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美是一種力量,女人的微笑是一把劍。
查爾斯-理德
十年後
異于往常的一派輕松休閑,邱柏學一大早便西裝筆挺的出現在長鋒企業大樓里,昂首闊步的穿過黑晶潔亮的大廳,與一群面露訝色的警衛打聲招呼、經過拖地的歐巴桑身邊時調皮的拍了下她晃動的大。
「小兔崽子!連老豆腐都要吃!」歐巴桑氣呼呼的。「猴子穿西裝也不像人,早晚叫總裁開除你!」
對歐巴桑的刀子口早就習慣了,邱柏學停在電梯門前,利用光可鑒人的電梯門板整理西裝領口,拉拉領帶,爬梳頭發。
電梯門開了,幾個美女職員走出來,看到邱拍學紛紛美目一張,大膽的頻送秋波。
邱柏學只對她們敷衍一笑,而後挺拔的身子利落的閃進電梯中,按下化的按鍵。在電梯快速爬升到十八樓之前,他一路上不停狂露的興奮血液里,開始摻進緊張……
他怎麼可能不緊張?都十年了!
對他來說,這十年來不好過,自從那件事發生後,靳阜凡什麼都沒說,高中畢業後開始利用靳家的資源積極擴展山崎組的勢力與事業,威脅利誘,冷酷無情,無所不用其極,這十年來,他不但從當年的大男孩轉變成現在成熟陰鷙的男人,也成了黑道上人人畏懼,白道人人頭疼的大哥級人物。
而他一直跟在靳阜凡身邊,默默的做著事,什麼話也沒問,開始男子漢的把苦往肚子里吞。
直到這一天!
他緊張的盯著電梯門上方隨著電梯快速上升而不斷跳換的紅色數字,再過一會兒,他就快要見到他這十年來最想見的人了,這叫他怎麼不興奮雀躍?體內太多情緒在彼此沖撞激發,他覺得自己仿佛隨時都會爆炸。
深呼吸一口大氣後,步出電梯門的他緊張到有些舉步維艱,當他走過從法國巴黎運回,橫在偌大的總裁廳堂上的錦織地毯,正想舉起手敲門時,一陣踫撞,碎裂聲在門後響起。
一種不好的感覺在邱柏學心里升起,他準備好柔和笑容的嘴角開始拉平,手停在半空中約賂半分鐘後,才敲了厚重的門板,打開門進入。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內一片死寂,蹲在牆邊清理碎裂酒瓶的張秘書抬頭看見是他,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眼神後,又默默的低頭繼續清理那突來怒氣下的犧牲品。
邱柏學關上門,輪流望著辦公室里的另外兩個人。
靳阜凡背對著他們站在落地宙前,頎長挺拔的身形在堅強中透著些許寂寥,平時總是散發令人畏懼的特質仍在,此時更是多了許多怒火。
而另一位則是偵探社社長杜利,他坐在沙發里,顯得有些沮喪。
看到這老是表現得自信滿滿的中年胖子,此時卻像顆萎縮的爛芭樂,邱柏學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自主的,心里的火氣快速的冒起來。
他快步走到杜利面前,蠻橫的把這個比他寬大多了的大胖子從沙發上拉起。
「你這個無能的死肥豬!上次你是怎麼說的?你拍胸脯保證說會把她帶來的,現在人呢?人呢?」他扯著杜利臉紅脖子粗的咆哮著。
杜利同樣漲紅了臉,不過是因為頸部遭拉扯所導致。
「我試過了,不過她說不認識靳總裁,還說如果硬要她來就是綁架,她會報警,現在‘貓廄’的保鏢都認得我,不讓我進去,我也沒辦法呀!」杜利連忙為自己辯護。
「他媽的,你不會去她家請她來嗎?你的腦袋里裝糞呀?」邱柏學連租話都罵出來了。他這十年來最大的期待在一瞬間落空,要他不抓狂也難。
「你……你先別激動,听我說……我當然也有去過她家,可是她住在一棟每層都有警察、保全、議員、立委的大樓里,大樓內外都有層層保護,我還沒進去就被趕出來,而且她的拳擊手男友每天按時接送她上下班,她任職高階警官的表哥三不五時就去探望她,我就算是變成一只小蒼蠅都很難飛近她五公尺內的範圍呀!」杜利發出一連串的咳嗽,邱柏學一臉嫌惡的丟開他。
不過他還有震驚的情緒需要處理。
「表哥?我從沒听過晚晶有什麼表哥的,你說她竟然還有個拳擊手男友?「他無法接受的提高八度嗓音。「你是在跟我暗示晚晶跟別人有不正常的關系嗎?信不信我會把你身上的油跟你這人渣的身體分開?「他頗冒青筋、咬牙切齒的威脅道。
「你別沖動嘛,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位高階警官真的是她親表哥,他們之間就只是表哥表妹的關系、沒什麼的,再說她表哥已經結婚有兩個小孩了,你放心!」杜利努力安撫邱柏學,他看來就像只欲發狂的獅子。
「那為什麼她不來?你沒告訴她是誰在找她嗎?」邱柏學還是非常激動。
這死肥豬一定忘了說找她的人是誰,如果她知道一定會不假思索的馬上飛奔而來,畢竟當年她對總裁是如此迷戀……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把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訴她,可是……她眉都不皺一下的告訴我她不叫楊晚晶,也不認識你們,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還因耽誤她的時間,差點被貓廄的保鏢圍毆耶。」杜利大聲喊冤。
邱柏學當他的話在放屁,舉起手就想給杜利一拳。差點被圍毆?他現在就讓他見識他的拳頭!
「夠了!」一聲低沉且威力十足的暴喝傳來,邱柏學正往杜利的肥臉落下的拳頭猛地停住。「放開他。」
邱柏學從喉嚨里發出悶吼聲,忿忿的丟開杜利。
「沒……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一得到自由,杜利立刻拿起桌上的帽子想離開這個可能讓他送命的地方。
才走沒幾步,靳阜凡低沉的嗓音便從背後傳來,杜利頸後寒毛根根豎起。
「等一下。」靳阜凡轉過身來,邱柏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光亮的落地玻璃窗將他高大的背影襯托
得更加陰暗。「既然她說不認識我們,那就算了,你也不必再去找她,這件事到此為止。」他說,坐進總裁椅中。
「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呀!」邱柏學听了,忍不住抗議。
他就這麼簡單的說放棄就放棄?那之前他們那麼努力的找尋,搜集情報是為了什麼?太容易放棄了,這一點也不像不達目的絕不收手的靳阜凡。
沒錯,靳阜凡的確是不達目的,絕不放手的。
他燃起一根煙,深吸一口,尼古丁充塞他的肺,讓他隱藏在面具下的陰晦情緒獲得短暫的抒解。
「我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可以走了。」靳阜凡重說一遍。「還有,杜利。」
正要打開門的杜利听到自己的名字,迅速的回過身來。
「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嘴里听到關于這事的任何一個字,你明白嗎?」他面無表情的語帶警告,狹長銳利的黑眸冷漠的盯著杜利的三角眼。
在這行打滾三十多年,什麼角色都見過,但杜利從沒遇到能讓他打從心底發毛的人,靳阜凡雖然年輕,卻不容小覷,短短幾年只手撐起這片橫跨兩岸三地的長鐸企業,不是僥幸。
「我明白,我明白。」他忙不迭的說,連忙打開門離開,他不想再在這個辦公室里多待一秒。
張秘書清理好地上的碎裂物後,也識相的離開辦公室,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靳阜凡仍是沉默的怞著姻,不發一語,眉間起了皺折,薄薄的煙霧籠罩在他四周,看起來有點憂郁與陰暗。
年屆三十,靳阜凡所有的一切都處于顛峰狀態,他妥善運用自靳璽手中接過的山崎組的所有財力與勢力,財產轉投資,收購企業,招攬人才,逐步的將事業版圖擴展到兩岸三地,他的努力讓長鐸企業成了近年來新竄出頭的一股新指標,而一手創造這新興企業版圖的年輕總裁,在媒體的競相報導下,鋒芒更是畢露無遺。
雖然因為冷酷無情且不擇于段,讓他創立長鐸的過程爭議不斷,但這仍無損他的魅力,身家背景更增添他的神秘,挺拔俊帥、玉樹臨風的外型更是讓眾多女性痴迷,靳阜凡儼然已取代影視明星,成
為最受寵的媒體寵兒,所有女性心中性幻想的第一名、拜金女眼中的金龜婿、適婚女子最愛的黃金單身漢。
但要采訪他並不容易,他向來對新聞記者不假辭色。
邱柏學心里的一股氣仍未消,但杜利逃了,靳大總裁又什麼話也不話,他只好無奈又火大的坐進沙發里。
就算擁有十多年的交情,但他仍無法百分之百的了解城府深沉的靳阜凡。
「如果你不想找她,那我去。」受不了沉默的無形壓力,邱柏學開口打破靜默,起身淮備離去,他坐不住了。
「你去找她做什麼?你是她的誰?」靳阜凡話里含刺的問道,隨後站起身來,將桌上的一份文件拿給邱柏學。
邱柏學猶疑的接過,看到上頭的請示地點,他叫了出來。
「尖沙咀?!」香港耶!邱柏學忍不住抗議,「老大,你不能這樣整我呀,這種事交給管理部的人去處理就好了,不必用到我吧?」他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得馬上去辦呀!
「管理部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你有空去管公司以外的事,不如就管管公司的事,這件事就由你去辦,機票張秘書已經訂好了。」靳阜凡看看手表,「兩個小時後的飛機,你去整理整理,可以多待幾天,順便渡個假。」他語無轉圜的下了命令,還體貼下屬的給了他假期。
邱柏學啞口無言,有股沖動想把手上的文件給撕個稀巴爛。
「老大,我說認真的,我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晚晶的下落,你不能就這樣算了。」畢竟是靳阜凡的手下大將,他硬要自己冷靜下來,嚴肅認真的說出心底話。
靳阜凡皺眉盯了他一眼,「我打听她的下落並不是為了找她,既然找到了我自然不會就這樣算了。」他走到沙發旁坐下,疲憊的曲指輕柔眉間。
楊晚晶,真是麻煩!他心里涌起一股煩躁。
「可是你剛才……」邱拍學頓住了,看著杜利離去的門板。
「我要杜利別再去找她,沒說不會親自去找她。」靳阜凡閉目養神,但濃眉依舊深鎖。
邱柏學瞠目結舌,「你……你……你要親自去找她?!」親自?!他有沒有听錯?十年來不近,任何美女都無法成功誘惑的靳阜凡,要親自去找十年來無消無息的楊晚晶?「老大,這不是開玩笑的!」
靳阜凡張目狠瞪他一眼。「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
邱柏學的擔心其來有自,靳阜凡自己也了解,只是就算楊鐵琴已死,靳家與楊晚晶、楊挽龍之間的糾葛仍舊深纏,只因其中牽扯一個女孩——十年前被楊挽龍帶走的靳仰眉。
就是知道靳阜凡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清楚知悉其中利害的邱柏學益發擔心起來。
「你不會傷害她吧?」他忽地將文件甩在桌上,有種豁出去的氣魄。「你如果想再像十年前那樣對待她,那你開除我好了,這次我不會讓你那麼做了。」他炯亮的黑眸毫不妥協的對上靳阜凡的。
十年前,晚晶被殺傷的那晚是他心里頭揮不去的愧對,當時嚴肅凝重的氣氛讓他知道有事情會發生,若他知道晚晶會因此丟了命,他會早早結束掉靳璽交代他的事情回去的,天知道當他站在那一大攤鮮紅色的血液前時,那心髒停止跳動,有口鼻卻無法呼吸的感覺,令他驚懼到快窒息。
而當他知道靳阜凡竟然只是站在那里看著她流血而毫無動作時,他完全來不及思考的拳頭便揮出去,那是這麼久以來,他頭一次出手與靳阜凡打架。
之後楊晚晶至無消息,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諷刺的是,靳家在對付完楊鐵琴與楊晚晶之後,再傾盡全力尋找她,完全是為了同時失蹤的靳仰眉。
靳仰眉的失蹤讓已遭左右手背叛的靳璽,在氣火攻心下病倒了,他認定是同時失蹤的楊挽龍綁架靳仰眉,靳璽一怒,黑白兩道大地震,但奇怪的是,不管出動多少人力,透過多少管道尋找,楊晚晶、楊挽龍與靳仰眉均全無消息。
在那陣絕望透頂的日子里,一張照片像束陽光般穿透層層烏雲,為陰晦合靜的靳家帶來一絲希望。
照片里的是靳仰眉,巧笑倩兮的看著鏡頭甜笑,背景是模糊的,只隱約看出是公園之類的地方;照片背後寫著「我很好,別擔心我。」七個字,信封是空白的,顯然是送照片來的人不想讓他們知道靳仰眉在哪里。
往後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靳仰眉的照片出現,一年一年過去,她也隨著長大,從小女孩蛻變成青春少女,清麗月兌俗的臉蛋上、永遠帶著幸福快樂的甜笑。
十年過去,他們也從當初的絕望憤怒到現在的稍安寬心,但找回靳仰眉的心情仍然未變,縱使靳璽已遠在法國休養,但仍不時打越洋電話回來關切。
里天不負苦心人,終于找到楊晚晶了。
可是邱柏學仍不放心靳阜凡,也不相信他。
靳阜凡緩緩站起身來,高大結實的他,一挺直脊椎便有如一堵牆般的堅強,雖然邱柏學夠高,但靳阜凡硬是比他高出半個頭,一下子便壓過邱柏學的氣勢與敵視。
他彎身拿起被甩在桌上的文件,遞到邱柏學身前。
「我不會對她怎樣的,我會自己一個人去、找到她這件事,只會有我們知道,張秘書不會亂說話的。」他說,言外之意便是連靳璽也不會知道。
雖然他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軟化,但邱柏學听得出來,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他負氣的接過文件,「我辦完事就回來,到時不管你反不反對,我都會去找她。」他堅決的說,轉身離開辦公室。
靳阜凡站了一會兒,移步到辦公桌旁,打開怞屜,從里頭拿出幾張照片,神色復雜的凝望。
他的妹妹為什麼離開他們,卻能有如此的笑容?他覺得因惑,想親口問問她。
貓廄俱樂部
貓廄,一間普通的俱樂部,任何中低階層的俱樂部里有的,貓廄都有;劣酒、煙霧、昏暗、喧嘩、找獵物的男人、等待被獵的女人,放松與墮落的邊緣地帶。
自兩年前開始營業起,貓廄總是這樣的,同樣的格調,吸引著磁場相近的客人。
每個禮拜二、四的夜晚,貓廄總是座無虛席,雖然俱樂部里燈光同樣幽暗,但空氣比平時清淨一倍,男人比平時多了幾倍,吵鬧也比平時少了許多,白領階級的年輕男子幾個一組,佔據幾張桌子。
愈接近表演時間,室內的氣氛就愈安靜,眾人目光齊聚前方一個八、九公尺見方的小舞台,舞台中央豎起一支鋼管,不久,燈光轉暗,聚光燈打在舞台上,一名身著火紅性感舞衣的女郎輕盈的走上舞台,她一出現,立即引來一波波的口哨聲。
她是個擁有驚人美貌的女人,黑色漸層眼影勾勒出如貓兒般明眸的神秘眼眸,眼波流轉,性感唇上鮮艷如血的煙脂,嘴角掛著職業淺笑,有意無意的散發無法言喻的魅力。貼身斜肩露背及婰的紅舞衣讓她年輕美好的曲線畢露,修長勻稱的腿上蹬著紅色才帶高跟鞋,她修長結實的長腿一覽無遺。
她轉個身,背對觀眾,為開舞做準備。
不用仔細看,她潔白的背上有道疤,從左肩胛骨斜入右腰,隱沒在舞衣下,看起來頗為猙獰又觸目驚心;其實她的背上不只一道長疤,只是另一道疤跟隨她較久,已不再清晰可見,遮瑕膏及粉底能淡化它。
她是貓廄里,無法褻瀆又引人人勝的「刀疤天使」。
音樂一下,她的肢體隨之擺動,時而柔若無骨,時而鏗鏘有力,時而撫媚誘人,時而激越狂野,縴細優美的身體曲線配合樂曲,完全融入,表演得淋灕盡致。
一曲舞畢,她香汗淋灕,但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反而有如只貓兒般,嘴角噙了抹滿足的弧線。
音樂結束五秒後,陶醉在她迷人舞姿中的眾人,方才如夢初醒來,一時間,掌聲與口哨聲充滿整個空間。
刀疤天使——裴琴露出美如白玉的貝齒,性感美眸緩緩環視舞台下的賓客,偶爾眨眼、點頭示意,在她的視線移到後方站立的客人中,一個挺拔的身影讓她唇邊的微笑凝結幾秒,朦朧的燈色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幾秒後,她移開目光,嘴邊的笑痕更深。
婉拒紛紛遞上來的小費與邀約,她從容的步下舞台,在兩名俱樂部服務生的開道下走進她專屬的休息室里,閑人勿進。
一進入休息室,裴琴略感虛月兌的閉上眼,整個背貼在門板上,敏感的感覺到背後那條長疤似乎又熱辣紅燙了起來。
這是心理作用,她知道,從十年前她沒死去的那晚起,她開始跟著何鎮遠生活,何鎮遠用了一切力量讓她隱姓埋名。
沒人知道她是如何從瀕臨死亡中走過來的。但,她不怕死亡降臨,十年前那晚,那雙冰涼冷酷的眼楮早已殺死她。愛愈深,恨愈切的兩相沖突讓她的心理再也無法健全,在知道父親的死訊後,她任由怨恨日以繼夜的堆積深埋。
她做了個深長的呼吸,穩定自己的情緒,再睜開眼時,已恢復平日的平靜與冷漠。
她是裴琴。
拿起皮包里的手機,她熟穩的按了一組號碼。
「大田,我表演完了,現在方便來接我嗎?」她輕聲詢問。
大田是裴琴的男朋友,拳擊場上當紅的拳擊手,對裴琴非常呵護。
「……不了,我人有點不舒服,任奇不會勉強我留下的。」她說。「好,我等你。」
才按下電話,門口便有了動靜,她飛快回身,看到貓廄的年輕老板任奇笑盈盈的臉。
「阿裴,今晚的表演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呀!」他贊美道,親熱的摟住她的腰,在她臉頰上親密的親了口。
裴琴露齒一笑,「你每次都說同樣的話,我看是指我都沒進步的意思比較多吧。」她挪揄,對這個年輕幽默又多金的老板,她有著欣賞與親切,這也是她拒絕許多高級俱樂部挖角的一部份原因。
「哪個瞎了眼的敢說你沒進步?跟我說,我會請大田去教訓他。」任奇機靈的轉了口,放開裴琴。
「算了,大田對你是下不了手的。」裴琴拍拍他白皙俊秀的臉頰,轉身面對梳妝台,拿出化妝棉與卸妝油,開始卸下眼楮四周厚重的黑色眼影。
「那我就沒辦法幫你了!」任奇遺憾似的嘆口氣,裴琴借著梳妝台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對了阿裴。」任奇突然靠近她咬起耳朵。就以往的經驗,任奇出現這種行為時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
但今晚裴琴沒有往常輕松的心情,反而警戒心
直線上升。
任奇沒感覺到她的異樣,繼續細聲說著,「今晚外面有個男人,好Man呀!嘖……」然後他自我陶醉的神色一黯。「我跟他原本是聊得挺愉快的,不過他說很欣賞你,想跟你見一面……」看到裴琴透過鏡子射過來的殺人目光,任奇覺得很無奈。「你也知道我很難拒絕帥哥的,既然我都答應了,你就幫幫我,跟他見一面,交交朋友也不錯呀,他真的很帥的!」他忍不住又稱贊起來。
「想交朋友的是你才對吧,等會兒大田要來接我,不想他知道的話最好收回你的話。」心里知道任奇口中的帥哥是誰,她頭一次對他不假辭色。
「但他說你認識他。」任奇張大眼看著她的反應。裴琴很神秘,她從未向人提起她的過去,連大田都不知道。
「不可能。」裴琴堅決否認,繼續卸妝。
任奇的眼珠飛快朝門口轉了轉,「外面忙不過來了,我出去幫忙。」他突然說,快速的往門口移動。
裴琴往鏡面上一望,果不其然,一個高大的影子正不請自入。
在經過靳阜凡身邊時,任奇緊盯著他的目光仍然充滿贊嘆,不過他也沒忘記裴琴。
「阿裴,需要的話叫我,我就在外面。」話是跟裴琴說的,但兩只眼楮仍然瞪著在靳阜凡身上。
見他沒帶上門,已在心里將他殺得片甲不留的裴琴在心里哼了聲,這任奇,人性尚未完全泯滅,不過別以為這樣她就不會找他算賬。
淡掃鏡中的身影一眼,裴琴繼續卸去她的口紅,手往後腦一揮,原本高高束起的長發瞬間傾瀉而下,披散在她的背。
靳阜凡站在離她四、五步的身後,看著她在鏡子里的動作。
震動的音樂聲透過敞開的門傳進休息室里,但沉默的兩人卻處在灰色的緊張氛圍里,裴琴不理會他,靳阜凡似乎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既然都不開口,靳阜凡氣定神閑的打量起她來。
卸下濃妝後,她顯得清麗多了,初初見到她在台上狂野熱舞時,他根本無法將十年前的楊晚晶跟她連想在一起,楊晚晶太高傲,是不屑將自己暴露在一堆男人的目光下,更遑論跳那種舞。
不過,她的確是楊晚晶沒錯,雖然她消失了十年,但他仍然輕易的便認出她來。
她瘦了,整個人拉高不少,容貌也改變了,少了當年的少女氣息增加女人的成熟韻味,她蛻變成美人,是有本事讓任何男人神魂顛倒的美人,只是不曉得她的個性是否討喜了些。
「沒事的話可以請你出去嗎?我要換衣服了。」裴琴率先打破沉默,走到椅子旁將便服抱在胸前,對他下逐容令。
靳阜凡濃眉微微挑起。看來是沒什麼長進。
「並不是沒見過你的身子,我不介意,你盡量換好了。」他慢條斯理的踱到椅子旁坐下,悠閑的疊起長腿。
「先生,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並不認識你,請自重。」裴琴美麗的臉罩上一層寒霜。
「只要你說出我妹妹仰眉的下落,你要說幾百次不認識我我都無所謂,楊晚晶。」燃起根煙,他不疾不徐、不動怒的緩緩說道。
裴琴隱忍的深吸一口氣,「我叫裴琴,不姓楊,你要找人之前總該先把人的姓名弄清楚才對吧。」她不客氣的說。
「名字隨時都可以改,人是永遠不會變的。」靳阜凡的黑眸透過煙霧鎖住她的,意味深長的說,「如果你怕你的新生活受到打擾,就告訴我靳仰眉在哪里,否則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讓你的生活更加精彩,不只你,包括你身邊的人。」縱使語氣溫和,但他的話仍讓裴琴手臂上寒毛直豎。
她幾乎要忘記他天生擁有這種能讓人不寒而栗的力量了。
「真好笑,你以為這世界是為了你而轉動的嗎?省省吧,而且我說過了,我叫裴琴,你妹妹是誰,在哪里根本就不關我的事。」他文風不動,她也不想讓他以為他影響得了她,索性拋開憤怒,背對著他動手拉下肩頭的舞衣。
在她全身上下只剩惟一一件小遮蔽物時,她姣好縴細的身材讓靳阜凡一覽無遺,尤其是那雙修長無瑕的美腿,完美得讓他起了身。
而直到他縴長的手指拂起她的長發,裴琴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後。
「靳先生,請把你的手拿開,不然我要叫了。」
其實她已因他的踫觸而全身僵硬。
靳阜凡早就看穿這只張著利爪的小母貓只是在虛張聲勢,大膽的將手滑下她凝脂般的柳腰,一旋一帶,她轉個人轉了半圈,赤果的前胸硬生生的撞上他結實的胸膛。
她憤怒圓瞠的貓兒眼對上他狹長含譏的黑眸。
「我沒說過我姓靳。」他說。
裴琴倔強的眉聞言怞動了下,但隨即又恢復憤怒。
「而且你還說對了一件事,世界的確是繞著我在轉動的。」他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俯首覆住她的唇。
起初他只是抱持著一個想戲弄她的心情而吻她,沒想到她柔軟的唇滋味不壞,加上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刺激了他男性天生的征服欲,于是他開始加深這個吻。
不一會兒,他自動退開了,臉上沒了笑,伸手模唇,指上沾了鮮艷的紅。
裴琴冷若冰霜的站在那里,嘴上同樣沾了血,是他的血,她用手背抹去。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繞著你轉,我也不會跟他們一樣。」她冷冷的說。
靳阜凡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按了按嘴唇。
「可能。」他說。「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我想要得到的東西,一向是只問結果不問手段的。」
「我還是那句話,你找錯人了。」她別開臉。
見他沒答話,裴琴警覺的抬眼望去,發現大田不如何時已像堵山般站立在門口,正用狐疑的眼神看著靳阜凡。
「阿裴,你有麻煩嗎?」大田問,皺著眉、板著臉瞪著靳阜凡,像只嗅到危險氣味的雄性動物,挺起他壯碩結實的肌肉。靳阜凡就算沒開口仍讓他感覺到威脅,更何況他一來就見到近乎全棵的裴琴,她還將衣物抱在胸前,看起來像受到了欺負,他自然將矛頭指向房里的另一人。
裴琴迅速的轉身背對兩人穿上衣服。「沒事,我們走吧。」穿好衣服,她有些慌亂的拿起皮包,拉著大田直往門口走。
她無法繼續待在這里,只是短暫的交手,她全身的力氣已快被怞干了。
「後會有期。」靳阜凡在她經過他身邊時,淡淡丟出一句。
裴琴沒有理會,飛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後就拉著大田快步走出休息室,穿過俱樂部里擁擠的跳舞人潮,離開喧囂的貓廄,直到上了車,她才允許自己放松緊繃的肌肉。
手掌覆住額頭,她試圖讓混亂的思緒穩定下來。
大田和任奇在車外吵了起來。
「大田,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啦!」任奇硬是扯住大田粗壯的手臂。讓他在這種盛怒的情況下離去,不如叫他任奇去死。
大田轉過身來,仍是一臉怒容,但並沒有對他咆哮。
「我不是想,而是親眼看到,阿裴幾乎全果的站在那里,要是我晚一點趕到,你敢保證不會發生什麼事?」他反問,讓任奇心虛的移開視線。「任奇,我知道是誰讓那個男的進去的,如果你認為我達不到你的標準,你可以去找別人,我不反對,但是不要因為你自己想討好別人就害了阿裴。」
雖然大田說的是事實與心底話,但他的最後一句話讓任奇惱羞成怒了,他放開大田的手臂。
「我知道,我全知道了!」他的憤怒與嫉妒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你已經跟阿裴假戲真做了!所以你才用這當借口,為的是跟阿裴在一起!」他氣得臉色漲紅。
而大田則是無法忍受的翻個白眼。
「你太激動,我不跟你多說,過兩天我再來找你。」沒有安撫他的情緒,大田轉身就走,任由任奇在他身後歇斯底里的狂吼。
「你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再讓我看到你我就拿刀砍你!」他氣得口不擇言。
大田沒理會,徑自上車發動引擎。
裴琴放下手,張開眼楮看他,「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系,他是小孩子個性,一會兒就沒事了。」大田看了她一眼。「你還好吧?臉色很難看。」
裴琴勉強笑了下,「沒事,可能是沒吃東西,又剛跳完舞,體力用盡的原故。」她隨便編了借口,「這件事你別怪任奇,那男人要進來,誰也攔不住。」
「原來你真的認識他?」大田是有點驚訝,但還在能接受的範圍,畢竟他在遇見裴琴之前,對她的事一無所知,而何鎮遠也暗示過叫他別多問。
當個拳擊手,他見識過許多人,他知道那位在休息室的男人不是普通人,他甚至有種眼熟的感覺,這很奇怪,因為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裴琴望向窗外,因想到過去片段,眉頭微微攏起。
「我不認識他,也希望從未認識過他。」她的輕嘆聲輕到幾乎听不見。
裴琴不認識他,更希望楊晚晶也從未認識過他。
「阿裴,不管他是誰,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大田突然說。不多話,只提供最堅強的臂膀讓她支持,這就是他。
裴琴回頭,給他一個感謝又溫暖的笑容,「我知道。」
她知道必要時,他們都會跟她站在一起,但真到了要與靳阜凡對抗的那刻,只怕大家都會成這炮灰,不是她沒信心,而是她了解靳阜凡是如何無情的一個人,在他的認知里只有要與不要,沒有妥協與認輸。
不過她也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她了。
眼神迷離的看著車窗外不停逝去的夜景,她感覺身後那條長疤,似乎又隱隱發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