給予的,她不需要有情緒、不需要有嫉妒、不需要有感情,因為這些都不是貴之少爺需要的。
她只要扮演好一個情婦的身分就好了。
媽媽從小就教她,不能有感情,尤其是不能對自己的飼主產生感情。
愛情——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情感。一旦有了感情,女人就會變得貪婪、恐怖。除了讓自己陷入無邊的地獄之外,還會把男人推得更遠。
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她不愛貴之。
她不愛貴之,所以她不會因為他來不來而感到難過,所以她不會不成熟的對他歇斯底里的作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她只接受他給予的,並盡其所能的回報一個情婦應該做的事情。
是的,她不愛,她誰都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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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無聊的晚宴,搞得藤堂貴之心情煩躁。
這些不必要的應酬讓他厭煩至極,卻又不得不參加。身為藤堂集團的接班人,他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卻也有必須要盡的義務。
坐在加長的禮車里,他扯掉了束縛在頸項的領帶,往後仰躺在柔軟的坐墊上,閉上了雙眼。
也許該讓藤原留下來陪他。他腦海里竄過今夜那穿著性感禮服的曼妙身影,不過隨後又將這個念頭抹去。
即使她外表再怎麼吸引人,想到那刻意表現的嬌柔和蘊涵心機的試探,他就失了胃口。他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陪這種女人玩玩,不牽涉什麼感情;可是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只覺得厭煩。
此刻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單純可以讓他好好休息、放松的地方。
那個宛如女圭女圭一般的女孩略過他的腦海,藤堂貴之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那個女孩——是他從小就訂下來的玩具,依照著他的喜好教養長大。她從來不會讓他產生不快,他想要對她做什麼事情都無所謂。
有好一陣子沒去看看他的小玩偶了,今晚就去找她吧!
「不回家了。去雪那里。」他對前座的私人助理織田下了指令。
「是,少主。那麼我先通知初雪小姐一下。」
織田拿出電話要撥,藤堂貴之阻止了他。
「不用了。」
沒什麼需要通知的。他不需要顧慮她方不方便,因為她隨時得做好迎接他的準備。
他是主人。
而她不過是他豢養的一個美麗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