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聰見他面色淤黑,知道所言不虛。武林豪俠,生死置之度外,也不便作兒女之態,躬腰問道︰「老前輩有什麼話要留下的?」羅鐵臂道;「卓一航有封信托我交給白發魔女。你能代我送到麼?」
原來羅鐵臂當年是川中大盜,是白發魔女得力的助手,而卓一航則是貴家公子、白發魔女和卓一航情牽牽連(參見拙著《白發魔女傳》﹞,羅鐵臂全都知道、白發魔女因卓一航的師叔們阻撓婚事,引起爭執,把武當兩個長者斫傷,逃到新疆,卓一航後來也放棄了武當派的掌門不做,追蹤白發魔女.不料誤會難消,風波迭起,又插上何綠華的事,白發魔女要找他們晦氣,引得卓一航的兩個師權黃葉道人和白石道人,遠遠趕來。那日在草原上和楊雲聰相遇之後,兩人知道感震南疆的女英雄飛紅巾就是白發魔女的徒弟、對白發魔女這才稍有好感、商人繼續尋找。不久就找到了卓一航、其時卓一航已將何級單送回關內,又再折回新疆。在慕士塔格山隱居,辛龍子和楚昭前上山拜見。給他痛斥一頓、楚昭南在辛龍子手中取過了游龍寶劍。憤然自去.辛龍子則甘受師尊貴罰,深山面壁。發誓在二十年內。不再下山。
黃葉和白石尋上門時,卓一航正是意興蕭索,漠漠寡歡的時候.婉轉拒絕了師叔們要他重掌武當派的請求、黃葉和白石想繼續去找白發魔女比劍,卓一航又跪下功止。黃葉道人想道︰「那女魔頭不近人情。看你總有一無傷在她手上。」卓一航泣道︰「弟子罪孽深重.若遭橫死,也不敢請師權報仇。」白石道人嘆了口氣,知道情之所鐘,無理可喻,拉了黃葉遭人飄然自去。
卓一航送兩個師叔去後。左思右想,覺得誤會若不消除,心事終難了結,想來想去,想起了羅鐵臂也許可作調人學之一。,因此寫了一封信,叫羅鐵臂去送給白發魔女、不料羅鐵臂在途中遇到仇家。陰溝里翻船;竟給甘天立的喂毒蝴蝶鏢傷了性命。
那焦化和甘天立原是四川的兩個名捕頭,二十余年前,羅鐵管在成都附近做案,給焦化追捕,爭斗起來,寡不敵眾,幸得卓一航路過,把他救出。所以羅鐵臂後來也到新疆,和卓一航時時來往。
楊雲聰听羅鐵臂說卓一航有信要給白發魔女,他雖不喜歡自發魔女,卻和卓一航有深厚的交情,何況又是羅鐵臂臨終所托,當下一口應承道︰「你請放心,卓師叔的事情我一定替他做到。」羅鐵臂雙眼一翻,含笑說道︰「恩仇了了,我可以安心去了!」單臂垂下,闔然長逝。
楊雲聰掘了土坑,將羅鐵臂草草埋了。對伊士達道︰「兄弟,我有事要到天山的南高峰,你自己回喀爾沁草原的哈薩克營地去吧,麥蓋提和他的姑娘曼鈴哪也在那里。此地離喀爾沁草原只有三日路程個自我站在世界之外的地位上,以意識的意向性結構本身和,附近的清兵又已給趕跑,想來不會有什麼凶險的了。」伊士達听說盟弟生還,甚為高興,對楊雲聰道︰「你也快點回來呀,咱們三人重聚一起,又可大于一場了。」臨別前楊雲聰怕他遇到武功高強的敵人,又將奪自天蒙禪師的古劍送給他道;「這把劍乃是天龍派鎮山之寶。你要好好保存。」伊士達接過寶劍,發誓說道︰「我一定不辜負這把寶劍。如果我死了,也要傳給矢志抗清的人。」兩人各自叮嚀,握手道別。
伊士達自回營地,按下不表。且說楊雲聰披星戴月,重上天山.天山橫亙三千多里,晦明禪師住在北高峰,白發魔女住在南高峰,兩峰相距,也有一千多里。楊雲聰先上北高峰拜見了自己的師父。晦明禪師對他道︰「你這些年來,干得轟轟烈烈,果然不負我的教誨。只是清兵勢大.成敗難于預測、但只求盡力而為,然失敗也無足憾.你的師第楚昭南很聰明,你若能引他回頭最好,若然不能。可以替我把他廢掉。」楊雲聰謝過師父教訓,海明禪師又道︰「你的卓師叔是性情中人,白發魔女雖然乖僻,也是性情中人,你不要排逆她的意思.也許可以替他們兩人調停和好。」
楊雲聰和師父住了兩天,再離開北高峰向前天山進行,南天山冰河很多,尋了七八天,遠遠望去,一冰河仿怫白皚皚積雪在流動,行近了著。只見冰河表面,又形成了千萬個高低起伏、大小不同的冰推.這些冰誰有高達數十大的.在陽光照射下,麗彩浮空,真是人間難見的奇景、楊雲聰沿著冰山的邊沿,一直行進,又過了兩天,已接近峰頂緩緩流動下來的原始冰河,遠望如白色的大海浪從深谷里流瀉而下,行至近旁,才看清那些浪頭都是高達五六文的大冰柱,起伏層疊、有的似透明的寶塔,有的似巨人的手掌,形形色色千奇萬狀.楊雲聰沿著原始冰河上行,再過半天,走過一個好似瀑布狀的冰坎,面前豁然開朗,現出一片高達千丈的大冰阪,過阪盡頭矗立著一座明亮的壯峰,獨出干群峰之上。楊雲聰施展絕頂輕功,攀到了冰峰之上,只見峰頂又有一間堅冰築成的冰屋.白發魔女低眉合什、坐在當中,楊雲聰施禮求見,良久良久,白發魔女才睜開眼楮,招招手道;「你進來!」
楊雲聰進了冰屋,白發魔女厲聲說道;「是你師父差遣你來的嗎?」楊雲聰道;「不是,是卓師叔要我來的。」白發魔女臉色倏變,說道;「我雖在冰山,也已知道他的兩個師權從四聞趕了到來.他叫你來樸學又稱「漢學」。意謂質樸之學。ヾ指漢代古文經學。,是不是要約我去和他們比劍?」楊雲聰急忙說道;「這是哪里話來.黃葉和白石兩道長已回四川去了.卓師權有信問候你。」白發魔女臉色稍緩,叫道︰「拿來!」楊雲聰將書信呈上,白發魔女拆開一著,只見錦箋上寫著一首七言律詩,詩道;「別後音書兩不聞,預知謠睢必紛紜,只緣海內存知己,始信天涯若比鄰。歷劫了無生死念,經霜方顯傲寒心,冬風夜折花千樹,尚有幽香放上林。」
深情一片,表白真心.白發魔女一著,不覺滴下淚來。但幾十年來誤會橫亙胸中,雖然一時感動,轉念一想,又佛然想道;「他們武當月下,自命武林正宗,把我當成妖孽,我也高攀不上他們。你回去告訴卓一航吧,我以後不再找他晦氣,但要想和解,那卻是萬萬不能。」楊雲聰不知其中原委,但細味語氣,白發魔女與卓一航之間,似乎頗有一段情孽。當下婉言說道︰「人生不過百年,何苦令本來親愛的人受苦,自己也一樣受苦?」白發魔女白發飄飄,變色說道︰「卓一航告訴你了?」楊雲聰道︰「卓師叔從來不與弟子談及私事。」白發魔女道︰「那麼這是你自作主張勸我來了?」楊雲聰不敢置答。白發魔女忽然「哼」了一聲,指著楊雲聰道︰「飛紅巾算不算得是你親愛的人?」楊雲聰突然一震,淒然說道︰「我與令徒情逾兄妹!」白發魔女厲聲說道︰「那就是了!你為何又令她受苦?」楊雲聰如受利劍攥心,答不出活來、白發魔女滿腔怒火。好像要向楊雲聰發泄似的,說得又急又快。指著楊雲聰道︰「你們名師門下,都是自命不見.你將飛紅巾抗磨成什麼樣子,你知不知道?你還來勸我?不是飛紅巾一上山就為你求情。叫我不要插手,我早把你廢了!」楊雲聰急忙問道︰「飛紅巾在哪兒?她怎麼樣了?」白發魔女道︰「就在這兒,一可是她發誓不見你了!」楊雲聰游目四顧,冰屋里空蕩蕩的哪有旁人。白發魔女向窗外一指,說道︰「飛紅巾在下面的山峰結戶獨住,你還有面敢去求見她嗎?」楊雲聰叫了一聲,轉頭便月兌連要向白發魔女告辭也忘記了。白發魔女縱聲狂笑,忽又頹然的倒在冰上。楊雲聰的背影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