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喝叱聲競作。
葛平章因已預料到對方會有此一著,而且,對方明明是用拖延之計先把他這個正主兒困住,再待機而動。
現在,對方已經發動了,自己也已有準備。那麼,在門下弟子與所屬莊丁有備而戰之下,雖未必可以迅速地秋風掃落葉,但至少不虞莊里有意外。
因此,他全神貫注大展絕學,以一對三,力斗犬養建等三人。
這三個對手,是一個比一個強。
而以犬養建和寶田毅最厲害。
葛平章在先後應付山本九十八與石原久次郎時,雖有勁敵之勢,卻能裕如。
犬養建和寶田毅一出手,潛力驟增,葛平章就漸漸有「百上•斤」的感覺。
也即是說,他已處于下風,在艱苦支持下去。
以他的身份,絕無企圖月兌身遁退之理。
何況,他方才已有言在先,說下了大話。如果他不能獨力支撐大廈,由惡斗中出奇制勝,死里求生的話,「富國侯」三字固然要失去光彩,便是「迷仙莊」也再難維持盛譽不墜了。
但是,不過一頓飯的時候,葛平章已感覺不妙,身陷危境。如果再苦撐下去,恐難逃非死即傷下場,更談不到安然全身而退了。
就在他心神焦降間,偶而瞥見掌著火炬的八家將與高舉宮燈的八個女弟子神色有異。
本來,以男女十六人之眾,且都身手可觀,如果葛平章命令他們和她們上前,大有轉敗為勝,甚至進而斃敵,退而自保。
但是,葛平章寧願獨任艱巨,而不願出口下令。
那由于他的尊嚴使他不願求助于手下。
甚至,他的手下要出手,也是有傷他的尊嚴。
八男與八女,也因為未奉命,不敢輕動,明明看出葛平章已處險境,除了焦急驚怒外,無一敢于出手。
這也許是「盛名之累」吧?
葛平章大奮神威,盡展干生絕學,剛略穩定了局面,大變已起!
烏黑的濃煙。
沖天的火舌。
一片血紅!
一片混亂。
已經證實了長青島是用火攻之計。
使葛平章駭怒的是憑自己門下有戒備之下,且有近二百名的莊丁,又佔地利之宜,為何會被對方得逞?
也難怪身邊的男女弟子失去鎮定!。
葛平章知道自己面臨生死關頭,也是整個「迷仙莊」所有的人存亡之際,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了。
一是能夠再斃強敵。
一是忍辱突圍。
前者等于是祈求「奇跡」出現,不易做到。
後者較有把握。
但是,面子坍了還可挽回,只是,即使自己能夠破圍遁走,犬養建等三人必如怨魂纏足,糾纏不休。如果不能擺月兌,仍是難了之局。
何況,他若一退走,就動搖「軍心」了,就算他能月兌困,「迷仙莊」也必傷亡殆盡!
在忙于應付犬養建等三人猛攻之下,他無暇分神再作仔細考慮了。
寶田毅突然冷笑道︰「葛平章,你看火燒得如何?等你的家成為一片瓦礫的時候,你也差不多了!哈哈!」
葛平章知道寶田毅存心激怒他,乃攻心之術。
因此,他一切顧不得了,一式「狂風掃落葉」,全身猛旋,雙掌隨身猛掃,迫使犬養建等三人一退之後,厲聲喝道︰「曹正听令,你們分出一半回莊,一半助我退敵!」
那八男八女,同聲暴喏。
立時,有四男四女,拋掉手中燈炬,奮身而上。
另外四男四女,飛身向莊中掠去。
寶田毅哈哈大笑︰「葛平章,你也有今日?」
犬養建怒哼一聲︰「事急求助于不如己者,這就是中原人物的仁義道德?不過多添幾個替死鬼而巳。」
話聲中,連翻幾掌,立時有一女喪命掌下,兩個壯漢吐血重傷。
不過,葛干章卻利用這一空隙,把山本九十八震出丈外,一跌在地上。
隨即把寶田毅也逼退丈許。
葛平章剮飄身掠出數丈,怪叫震耳,迎面刀光閃閃,已有八個執刀的怪裝武士飛步舞刀沖來。
在八個武土後面,又有四個女人疾步沖到。
葛平章雙掌所至,就有三個武士刀被震飛,人也吐血跌翻。
葛平章如虎入羊群,摧枯拉朽,剛震飛第五十武士,犬養建與寶田毅已先後腳撲到!
就在這時,兩聲慘叫並發。
是山本九十八被葛干章門下一男一女趁他趺地尚未起立剎那,一前一後攻到。
結果,是在山本九十八前面的一個壯漢被他奮力迫擊之下,肋骨折斷,仰跌倒地。
山本九十八只顧前面,顧不了後面,被那個少女全力一掌,擊在背上。
山本九十八慘號聲中,剛向前沖出的身形,一直撞出丈許外,才狗爬在地,抽了一口長氣,也告了賬。
現在的局面,是雙方互有傷亡。
在葛平章這邊而言,似乎傷亡較少,稍佔上風。
但是,迷仙莊已經陷入通紅大火里,受害更大,仍是處境極劣。
葛干章被犬養建、寶田毅困住,再加上圍繞在周遭的三個武土與四個女人,又是四面楚歌中。
雖然,葛平章門下的二男三女再次撲到,卻正好被對方的三男四女接住,形成混戰局面。
看來,「迷仙莊」的被毀,與葛平章的存亡,只在時間之多寡而已。
口口口
在岳陽,辛維正卻正在進行驚心動魄的行動。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形勢。
在金湯堡的四面,枝官兵重重的包圍著,卻只是虛張聲勢,按兵不動。
金湯堡屹立如故,平靜得如一泓死水。
好得堡中百物畢備,一切無虞匱乏,也不見有人出堡采購食物之類。
堡門敞開,一如往日,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在岳陽府衙里,卻是一片緊張、混亂。
在那間「退思軒」內,岳陽知府竟像是跟班一樣陪侍著一個鷹鼻深目,灰髯闊面的老者。
那老者神態十分威嚴,也十分陰鷙,更十分冷酷。
他頻頻地嗅著悲翠旱煙壺。
好家伙,他一言不發,在听萬重山的話,沒有一點表情。
誰也不知道老者就是兩湖巡閩使,更沒人知道他會悄然地微服來到岳陽,竟無一點風聲。
這時,侍立在他周遭的,共是十人,除了岳陽府知府外.就是萬重山和另外八個高、矮、胖、瘦的江湖客——名義上是他的護院教師,實際上就是他的侍衛,他的爪牙。
好容易,萬重山報告告一段落廠,老者冷笑一聲︰「據你的舌,是說‘長青島’那伙人靠不住?」
萬重山肅聲道︰「鈞座明鑒,卜侍衛所說的經過情形,極是歸白,東條俊他們,到底是化外之人,見利則忘義。如果他們為了‘三王秘芨’,暗中與金湯堡勾結的話,是未見其利,反受其害——」
老者哼了一聲︰「未必見得!」
萬重山一頓,道︰「鈞座高見,乞示。」
老者道︰「長青島應當了解.他們如果膽敢背盟,老夫只要—句話,就可以叫他們插翅難飛,回不了長青島。」
萬重山道︰「鈞座所見,固然高明,但是,武林人物,不同于一般人——」
「什麼話?」老者怒目道︰「他們還敢不服王法?敢于和朝廷作對?」
萬重山向左面一個白面老者飛快地遞過一絲眼色,那個老者咳了一聲道︰「好教鉤座得知,他們如果為了秘苴狗急跳牆,是什麼事也敢做出來的。」
兩湖巡閱使怒道︰「他們就是武功再好,真敢和官軍對抗?」
那白面老者道︰「他們不會懼怕官兵的,最多也不過是多殺人,使他們感到麻煩而已。」
兩湖巡閱使申吟了一下,道︰「你們的意思,如何?」
萬重山忙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們已經派人去請東條俊來共商大計,等下他到了,不妨開門見山,要他履行諾言,立即攻下金湯堡。如他故意拖延,就是心懷叵測,另有所謀.我們盡可下手先把他擒下作為人質,使他手下不敢輕動,只有听我們的……」
兩湖巡閱使道︰「如果他根本沒有和金湯堡勾結呢?豈非自找麻煩?」
萬重山笑道︰「鈞座明鑒,他如果沒有與金湯堡勾結,為何昨夜失約?鈞座不妨以此事相詢。」
兩湖巡閱使道︰「按兵不動,也是你的意思……」
萬重山道︰「我們按兵不動,是預定的決策,就是利用長青島先下手,我們坐山觀虎斗,好作漁人。他們違約不動,就是不對!」
兩湖巡閱使道︰「不錯,非弄清楚不可。據你說.他們帶來的人手很多,實力比金湯堡大過二三倍,怎麼反而不敢進犯小小的金湯堡?」
萬重山道︰「鈞座明白了,這叫做矮子肚里疙瘩多,他們此吹來中原就不會有什麼好意。
說不定,他們可能想獨霸中原武陣,不想回長青島了!」
兩湖巡閩使蹙眉道︰「要老夫和他們聯手的是你們,現在,為何……」
萬重山忙接話︰「鉤座明鑒,我們只是利用他們,而不能讓也們利用我們。如不受我們用,反為我們害的話,當然要當機立斷!」
兩湖巡閩使道︰「金湯堡的人,拒捕有據,何不先予掃數擒下?」
萬重山道︰「反正該堡已成缸中魚,逃不了,等把長青島這件事弄好,屬下自有方法一舉拿下金湯堡。」
兩湖巡閱使道︰「現在,只有兩種形勢,一是假定這班化外之徒確有不軌,可以由你們下手處置;一是長青島並無背叛老夫的話,就等下和東條俊商量一下,今夜一定要拿下金湯堡。你們不得再借詞拖延,不但涉及朝廷王法,亦關系老夫威信!」
萬重山只好躬身道︰「謹遵命諭。」
兩湖巡閱使頗為滿意地道︰「老夫常說︰不打無把握的仗,凡事謀定而後動……你們可有充分準備?」
萬重山躬身道︰「請示是指哪一方面?」
兩湖巡閱使道︰「當然是指對付東條俊方面。」
萬重山道︰「鈞座萬安,屬下等當然已有準備。」
兩湖巡閱使一拈灰髯,道︰「據你們說,他手下很多,假使你們要對他下手,如他手下翻了臉,你們能應付麼?」
萬重山滿臉詭笑,道︰「當然是有估計的。」
兩湖巡閱使道︰「你們有十分把握麼?」
萬重山道︰「鉤座放心,郝老已有完善的計劃。」
兩湖巡閱使威嚴地道︰「老夫的安全,你們——」
萬重山忙道︰「當然有更周密的防護。」
兩湖巡閱使哼了一聲,向岳陽府知府側目道︰「這都是貴府貽誤戰機的結果。」
岳陽府知府惶恐地請了一安,道︰「卑職知罪。」
兩湖巡閱使蹙眉道︰「東條俊為何還不到?」
萬重山道︰「大約快到了,屬下出去看看!」
兩湖巡閱使不耐煩地打起官腔來︰「到底是化外之徒,你們也太會辦事了?!只有別人恭候老夫,哪有老夫等人的?」
一甩袖,緩緩起身.道︰「重山,老夫要歇息一下,你出去看看,如他們來了,報進來。」
萬重山躬身道︰「屬下知道了。」
萬重山匆匆出了「退思軒」,一下子就出了衙門,一到了大街上,抽冷子就溜進了小巷,閃身進入一家客棧。
他上了樓,叫了一聲︰「大哥。」
房中應著︰「三弟,你二哥也在此。」
隨著話聲,兩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迎著,竟是佟宗義與謝奕方。
這位萬重山,當然是辛維正了。
他笑了一笑,道︰「差不多了……」
謝奕方道︰「三弟,師父老人家不放心,你鳳師妹更是好急,我只好由地道中趕來探探。」
佟宗義道︰「也難怪師父他們掛念,這確是一著險棋。」
辛維正笑道︰「只要膽大心細,就會履險如夷了。」
佟宗義道︰「情形如何?」
辛維正道︰「還是虧得大哥假裝听差在衙里混得好,也虧得知府夠意思,不但把姓萬的住處告訴了我,連他們那班牛鬼蛇神的侍衛名單也給了我。我把姓萬的制住後,就和那班狗頭福熟了……」
接著,他把方才在「退思軒」里,和兩湖巡閱使等的談話經過告訴子兩位師兄。
佟宗義道︰「好!三弟,真有你的,只是,既已派人去請東條俊他們,可能快到了,你怎麼徑自離開?」
辛維正撲哧一笑道︰「還有文章在後!」
佟宗義笑道︰「三弟又有什麼袖里乾坤?」
謝奕方也笑道︰「看來我和大哥實在不行!」
辛維正道︰「正要借重大哥和二哥呢.才來搬兵的。我看這個巡閱使,是老奸巨滑之輩,所以,又走了一著棋外棋。」
佟宗義道︰「三弟,怎麼樣?」
辛維正笑了一笑,道︰「我另外暗示了東條俊,使他驚疑不定,帶的人一定不少……」
佟宗義駭然道︰「三弟,你想給他們來個狗咬狗?」
辛維正點頭道︰「正是!」
謝奕方道︰「恐怕不妥,萬一他們各懷鬼胎,面對面的,一下拆穿了……」
「不會的。」辛維正道︰「他們吃虧的都是多疑、陰狠,所以,能利用別人的弱點所在,是會使他們‘當局者迷’,自投陷阱而不自覺的。」
佟宗義道︰「三弟要我們接應?」
辛維正道︰「是要大哥和二哥趁著東條俊離開死亡船時,去斷了他們的歸路!」
謝奕方道︰「怎麼?是防他萬一逃回船上?」
「對!」辛維正道︰「只要把他們的那些船燒掉或者鑿沉,等于讓他們來個全軍覆沒!」
佟宗義道︰「行!我們就馬上去!」
辛維正道︰「還有,東條俊既然起了疑心,他為了自己安全,必然把好手都帶上岸;留船的人,絕不會多,也不會盡是好手,這正是下手良機;不過,少不得一場廝拚。所以,為了一石雙鳥計,我要大哥和二哥穿上水師營的衣服去,一面,令水性好的弟兄先由水底下手!」
謝奕方道︰「水師營的衣服恐怕一時不易—…」
辛維正道︰「我早已想到,替大哥和二哥準備好了,而且是官呢,你們到太湖邊,自然會有人打接應。」
佟宗義大為佩服地︰「三弟真是心細如發,可想又是經過知府關照?」
「正是!」辛維正道︰「他也深知利害,不論怎樣,巡閱使一到,他的前程是難保住的。
他只希望能保住吃飯的家伙,所以,全力協助我們。」
謝奕方道︰「這倒是很方便。」
辛維正道︰「小弟已叫老麼去準備引火之物,大哥和二哥先去湖邊,大約他也辦得齊全了。」
佟宗義道︰「好!我們就去,只是,三弟,你一個人在這邊,身在虎穴……」
「大哥放心。」辛維正道︰「我當然會想到自己的進退安全的。如果沒把握,可以早說,請師父出來,因為用不著—…」
佟宗義道︰「好!我們就走了。」
辛維正道︰「好!成功就在分工合作,只要一得手,東條俊就成了喪家之犬了。他一听到水軍燒了他的船,不先氣死也會吐血的!」
謝奕方一掌拍在辛維正肩上,笑道︰「三弟.真痛快——」
辛維正道︰「等會兒我們再痛快地喝個不醉不休!」
師兄弟三人都笑了,佟宗義再三道了小心,就和謝奕方離去。
辛維正又匆匆地回到衙門。
他前腳剛到,馬上看到守望的人在衙門對面屋頂上搖動紅旗。
這是表示東條俊他們已經來了。
辛維正也自心神緊張,一面吩咐火速報人內,他自己就在衙下的石階上作翹首恭候狀。
來了。
人數不少。
只見十幾個跨刀佩劍的武土,簇擁著二輛馬車。
不用說,那二輛馬車中,一定是東條俊和東條芳于了。
只不知東條兒玉是否在這一行列中?
對方已經越來越近。
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衙門中請來的貴客。
辛維正忙迎上去。
馬車在對面的箭道邊停下。
辛維正拱手賠笑道︰「在下恭候島主大駕。」
馬車中走出東條俊。
後面馬車中走出東條兒玉。
東條芳子沒有來,是了,她一定是留在船上看守。
來晤見官府,當然用不著她來。
辛維正恭敬地引導東條俊等一行直人八字大門。
東條俊神色冷漠地十分嚴肅。
剛及大門,十個侍衛由那個姓郝的老者領著,恭迎于門口。
姓郝的老者行過禮道︰「敝上在密室等著島主,有極機密相商!」
東條俊唔了一聲︰「好的。」
辛維正趁空向東條兒玉賠笑道︰「少島主,有件機密奉告,能借一步說話麼?」
東條兒玉冷漠地道︰「本少島主要陪侍家父。」
大有不屑置理之慨!
辛維正知道這小子十分兀傲,忙謙恭地笑道︰「是關于金湯堡辛維正那小子的事……」
東條兒玉一注目,道︰「怎樣?」
人也停了下來。
一行本是向內走。
東條兒玉一停下,等于月兌離了大眾。
辛維正一笑,神秘地近于耳語︰「剛剛听到姓辛的小子一個人出了堡,如果趁他落了單時把他逮住,豈非……」
東條兒玉忙道︰「那小子在哪兒?」
辛維正道︰「就在東大街——」
東條兒玉忙道︰「是他一個人?」
辛維正道︰「正是。」
東條兒玉道︰「這小于好大膽!」
辛雛正道︰「這就是他自以為了不起!他還到處說連長青島的少島主都不是他的對手,誰敢動他一根毫毛?」
東條兒玉怒嘿一聲︰「好可惡的小子!」
一怔,又哦道︰「你們不是很多人圍住了金湯堡麼?為何……」
辛維正忙作尷尬狀︰「少島主,他連我們都不放眼角里,還怕什麼官兵?」
東條兒玉道︰「你的手下為何不截住他?」
「有什麼用?」辛維正道︰「那班官兵,再多也攔不住,所以手下才急報上來——」
「去!」東條兒玉道︰「帶本少島主去!」
辛維正故作一呆道︰「就是我們兩人?等我再調一批人手……」
「不用!」東條兒玉怒哼一聲︰「不用你管,等下見到那小子,由本少島主一人下手就夠了。」
辛維正道︰「恐怕不妥當吧?」
東條兒玉道︰「萬樣,你是不是一條漢子?」
辛維正忙道︰「忘了有少島主同去,萬某人不會把那小子放在心上!」
「這才好。」東條兒玉道︰「你帶路,免被那小子溜走了。」
辛維正應著︰「請——」
二人一先一後,匆匆地出了衙門,向東。
辛維正知道這位「少島主」十分奸詐,如果不出奇兵,是難以使他上鉤的。
同時,更不能讓他有思忖的空閑,只要這廝一起疑就難說了。
因此,他急急忙忙地向街巷中直沖。
東條兒玉緊隨身後。
辛維正為了吸住他的注意力,沒話也找話︰「請少島主多小心,那廝鬼得很。」
東條兒玉只哼了一聲。
辛維正又道︰「就在前面了,那是金湯堡的產業。少島主請听我擊掌為號。」
東條兒玉又唔了一聲。
辛維正已听到前面腳步響,正由拐彎處走來。
辛維正暗自咬牙,道︰「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他走到踫鼻子拐彎的地方,故意在轉彎處一掉頭,失聲一哦︰「好小子——」
人已虛劈一掌,閃身後退。
東條兒玉下意識地怪叫一聲︰「好沒用的……」
人已抽刀向前迎去。
那個轉彎處的行人因被辛維正大叫一聲,嚇得一骨碌,受驚之下,就向後轉。
東條兒玉只看到對方的背面,不分青紅皂白之下大喝一聲︰「小子哪里去,再拚一次!……」
人已大步追上。
那人嚇得拔腿就跑。
東條兒玉更認定那人就是辛維正了,當然全副心神都在追殺前逃者。
辛維正已經到了他後面,口中吆喝著︰「辛小于,有種的別逃!」
說時,已捏足了力道,猛地彈指點出。
真是又穩、又狠、又準。
只有心計算無心,當然是後者吃虧定了。
東條兒玉做夢也未想到這個沒用的萬樣竟會對他暗算?
只見他一個蹌踉,大約因受了突襲,駭怒交進之下,剛口中怪叫一聲,想旋身出刀,又被辛維正加了一指頭,點了昏穴。
他就像吃醉了酒,晃了一晃,歪倒了。
辛維正一把扶起對方,先把甩落的刀納回刀鞘,口中唉聲嘆氣︰「唉!準叫你喝得太多了?亂發酒瘋,也不怕把別人嚇死?……」
前面那個行人,已經跑得不見了影子。
這兒盡是小巷,辛維正四顧無人,一把挾起東條兒玉往回走。
當他剛轉過大街,考慮該如何處置東條兒玉時,只見卜德飛奔而來,老遠就喘聲叫道︰
「重山兄,快去……」
辛維正一怔,道︰「怎樣了?」
卜德吁了一口大氣道︰「郝老在酒中做了手腳,那十六個矮鬼都已爬下來了,只有東條老兒支撐著拔劍拚命。老頭子被他砍下一臂,郝老頭被他干掉了,大伙兒被他傷了好幾個,攔他不住,他直向大湖那邊逃去了……」
辛維正心中大喜,他已知道了,老頭子當然是指兩湖巡閱使,侍衛中的「毒狐」郝一峰又完了,其他的侍衛也傷了幾個,也就快差不多了。
因此,他佯作驚怒又慌急地道︰「這還得了,我們快去!」
卜德就掉頭向洞庭湖那邊拔足奔去。
辛維正暗忖︰「老偷兒的‘鶴頂紅’,經過秘制,無色、無味、下喉斷腸.那東條老兒大約飲酒少,中毒也輕,但是,絕難支持太久,就讓他去好了!」
倏地,有人咳了一聲︰「重山兄,是你……怎麼一回事!」
聲音似乎耳熟?辛維正一怔,抬頭一注目,也呀了一聲︰「原來是戴……」
對方一笑︰「重山兄,你也會走了眼吧。你看我這一手如何?像不像那個‘鄧男’?……
噯,你挾著的是誰?……」
辛維正幾乎要打自己的耳光,忙停了步,笑道︰「呀……呀,是你老弟呀,真虧得你扮誰就像準,連萬某也幾乎走了眼啦!」
原來,攔住去路的,分明是胖嘟嘟,一副富態財主相的「鄧男」戴千萬,可是,的的確確,卻是黃衣公子雷光祖,辛維正也已听清楚了口音。
辛維正一抹汗,道︰「老弟來得正好,這是東條兒玉少島主,被辛維正那小子傷了…」」
雷光祖切齒罵道︰「好小子,小爺正要找他算賬!他在哪兒?」
辛維正道︰「就在那邊,請老弟快跟我來……」
人已向橫巷中掠去。
雷光祖大約心中十分得意,一面跟著,一面怪笑道︰「重山兄,小弟到了戴家,睡了姓戴的嬌妻愛妾,又刮了大把油水,真是過癮。哈哈,只等小弟再上一層樓,把三王武學全練成功,那時呀,金湯堡就是我們囊中物。我倆再來合組一個‘三王會’,重新大封一次公侯將相爵秩,不亦快乎?—…」
辛維正暗暗切齒道︰「好小子,真該是你的痛快日子到了,鬼使神差,送上來。」
口中卻笑道︰「好極了,老弟真是了不起,只是姓辛的小子非常扎手!……」
「他媽的鬼小子!」雷光祖道︰「他們師徒佔了金湯堡,又想霸住我那鳳表妹,士別三日,哼…—該這小子倒霉了!」
辛維正道︰「老弟可是大有進境?」
雷光祖道︰「當然,解決姓辛的鬼小子,已夠有余了!」
辛維正道︰「老弟,听說藍老兒也已到了岳陽!」
「管他!」雷光祖道︰「這個糊涂老鬼,連他的兄嫂也保不住,他能神氣個什麼?……」
話未罷,突然一聲悶哼,栽倒在地。
由一個人家的屋檐下,飛下一條人影,罵道︰「對付這些東西,不能講客氣,差不多了!」
辛維正先是一怔,繼之一笑︰「太巧了,你老這一著棋,真正太絕了,小子甘拜下風!」
來的當然是「糊涂伯」藍成思。此老慢條斯理地道︰「小子,東條老兒可憐哉,已經倒斃在那邊街口。湖上的船也快燒光了,只是……听說迷仙莊也完了,葛老兒也……完了,唉!
都是夢,夢一場,人生如夢!」
辛維正失聲道︰「有這種事?那怎麼辦?…—」
「簡單得很,世事如棋,我們再來比一高下。順便,多喝你這小子和鳳丫頭的喜酒,就是這樣辦!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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