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即時一聲驚呼,道︰「螢火——」
不如何時,殿堂中已然出現了一只螢火蟲,晶瑩碧綠的一點鬼火般幽然移動。
杜殺也看見了,那張臉立時變得紙一樣蒼白。
她的嘴唇不住在哆嗦,好像正要說什麼,但一個字也都說不了出口。
那個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
她霍地側首左顧。
左面幽然飛舞著三四只螢火蟲,也不知從何處飛進來。
而右面也跟看飛進了好幾只螢火蟲。
螢火閃爍,杜殺左顧之際,才不過十幾點,到她回過頭來,周圍的螢火已接近百點,而且不停增加。
不過片刻,螢火的數目已數之不清。
翡翠的面色也變得白紙一樣,畏縮著一步步退後,一直退到一條柱子的前面。
她後背撞在柱子之上才發覺,挨著那條柱子,一個身子在發抖。
杜殺一直都顯得非常鎮定,面對龍飛公孫白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個男人,可是這時候,卻一些男人的味道也都已沒有。
她的額上忽然有汗淌下。
冷汗。
然後突然喘息起來,蒼白的臉龐忽然間變紅,那卻是一種不正常的紅色。
她不由自主伸出雙手,握住了身旁那兩支綠玉杖。
那雙手的青筋蚯蚓一樣一條條突起來,可是並沒有停止顫抖。
她緩緩舉起了那雙綠玉杖,顯得非常艱辛,方才她策動如飛的那雙綠玉杖現在竟有如千斤重鉛。
殿堂中異常寂靜,那些螢火蟲幽然上下飛舞,就像是一條條碧綠色發亮的絲線,交織成一道發亮的網,將杜殺罩在其中。
杜殺雙肩已緊鎖一起,忽然道︰「水晶,你出來!」
沒有人回答。
杜殺傾耳靜听,汗流更多。
翡翠听得真切,背靠著那條柱子,驚惶的左顧右盼。
杜殺靜听了一會,啞聲忽然道︰「翡翠,你上來。」
翡翠「嘎」一聲,道︰「我……」
杜殺嘶聲道,「快上來,快!」
翡翠終于拿起了腳步,才拿起又放下,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那邊照壁。
那面照壁圍著一些奇怪古拙已極的圖案,當中畫著一幅天女散花。
天女七人,散花千朵。
那些花朵這時侯赫然正在照壁上簇簇散落。
杜殺也听到了,霍地側首,一變眼睜大,盯穩了那面照壁。
不過片刻,照壁上出現了一個人形的洞。
這個洞周圍的牆壁旋即蛛網一樣裂開,散落,崩塌出了一個大洞來。
一大群螢火蟲從洞中涌出。
照壁的後面本來是另一個殿堂,那里並沒有螢火蟲,杜殺絕對可以肯定。
那麼這些螢火蟲從何而來?
杜殺正奇怪,螢火之中就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美絕的女人!
她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衣棠,一張臉碧綠而晶瑩,就像是罩著一層水晶。
杜殺即時近乎申吟的叫起來︰「——水晶!」
她的語聲嘶啞而顫抖不已。
一絲絲的煙霧同時在水晶的身上散發出來。
她整個身子都淒迷起來。
螢火幽然閃爍,水晶擁著白煙飄然從崩塌的照壁後走出來。
她的行動異常的緩慢,簡直就不像人的舉動。
她根本不像是走出來,而像飄出來。
杜殺瞪看她,神情變得很奇怪,既像是驚慌,又像是詫異。
事實她甚至在懷疑自己的眼楮。
她也許眼花,但是翡翠呢,難道也眼花?
翡翠這時候亦近乎申吟的呼喚道︰「水晶姊姊!」
水晶似笑非笑,在照壁缺口之前停下了腳步。
杜殺即時再問道︰「你——真的是水晶?」
水晶沒有回答。
她忽然又問︰「你到底是人是鬼?」
水晶沒有回答,張開嘴唇。
在她臉龐之內飛舞的那幾只螢火蟲一只又一只從她的嘴巴之內飛出來。
杜殺目不轉楮,接道︰「你的尸體是我葬的,當時你肯定已死亡。」
她的語聲有如夢囈。
水晶終于發出了一下笑聲。
銀鈴一樣笑聲,雖然悅耳,但是在杜殺听來,卻只覺心寒。
從她的說話听來,水晶無疑已死亡、尸體而且是由她葬下的。
可是水晶現在竟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告訴龍飛公孫白,水晶原是一塊萬年水晶,是她將之雕刻成人形,再賦與生命。
事實是否如此,當然就只有她才清楚了。
翡翠當然也清楚的。
所以她同樣知道,水晶已經死亡,死亡了三年。
所以她現在已驚恐得魄蕩魂離。
——眼前的水晶難道竟然是一個鬼?
——世間難道真的竟有鬼?
翡翠看樣子是相信了。
杜殺顯然仍然有懷疑,她接道︰「你一定不是水晶,死人又怎會復活。」
水晶又是一笑。
杜殺給笑得毛骨悚然,卻仍道︰「我看你一定是別人假扮成水晶。」
她霍地側首,喝問道︰「翡翠,一定是你串同什麼人算計于我。」
翡翠雙手亂搖,一句話都已說不出。
杜殺冷笑道︰「你們若是以為將藥丸偷去,b乘我舊患復發的時候,就可以將我置之死地可就錯了!」
翡翠嘶聲道︰「她——她是鬼!」
這幾個字出口,她已經癱軟在地上。
杜殺看見翡翠這樣,如何還說得出話來。
水晶也就在這個時候再次舉起腳步。
杜殺月兌口道︰「你待要怎樣?」
水晶沒有回答,一只右手落在腰間配劍的劍柄上。
晶瑩碧綠的右手,彷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活力,難以言喻的魔力。
杜殺目光落在劍柄上,道︰「你……要殺我?」
水晶右手一緊,「卡」的一聲,劍已出鞘三寸。
杜殺嘶聲道︰「你——你敢?」
水晶冷笑,右腕暴翻,長劍完全出鞘!
劍鋒如一湖秋水。
鮮明的劍鋒卻只是剎那就變得迷起來,劍鋒上彷佛有一絲絲,一縷縷的白霧在散發。
是殺氣!
激烈的殺氣剎那蘊斥整個殿堂。
群螢亂飛,接近水晶的幾只剎那被殺氣摧落。
杜殺的面色一變再變,顫抖著的雙手舉起了綠玉杖又放下。
汗從她的額上流下,冷汗。
她的雙手亦已被冷汗濕透。
水晶盯著她,劍高拿,逆握著劍柄!
翡翠都看在眼內,卻鐵著了覺一樣,一動也都不一動。
杜殺目光再落在翡翠面上,看她的神色,實在想翡翠助她一臂之力。
可是翡翠卻一些反應也沒有。
杜殺由心寒出來,她的面色卻非獨沒有變白,反而在發紅。
不過片刻,已經撰血一樣。
那種紅色,無疑極不正常,燈光下,逐漸就像是一團血紅色的火焰在燃燒。
杜殺的肺腑現在也正是火燒般灼熱。
她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那完全是因為服下了那顆血紅色的藥丸。
三個玉瓶的藥丸顏色完全不同,有碧綠如水晶,有殷紅如鮮血,有潔白如玉璧。
每一種藥丸都是用名貴的藥材煉成,三顆服下去,足以抑制她多年的宿疾,但卻是只服一種,甚至是兩種,非獨一些功效已沒有,反而會引起相反的後果,使她的狀態更趨惡劣。
杜殺知道是會有這種後果,卻是第一次嘗到這種後果。
她的內力盡管深厚,現在卻一分也施不出來,方才被她舞動如飛的一雙碧玉杖,現在卻如舉千斤重鉛。
她體內有如火焚,流出來的反而是冷汗。
應該怎樣?她完全不知道。
非獨方寸大亂,她的精神亦已開始崩潰。
她的面上露出了恐懼之色,這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恐懼。
她不由自主嘶聲道︰「水晶——」
語聲未落,水晶窈窕的身子已飛起來,飛射向杜殺,三尺青鋒匹練一樣,閃電一樣,飛刺向杜殺!
杜殺驚呼,雙臂青筋怒突,一對綠玉杖疾揚了起來!
她顯得非常吃力,但一對綠玉杖總算被她舉起來,迎向水晶下刺的利劍。
那一對綠玉杖一些變化也沒有。
杜殺心中明白,水晶顯然也看得出,毫不閃避,劍一引,連人帶劍從雙杖中欺入!
杜殺驚呼滾身,雙掌再也把持不住,月兌手落地。
水晶一劍刺空,身形一落即起,一起即落,又是一劍刺下!
杜殺拼命滾身,人從上「骨碌碌」滾下去!
水晶尖嘯一聲,劍與人合成一體,飛燕般撲下!
她的動作看來是那麼美麗,可是殺氣奔騰,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是一支劍!
最低限度杜殺就已有這種感覺。
她只有不停滾動。
有生以來她從未這樣狼狽,若換在平日,別人問她會不會這樣閃避,她一定會回答寧可死。
可是她只想拼命躲避,希望會出現奇跡。
——千古艱難惟一死。
這句話她時常掛在口角,但是到現在,才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意。
那不過片刻,在她已有若幾個時辰。
她的思想已幾乎完全停頓,已接近空白。
然後她突然感覺一陣錐心的刺痛從後背傳來,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慘叫!
那一陣刺痛刺激下,她混身的氣力彷佛都回復正常,慘叫聲驚天動她,整個殿堂也似要為之震撼!
慘叫聲未絕,又一陣錐心的刺痛,杜殺發出了第二聲淒厲的慘叫,整個身子疾轉了過來。
她看到了水晶那支劍。
那支劍染滿鮮血,觸目驚心,那血光一閃,水晶握劍又刺下!
劍破空尖嘯,沾著的鮮血飛虹一樣月兌離劍鋒瀏濺,酒落!
杜殺看著劍刺來,實在想閃避,但混身虛月兌,完全沒有閃避的氣力。
她瞪著劍向自己胸膛刺下,發出了第三聲的慘叫!
這一聲更加淒厲!
也是杜殺最後的一聲!
「好像是杜殺在慘叫!」公孫白總算听清楚。
龍飛點頭,道︰「不錯!」
公孫白道︰「殿堂那個方向傳來……」
龍飛點頭道︰ 我們快回去一看!」身形急轉,疾向殿堂那靈掠去。
公孫白不敢怠慢,緊追在身後,兩人奔到殿堂的附近,就看見無數螢火蟲從殿門飛出。
「螢火——」公孫白驚呼未絕,螢火飛閃之中,一個女孩子跌跌撞撞的從殿門奔出來。
那是翡翠,一面的驚惶之色,顯然受了非常大的驚嚇。
翡翠才奔出,又一個女孩子在殿門出現,一身淡青色的衣棠,臉龐晶瑩如水晶,美麗而妖異!
她手中握著劍!
閃亮的長劍,血漬未乾。
追出殿門,她的劍就剌出,飛刺向翡翠!
劍迅速而凌厲,刺向翡翠的後心,翡翠竟然不知道閃避,才奔下門前石階,腳步一亂,就摔了一交!
也幸虧摔這一交,刺向她後心的一劍變了刺在她的左肩上!
鮮血激濺,翡翠慘呼!
公孫白那邊看見,不由自主,失聲大叫道︰「水晶——」
龍飛卻呼道︰「不得傷人!」身形如箭也似射前去!
水晶听得呼叫,身形一凝,第二劍沒有剌出,方凝的身形陡然一動,疾往上拔起來,台的掠上了宮殿前的滴水飛檐!
龍飛剎那射至,落在翡翠身旁!
翡翠左肩衣衫已被鮮血濕透;面色蒼白,看見龍飛,驚喜交雜,撲入龍飛懷中,身形一栽,便要倒下。
龍飛慌忙一把擁住,隨伸手封住了翡翠左肩的兩處穴道,制止鮮血外流。
公孫白一旁掠至,急問道︰「什麼事?」
翡翠驚魂甫定,顫聲道︰「有鬼……」
龍飛一怔,道︰「你說水晶?」
翡翠一個頭亂點,語無倫次的說道︰「水晶她不是水晶,不是人,是鬼……」
龍飛公孫白不由自主抬頭望去。
水晶正站在飛檐之上,並沒有離開,無數的螢火蟲飛舞在周圍!
她忽然探手,抄住了幾只螢火蟲,納入櫻唇中!
螢火蟲繼續在她的皮膚內飛舞,她本已晶瑩的臉龐更晶瑩,散發看一蓬幽淡的,迷離的碧芒。
看來她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妖異。
她到底是人,是鬼,抑或水晶的精靈,有誰敢肯定?
翡翠現在卻說得那麼肯定。
龍飛不由月兌口道︰「你說她是鬼?」
翡翠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道︰「她已死了三年,化為厲鬼,又回來。」
龍飛實在听不懂。
翡翠嘶聲接道︰「我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可是——她為什麼連我也不放過?」
龍飛目光一落,道︰「杜殺怎樣?」
翡翠道︰「給她殺死了,她不會放過她的。」
龍飛驚問道︰「杜殺也不是她的對手?」
翡翠道︰「她是鬼,杜殺見了她,已嚇得失魂落魄。」
公孫白插口道︰「杜殺可是一個天人,連我們兩人合力都打不過她,天人難道也敵不過魂?」
翡翠搖頭道︰「你們不知道的了。」
公孫白道︰「不如道什麼——杜殺難道並非什麼天人?」
翡翠連連搖頭,它的情緒顯然極不穩定,極之混亂。
龍飛插口問道︰「她用劍刺殺了杜殺?」
翡翠頷首。
龍飛又問道︰「也用劍將你刺傷?」
他方才已經看在眼內,現在還要這樣問,翡翠不由得一怔,公孫白同樣奇怪。
——難道連他的腦袋有些失常了?
龍飛一頓又接道︰「鬼魂怎麼會用劍殺人!」
公孫白這時候才明白,道︰「到底會不會,我們卻也不能夠肯定。」
龍飛不能不點頭。
公孫白又道︰「說不定那是一支‘鬼劍’!」
龍飛嘆了一口氣,道︰「怎麼你不說。她也許是一個人!」
公孫白又是一征,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
翡翠插口道︰「公子是說這個水晶可能是別人假扮?」
龍飛道︰「不無可能。」
翡翠苦笑道︰「天下間怎會有這麼相似的人?」
龍飛道︰「水晶並沒有姊妹?」
翡翠道︰「沒有——而且那些螢火蟲……」
龍飛不由得心頭一沉,這無疑是最主要的關鍵,他又嘆了一口氣,道︰「到底怎樣,我們追上去一看便知。」
他的目光又落在滴水飛檐上。
水晶仍站在那里,櫻唇張處,飛舞在她面部皮膚內的螢火蟲一只又一只飛出來。
龍飛的目光才轉向她,她窈窕的身子已開始飄動,彷佛隨時都天外飛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陣「拍拍」的聲音突然在宮殿之內晌起來!
那種聲音非常奇怪,就像是無數人在拍掌,但細听之下,卻又不像。
到底是什麼聲音?
龍飛公孫白都覺得奇怪,翡翠卻好像知道是什麼一回事,面色一變再變,慘白如紙。
龍飛無意中瞥見,忍不住問道︰「那到底……」
翡翠顫聲道︰「是鴿子拍翼!」
龍飛一呆,道︰「什麼——」
話口未完,無數只白鴿突然在宮殿之內飛了起來。
剎那間漫天鴿影,一陣奇異的叮叮聲同時晌徹長空!
每一只的白鴿右腿上赫然都縛著一個金鈴,群鴿亂飛,金鈴震動。
那些金鈴雖然很小,但同時齊晌,也甚是驚人。
眾人那剎那只見眼前白影亂閃,耳中叮叮的鈴聲不絕,都不禁有一種天就要塌下來的感覺。
翡翠的面色更難看,喃喃自語道︰「鴿飛天下,天災就要降臨了。」
說話間,群鴿四散,疾飛了開去。
那些白鴿也不知多少,竟好像飛之不盡。
羽翼聲,金鈴叮當聲,不絕于耳,連珍珠的腳步聲也掩去。
到龍飛他們發現珍珠的時候,珍珠已快將走近。
她面上又露出白痴一樣的笑容,卻顯然與平日不一樣。
龍飛看在眼內,不覺月兌口呼道︰「珍珠!」
珍珠收住了腳步,痴笑道︰「龍公子,我們宮主在叫了。」
龍飛奇怪道︰「叫了又怎樣?」
珍珠道︰「她吩咐過我們,一听到她叫,就將在床下那些鋼環扭動,看到了鴿子飛,就可以喝下那壺酒。」
翡翠恍然道︰「那些鴿子原來是你們放出來的。」
龍飛卻問道︰「那是什麼酒?」
珍珠道︰「不知道,很香很可口——」
她的語聲越來越微弱,身子一幌,突然倒下去,七竅之內,紫血迸流!
龍飛失聲道︰「是毒酒!」
翡翠呆呆的應道︰「她死了,也不讓別人活下去,不過這對于她們,亦未嘗不是一種解月兌。」
龍飛點頭道︰「這也是。」
公孫白即時振吭呼道︰「水晶∣∣你別走!」
龍飛抬頭望夫,只見水晶窈窕的身子從螢火之中月兌出,幽靈一樣向前飄去!
「追!」龍飛扶著翡翠,追去水晶飄去的方向。
公孫白身形亦展開!
水晶飄然從滴水飛檐落下,落在右側宮牆上,沿著宮牆繼續向前飄。
龍飛緊追,不忙問一句翡翠︰「你可支持得住?」
翡翠點頭,道︰「我傷得並不重!」話口未完,黛眉一皺。
龍飛連忙取出一瓶金創藥,灑在翡翠肩膀的傷口之上,霍地撕下一只衣袖,匆匆將翡翠的傷口裹起來。
翡翠的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欲言又止。
龍飛接笑道︰「我這瓶金創藥雖然此不上這兒的靈丹妙藥,也是有效的。」
翡翠輕聲道︰「謝謝你!」
這片刻耽擱,水晶已飄出很遠,公孫自傷重方愈,輕功並未能夠施展得開來,也被水晶遠遠的拋下,與龍飛相距不過數尺。
龍飛目光及處,道︰「你們隨後追來,我先走一步,看能否將她追及!」
語聲一落,身形陡急,箭矢一樣射前去!
水晶的身形亦同時快起來,竟好像不在龍飛之下。
——她若是鬼魂,根本用不著這樣離開,大可以隨時隱去身形。
龍飛此念方轉,水晶已從宮牆上躍下,奔向湖邊。
在那里赫然泊著一葉小舟。
水晶迅速翻越欄干,落在小舟之上。
「欺乃」一聲,小舟蕩了開去,突然一折,回向宮殿這邊蕩回來,直蕩入宮殿底下。
龍飛遠遠看見,既是奇怪,又是焦急,身形放盡,迅速幾個起落,趕到那邊湖濱。
憑攔下望,水面上有幾圈漣漪,人舟俱杳。
龍飛不由就束手無策。
莫非逃進了宮殿底下?
他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翡翠公孫白追到來,翡翠忙問道︰「水晶呢,在那里?」
公孫白道︰「莫非又跳進湖水里?」
龍飛搖頭道︰「這兒泊有一葉小舟,她是躍上了小舟。」
翡翠極目望向湖那邊,奇怪道︰「湖土吐沒有小舟。」
龍飛道︰「她好像催舟駛進宮殿底下。」
翡翠一怔。
公孫白仍問道︰「不是人舟在湖上煙雲般消散?」
龍飛道︰「絕不是。」回向翡翠︰「這兒有沒有第二艘小舟?」
翡翠道︰「有二艘,泊在那邊石級下。」
她手指的地方並不遠。
龍飛道︰「很好,我們上舟追進去。」
翡翠道︰「追進殿底下?」
龍飛道︰「殿底離開水面好像有一丈高下,行舟其間,應該可以。」
翡翠道︰「可以的,我也試過這樣做。」
龍飛道︰「這就更好了。」
翡翠道︰「可是水晶行舟殿底下,有什麼目的?她蕩舟湖上,我們也不一定追得上她的。」
龍飛道︰「也許她是預防萬一,亦不無可能,殿底下原是她藏身的地方。」
翡翠鐵眉道︰「她若是藏身宮殿底下,的確是出人意料。」
龍飛道︰「我們上舟去再說。」
翡翠立即起步奔過去。
前行不遠,一道石級斜伸入湖水里,在石級之下,果然泊著兩葉小舟。
也就是翡翠接載龍飛公孫白進來的那種小舟。
公孫白搶先第一個躍上了其中一葉小舟,道︰「小舟有二艘,龍兄,我們份兩路進去!」
龍飛道︰「公孫兄……」
公孫白道︰「我的傷勢已經康復大半,龍兄不必為我袒心,再說,水晶也不會傷我。」
龍飛道︰「萬一……」
公孫白嘆息道︰「就是死在她劍下,我也甘心!」
語聲一落,已拔起舟旁一支的木竿,往岸邊一點,小舟如箭般射出。
龍飛那里阻止得住。
公孫白那葉小舟在湖面上一轉,就向殿底下駛進。
龍飛忙躍上另一葉小舟,翡翠緊跟著他,亦縱身躍落那葉小舟上,身子才落下,就一幌。
龍飛忙伸手扶住,道︰「姑娘,你還是留在岸上。」
翡翠道︰「殿底的環境,我比你熟悉,而且,現在一個人留在殿內,我……」
她欲言又止,從神色看來,無疑已有些害怕。
龍飛一想也是,道︰「那麼你小心坐好了。」取過木竿,催舟前進。
也正當此際,湖上的石燈陡然暗下來,眨眼間完全熄滅。
在燈火熄滅那一瞬,翡翠的面色更難看,顫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龍飛道︰「你也不知道。」
這句話出口,燈火已完全熄滅。
周圍立時陷入一種奇異的黑暗中。
這種黑暗本來才是正常,但是在這個地方,卻是反常的了。
碧綠的宮殿那瞬間彷佛完全失去光澤。
在宮殿之內,仍然有燈火,可是此方才,已失色得多。
燈光射不到湖上,反而天上的冷月,灑下了滿湖清輝。
那剎那在龍飛的感覺,彷佛就進入了第二個地方。
翡翠無疑也有這種感覺,忽然嘆息道︰「湖上月色,原來也非常美麗。」
龍飛道︰「我現在卻有毛骨聳然的感覺。」
翡翠啞聲道︰「我也是,這簡直就像是,變了第二個地方。」
龍飛道︰「可不是。」
翡翠道︰「那些燈怎麼會突然完全熄滅?」
龍飛道︰「你都不知道,我更就不知道了。」
翡翠道︰「我們還進不進去殿底?」
龍飛道︰「公孫兄已進入去。」
翡翠點頭道︰「所以我們也非進去不可。」
龍飛道︰「小心!」竿一落,小舟駛進了殿底,駛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若是石燈沒有熄滅,燈光可以射到殿底,這在龍飛初來的時候已經知道。
在支持宮殿那些石柱之上,本來也都嵌著碧綠的石燈,但現在都已熄滅。
月光更射不到。
黑暗一片宮殿建築在一條條粗大的石柱之上,那些石柱應該有一定的規則,但置身其中,仍不免有陷身迷陣的感覺。
龍飛一催舟駛入,立即取出了一個火摺子剔亮,那剎那之間,小舟險些就撞在一條石柱上。
火光照耀下,他看得非常清楚,那些石柱接近湖水的尺許地方,長滿了厚厚的青苔。
那尺許之上,卻異常乾爽,燈光照射下,散發出眩目的光澤。
龍飛及時一點竿,小舟擦著石柱滑過,龍飛突然一探手,抓住那條石柱,小舟停下來,他的目光落在石柱嵌著的石燈上。
石燈的座子內並沒有燈油,燈蕊已被燒成灰。
翡翠站起了身子,也望了一眼,驚訝的道︰「這些石燈無時都不是滿載燈油,怎麼現在變成這樣子?」
龍飛道︰「事情就是這樣子奇奇怪怪。」
翡翠道︰「現在非獨你,連我也胡涂起來的了。」
龍飛道︰「無論什麼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一天。」
翡翠沉默了下去。
龍飛轉問道︰「那些石燈燃燒著的是什麼,以致燈光變成碧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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