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閻羅!
在龍飛進入之後不久,他便已進來,日以繼夜,在湖這邊監視湖中央那座神秘的宮殿。
他所有的手下在這三天之內亦已陸續趕到來,現在都等候在石林中。
等候他進一步的指示。
他們都帶備了足夠的乾糧。
石壁上那道暗門已經被毒閻羅破壞,所以他那些手下進來的時候實在很容易。
他進來的時候卻並不是經由那道暗門。
石壁雖然陡峭,還未能難倒他,以他的身手,要翻過那道石壁實在輕而易舉。
以他的經驗,要找到進口所在,要弄開那道暗門,當然亦不是什麼困難。
沒有人阻止他。
在仔細觀察過周圍的環境之後,他才決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動,召來了那個紫衣少年,傳達了他的命令。很簡單的命令,只是要他那些手下迅速趕來這里。
紫衣少年並沒有立刻出發。
「為什麼要將他們叫來?」
「他們的武功雖然有限,但很多時仍然是有用的。」毒閻羅嘆了一口氣,才繼續他的說話。「尤其在一些高深莫測的敵人之前。」
「我明白了。」紫衣少年這句話出口,立即動身。他明自毒閻羅乃是有意在必要時先著手下一試對方的武功。
好像毒閻羅這種高手,只要對方一出手,便應該瞧出對方的武功高低,甚至武功的破綻所在的了。
若是一個出手瞧不出,他還可以看令第二個,第三個上前。
若是仍然都瞧不出,那無疑就是說對方武功深不可測,那麼他當然又另有打算。
對于毒閻羅這種打算,紫衣少年實在有些心寒,卻仍然去傳達毒閻羅的命令。
他並不在乎別人的性命。
甚至自己的也一樣不在乎。
在半個時辰之後,毒閻羅第一批的手下已趕到來。紫衣少年也回來了,毒閻羅的命令他已經轉交其他人傳開。
毒閻羅卻吩咐那些手下留在石林中。
石林中有足夠的地方容納他的所有手下,而且在石林中也容易隱藏身形。
在他所有的手下還未齊集之前,他不想驚動杜家莊任何人。
他那些手下當然不會反對他們也根本不想太接近毒閻羅。
只有紫衣少年是例外。
然而他與毒閻羅之間,仍然最少也有一丈的距離。這也是毒閻羅的命令。
毒閻羅高坐在那塊大石上。
紫衣少年也掠上那塊大石,距離恰好是一丈。
「你回來了?」毒閻羅目光始終停留在湖中那座宮殿之上。
「命令已經傳出。」
「已有人來了。」
「是——這周圍三里之內,我方埋伏的人已一個都沒有,在三里之外,我才找到第一批我方的人。」
「我知道。」
「是誰下的手。」
「一個叫做杜惡的老人。」
紫衣少年沒有听過這個名字,搖頭。
毒閻羅道︰「據他說,乃是碧落賦中人。」
「碧落賦中人?」
毒閻羅道︰「看這個地方的神秘,以及杜惡武功的詭異,我相信他並沒有說謊。」
紫衣少年道︰「那個杜惡現在呢?」
毒閻羅道︰「死了。」
「是公公殺的?」
紫衣少年這個稱呼實在很奇怪。
毒閻羅點頭。
紫衣少年道︰「那麼我們得小心應付的了。J「你害怕?」
紫衣少年冷笑。
毒閻羅盯著他,道︰「你應該不會害怕的。」
紫衣少年道︰「連死我都不害怕,還有什麼會令我害怕?」
毒閻羅道︰「很好。」
這兩人的說話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毒閻羅手下一個也沒有走出石林,這也是命令。
他們並沒有看見那座神秘的宮殿,然而卻已感覺到這個地方的神秘。
在他們當中,並沒有人如道有這個地方。
無知本來就是一種恐懼。
他們難免有些害怕,但另一方面,卻很興奮。
因為根據他們過去的經驗,毒閻羅只有在干大買賣的時候才會召集他們。
而每一次都不會全部。
只有這次,他們雖然不知道是否全部,但從到來的人數,毫無疑問。遠在他們此前任何的一次之上。有人推測毒閻羅乃是集中全力對付刺殺他那個兒子的水晶人。
這樣推測的可以說是聰明人。
這些聰明人當然亦以推測得此行必定危險之極,但,他們還是要趕來。
因為他們趕來未必一定會死亡,不來反而就死定了。
毒閻羅怎樣處置違抗命令的下屬,他們都是清楚得很。
除了這些聰明人,其他毒閻羅的手下都只道這一次又有收獲。
傳說中那些洗手退出江湖的大盜,以及某些富可鐵國的前朝貴族,豈非就大都是住在這種神秘的地方?這些人,大都是亡命之徒,也隨時準備拼命的了。
起。
第三天頭上,毒閻羅所有手下都已趕到來,為數在三百人以上。
石林之內居然有足夠的地方容下他們。
人雖然這樣多,石林內仍保持相當寂靜。
每一個人都受到警告,沒有必要都不開口說話,就是說話,聲音也放到最輕。
就因為這種寂靜,石林之內的氣氛特別緊張。
每一個人都緊張得很,甚至于有窒息的感覺。
幸而毒閻羅雖然不讓他們走近他那邊,卻由得他們走出進口之外,只要不走得太遠。
他們當然也不會走遠。
甚麼時候才采取行動?他們當然是很想知道,也很想知道這一次的目的何在。
毒閻羅卻始終沒有告訴他們這一次行動的目的。
更沒有告訴他們甚麼時候采取行動。
事實連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湖中央那座宮殿是那麼靜寂,是那麼神秘,進出的也就只是那幾個人。
毒閻羅委實看不透。
他也沒有怎樣隱藏自己的身形,因為相距並不近,他一身衣衫與那塊岩石簡直就混在一那塊岩石乃是褐黑色。
而進出的人在他的眼中看來不過幾寸高下。
對方的視力縱然與他一樣良好,或更有甚之,亦很離看得到他坐在岩石上。
住在宮殿中的是什麼人他並不知道。
整個石林都已為他的人所佔據,肯定並沒有藏人,這三天以來,他遇到的除了杜惡就沒有他人。
他甚至便疑杜惡是否住在那座宮殿之內。
否則失蹤了三天,宮殿之內的住人絕對沒有理由毫無反應。
他本來懷疑自己在對方監視之下,但沿湖一帶,能夠藏人的地方他都已經搜遍。
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覺蘊斥著他心頭。
他實在很想找一個人來一問。
可是這三天之內,一個人也沒有從宮殿那沒過來,無論日夜,湖中都是那麼平靜。
他也想過去一探。
那種神秘莫測的感覺卻是那麼濃重,使他不由自主的打消那種念頭。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所以他只有等待。
三天過去了,他仍然想不到一個妥善的辦法。
煙雨迷的時候,那麼宮殿就消失在煙雨中,彷佛已天外飛出,不存在人間。
到夜間,石燈碧綠而晶瑩,整座宮殿都裹在碧綠色的光芒中,也完全不像人間所有。
毒閻羅那種神秘的感覺一天比一天濃重。
也許就因為這種感覺,他忍耐到這時候。
就連他自己,也奇怪自己居然有這種耐性,他也就這樣,日以繼夜坐在那塊巨石上,監視著那座神秘的宮殿,沒有必要也不會離開。
三日夜下來,他的心情已有如湖水一樣平靜。
一直到片刻之前,才突然波動起來。
湖中在夜間尤其顯得平靜。
毒閻羅的心情突然波動起來也絕對與湖水無干,完全因為看見了那些螢火蟲。
聯群結隊的螢火蟲,從宮殿那邊飛過來。
毒閻羅最初也看不出那是什麼,他也是突然發覺。「那一點點的綠芒,是什麼?」他月兌口這樣詢問。
詢問的對象當然是那個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這時候也坐在巨石上。
「好像是螢火蟲!」
「哦?」毒閻羅的語聲充滿了疑惑。
紫衣少年接道︰「除了螢火蟲,還有什麼東西那樣?」
這句話才說完,一只螢火蟲已幽然飛近。
紫衣少年手一翻,將那只螢火蟲抄在手中,一個身子突然顯抖起來。
「真的是螢火蟲!」他的語聲同時變得嘶啞。
顯然他盡管說得那麼肯定,事實並不敢肯定。
現在他當然已肯定了。
語聲未已,又是幾只螢火蟲飛近來。
三三五五,不過片刻,兩人已然被無數只螢火蟲所包圍。
毒閻羅即時道︰「不錯,是螢火蟲。」
他的語聲是那麼激動,他的心情同時怒濤般激蕩起來。
紫衣少年嘶啞著聲音,接道︰「怎會有這麼多螢火蟲?」
毒閻羅道︰「也許水晶人出現了。」
他絕對不會忘記他惟一的兒子,是死在水晶人劍下。
水晶人刺殺他那個兒子的時候,旁邊還有好幾個朋友。
當時他那個兒子正在與幾個朋友在狂歌暢飲。
席間突然飛來了無數的螢火蟲,然後水晶人就出現了。
出現得那麼妖異,以迅速之極的身形。以迅速之極的劍法將他那個兒子刺殺在劍下,然後在無數螢火蟲的簇擁之下幽然離開。
毒閻羅本來不相信有這種事情,然而在他詢問過他的兒子那些朋友之後,不能不相信。
他絕對肯定,那些人並沒有欺騙他。
一個人可能看錯,所有人都看錯,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而且一個人在面臨死亡邊緣,應該不會說謊。
他兒子那些朋友在他追問之後,都變成死人。
可是他仍然不免有些懷疑。
——怎會有那樣的人?
盡管是懷疑,現在看見那許多螢火蟲飛過來,他仍然不免立即憶起了那個水晶人。
紫衣少年听得說,面色不由得一變,道︰「不錯,水晶人!」
他的眼瞳中立時射出了激厲的殺機!
毒閻羅的眼瞳中同時殺機畢露。
紫衣少年的殺機雖然激厲,與毒閻羅比較,就像是一柄出鞘準備出擊的利劍,而毒閻羅的,卻像是一柄已經在飛斬中的利刃。
接近他身軀的幾只螢火蟲剎那就彷佛被那柄無形的利刃斬中,頹然飛墮了下去。
螢火鐵既已出現,水晶人也該出現的了。
他們在等水晶人出現。
螢火晶瑩,漫天飛舞。
毒閻羅與那個紫衣少年都殺氣飛揚。
紫衣少年目光閃爍,似已被那些螢火蟲迷惑,毒閻羅的目光卻凝結。
只看這目光,已可以分得出兩人的武功深淺。
毒閻羅生性本來已經特別緊張,這時更就像上弦的箭,而且已拉盡,隨時都準備激射出去。
以他武功的高強,那個水晶人縱然不是在他面前出現,只要一出現,相信他都會立時察覺。
除非那個水晶入真的只是一個精靈,根本不能夠察覺出來。
他始終毫無所覺。
水晶人始終沒有出現。
那些螢火蟲也沒有在他們附近徘徊,繼續向前飛,飛入了石林之內。
石林之內,立時響起了驚呼聲。
無論誰突然看見這麼多螢火蟲,都難免大吃一驚。毒閻羅目光這時候才一轉,目注身後石林那邊,道︰「奇怪!」
紫衣少年道︰「看來那些螢火蟲的目標並不是我們。」
毒閻羅道︰「也許。」
紫衣少年道︰「莫非與那個水晶人一些關系也沒有?」
毒閻羅道︰「不奇。」
紫衣少年道︰「可是突然飛來這許多螢火蟲,實在是奇怪之極。」
說話間,石林那邊驚呼聲此起彼落。
毒閻羅目光一寒,沉聲道︰「叫他們不要大驚小怪。」
紫衣少年應聲道︰「是——」身形飛燕般掠起,落在巨石下,轉向石林那邊奔過去。
他身形輕捷非常,貶眼間,已奔入石林之內。
毒閻羅目光立時又凝結,老僧入定一般,一動都不動。
他又在留意周圍的情形。
不過片刻,石林中便靜寂下來,出口處人影一閃,紫衣少年飛燕般掠回。
他身形飛快,迅速掠上了那塊巨石,連隨問道︰「公公,可有發現。」
毒閻羅搖頭。
紫衣少年數了一口氣,坐下,道︰「也許真的是完全都沒有關系。」
毒閻羅道︰「那些螢火蟲無疑並不是一般的螢火蟲。」
紫衣少年道︰「嗯。」
毒閻羅道︰「我們本來是追蹤龍飛公孫白到來,從這個地方的神秘來看,與水晶人的身份相當吻合,再加上這些螢火蟲,相信我們這次是找對地方了。」
紫衣少年道︰「可是,怎麼不看見那個水晶人出現?」
毒閻羅道︰「相信她現在正忙著搶救公孫白那小子。」
紫衣少年道︰「我們難道就在這守候她出現?」
毒閻羅道︰「你的耐性本來也不錯的。」
「現在我卻已感到再也忍耐不了。」紫衣少年一聲嘆息。「公公應該知道我的心情。」
毒閻羅點頭。「非獨你,現在我也覺忍耐不了下去。」
「公公待怎樣?」
毒閻羅沉吟半刻,吩咐︰「你傳我命令,叫各人砍倒那些樹木,編造成木排。」
紫衣少年喜動形色。「公公是準備以木排越湖進攻那座宮殿?」
毒閻羅道︰「正是!」紫衣少年一聲歡呼,「霍」的一個筋斗從石上翻落,同石林那邊奔去。
毒閻羅目光仍落在那座宮殿,喃喃自語︰「今夜這個湖的湖水相信要被血染紅了!」
毒閻羅的心情這時候反而平靜下來。
一直到他听到杜殺尖銳刺耳的怪笑聲。
杜殺的笑聲有如一支急激已極的利箭,疾射入毒閻羅的心坎。
蒙面的黑巾雖然掩去了他面上的神情,但是從他的反應看來,他顯然被杜殺的笑聲嚇了。
突然一眨,輕叱道︰「誰!」
「我!」紫衣少年應聲掠上了石上。
從衣袂破空聲,毒閻羅應該听得出來的是什麼人。
事實他也听得出,此前幾次那個紫衣少年回來,他都沒有喝問是誰人,只有這一次例外。
這一次他雖然覺察有人到來,卻听不出來人是那一個,毫無疑問,他的心神已經為笑聲擾亂。
紫衣少年顯然也是被笑聲所驚,身形方穩,就問道︰「公公,不是你在笑?」
毒閻羅道︰「當然不是。」
笑聲亦末斷,就像是無數利箭從湖心那座宮殿射過來,彷佛要將兩人射成了刺蝟。
紫衣少年也知道自己方才問得多餘,接問道︰「到底什麼人在笑?」
毒閻羅搖頭。「不如道。」
紫衣少年道︰「好像是從湖心那座宮殿傳出來。」
毒閻羅道︰「不錯。」
紫衣少年驚嘆道︰「這個人好深厚的內功。」
毒閻羅道︰「只听這笑聲便已知道。」
紫衣少年道︰「與公公比較如何?」
毒閻羅道︰「在我之上。」
紫衣少年聳然動容,毒閻羅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清楚得很,而好像毒閻羅這種心高氣傲的人,當然是絕不會自認技不如人的。」
而毒閻羅的武功如何,他當然也有印象。
毒閻羅已經如此厲害,他毫不猶疑就自認不如的,武功的厲害更就難以想像的了。
毒閻羅卻若無其事接道︰「也許他就是那個水晶人。」
紫衣少年搖頭道︰「水晶人是一個女人,這卻是男人的笑聲。」
毒閻羅沉吟道︰「這笑聲尖銳刺耳,是女人的笑聲亦未可知。」
听他的口氣,竟然連他也不敢肯定。
紫衣少年苦笑,道︰「這笑聲的確不容易分得出是男還是女。」
毒閻羅道︰「我倒希望他就是那個水晶人,否則我們又多一個強敵的了。」
紫衣少年苦笑道︰「一個水晶人已經不容易應付,再加一個這樣的高手,還有一劍九飛環龍飛一旁助陣,對我們實在太不利了。」
毒閻羅道︰「幸好我們卻帶來那麼多的人。」
毒閻羅道︰「但若告訴他們九死一生,他們現在只怕就會跑掉一半。」
紫衣少年冷然一笑。「也許更多。」
「千古艱難惟一死。」
紫衣少年無言嘆息。
毒閻羅亦不再說話,在石上坐下,目光卻沒有從湖心那座宮殿離開。
紫衣少年目光亦轉回那邊宮殿。
笑聲仍未絕。
他忍不住問︰「為什麼那個人這樣子狂笑不絕?」
毒閻羅雙眼目光一閃,道︰「也許他的腦袋突然出現了毛病。」
紫衣少年道︰「這個人笑得實在像個瘋子。」
這句話出口,杜殺的笑聲突然斷絕。
杜殺笑得是那麼突然,停止不笑亦同樣突然。
龍飛公孫白心頭一寬,但亦不由得同時一怔。
杜殺冷冷的盯看他們,即時道︰「你們都不相信有鬼的存在。」
龍飛公孫白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現在他們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回答杜殺才是。
杜殺稍候道︰「但卻也不敢肯定。」
龍飛公孫白一齊點頭。
杜殺嘆息道︰「你們若真的看見水晶,若真的沒有眼花,你們就真的……」
龍飛月兌口道︰「見鬼?」
杜殺冷冷的道︰「不錯。」
她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國家將亡,必有妖孽,這座宮殿若是真的竟有鬼出現,只怕氣數已盡,將要毀滅的了。」
龍飛公孫白听得很奇怪,卻又不知道應該怎樣問她才是。
杜殺嘆著氣接道︰「這幾天我亦覺得心神有些不寧。」
龍飛忽問道︰「老人家到底……」他是想問清楚杜殺到底是怎樣的人,此前所說的到底是否事實。
因為杜殺說話中矛盾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尤其方才有幾句話,簡直就否認她天人的事實。
杜殺好像知道他要問什麼,截口道︰「你這個人的好奇心實在重。」
龍飛苦笑,道︰「天性如此,奈何?」
杜殺盯著他,沉聲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龍飛怔住在那里。
杜殺轉顧公孫白,道︰「你已經完全痊愈的了……」
公孫白道︰「可是……」
杜殺接口道︰「你實在想再一見水晶。」
公孫白道︰「我……實在難以相信……」
杜殺嘆息道︰「听你們說得那麼認真,連我也有些懷疑,當年親手所葬的是否水晶的了。」
公孫白盯著杜殺,嘴唇不住的顫動,欲言又止。
杜殺道︰「現在我若是攆你離開,你一定不會死心,一定會暗中潛回。」
公孫白沒有否認。
杜殺道︰「憑你的武功,一踏入這里,一定會被我的人發覺,以這里的規矩,你縱然是曾經作客這里,沒有我許可私自潛回來,我也是非殺你不可。」
公孫白道︰「規矩……」
杜殺道︰「不是我立的,而我也絕不會不執行。」
公孫白無言。
杜殺接嘆道︰「我卻也實在不想再殺人了。」
公孫白道︰「這個……」
杜殺道︰「所以我最後決定,還是暫時讓你們兩人留下。」
公孫白大喜,長身一拜道︰「多謝老人家成全。」
杜殺道︰「你且莫高興。」
公孫白道︰「老人家……」
杜殺道︰「對于你們的說話我始終有些懷疑。」
公孫白道︰「我們……」
杜殺道︰「你們也許是別有企圖。」
一頓沉聲道︰「天下問沒有永久的秘密,若是給我知道你們在說謊,莫怪我心狠手辣,取你們性命。」
公孫白苦笑,龍飛也只有苦笑。
翡翠一直都沒有作聲,這時候忽然開口問道︰F他們說的若都是事實?」
杜殺冷標了翡翠一眼,道︰「那便要看水晶的鬼魂了。」
翡翠道︰「看什麼?」
杜殺道︰「看她凶還是我凶。」
翡翠道︰「這又有什麼關系?」
杜殺道︰「若是她凶,我就得魄散魂飛,相反,她便會永不超生。」
她的目光越來越凌厲,道︰「無論如何,現在我都不會將她放在心上的,以我所知,鬼只能嚇唬人,好像我這種人又豈是鬼所能嚇倒的?」
杜殺目光一轉,道︰「我也根本不在乎她化為厲鬼,來取我的性命。」
她的語聲重重的一頓,道︰「因為我也已經活夠了,活膩了。」
翡翠仍無言。
杜殺接問道︰「很少人能夠活得到我這個年紀的,是不是?」
翡翠點頭。
龍飛公孫白只有發呆的份兒。
杜殺目光再轉,目注龍飛公孫白,道︰「你們也該休息的了。」把手一揮。
龍飛公孫白相繼抱拳一揖。
杜殺接說道︰「你們要記著,沒有我吩咐,不得再踏入這個宮殿。」
龍飛道︰「晚輩省得。」
公孫白道︰「如果我們再看見水晶……」
杜殺冷笑道︰「你們相信不會再看見她的了。」
公孫白奇怪問道︰「老人家何以如此肯定?」
杜殺道︰「她若是再出現,只有在我面前出現。」
公孫白忍不住追問道︰「為什麼?」
杜殺道︰「她生前一直有兩件事未了,是以至死也都不瞑目。」
公孫白道︰「那兩件事?」
杜殺道︰「一件就是再見你一面。」
公孫白黯然嘆息,道︰「她曾經答應過我,再跟我見上一面。」
杜殺道︰「還有一件就是∣∣殺死我!」
公孫白月兌口問道︰「為什麼?」
杜殺道︰「大概我這個人太可惡!」
她突然又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沒有方才那麼尖銳刺耳,但仍然震得人耳朵嗡嗡作晌。
整個殿堂也彷佛又顫抖在她的笑聲中。
這一次她的笑聲卻是非常短促,才笑了幾聲,就中斷下來。
她的身子同時起了顫抖,就像是秋風中的蘆葦,面色也同時變得蒼白。
龍飛公孫白看在眼內,很奇怪,龍飛月兌口道︰「老人家,怎樣了?」
杜殺目光一寒,拂袖道︰「給我出去!」
她的語聲很嘶啞,而且在顫抖。
龍飛公孫白相顧一眼,也不便多問,再一揖,滿腔疑惑忙退了出去。
杜殺冷冷的盯著他們退出珠簾之外,布滿皺紋的那張臉龐倏的扭曲起來。
她那個身子顫抖得更激烈。
翡翠即時趨前道︰「宮主,要不要……」
杜殺道︰「給我拿藥來。」
翡翠忙走到一幅幔幕後面。
到她從幔幕後面走出來的時候,手中已多了一個盤子。
盤上放著三個白玉瓶,大小不一,卻都是上好的白玉所造成。
翡翠快步走上了丹堤,將盤子放在杜殺面前,連隨又返到丹堤之下。
看來杜殺並不喜歡別人接近她,即使翡翠也一樣沒有例外。
——白玉瓶中放著的到底是什麼藥?
——杜殺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出了宮殿,公孫白急不及待的問道︰「龍兄,你看那個杜殺到底是怎樣了。」
龍飛道︰「看情形,好像是身體突然感覺不適。」
公孫白道︰「她——可是天人。」
龍飛苦笑道︰「你相信她的說話。」
公孫白道︰「有些懷疑,龍兄呢?」
龍飛道︰「也是——她的說話中,矛盾的地方實在太多。」
公孫白道︰「我倒希望她真的是一個天人。」
龍飛道︰「因為她的武功實在太高強?」
公孫白頷首道︰「平生僅見。」
龍飛道︰「我也是——但人間,真的有她那麼厲害的武功內功,亦不是沒有可能。」
公孫白道︰「不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龍飛道︰「倘若他真的是一個普通人,那倒有些像是舊患發作了。」
公孫白道︰「方才我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種沖動——想再上前去一試她有何反應。」
龍飛苦笑道︰「豈獨你而已。」
公孫白道︰「我們也都沒有上前。」
龍飛道︰「這大概因為我們都不是乘人之危的那種人。」
公孫白道︰「龍兄俠名天下皆知。」
龍飛道︰「公孫兄豈非也是俠義中人?」
公孫白道︰「現在我倒希望不是。」
龍飛道︰「事情總會有一個水落石出。」
公孫白道,「不錯。」
說話間,兩人已轉了兩個彎,龍飛的房間已經在望。
公孫白一頓接道︰「可是她說到水晶的時候卻非常認真。」
龍飛道︰「關于水晶那些話,我倒是一些懷疑也都沒有。」
公孫白面上露出了苦惱之色,道︰「水晶若是已經死了,我們所看見的水晶……」
他的語聲顫抖了起來,「難道這世間真的有鬼,我們都是見鬼了。」
龍飛苦笑,一聲不發。
公孫白道︰「我實在難以相信——龍兄!」
他突然怪叫起來,語聲中充滿恐懼。
龍飛道︰「什麼事?」
公孫白面色蒼白,戟指道︰「螢火蟲!」
龍飛循指望去,就看見幾只螢火蟲從一側幽然飛過來。
「不錯是螢火蟲!」龍飛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
公孫白收住了腳步,啞聲道︰「為什麼又會有螢火蟲,難道——水晶又要出現了?」
龍飛道︰「我們得留意周圍。」
不等他這句話出口,公孫白已經在東張西望。
這不過片刻人螢火蟲已多了很多只,漫天飛舞,碧芒飛閃。
龍飛不由自主亦東張西望。
水晶人並沒有出現。
公孫白面容忽然一黯,道︰「水晶只怕不會再在我面前出現的了。」
龍飛道︰「你相信杜殺的話?」
公孫白點頭,道︰「她生存的可能性的確並不多,她若是只是一個鬼魂,這一次出現,是必是心事未了。」
他嘆息接道︰「听杜殺所說,她未了的心事就只有兩件,一是再見我一面——方才她已經見過的了。」
龍飛道︰「那麼這些管火蟲的出現若是象徵她的出現,現在她應是在杜殺面前出現的了。」
公孫白道︰「杜殺那麼說的時候非常認真。」
龍飛道︰「那是說,水晶的鬼魂現在乃是在準備殺死杜殺?」
公孫白苦笑,道︰「鬼魂難道也能夠殺人——尤其是天人?」
龍飛道︰「也許我們現在應該回去看一看杜殺。」
公孫白道︰「水晶若是一個鬼魂,她目的不是在見我們,我們相信也看不見她。」
他搖頭嘆息,道︰「而且,沒有杜殺的許可,我們又如何進去?」
龍飛點頭,道︰「這倒不是怕不怕的問題。」
公孫白道︰「入鄉問禁,我們到底乃是客人。」
龍飛道︰「這也就是所謂做人的原則。」
公孫白道︰「而且水晶若是有本領殺杜殺,我們也阻止不了。」
他苦笑起來。
苦笑未已,一聲慘映突然劃空晌起!
驚心動丑的慘叫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那剎那,整座宮殿彷佛也震動起來。
——是誰的慘叫聲?
一聲慘叫未絕,又是一聲!
再一聲!
一聲比一盤淒厲,天彷佛為之崩,地彷佛為之裂!
杜殺的身子不停在抖,可是一雙手仍然還很穩定,一直到拿起其中一個白玉瓶,那雙手才顫抖起來。
顫抖著她拔開了白玉瓶的塞子。
一股芬芳的藥香立刻蘊斥殿堂之內。
杜殺隨即從玉瓶中倒出一顆血紅色,龍眼般的藥丸,反手拍進嘴巴內。
然後她呼了一口氣,拿起了第二個玉瓶。
這個玉瓶才拿起,她的面色就變了,「霍」的將瓶塞子拔開,往手掌一倒。
沒有藥丸從瓶里倒出來,甚麼也都沒有。
杜殺面色一變再變,將瓶子拋開,拿起了第三個白玉瓶。
她的面色立時又一變,手背上青筋陡現,「撲」一聲,那個玉瓶突然在她的手中碎裂。
瓶中什麼也沒有。
杜殺任由玉瓶的碎片從手中散落,沉聲道︰「在這兩個玉瓶內,本來各還有七顆藥丸。」
殿堂中只有她與翡翠兩人,這句話當然是對翡翠說的。
翡翠面色亦變,道︰「我不知道。」
杜殺厲聲道︰「藥丸在那里?」
翡翠哀聲道︰「我真的不知道。」杜殺道︰「你不知道誰知道?」目光刀一樣,像要割開翡翠的心房。
翡翠倒退了一步,道︰「我沒有拿走那些藥丸?」
杜殺道︰「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那些藥丸?」
她的語聲身子越來越顫抖得厲害。
翡翠月兌口應道︰「水晶!」
杜殺一怔,道︰「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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