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不好。」梓泳一落坐,長智就這麼做了開場白。
自那天婚宴後,才不過三天,他就說到做到的打了電話約她出來吃午飯,她一到餐廳,他已經在里頭等著了。
他的話讓她笑出聲來,要了杯水後才開口。「你怎麼看出來的?」
長智聳聳寬厚的肩。「-瘦了,眉眼間藏著輕愁,初識時的灑月兌消失了,望著未婚夫時限里隱約透著強烈的感情,而他只當-是個理所當然的存在。」他細細分析在那一晚看來的心得。
梓泳的笑意更深了,沒有任何不悅,更加欣賞他。
「你在美國是念心理學的嗎?」不用說都知道,她未婚夫這件事一定是多嘴的紫音說的。紫音最近一次與她聯絡時,正沉浸在外國男朋友的愛情里,還透露出即將結婚的訊息,高中時對朱次忠的喑戀早被歲月沖淡的無痕無跡了。
「我念的是企業管理,而-過得不好是很容易看透的事情。」他說。「傅雲鈞在商界里名氣很大,知道他是-未婚夫時,老實說,我還挺驚訝的,而且扼腕,不過在婚宴上遇到-時,我又放心了。」他笑咪咪的說。
「放心什麼?」她喝了口水,不解的問。
「一個美女可能即將恢復自由身,哪個男人不開心呀?」他將她的感情不順換了個角度去解讀。
梓泳為他的稱贊又開心笑了。他是這五年來第一個有能力讓她發自內心而笑的人,真是神奇。
「你呢?听紫音說你在學校是個風雲人物,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說到這,長智立刻面露哀怨之色。「-們都不知道我的苦處,是風雲人物並不代表感情路順利呀,有女孩子喜歡我不是新鮮事,但我喜歡的看見我像看見鬼,叫人郁悶……唉。」
他訴苦道︰「更惡夢的是我阿公的初戀對象剛去世,這原本不干我的事,偏偏我阿公叫我要在百日內娶他初戀女人的孫女兒,我打死不肯,他就威脅我爸跟我斷絕父子關系,這下好了,連我爸都逼不得已的當起說客了,我正在考慮來個以毒攻毒的方法──」
梓泳听得一楞一楞的。「什麼方法?」
「說服我喜歡的女孩子先跟我結婚,她不肯的話我就找其它女人結婚,務求不擇手段非先將這個惡夢給結束掉不可。」想到這自保的好辦法後,他整個人就放松了,前陣子簡直煩到快將自己的頭扯成禿頭了,還差點得了憂郁癥。
「那你喜歡的女孩子願意嗎?」他剛才不是說喜歡的女孩看見他像看見鬼嗎?
果不其然,她的問題重重的踩到了他的痛處,他得意揚揚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不用說梓泳也知道答案了。
撇開這件令他欲哭無淚的可憐事,這一餐飯他們吃得還算愉快,長智不時說起在美國念書時的趣事,及張紫音發生過的糗事,說學逗唱又模仿,讓梓泳笑到肚子頻頻喊痛。
直到有人熱情的出聲叫了長智的名字,打斷兩人的笑聲。
長智與梓泳同時回頭,來人是個中年紳士,開心的與長智握手寒暄。
「柯伯伯,怎麼那麼巧,在這里遇見您。這是我的朋友範梓泳,東方酒店範董事長的千金。」他為兩人介紹,梓泳只得起身說話。
听聞她的頭餃,柯尊別雙目一亮。
「原來是範董事長的千金呀!沒想到長得那麼標致美麗。」他贊美道。「對了,-應該認識自家人吧,我們正在跟你們酒店的傅總經理一起吃午飯商量事情呢,就在那里。」他朝餐廳另一頭指去。
听到他說的話,梓泳臉上禮貌性的笑容頓時僵住,當看見不遠處的傅雲鈞時,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傅雲鈞正低頭傾听隔壁的人說話,並未朝她望來。
他們什麼時候到的?來多久了?她跟長智談笑的模樣他全看見了嗎?
雖然極力告訴自己不要心虛,她與長智本來就只是朋友,但長久以來的壓抑還是讓她惴惴不安,無法抹去不停涌上的罪惡感。
長智看見她發白的臉色,主動開口。
「柯伯伯,梓泳一直被她母親藏得很好,連門都很少出,怎麼可能會認識傅總經理呢。」他體貼又輕松的化解尷尬。
柯尊別也在商場上打滾過,怎會听不出長智對梓泳的刻意保護。
「瞧我,都老胡涂了,看範小姐的氣質就知道跟我們這種渾身銅臭的商人不一樣。你們繼續吃,我不打擾,先過去了。」他臨走前還丟給長智一個「好小子,有你的!」的目光。
長智微微一楞後,有些懊惱的坐回座位,嘆了口氣。
梓泳听見,回過神來。「怎麼了?」她心不在焉的問。
「我剛才說的話大概讓他誤會了。」他長吁了聲。
「誤會什麼?」她拉回全部的注意力。
「他大概誤會我正在追求-,而我們偷偷出來約會的事不小心被他撞見了。」他露出抱歉的眼神。
梓泳冷怞了口氣,他的話讓她四肢發冷,完全擠不出勇氣去看傅雲鈞的反應了。
而那廂的柯尊別笑容滿面的回到位子上。
「傅總,難怪你會對那邊那位美女沒反應了,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你頂頭上司的掌上明珠呀!不過也難怪你沒見過她了,範董從沒讓她露過面,連我都沒見過哩。」他呵呵的笑。
傅雲鈞扯扯嘴角,笑意並未延伸到眼里。「是嗎?」
「她有男朋友啦?一進來就看見他們談笑風生,甜甜蜜蜜的,應該是男朋友沒錯吧?」另一個人問道,忍不住又瞟了長智與梓泳一眼。
「你知道那個年輕人是誰嗎?他可是長氏集團的第三代,兩年多前從美國學成歸國後,自己出來開了間網絡公司,還做得有聲有色的,很不簡單呢!」
「看來範董的千金是釣到金龜婿了。」
「唉呀,金龜婿哪比得上傅總這位黃金單身漢呀?他現在可是上流圈子里名媛淑女的夢中情人,她們父母眼中最佳的女婿人選呢,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千金有這個福氣了。」柯尊別笑說。說的雖然全都是事實,但又月兌不了諂媚的味道。
「我還有很多必須向兩位長輩學習的地方,感情的事晚點再說吧。」傅雲鈞輕描淡寫的帶過,又朝前方望去。梓泳正靜靜的吃著飯,長智不知道說了什麼,她為難的搖搖頭,他又接著說了些話,她總算勉為其難的點頭答應。
他在她偷瞥自己的前一秒挪回視線。
或許是因為被發現而太過不自在,五分鐘後,長智與梓泳各留下吃不到一半的餐食,相偕離開。
朱巧君第三次拿著同一份文件進辦公室,已經失去了平常的興致高昂,現在的她極為謹慎,悄悄的將文件放在辦公桌上。
「總經理,這份文件你剛剛沒有簽名。」她小心翼翼的說。
正在文件上提重點的傅雲鈞皺起眉頭,眼一掃,又垂下眼。
「叫人事部的主管來,我親自告訴他我為什麼不簽。」他冷冷的說。
「是。」朱巧君又靜悄悄的退了出去,呼口氣,打電話通知可憐的人事部主管。
人事部主管冒著冷汗趕來,他看起來比她還害怕。
這也難怪,這一個下午,他已經狠刮了企劃部、管理部、業務部以及營運部四大主管一頓了,現在輪到人事部,想必他剛听到了消息。
朱巧君給可憐的主管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誰叫他什麼時候不選,偏選這個下午來提攜後進?
人事部主管進去後,沒多久,朱巧君就听見傅雲鈞的怒吼聲從辦公室里傳出來。
「……酒店里沒人了嗎?你要讓這個差點賠上公司名譽的人當副理?讓客人贊賞的員工酒店里很多,照你說的我不是應該要讓每個人都升遷才公平……一年內他沒再出差錯的話再提這件事,否則別再讓我听見他的名字。出去!」
朱巧君連忙在位子上裝出忙碌的樣子,眼角偷覷猶如戰敗公雞般走出來的人事部主管,手里還拿著她方才拿進去的文件。
「總經理到底怎麼了?」他沮喪的問她。是吃壞肚子嗎?
「我也不知道呀。你還算幸運的,之前四大主管被罵得更慘。」朱巧君只能這麼安慰他,他已經是最快出來的一個了。
她也很想知道傅雲鈞怎麼了,是不是受了誰的氣還是什麼的,為什麼出去跟朋友吃一頓午餐,回來後心情就變得那麼惡劣?她腦子里靈光一閃,該不會又是那個厚臉皮的範梓泳又做出什麼不要臉的事了吧?
愈想愈有可能,要不是怕被台風圈掃到,她現在一定沖進去問個清楚。
梓泳悄悄打開大門進屋,現在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了,整棟屋子里頭靜悄悄的,她認為傅雲鈞應該已經睡著了,于是極力降低一切聲響。
傅雲鈞在客廳里留了一盞小燈,她月兌下衣服與鞋子後,打開房門,透過客廳里透進的微弱燈光,隱約可見他躺在床上。
怕吵醒他,她小心翼翼的關上門,踮著腳尖走進洗手間,連梳洗都盡量不弄出聲音。
穿上浴衣步出浴室,她貓般腳步輕輕的繞過床,輕輕拉開被子,輕輕的躺到床上。等到終于平躺上去了,她才無聲的吁了口氣,將自己放松下來。
正要闔眼入睡,沒想到眼楮還沒閉上,突然在黑暗中響起的聲音又讓她嚇得睜開眼。
「-去哪里了?」傅雲鈞的聲音里完全沒有睡意,他只是躺著,並沒有睡著,所以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全都知道。
罪惡感又難以自抑的浮現出來,梓泳抓緊被子。
「跟朋友去看電影。」
「中午那位朋友?」柯尊別叫他什麼來的?長智?傅雲鈞壓下心頭蚤動的妒火。
「嗯。」梓泳答道。他的聲音里並沒有明顯的怒意,她稍微放松下來,但還是很緊張。
「你們看了十二個小時的電影?」
「長智……他還帶我去參觀他的公司,然後去吃晚餐,接著又去PUB坐了一會兒。」她據實以告。
傅雲鈞伸手打開床頭燈,側過身體,手撐著頭的看她。
梓泳也看著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心跳得飛快。
他的頭發微微凌亂,身上的浴袍並沒有系緊,露出了大半古銅色的結實胸膛,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看起來還是那麼帥、那麼迷人,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突然,他伸手探向她的腰間,將浴袍的帶子慢慢拉開,絲質的浴衣一失去束縛,便迅速的從身體兩側滑落。
「-的身上烙有那男人的印記嗎?」他吸吮她的耳垂時低聲問道,聲音里有著隱忍的妒意,溫熱的氣息讓她的身體激起一波又一波的輕顫。
「沒有……」她緊緊的抱住他。
「-還是屬于我的嗎?」他的氣息益發粗重,一個沖刺進入她溫暖的體內,雙唇則不停的在她身上制造烙印。
「是,永遠……」發出類似嘆息的輕吟後,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承受他的沖擊。
躺在床上,听著浴室傳來的沖水聲,方才的激情仍未完全從梓泳體內褪去,雪白的肌膚仍帶著淡淡的粉紅。
今晚的他跟往常不太一樣,以往在床上他雖然從未傷害過她,但也不是屬于溫柔的那一型,今晚她卻感受到了他的溫柔。
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長智的關系?他以為她跟長智之間有了什麼嗎?還是……他在吃醋?表示他對她的感情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回復中嗎?
這想法讓她狂喜了起來。也許他想通了,願意原諒當年她害死他母親,令他父親受重傷的事了,或許他們終究可以回到五年前一切事情未發生前的感情?
停止的水聲打斷了她綺麗的希望,就算不用睜開眼楮,她也可以想象他步出了浴室,他的走路方式,他結實挺拔的身軀,他臉部細微的表情;床的另一邊微陷,她的嘴角漾起一抹幸福的笑,幾乎可以看到他平躺的模樣了。
「睡了嗎?」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
梓泳立刻睜開眼楮,眷戀著好看的側臉。「還沒。」
「這幾天待在家里,我會回來吃晚飯。」他將左手平伸。「過來一點。」
梓泳偎過去,枕在他厚實的肩窩,長發披落在他的臂膀上,感受著他胸膛的起伏與溫暖。
「你不再恨我了嗎?」她細聲問,左手緊緊環住他的胸膛。
恨她?傅雲鈞在心里深深嘆息。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恨她多些,還是恨自己多些了。
「我還需要時間。」最後,他說。「睡吧。」
梓泳又將他送她的訂婚戒指套在項鏈上戴起來了,每回只要她一低身,戒指便會滑出衣服領口,輕輕晃動著。
傅雲鈞說到做到,每天晚上一結束工作,最晚都會在八點前回到家,然後與她共進晚餐,雖然大多時候他們並沒有什麼交談,但與之前她總是將飯菜倒進垃圾筒的日子相比,對于現在她已經很滿足了。
吃過飯後,他會進書房繼續工作,她則在客廳看看電視或翻翻雜志打發時間,然後他們會激情的纏綿,入睡,隔天一早她再送他出門上班。
她覺得一切都像朝接續五年前甜蜜的方向走,一個勁兒的沉浸在編織出來的幸福藍圖中,完全忽略了傅雲鈞在看見她胸前那枚訂婚戒指時,臉上閃現的沉重與陰霾。
今天是範國華的生日,也是他們答應範靜香回家一起吃晚飯慶祝的日子。
梓泳為了準備禮物傷了好幾天腦筋,最後選了支名牌的全球限量表,同時也為雲鈞買了一支同款不同色的手表。
提著她還有傅雲鈞要送給老爸的生日禮物,開心的坐上他的車。
相較于她溢于言表的喜悅,傅雲鈞就顯得沉默多了,像是有著重重心事般。
一回到熟悉的範家,梓泳更開心了,將禮物呈給父親後,又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溫馨的擁抱。
為了今晚,許久未下廚的範靜香親自料理了幾道菜,讓範國華感動得頻頻掉淚。
梓泳的胃口很好,與父母閑聊著近來的事,傅雲鈞只在需要回答時才開口,笑容更鮮少出現在他臉上,漸漸的,梓泳也注意到他的凝重了。
「對了,上次我遇到長發企業的柯董,他告訴我說前陣子在跟雲鈞吃午餐的時候,踫巧遇見梓泳跟男朋友也選在那家餐廳用餐,我听得胡涂,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範國華問道。
雖然他們訂婚的事情只有自家人知道,但被外人誤會成這樣也太荒唐了點吧?這可是與他寶貝女兒的名譽有關的大事呀。
「爸,長智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只是我的一個普通朋友而已,當時是柯伯伯他誤會了。」梓泳連忙解釋,擔憂的瞥了傅雲鈞一眼,怕又惹他不高興。
傅雲鈞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倒是一直旁觀著的範靜香將女兒的急切及傅雲鈞的漠然全看進了眼里。
「我當然知道是他誤會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誤會了,當時還大力的恭喜我說-釣了個金龜婿,害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干笑。」他抱怨的轉向傅雲鈞。「雲鈞,我現在認真的跟你說,沒有人訂婚訂那麼久的,你還是趕快找個好日子,把跟梓泳的婚事辦一辦,等結婚後不就什麼誤會都沒有了嗎?我跟你未來的丈母娘商量過了,只要你下定決心,她立刻放你三個月的婚假。」他得意的說。
這三個月可是他好不容易向老婆拗來的生日禮物耶,雖然不是他的假期,但只要女兒幸福,那又有什麼關系?
傅雲鈞沒有回答,像沒听見似的面無表情。
「雲鈞,你有沒有听見我的話呀?」
見老爸皺起眉頭,傅雲鈞又沒有開口的打算,梓泳連忙出聲。
「爸,沒關系的,上次雲鈞不是說過現在酒店的事情很多嗎?就讓他先忙完再說嘛,我一點都不急的,反正現在的生活跟婚姻生活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她幫他說話。
「什麼不一樣,差別可大了!你們現在可是未婚同居,要是有了小孩怎麼辦?也要等他忙完工作再結婚嗎?還是要我一直干笑下去?我不管,你們一定要趕快結婚,愈快愈好!」他固執的說,不打算再在這件事上讓步。
梓泳靠向椅背,不再說話。她其實也是很想結婚的。
「好了,這事先暫停,等吃完飯再來討論,在餐桌上吵這種事,胃口都被破壞光了。」範靜香不滿的瞪了丈夫一眼,重新舉筷。
一直沉默以對的傅雲鈞忽然放下筷子,抬頭望向範靜香。
「夫人,有件事我想請求。」他說,神情凝肅。
不知道為什麼,梓泳突然心跳急速了起來,傅雲鈞這種不尋常的語氣與舉動讓她惶惶不安。
範靜香冷瞥了他一眼,將菜夾進自己的碗里。
「我說過,有什麼事等吃完飯再說。」
「請讓我解除與梓泳的婚約。」他冷靜執意的吐出這幾個字。
梓泳聞言,血色從臉上消逝。他剛剛說了什麼?
啪地一聲,範靜香用力的將筷子拍在桌上,面容冷怒。
「你竟敢對我提出這樣的請求?你還在因為你父母的事記恨她?她這幾年的贖罪還不夠嗎?五年過去了,你竟然還敢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她氣得渾身發抖。
傅雲鈞眼眸里閃過一絲痛苦,他命令自己咬牙撐過。
「沒錯,剛開始的幾年,我是將過錯完全推給了梓泳,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繼續走下去,忘記該在母親及父親身邊守護他們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她,忘記當時太急于成功的自己連母親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到的遺憾,所以將這一切全怪到梓泳身上是最簡單的方法,直到最近,我發現自己不該再這麼卑鄙、苟且的繼續下去,我必須將一切回歸正位。」他靜靜的剖白內心深處最陰暗的那一面。
梓泳落下了淚,他的話也讓她內心最痛苦罪惡的一角,慢慢的崩解。
「既然如此,那你應該加倍彌補梓泳才對,為什麼還要跟她解除婚約?難道你不知道她對你是那麼的一往情深嗎?」範靜香仍怒火狂燒中。
「我知道,就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我才要解除婚約。」
「你解釋清楚!」
他抬眼看著範靜香,黑眸里盛載著只有她與他才知道的約定。
「-應該知道為什麼,從我當年轉學到菁華,認識她,與她相戀,入伍當兵,訂婚,到日本接受訓練,一開始就全是照著計劃走的,不是嗎?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勝任範梓泳情人的這個角色,沒想到最後還是失敗了。」他自嘲的牽動嘴角。
這原本是項非常完美的計劃與約定,想不到到頭來失敗的源頭還是自己,他忘了自己也是個平凡人,同樣有著平凡人的七情六欲。
他愛上了梓泳,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也許是在父親總是在家里談論她時,也許是在初見她時,也許是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也許是她負氣離去時,也許是她緊緊的環抱住他時,也許……他在無數個也許中愛上了範梓泳。
諷刺的是,這發生在一個可以讓他平步青雲的計劃中。
範靜香雖然疼愛女兒,卻也從不認為女兒有遺傳到自己的干練與商業頭腦,在只有一個獨生女的情況下,她選中了他。
可是家族傳統觀念濃厚的日本總會是不可能訓練一個毫無關系的接班人,就算他是在範家服務了二十幾年的傅橋年的兒子也一樣。
所以範靜香才設計梓泳讓她在沖動下與他訂了婚。一訂婚,他立刻就得到許可,飛到日本受訓去了,沒想到那之後傅家就出了事,導致梓泳吃盡了苦頭直到現在。
「媽媽?!」範國華震驚的看著自己的老婆,他從來不知道這件事,就因為不知道,所以現在更加無法接受。不是當事人的他都無法接受了,更何況是梓泳?
「計劃?」梓泳嘴唇顫抖,蒼白的臉上,清亮眼眸顯得更大了。「什麼意思?」他說的話,為什麼她一句都听不懂?
看著她無助困惑的模樣,範靜香心里一陣怞痛,忽地站起身來。
「今天就到這里為止,雲鈞,你先送梓泳回去,我們改天再談。」她試著控制住情勢。
「不,現在就說清楚。」出聲的是範國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好好先生了,他拉下臉、雙目圓睜,臉上還罩了層冰霜。
結婚快三十年了,範靜香從沒見過老公這種模樣,令她心底發寒,忽然覺得雙腳發軟,又木然的跌坐回去。
範國華狠瞪了她一眼,將矛頭轉向傅雲鈞。
「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頭到尾給我說明白!」他命令道。
傅雲鈞便將高中時,與範靜香的約定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範國華听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梓泳仍是慘白著臉,卻沒有任何動作表情,也沒有開口說任何話。有那麼幾秒,她的世界安靜無聲,只剩下她的軀殼與她的心跳,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醒著,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