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二月冷冬,入夜,台北氣溫驟降,一道寒風呼嘯過筆直巷道,卷起漫天沙塵。
希望龐宮權的傷勢能盡快復原,自那夜起,不論刮風下雨,心潔每天晚間下班,都會到龐世大樓的後門等他,再跟他一起上樓,替他換藥、包扎。
呼,一道寒風呼嘯過冷寂街道,疾速掠過剛步下公車,一路跑過百公尺人行道,快步彎進長巷的一抹紅白色身影。
呵出一口口熱氣,心潔拉低毛線帽沿,勉強罩住風揚的長發,遮住她些許遭冷風凍紅的頰。
轉進龐世後門的一處(掃︰meifong)轉角,就著恍如白晝的街燈,她望著腕上正指向九點五十五分的舊表。
她早到了。
揚起白皙雪顏,她眯眸凝望高樓一處隱隱透出燈光的窗子。
這個時間他正在工作,還沒休息,若要等他下樓,她至少還得在這兒吹上近三十分鐘的冷風。
調移視線,凝看前方大樓緊閉的門扉,想起那夜英勇強悍的他,她微抿柔唇,嘴角輕揚。
沒關系,不管還要吹多久的冷風,她都願意在這兒等下去……
二十分鐘後,喀!一聲開門輕響傳來。
听到聲音,心潔探頭一望。
看見正大步邁出後門的他,她清瞳一亮,噙笑奔近。
「你怎這麼早就下來了!?」
意外傳來的清亮嗓音,止住龐宮權正欲轉往公車站牌接人的步伐。
回過身,他愕眼盯看頭戴紅帽,身穿白色外套、黑色長褲,正快步朝他奔來的她。
「應該是我問你,今晚怎麼早到了?」見她雙頰凍紅,他濃眉一擰,擁著她快步走進後門。
「今、今天餐廳客人比較少,經理就準我們提早打卡下班。」襲入鼻間的男人氣息,令她眸光羞怯,雙頰微熱。
關上後門,隔去寒風,看著她,他搖了頭。
「你真是……」望她一眼,他轉身行往電梯問。
「你生氣了?」因為她早到?跟上他的速度,跟進電梯,她緊張問。
「沒有。」取下她的紅帽,撫順她遭風吹亂的柔發,他搖頭。
「你……」壓抑住對他親昵踫觸的緊張與羞怯,她水亮的雙眸看著他。
「今晚怎麼過來的?」攏高她的衣領,他問。為避免那夜意外事件再次發生,他曾想親自去接她下班、回家,但被她以他臂傷為由拒絕,只承諾他日後不再走夜路回家。
雖然她的拒絕,教他相當不滿,但這段時間,他願意尊重她的決定,待他手傷復原,一切就換他作主。
「搭公車。」她嘴角揚起,「我說到做到。」
「最好是這樣。」拾起手,他笑柔她的發。
當!到達三十八樓,電梯門自動向兩側滑開。
步出電梯,心潔跟在他後面,走進他的高級住所。
走過玄關,他穿過大廳,進書房拿起桌上一張藍色磁卡與一支手機。
一轉身,他想回大廳,卻教緊跟在身後的心潔,一頭撞進他的胸懷。
「小心。」疾出手,扶住她,他淡笑,「跟這麼緊?」
「我……對不起。」她羞咬柔唇,低下頭,想離開書房。
「等等。」他將磁卡遞進她小小的手心里,「這張門禁附卡你帶著。」
「門禁附卡?」她愣瞠清瞳,指著自己腳踩處,「這里的?」
「嗯。」將附卡給她,就代表著他允許她在未來的每一天,隨時都能自由進出屬于他的世界。
「下次就直接上樓來,不要再傻傻的站在外面吹冷風,知不知道?」撩過她拂頰的發,他沉聲交代。
「可是……」她意外,甚至驚喜,但是……她真的可以拿嗎
「可是什麼?」他擰眉,將磁卡收進她口袋里,「現在氣候多變,如果你一直在外面等,很容易就感冒、著涼,听話。」
「嗯。」羞垂雪顏,她點頭。
「還有,這支手機你也帶著。」他將手機遞給她。
「手機?可是我……」
「有手機比較方便我隨時找你,萬一遇到事情,你也能馬上求救。」
「這……」
「這樣我會比較放心。」走出書房,他微笑望她。
「嗯。」他的關心,令她心跳一再加快。
「那是什麼?」轉頭,他看見茶幾上有個袋子。
「就紗布跟繃帶,還有一些藥品。」揚起微紅的雪顏,她答,「剛經過藥局,我想到你醫藥箱里的紗布就要用完了,所以買一些。」
愣了下,他微笑。
「你的錢是要存下來還債、吃飯、過活用的,你忘了嗎?」
「沒關系,我可以再賺。」她笑眯眸子。
她的回答,令他心暖也滿意。突地,一陣輕微的胃疼,教他眸光一怔。
「怎麼了?」她注意到他表情的細微變化,「不舒服嗎?」
「沒事,我先上去淋個浴,等會下來。」簡單交代幾句,快速上樓。
望著他高大英挺的背影,想著他的溫柔與關心,模著口袋里他給的藍色磁卡,一抹羞淺甜笑,悄爬上她的嘴角。
才上二樓,走進寬大的臥室,一道突來的胃痛,就痛得龐宮權幾乎無法直起身子。
扶靠牆壁,他冷汗直冒,緊抿薄唇,困難行至床邊拉開床邊櫃,取出胃藥快速吃下。
躺上床,他靜待胃痛褪去。
怎麼回事?他這陣子怎頻頻胃痛?強忍住劇烈疼意,宮權濃眉緊蹙,緊搗胃部,閉眼休息。
三十分鐘後——
換下一身正式西服,洗去一身的疲累,胃痛已然褪去的龐宮權,一淋完浴,即神清氣爽走出房間,快步下樓。
听到他下樓的聲音,心潔唇揚淺笑,抬頭望向正下樓的他。
看見他,她粉頰微紅。身穿輕便家居服的他,看來年輕、帥氣且迷人。
「剛有點事,拖了點時間。」不想提胃痛的事,他走到她身邊。
「沒、沒關系。」垂下羞紅(校︰婷兒)的頰,她打開醫藥箱,「我幫你換藥。」
「怎麼臉紅了?」在她旁邊坐下,他笑望雙頰莫名緋紅的她。
「怎不說話?」他想听她說話。
「……」輕抿柔唇,她雙頰再紅。
「到底怎麼了?」見她仍低頭不語,他勾起她精巧下頷,笑眸凝看她。
羞紅著臉,她故作生氣狀,拉下他為調戲她而勾住她下頷的手。
「我、我要換藥,你不要再動了!」
「是,我不動。」他喜歡看她一臉臊紅,又羞又惱的可愛模樣。
瞪他一眼,心潔放輕動作,小心卷起他的袖子,拆下繃帶與紗布。
雖然已經是看了幾天的傷口,早該習慣,但,望著他下臂那被利刃劃出長約七公分的血紅傷口,她的心仍猛地揪緊。
「一定很痛,對不對?」她眼里有著愧疚。
「只是一點皮肉傷,沒什麼。」撩過她垂落頰側的發,他安撫她。
「可是看了……」一道水意染亮她的眼,「好痛。」
她的感同身受,令他眼里有笑,但他不希望她再為此內責。
「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欠下債務?」他轉開話題,問著想知道的事。
「這——」突然的詢問,教她正打開醫藥箱的手,頓了下。
「不能告訴我?」
搖了頭,她取出箱里的夾子、優碘與棉花,沉默地為他處理傷口。
「怎麼不說話?」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眉心蹙起。
「我不知道怎麼說。」她動作輕柔,為他處理傷口。
「不知道怎麼說?」他皺眉,「總共借多少?」
「三百萬。」不想騙他,她坦白以告。拭去臂上的藥漬,見傷口較昨夜已更為好轉,她松了口氣。
「三百萬?」他濃眉再擰。這樣的數字,他從不看在眼里,但對她而言,卻是一筆鉅款,「跟誰借的?」
「地下錢莊。」她拿起沾有優碘的棉花,擦拭他的傷門。
「地下錢莊!?」他大驚,「你怎會跟地下錢莊借錢?你不知道他們是在放高利貸嗎?你怎會這麼傻!?」
「我……我沒辦法,當時只有他們願意借錢給我們。」她眸光暗下。
「沒辦法?」他皺眉,「怎可能沒辦法,你只是一個工讀生,日子又過得簡單,不可能會需要三百萬。」
「……」低著頭,她繼續為他傷口上藥。
「千萬別告訴我,你是貪圖享樂,積欠大筆卡債,才向地下錢莊借錢周轉,我不可能相信。」一身樸素、單純可人,又會在休假日到養老院,陪伴老人家的她,不可能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生。
「我也不是。」他的信任教她沉重的心情,頓然輕松許多。
「那為什麼你會……等等,你剛說‘我們’?你跟誰?」微眯黑眼,他盯看她的眸。
「她……」搖頭,她不想說太多,「不說那些了。」拿起茶幾上的紗布與小剪刀,她想替他做最後的包扎,但,他收回了傷臂。
「怎麼了?」她不解,抬眸望他。
「不必。」斂去眸里異光,他淡聲道,「只是流了點血,不必包扎。」
「可是那傷口看起來很深,一定要包扎!」她驚聲道。
「沒劃到血管,死不了的。」
「是不是我動作太慢,你生氣了?那我會改的,我會盡量快……」
他搖頭,抬手制止她末完的話。
「既然不是,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替你包扎?」
「你真的擔心我的傷?」見她點頭,他甚感滿意,開出交換條件,「那就回答我的問題。」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她就不能有所隱瞞。
「你——」見宮權為了得到答案,而不顧自己的傷臂,她微微愣住。
他不該如此輕匆自己的傷勢,更不該以此為條件,逼她回答任何問題。
難道,他不知道萬一傷口惡化,到時候,吃苦受罪的會是他自己
「還不想說?那就算了。」瞥看她猶豫的眸,他起身,作勢欲走。
「不,請等等!」看他似就要上樓,她急聲喊他。
他的傷可以說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能讓他就這樣生氣走人,也不能讓他這樣輕忽自己的傷勢。
意料中的回應,令他唇角一勾,收回邁出的步子。
「願意說了?」他回眸望她,等著答案。
「是。」深呼吸,她仰顏凝看他黑亮的眼,「只要你不要再拿自己的傷口開玩笑,那,不管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
「那很好。」得到肯定的答覆,他眼底有了笑,「我要知道你欠下債務的一切前因後果。」
「好,但是,我要先包扎好你的傷口。」這是她唯一的條件。
「成。」藏住眼底的得意與算計,宮權重新在她身邊落坐,萬分合作的將傷臂交給她負責。
他單手自幾上煙盒里,怞出一根煙叼著,再拿起打火機,點燃煙絲。
怞一口煙,吐一口白霧,他沉眼凝看正專注為他處理傷口的心潔。
取出袋子里的藥水紗布,貼上他的傷口後,她拿起繃帶,快速而輕巧地纏繞住他的傷臂,最後,在他傷臂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看她明顯松了口氣,又停了手,宮權俯看臂上傷處。
「包扎好了,你可以說了。」怞著煙,他繼續之前的話題。
「這——」想起往事,她眼色微暗,「那筆錢是我媽媽在生前,跟地下錢莊借的。」
「是你母親借的錢?」宮權心思一轉,頓怒,「她生前借錢去享受,卻讓小小年紀的你,替她背這條債務!?」
「不是的,你誤會了!」深怕母親被他誤會,她強調,「我媽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在我眼里,她是個好媽媽,在我爸心中,她是個好妻子。」
「如果她真如你說的是個好人,那麼,她就不應該逼你替她還債!」
「不對,你又說錯了。」她笑著,「她沒有強迫我,更沒逼我,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償還這筆債務的。」
「為什麼?」他皺眉。
「因為我媽會去跟地下錢莊借錢,是為了醫治我爸爸的病。」
意外的答案,教他一愣。
「我媽最愛我爸爸了,為了我爸,她什麼事情都肯做,更何況是去借錢救他的命。」
「我想,你父親應該也很愛你母親吧?因此,她才肯為他做任何事。」
「思。我爸曾不只一次說過,我媽是他這輩子唯一愛上的女人。」談到父母的感情,她笑亮清眸,想與他分享父母的愛情。
「他們是我看過最幸福的一對,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可以讓我感受到他們真心彼此相愛,但是,有一天……我爸暈倒了。」
想到當年父親意外暈倒的那一天,她清亮的眸子,瞬間暗下。
「他被緊急送進醫院,醫師說要做徹底檢查,幾天後報告出來,醫師說他……說他……」
「醫師說什麼?」察覺到她心情的波動,他輕握住她的手。
「醫師說我爸是癌癥末期患者。」凝眼靜望身前的他,她平靜地說著。
「這——」
「我爸一听當場失控,他不僅不相信,更狠狠揍了那個醫師幾拳,還警告人家不準詛咒他。」想起當年父親造成的混亂,她輕斂瞳眸,唇角噙笑。
「太過意外的消息,難怪他不能接受。」
「其實,我爸一直是個很冷靜,也很理智的男人,那天他會失控,是因為他……」起身,她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夜星。
「因為他早已經跟我媽約好,要一起白頭偕老,還要在他們往後每年的生日、結婚紀念日那天,一起合唱‘家後’,那是他們最愛的一首歌……」
回過頭,她凝眸望他。
「但是,醫師的一段話,卻斷了他們之間的約定,我爸就此發狂,嚇得醫師連滾帶爬地逃出病房,我爸甚至還想追出去打他,最後,還是因為我媽哭著求他冷靜,他才抱著我媽痛哭失聲,告、告訴她,他對不起她!」
張大驀濕的瞳,她哽咽難過,但卻不敢眨眼,就怕眼一眨,淚就流了。
「別難過,你該為他們高興才對。」見她難受哽咽,他輕擁住她,「他真的很愛你母親,所以,舍不得離開她,也(i-zhu.com)放不下她。」
「我知道,我也從不懷疑我爸對我媽的愛,我也相信我媽一定會想盡辦法,救我爸的性命。」
背過身,她眨去淚水,繼續說著。
「那一年半的時間,我媽為了我爸的手術跟醫療費,花光了家里所有積蓄,後來為了籌措醫藥費,我們連房子也賣了,可是,我爸的病卻越來越嚴重……」忍住想哭的沖動,她深呼吸,仰望天際夜星。
「所有人都勸我媽放棄,就連我爸也要她放棄,不要她再花錢了,可是我媽還是四處奔波借錢,因為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她就不會放棄我爸。」
怞著煙,牽握著她的手,他同她站著,隨她望向天上星星。
「可是,大家身邊都沒有閑錢能借我們,最後,是林正哥開地下錢莊的爸爸,輾轉听到消息,主動跟我們聯絡,好心幫我們。」
「好心?他是為了賺錢,才會借錢給你們!」捺熄煙蒂,他冷哼一聲。
「不是的,你誤會林爸爸了!」她解釋,「我們給他的利息比郵局、銀行還要低,他真的是個好人,而且,他還讓林正哥幫我留意工作!」
對林家父子的幫助,她真的心存感激。
「甚至後來,我爸跟我媽的後事,也都是林爸爸—手幫我處理的。」
「你爸和你媽的後事!?」宮權驚眼望她,「難道,他們兩人——」
看進他愕然的眼,她瞳眸一澀,緊咬著唇,點頭。
「當我爸在加護病房過去的那一刻,我媽她……也因為心髒病,在醫院大廳倒下……」緊抿著唇,她張大淚瞳,驀地,兩行淚水滑落她的頰。
「怎會這樣!?」他愕聲驚問。
「我想一切都是天意吧。」她想哭,但,她仍微笑著。
同一天失去父母,她很難過,也很悲傷,但是,知道他們兩人是一起牽手離開的,她又很替他們開心,甚至,羨慕他們至死都在—起。
「為什麼說是天意?」
「因為當時親眼看到我媽倒下的人,都說我媽在失去意識之前,好像一直在跟誰說話,可是,他們都沒看到人,就只听到我媽一直喊對方的名字,還要對方等她,不要走太快……」伸手劃過落地窗上的霧氣,她說著。
「誰?你母親喊的是誰的名字?」
「我爸爸。」回眸望他,她眨眼,淚落,笑意揚,「我爸爸的小名。」
「你父親!?怎麼可能?」他眼色驚愕。
「為什麼不可能?」她唇角微揚,淚眸閃動,「只要彼此愛得夠深,我相信他們就一定可以在某些時候,感應到對方的呼喚,何況,他們兩人又是那麼的相愛……只是……」她笑顏褪去。
「只是什麼?」
「只是他們忘記我了。」她伸手擦過映在窗上的淚容,「他們忘了我也好愛、好愛他們,忘了要帶我一起走……他們,他們把我一人丟下來……」
眼一眨,淚水落,她強張淚眸,似發狂了,拼命想拭去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晶亮清淚。
「心潔!?」發現她不對勁,宮權猛地抓握住她的雙腕。
回過神,她睜大淚瞳,凝看眸光憂慮的他。
「他們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再也承受不住藏于心中多年的喪親之痛,再也忍不住想痛哭的心,她撲進他溫暖的胸懷里,放聲痛哭。
「我又不會破壞他們的感情,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啊,可是、可是他們都不顧我、都不理我!他們,他們好討厭、好討厭!」
「……」緊擁住情緒激動的她,他輕拍她的肩,任她發泄心中的痛。
「我好討厭,好討厭他們,也好想恨他們一輩子,可是……知道他們是那樣的幸福,我又……恨不了……」
輕擁著她,他沉默以對,任她宣泄心中不滿,直到她哭聲暫歇,泣聲哽咽。
「其實,你心里應該很清楚,他們並不是忘記你,而是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之路要走,他們不能這樣自私的帶你離開。」
「我——」
「我相信他們也舍不得你,也放不下你,但是,為了你的人生,他們必須要舍得,也要懂得放棄,不是嗎?」勾起她的淚顏,他微笑低問。
「你……你也是這樣想?」透過蒙蒙淚水,她哽聲泣問。
「當然。」他微笑,拒絕讓她陷入灰暗的負面情緒,「留下你,不也是天意?」
「這……沒有錯,這一切都是天意,我會留下來,也一定是天意!」似想到了什麼,她精神一振,笑眯淚眸。
如果她父母的離開是天意,那麼,林爸爸跟林正哥的出現也是天意,她會到弗羅輪斯工作也是天意,還有,她會遇見他,也一定是天意。
仰望身前高大、酷冷卻又溫柔的男人,她眸里有著愛意閃現。
只是,她不會告訴他的,因為她知道就算說了也沒用,她跟他之間根本不可能,但只要不說,只要不強求,或許,她就真能永遠這樣看著他。
「喔?」見她似想開了,他唇角一勾。
「因為,我還要留下來,還林爸爸借給我家的錢啊!」
「關于這點,我幫你。」他不希望她被那些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他希望她有正常小女生的生活與樂趣。
「幫我什麼?」
「看你還欠對方多少,我幫你還掉,這樣一來,你肩上的擔子,就會輊了許多,就可以跟其他同年小女生一樣,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聰明的人,都會答應。她也應該要答應,但,看著他,她搖頭。
在他的面前,她足個什麼都沒有的小女生,唯一僅有的,就是填不飽肚子的人格跟自尊、骨氣跟傲氣。
「謝謝你,但這筆錢我一定要自己賺錢還。」她堅持。她不想連這種看不見的財富都失去,更不希望她跟他之間,有任何金錢的往來。
「為什麼?」好意被拒,他表情微變。
「這……」她說著不足理由的理由,「岡為這是林爸爸好心借給我爸媽的深情債款,現在我爸媽去世了,當然就該由我來償還這筆債務。」
「你欠的是三百萬,不是三百塊,你打算花多久時間還清這筆債?」
「這點我早算過了!」她驟揚笑意,「這兩年多來,我省吃儉用已經還掉快八十萬,現在就只剩下兩百二十萬左右。」
「兩百二十萬,對你來說,還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數字是不小,不過,我想最多再九年,我就可以本金連利息全部還清了呢!」就好像明天已是九年後,債務即將還清,她眉眼笑揚。
看到她眼底的堅持,他欣賞,但卻也為她感到心疼。
「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如果有意外,比如對方逼迫你還錢,那你一定要告訴我,讓我幫你,好嗎?」
「嗯!」對上他黑亮的眸,她驀綻甜顏,笑點頭。
凝眼看進她閃耀著異采的晶亮黑瞳,感受到她天真、樂觀的心,宮權發現在她的嬌俏柔顏上,他見不到一絲她為債而苦的憂悒,反倒見到一抹有如陽光般璀璨的耀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