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瀘破國 第七章 飛龍出世 作者 ︰ 湛露

東野雪本來只是想代東野蘭獻過壽酒之後就走的,但她一到現場,宮里的官員就頻頻來獻殷勤,又因為東野蘭前一陣靜養,處理國事有限,所以許多不便問東野蘭的事情都跑來問她,導致她一時無法怞身。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她將瑣事都忙完,才要離開,便看到蕭氏兄妹結伴而來,想起東野蘭的囑咐,她又停了下來。

「兩位也來賀壽?」東野雪上下打量著他們,回憶著東野蘭對他們的評價。

蕭寒聲看似文弱,但眼眸清亮,眉峰俊朗,她直覺此人應該是個武功很高的人。

而蕭寒意身著鵝黃色裙裝,將長發松松綰起,依然是如霧如煙的美麗。這個女人真的值萬兩黃金?

蕭寒聲含笑點頭,卻語帶譏諷,「雖是亡國人,但不能讓人說我們不懂得禮數規矩,總是要出來見見人的。」

東野雪剛剛邁出的步伐又收了回來,但並沒有被他這句話刺到,這時她更多的是好奇,她原本以為這兩個人經過滅國之變後必然是膽怯懦弱、處處小心,甚至是藏頭縮尾,但蕭寒聲坦坦蕩蕩的態度頗讓她覺得很合脾胃,于是不自禁的唇角露出些許笑意,「若在這里有什麼不習慣可以找我,皇宮中多是勢利小人。」

「多謝。」蕭寒聲拱手一揖,像是感染了她的友好,也笑得更加真誠。

皇後走過來拉住蕭寒意,嬌笑著,「來來來,公主初到我國,大概還沒工夫去游玩。我這里今天有宮廷大戲,正好可以湊個趣。」她又對蕭寒聲招手,「蕭太子也一塊兒來啊。」

東野雪見蕭寒意顰眉將手努力怞回,像是厭棄被人觸踫身體,便有心維護她。不動聲色的走到皇後面前,將兩人隔開,說道︰「演舞場在南面,我領他們過去就好。」

蕭寒意略帶感激的向她投來目光,東野雪則悄聲對蕭寒聲道︰「這女人不用和她太親密,以免引火燒身。」

由東野雪引領著,三人一起走到演舞場的看台之上。正對看台的是皇家御座,蕭寒聲和蕭寒意都有意無意的走到了較偏僻的角落,東野雪猜他們是不想引人注目,便沒有理會這點。

此時歌舞大戲開場,場地四周都坐滿了人,當東野雪思慮是否該離開時,台上的歌舞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歌舞戲--

台上的一群男子居然是舞者,身著獵服,好像獵戶一樣,手持各種弓箭獵具,以狩獵動作為舞蹈基礎,跳得剛勁有力,英姿颯爽。

東野雪不禁看呆了,可剛坐下來,手下便在一側喊她。

「公主!有緊急軍情。」

她立刻起身過去,「什麼事?」

「西海岸那邊停泊著三四只民船,形跡可疑,我們上前盤查時發現船上竟然有赤多族的族徽。」

「赤多?!」東野雪吃了一驚,「你確定?」

士兵即刻捧上一柄短匕,「這是剛剛在其中一條船的船員身上搜到的。」

她一眼就看到短匕外鞘上的飛焰圖形,這的確是赤多族的標志,但是赤多族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此?

「船上有多少人?」

「三艘船不過十來個,已然全部扣留。」

東野雪眉心一擰,「那必然還有大隊人馬早已上岸,立刻派人全城搜捕。」

她邊說邊走出演舞場,直奔玉苑東宮。

按時辰推算,此時正是東野蘭批閱奏折的時候,但奇怪的是當東野雪走到玉苑宮門前時,里面居然沒透出一點燈光。

她心頭一緊,快走了幾步,迎面看見幾個人趁著夜色從宮門里走出。

一見這幾個人不是侍衛或大臣的裝扮,行跡詭異,她警惕的冷喝,「是誰?」

那幾個人不但沒有停,而且還迅速轉身,企圖繞過她,潛進黑夜中。

東野雪知情況不妙,高聲喊道︰「來人!」同時她發現原本應該守在東宮門口的守衛竟然都不知去向,這種極度的驚異讓她心頭充滿了恐懼。

東野蘭怎麼樣了?為什麼里面毫無動靜?

那幾個人撤退的速度很快,但並不慌亂,其中一人還很認真的在黑夜中打量了她一眼。

東野雪被他的眼神激怒,在不知道東野蘭情況如何前,她絕不能將這幾人放走。眼見他們要跳上牆頭,她急忙合掌身前,掀起狂風大作,硬是將其中兩人硬生生吹到地上。

「綁起來,要是他們跑了一個我便斬了你們的手!」東野雪對剛剛趕到的禁軍喝令,人頓時如離弦之箭追向其他逃跑的神秘人。

一路狂追,發現這幾人竟然沒有向宮外跑,反而七彎八拐的跑向皇後所在的後宮,距離演舞場越來越近。

這群歹徒竟然如此狂妄?不要命了嗎?難道他們不知道那里有皇親重臣,必然守衛森嚴,進去無異是送死。

似乎認為甩不掉東野雪的追逐,其中一人忽然取出一個小巧的笛子,放在唇邊,刺耳的笛聲像一道警鳴震動了整個東野皇宮。

等到東野雪追進演舞場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只能以「震驚」來形容。

原本在台上表演的數十名男子舞者竟然手持利刃將看台的貴賓席團團圍住。

東野雪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犯上作亂!再不束手就擒便會誅連九族,你們想清楚!」

跑進場中央的一名神秘人忽然開口,「我們不想和東野為敵,只要帶走一個人,我們立刻離開。」

她擰眉問︰「誰?」

「北陵公主蕭寒意。」

她震動了下,冷笑道︰「笑話,蕭公主是我東野座上賓,豈能任你們隨意帶走?你們以為手持利刃就可以要脅我嗎?」

她一擺手,上百火把在演舞場外熊熊燃起,數不清的人影將整個場地圍攏,無一空隙。

那個說話的神秘人無所謂的看著東野雪,「既然-不怕,我也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我一刀一個,先把人殺光。在這里的不是大官就是貴人,我殺幾個就夠本了。」

此人話一出口,一些小的皇妃和來賓便嚶嚶嚀嚀的哭了起來。

東野雪怒道︰「東野沒有貪生怕死之人,誰若在此時示弱,我便先殺了他!」

她現在最擔心的不是這群皇室宗親,而是至今都不知情況的東野蘭。她對最近身的一名侍衛說︰「去看看攝政王是否無礙。」然後又吩咐一人,「取我的湛瀘劍來!」她用眼角余光掃視貴賓席上的人群,奇怪竟然沒有看到蕭寒意和蕭寒聲。

此時此刻,這兩人又躲到哪里去了?他們和這群刺客有什麼關系?她腦海中電光一閃,想起剛才屬下報告的那幾艘神秘船只,和那柄刻有赤多族標記的短匕,她豁然明白了。

「你們是赤多族的人?」

她的話讓那個為首的人發出一聲很輕的贊嘆,「-很聰明,這麼快就認出我們的來歷。」他竟然不扯謊推諉,直接大方承認。

東野雪黑眸冰寒,「赤多族雖然能滅北陵,卻未必能動東野一草一木。既然你承認了,勸你最好繳械投降,掙扎反抗無異于徒勞,若真到了死無全尸之時可別後悔。」

那人哈哈一笑,「東野天殺的話我是應該怕的,但我此次前來有我的目的,不達目的我是不會走的。」他將早已嚇白臉的皇後拉出來,刀尖抵在她的下顎,威脅道︰「這位就是你們東野的皇後吧?細皮女敕肉的,公主若是再不肯交出蕭寒意,我怕我會在生氣的時候不小心劃上皇後的面皮,毀了這張花容月貌。」

以皇後來要脅東野雪,對她來說起不了什麼作用,她還巴不得這個人的刀快點劃下去。但只恨現在她代表東野,即使為了名譽也不能讓皇後傷及半分。

她急切的等待著東野蘭的消息,那名侍衛已經匆匆跑了回來。

「怎樣?」

「王爺並不在玉苑東宮,目前不知去向。」

東野雪大震,「什麼?!」

她鎖緊眉心,盯著場上的人,「你把攝政王怎麼了?」

「東野蘭?」那人偏著頭,「我壓根兒就沒看到他。」

「胡說!」她雙掌一合一松,催起的颶風制造出一個巨大的氣場,場中所有人都感覺要被卷走似的。

「公主、公主!王爺有令!」去取劍的侍衛恰好趕到,他的話讓東野雪立刻收勢,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你見到攝政王了?在哪里?他情況如何?」

「王爺在劍閣,一切平安。是王爺親手把劍交給屬下的。」侍衛將湛瀘劍遞給她,低聲道︰「王爺說,來人必定不是小角色,若能活捉一定要留下。」

得到東野蘭平安的消息,東野雪少了牽掛,放手做事再無顧慮。她將湛瀘劍緩緩拔出劍鞘,在火把的照耀下,湛瀘劍古樸幽黑的體色,帶著一股血腥的殺意彌漫至全場。

湛瀘劍已出,必要飲血才能回。

對方大概沒想到東野雪會這麼快就亮出湛瀘劍,一愣之下,哼笑道︰「拿湛瀘劍來嚇唬人嗎?難道湛瀘劍就是天下第一?」

他將皇後向地上一丟,右手探向身後,怞出背在身上的一把長劍。說是劍,劍身卻彎彎曲曲的,恍若一條長蛇。那人用指一彈劍身,劍作龍吟,發出嗡嗡的低鳴。

東野雪雙眸一亮,月兌口而出,「赤霄劍?」

赤練紅如血,凌雲在九霄。

北陵的鎮國之寶赤霄劍怎麼會在這個人手上?

東野雪低低冷笑,「果然不能放你走。」

能手持赤霄劍的人,會是誰?

一個名字在心頭呼之欲出,但以常理講,這個人又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他是一族之長,怎麼可能以身試險,虎涉龍潭?

黑夜中有兩團漆黑的迷霧緩慢移動,像兩道看不見的無形殺氣,彼此交錯、試探。

乍然,劍光裂空,長夜如明。

湛瀘劍和赤霄劍,從劍成之日起就沒有相遇過,這麼多年分屬兩個國家,即使不曾互相感受過彼此氣息,但今日相交,卻像是渴盼已久的絕世高手遇到了心儀多年的對手般,苦苦糾纏,不肯放手。

東野雪從用湛瀘劍出征四海起便沒遇到敵手,所以赤霄劍的抵抗和強大的吸引力遠遠超乎她的想象。

赤霄劍就像一條毒蛇,死死咬住湛瀘劍,讓她無法將這柄戰之劍的實際威力發揮出來。一股強大的壓力如巨山般壓在她的胸口,讓她的行動越來越遲緩凝滯。

她會失敗嗎?

她咬緊朱唇,死也不願相信即將可能面臨的結果。事到如今,只有最後一次反擊機會了。

她將全身的氣力集中在右手的劍尖上,左手旋起一個風球,揚手擊向天空。

天空像是被她的風球打裂,烏雲密布,月隱霜華,悶雷的聲音從天際隆隆傳來,如潛龍低吟。

東野雪催動劍尖上的劍氣,翻動手腕,再度擊向黑夜。

在濃濃的黑雲之上,乍然顯現一條白色飛龍,龍首傲然,龍鱗亮銀,四爪銳利,眸光炯炯。既帶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聖威嚴,又因為這個黑夜而顯得異常詭異非凡。

那個拿赤霄劍人的屬下忙喊道︰「主人!是東野飛龍,趕快走吧!」

飛龍一旦現世,試問天下誰人能擋?

神秘男子顯然也知道其中利害,邊戰邊退,一手提起倒在地上的皇後,朗聲笑道︰「既然公主不肯徇情,我只好請貴國皇後到赤多族的新都一坐了!」

他想挾持皇後逃離,不料飛龍從半空中一層身形,-那間就飛到他面前,龍爪一伸,自他手里硬生生將皇後搶走,扔到後面的東野士兵群中,回身龍尾一擺,正好打在敵人的肩頭。

那人吃痛之下不由得松手,赤霄劍便掉在地上。待他要撿,飛龍的爪子已經抓起長劍飛回半空,依然是昂然冷傲的盯著他。

那人怎麼也想不到飛龍現身後,他竟然會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而且還失掉了赤霄劍。此刻有多少震怒和憤恨都無法用言語形容,但他又不能多停留一刻,眼下離開這里是最要緊的。

他騰身而起,大喝道︰「走!」

此時,東野雪大聲喊,「放箭!」

箭若飛雨追隨著那群人的身影射去,飛龍也在這一刻隱沒于黑夜中,隨著散去的黑雲杳然蹤跡了。

東野雪還要帶兵去追,後面突然有人傳話--

「攝政王有令,所有將士原地待命,不得追捕逃犯!」

這下子眾人都愣住了。不追?

東野雪飛也似的跑到玉苑東宮,這里和剛才幾乎沒什麼不同,若非窗戶上的一點燈光和東野蘭的剪影投射在上面,她差點就要反身去劍閣找他了。

推門而入,她第一句就問︰「為什麼不追?將士都已趕到,船只也已經扣留,你一會兒說留,一會兒說放,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大喊完才發現東野蘭並沒有坐在輪椅上听她說話,而是半靠在窗戶上,半倒在書案邊,似站非站,似坐非坐,緊閉著雙眸,臉色慘白如紙。

她大驚,將他一把抱住,急問道︰「你怎麼了?剛才那群人是不是對你不利?」

「沒事……」東野蘭睜開的雙眼混沌無光,口鼻中的氣息似乎隨時都會停頓,卻還在勉力安慰她,「我只是宿疾發作,休息一下就會好了……」話沒說完,他已經軟軟癱倒,昏迷不醒。

東野雪抱著他,瘋狂的喊著,「蘭!蘭!來人!快來人!」

為東野蘭診脈的人是蕭寒意。她和蕭寒聲結伴而來,幾乎是在東野雪喊人的同時就進了屋子,速度之快,讓東野雪起疑,所以沒等蕭寒意診脈就攔住她。

「剛才你們去哪里了?赤多族來人搶-,蕭公主竟然恰好不在場,還真是先知先覺啊!」

她懷疑嘲諷的口氣讓向來沉默的蕭寒意開口,「歹徒到來的前一刻,攝政王派人送口信給我們,要我們立刻躲避一下,我們才離開的。」她靜靜說︰「-再不讓我為他診脈,也許他就此命歸黃泉,到時候若有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可不要怪我。」

東野雪側身讓開,因為從蕭寒意眼中她看到一片坦白赤誠,而此時此刻,她也只有相信蕭寒意可以救東野蘭一命了。

見蕭寒意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塞到東野蘭嘴里,東野雪急道︰「-給他吃什麼?」

「北陵傳世靈藥,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壽。」

蕭寒意不願多作解釋,診脈整整耗時一盞茶的工夫,東野蘭的臉色並沒有好轉,且氣息忽強忽弱的,但情況比剛才明顯要好了許多。

蕭寒意診脈完畢,回身對兄長和東野雪兩人正色說︰「和我上次診斷的結果一樣。他氣血虛空,游走的規律又異于常人,而且這次發病後他的身體明顯嚴重受損。這種病應非一朝一夕發起,當是經年累月的損傷,他平日有在練什麼武功嗎?才將他傷成這個樣子?」

東野雪蹙眉沉吟,「練武?他以前是天天練武,但並非什麼艱深傷體的魔功啊。而且自從幾年前他突然雙腿受傷,不能行走之後,他更是荒廢了武事,一天好幾個時辰埋首于國事,連宮門都很少出去的。」

蕭寒意追問道︰「他為什麼會雙腿殘廢?」

東野雪回憶著,「他受傷的原因至今仍是個謎,那時我正帶兵在外攻打蕭河,班師回國的時候就得到他受傷的消息,問及原因,全宮上下竟然無一人知道,只說他有一天早上突然跌倒,然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蕭寒意一雙秀眉深深斂起,「這還真奇怪了,這種病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她看了一眼東野蘭,悄聲對東野雪問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又可曾說起過什麼?」

東野雪搖搖頭,「他對自己的病很少提及。」只除了她前次要出征西涼的時候,他曾黯然說過︰「我已是個殘廢,連獨力走出這個花園都有困難,外面的事情我又能幫-多少?」

但也只有那麼一次提及,而且說得極簡單,什麼旁枝末節都沒有提到過。

蕭寒意說︰「我覺得他對自己的病情了若指掌,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無藥可治,只是不肯說出來而已。」

「哦?」她沒想過這一點,「-怎麼知道?」

「直覺。而且我覺得他寧願將這個秘密埋在心底,不與任何人說。」

東野雪握緊拳頭。真是這樣嗎?

東野蘭將這些痛苦的秘密埋在心底,不與她說?不與已是他在世上最親的人坦訴,他將她的情意置于何地?難道他不知道,她多想陪他一起走過這一生所有的坎坷風雨,為什麼他總是將她冷冷的推出心門之外?

雖然心中柔情萬千,但在他眼中,她的柔情最多只是孩童般的玩笑。他以國事來躲避她的心,以宗族血統作為讓她死心的理由,甚至以他不愛她這樣殘忍的話作為拒絕她的借口。

他心中真的沒有一分一毫愛她嗎?

昏睡的東野蘭微微張開雙眼,朝著東野雪的方向緩緩伸出一只手。

那修長蒼白的手指一下子揪緊了她的心,情不自禁的用雙掌將之包覆住,焦慮的問︰「蘭,你醒了?你感覺如何?」

東野蘭艱難的啟動雙唇,「那人,應該是赤多練。」

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非關身體,非關她的感受,竟然還是國事,東野雪的手指不由得默默松開。

而蕭寒意和蕭寒聲卻為他的話忽然變了臉色,兩人異口同聲問︰「你確定?!」

東野蘭頗為沉重的點點頭,「他能使用赤霄劍,而赤霄劍追溯根源與赤多族大有關系,唯有赤多族的族長才可以喚醒它。」

這句話對于蕭氏兄妹來說簡直是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本國的傳國之寶竟然被滅國的敵人喚醒,是羞辱也是憤慨!

東野蘭看著蕭寒意,「我剛才不讓-現身,是因為此刻的-心境尚不平和,見到他只怕不能靜心實施計畫。且他身為一族之長,竟以身試險來找-,他的情意也不能不讓人感動。」

她面無血色,清冷倔傲的扯動唇瓣,「滅國之恨是任何虛情假意都不能抵銷的。」

東野蘭追問︰「若他是真情?」

她堅決的回答,「恨比情深。」

他點點頭,像是很滿意她的回答。「不要嫌我多事,我多問這幾句也是為了你們好,若你們想復國,就要摒棄一切雜念。如果兩位決心已下,不會更改,我這里為你們備上一份厚禮。」他抬手輕輕叩擊窗欞,低聲喚道︰「利刃,把東西拿進來。」

利刃應聲走進,雙手捧著的竟然是赤霄劍!

蕭氏兄妹看到赤霄劍的時候,眼中閃爍的不知道是驚喜的光芒還是激動的淚水。

蕭寒聲將赤霄劍握在手中,輕輕撫拭,似有無數感慨壓抑在心頭。

「王爺,謝了。」他已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詞表達他的感激之情。

東野蘭斜靠在榻上,看著劍身說︰「你先別謝我。你可知道幫助赤多族滅北陵的幕後指使是誰?」

蕭寒聲遲疑的停頓了一下才答,「我一直懷疑是南黎在背後搗鬼,只是苦無證據。」

東野蘭從床邊的書案上怞出一份密折給他看,「若非南黎暗中提供鐵器援助,小小赤多怎麼可能在幾年內迅速壯大……」

蕭寒聲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在殺盡赤多人前,南黎我也一定要滅!」

他笑著點首,「不錯,要想扳倒一棵大樹,必須先斬斷它的樹根。這就是我為什麼不想在今日圍捕赤多練的原因。他現在還不能死,我們必須反客為主,用他反牽制南黎。」

東野雪不知為何,此時心情一片煩亂,不想再听下去,她獨自走出屋門,門口站著利刃。

「公主。」利刃急忙行禮。

她揮揮手,「你去吧,這里暫時不用留人,但是宮門外要派重兵把守,不能讓那群赤多人再潛進來。」

「是。」利刃抱拳匆匆離去。

夜色下,利刃的背影躍進東野雪的眼中,讓她猛然有驚悚的感覺,于是大喝一聲,「利刃,你站住!」

利刃不明就里的站住,回身問道︰「公主,還有吩咐嗎?」

東野雪字字寒冷,「你轉過身去,讓我看清楚你的背影。」

在她的寒眸下,利刃遲疑著沒有動。但在他遲疑的瞬間,從他閃爍不定的表情中,她已經確定了心中的疑惑,沉聲問︰「那晚的蒙面人,真的是你?」

利刃強笑著,還想辯解,「公主說什麼話?我何時做過蒙面人?」

這笑的聲音和語氣,讓東野雪更清醒了。她命令道︰「你把這句話給我重復一遍,你就說,『公主這個問題問得可笑,我是刺客,難道您看不出來?』」

「這……」利刃張口結舌,無法復述。

東野雪殺氣濃濃,逼問︰「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這麼做?說!是誰主使?」

利刃不答,猶自解釋,「公主大概想錯了,沒人主使,我……」他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這等于已經承認自己就是蒙面人。

她倒退兩步,翻江倒海一般的心緒讓她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她不敢深想,卻又忍不住要去思量這件事背後的可怕答案。

誰的主使?會是誰的主使?利刃自幼就跟隨東野蘭,出生入死、忠心不貳,但是他卻帶頭刺殺東野蘭。為什麼?除非……

宮門外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經過東野雪身邊直往屋門里跑。

她將他一把拽住,喝道︰「跑什麼?慌慌張張的,眼里沒人嗎?」

「公、公主,出、出大事了。」是個小傳令兵,在夜色下看到東野雪的白發黑眸,和那一瞼的殺氣差點嚇癱。

又出事了,一晚上連續的風波簡直讓人疲于奔命。

「是那群赤多人又鬧事了?」

「不,不是,是、是西涼……」小傳令兵連喘了好幾口氣才把話說完,「西涼送親的花船在東野兩百-外的海域上遭到海嘯,船翻了,西涼公主水玲瓏目前下落不明。」

東野雪雙眸乍然一亮,「當真?」

「是,是,屬下正要稟告王爺。」

她松了手,那人踉蹌著跑進屋子。

很快,屋中傳來東野蘭的聲音,「叫雪公主來。」

「我就在這里。」東野雪斜跨一步站在門里,凝視著他。即使他不叫她,她也有話要問清楚。

東野蘭的神情異常凝重,望著她的雙眸中帶著迷離的困惑,他憂慮的猜測、揣摩著,然後才說︰「西涼公主在海上出事,-可知道?」

「剛剛听說。」

他停頓一下,直接問︰「是不是-做的?」

東野雪一怔,看著他,忽然縱聲狂笑起來,「你竟然懷疑我?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她一甩長發,咬著唇角,「好,那我也有話問你。上次襲擊你的那群蒙面人,是不是你派來的?」

東野蘭沉默許久,直視著她冷冽的眸光,而後眼瞼微垂。

「是我。」

她身子一晃,慘笑的神情讓蕭氏兄妹都不忍卒睹。

她顫抖著指尖,不敢信親耳所聞,憤恨的怒火將被傷的心燒灼得更痛。

「你居然會對我用計謀?你將我也玩弄于你的股掌之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怎麼可以?」

他淡冷的問︰「水玲瓏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狂傲的冷笑,「是我做的怎樣?不是我做的又怎樣?你我相識十年,原來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建立。是你錯看了我,還是我錯看了你?」

她雖然在冷笑,但是淚水一顆一顆紛紛從眼角滾落,苦澀的味道流過唇舌,流進心里,與那陣痛模糊的融在一起。

她用袖一抹臉上的淚,轉身大步走出。

狠狠的傷了她的心,便如用利劍斬斷了她的情。她真的不想愛了,也不要愛了。愛人為什麼一定要是件痛苦的事?愛一個人為什麼不能得到應得的回報?為什麼要用那麼多的障礙將她的心刺得鮮血淋灕?

她要離開這里,逃離他的身邊,逃離他的掌控。

這一刻,她甚至希望與他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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