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 第五章 殺手漩渦 作者 ︰ 溫瑞安

一蘆葦、寂寞和她

荻花點點飛,欲仙不欲死。

江水潺潺,路過匆匆,風過江岸獵獵情懷,都是不必算錢,不必付賬的。

她佇立靜享,昔日情懷,都盛得滿滿的。

江畔、寂寞、蘆葦和她。

——江風清勁,一如她和他初遇的時候,她發現飛瀑叢中絕壁上,有一人以劍在堅岩上刻字︰字如劍勢,直欲破壁飛出。

他刻字的時候抿緊了唇。

唇紅得接近艷麗的顏色。

很少男子的唇能那麼紅。

他雙頰很白,白得有點緋。

那顏色簡直接近美麗女子的香腮。

可是他偏偏卻是個男子,一個很大丈夫的男子漢。

對付惡人的時候,他比任何惡人都凶,甚至更加暴力。

但遇上善人的時候,他又比誰都更謙恭善良。

他寫字的神情,一如他用劍。

堅毅、冷酷、傲然不群。

她忘不了跟他第一次應敵,就在清風山上,她遇受包圍伏襲,他卻背負著手,在看壁上的泉流,喃喃說到一句︰「這不對,不對!為什麼‘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現在這水流壅塞了,淌下的不過涓涓細瀑,豈有詩中氣勢!」

她在受襲,他卻在看詩、觀物、論詩、神游物外!

就在她氣他眼中無她︰「只待能把這干宵小擊退後第一個便把這書呆殺了」,心中剛起了誓願,他就突然回劍、回身、出手、出招,兩人聯手把清風山上「火焰幫」師老大一群人打得落花流水,作鳥獸散。

取勝了之後,她不服他,持刀要跟他比武,他不屑的收了劍,她不罷休,揮刀砍殺了過去,他隨手折一枯枝跟她交手,兩人從山上打人潭中,給瀑布淋了一身渾濕。

然後,忽然之間,他收手不打了,背過身去,步人瀑中,仰首迎瀑,大聲喘息,她大為愕然,後才明瞭,自己全身濕透,曲線盡露,胴體隱現。

每次想到這里,也不知怎的,她都不禁有些臉兒紅,心兒跳。

說實在的,她和他在一起,後來所作所為,得遠比此為甚,更瘋狂,更激情,更性,更愛,也更欲,但每次想起了這一段,還是在心里甜、臉上紅。

那是情懷。

正如他瞧不起她酗酒,她也不屑他不擅飲,常以冷言相譏,不料,有一次,他乍聞她已下決心月兌離朱門下那一股門徒,食客。他忽然一腳把桌上布滿七碟菜八盤肴和兩湯四飯通通乓另乒冷的掃落地上,一口氣把上一壇子「女兒紅」、一壇子「躑躅秋」喝光,再加兩大壺「訪芳鄰」,以為志慶。

真有豪情動芳心。

這都是情。

也是懷想。

——這年頭,什麼都是要付賬的,尤其是要她殺人,那可是用她性命去搏戰的,更是要付出昂貴的代價。

只有情懷是不必標價,付款的。

所以她享受這種種情懷,一如將進酒、杯莫停,這些往事足叫她喝了一夜又一夜的酒,飲盡了一盅又一盅的酒。

就像眼前風一起,荻花、蘆花飄飛,漫山亂空飛去。

飛吧,趁還有天空的時候飛吧!

近秋的江畔,一片白茫茫,極燦爛也極寂寞。

像她。

和她的情懷。

以及她的等待。

這一次,她等他來。

她要殺他。

除此無他。

她知道他會來的。

始終會來。

正如她知道自己必然還會再遇上他一樣。

她是蝴蝶夢。

那是她在殺手集團里的「代號」,也是她在江湖上的「外號」。

實際上,那也是她的真實名字——只要把「蝴」字去掉「蟲」邊,那也就是她的原姓了。

她要等的人是方邪真。

她要殺的人也是方邪真。

只要他動身到「山海觀」,難免就會來「樵虎堆」走一趟,正如只要他到「樵虎堆」,就一定會去「樵虎亭」一樣。那麼,問題只在︰只要他能從「山海觀」里活出來,「樵虎亭」內渡劫出來,那就一定會要渡過這「白發渡頭」,渡女敕江而去。

所以她在這里等他。

而且堅信他一定能應付過先前所有的埋伏與暗算,經過這兒,要渡江繞過法門寺,才回到「蘭亭」池家,來遇上這一回她等到鋒刃都冷了、心都涼了的狙殺來溫熱她的刀和心。

江畔有風。

風急。

天空中好大的一朵雲。

舒卷。

江水上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漣漪時而勁急,成了漩渦。

江邊有蘆花、勁風和美麗女子。

美麗的女子是個寂寞的殺手。

二看他樓起,看他樓塌了

午夜時分,他在「蘭亭」收到「黑旋風」小白的緊急通知︰

——韋拂柳監軍大人好像在「山海觀’’那兒「出事了」。

由于「動手」的人揚言是王黼派來「執行命令」的,所以誰都不敢阻撓,誰也不敢插手。

然而,韋拂柳不肯認真執行強征鄉兵,不讓農田荒蕪、工商馳廢,保住了多少青年壯丁,不致流落失所、作非所長、客死異鄉、任人凌虐,洛陽一帶的老百姓,對這位「韋監軍」都大有好評,頗有好感。

只不過,既是「王相公」指派人來,官府是斷然不敢干涉的。

原因很簡單︰

地方官衙的力量,是來自州府,而州府的權力,是來自朝庭的授予,而今王黼在朝廷享有至高權力;誰敢動他,實在是形同拔自己的根?刨自己的睫?

也許,韋拂柳如果能號召人們百姓去救他,以他的清譽享得人心,很可能召集一大群義憤填膺的老百姓前來救助他。

可是這到底是「遠水」。

——遠水救不了近火。

何況火勢很大,也很急。

東漢末時大勢已去,要求起兵勤王,結果引虎人關,進來了個涼州大軍閥董卓,入主洛陽,從此百姓多事,東漢瓦解,劉辯既廢,劉協也成了個傀儡皇帝,給一個又一個軍頭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後縱控于曹操手中,廢于司馬炎手上。晉朝末年司馬衷是個白痴,全國大饑荒,人民吃樹皮,報告到了他耳中,他問︰人民為何不曉得吃肉?結果,又給他家族的軍閥們狎弄于指掌間,一次又一次「起兵勤王」,只引來的「八王之亂」,一個「司馬」殺一個「司馬」,另一個「司馬」又殺前一個「司馬」,引發了「五胡亂華」,全國大分裂,民不聊生,生靈涂炭。到了司馬熾,雖沒犯大過,但王氣已盡,雖號召天下兵馬「勤王」,結果苦候「勤王」無及,到後來連逃兵都因為銅駝街布滿饑民流寇,搶掠攻襲,故而退回皇宮,這古都洛陽便為漢趙大軍所陷,司馬熾只好向劉聰投降。晉國遺臣,倉皇逃到長安,立司馬業登基,立行台祭天地,但一樣回天乏術,亦為漢趙帝國的劉聰所俘。

當時一世梟雄,挾天子以令諸侯,威風八面,縱橫天下的曹操死後,篡自立為帝、文采風流的曹丕和有容人雅量、剛強果斷,但拙于言詞的曹睿都英年早逝,不壽而終(曹丕三十九歲,曹睿三十六歲,兩人都有才干,雖雄才大略遠不及曹操,但畢竟在帝王驕生慣養的後裔族群中算是罕見的人材),到了曹芳,即位時才八歲,朝政遂為曹爽所控。身為「四朝元老」老奸巨猾的司馬懿終于抓住了時機,誘使驕傲任性的曹爽兄弟(曹義、曹訓、曹彥)空闢離洛陽城晉謁先帝墓園,奪取政權,先誅殺曹爽兄弟,再矯詔罷免曹芳。他的兒子司馬師和司馬昭,進一步把當年曹操挾天子(漢獻帝)以令諸侯,重演曹家身上。

由于曹魏帝位傳到曹髦,天下朝政,已盡為司馬家所據。曹髦拔劍登輦,親討司馬昭,又有何用?結果還不是血濺宮門。朝政遂全為晉王司馬昭所控。司馬昭逝世,太子司馬炎主張曹丕所為,迫曹璜退位,遷往洛陽西北角之金墉城,司馬炎于是成了皇帝。

晉朝全盛之時,生活奢華糜爛,一度頹糜浪費、肆情縱欲到了極盡奢華的程度。羊琇,是司馬炎的堂舅父;後將軍王愷,也是司馬炎的舅父,石崇,是散騎常侍,司徒石苞的兒子,三個人都非常富有,時常競爭比賽,看誰更奢侈、浪費些!

于是王愷用米漿洗鍋,用乳漿洗澡;石崇則用蠟燭代替木柴,用蜜蠟代替木珠竄成垂簾。王愷以紫色絲綢夾道作屏幛四十里,石崇則用閃亮的錦緞夾道作屏幛五十里。石崇用花椒香粉涂刷牆壁,王愷則用脂胭涂抹刷牆。皇帝司馬炎更是幫助舅父王愷,曾送王愷一株珊瑚樹,高約二尺,王愷在羊琇家中示之向石崇炫耀。石崇二話不說,以鐵如意用力一敲,把它敲碎。王愷大怒,認為石崇嫉妒他的寶物。石崇說︰「不必生氣,我賠你幾個。」命左右侍從,搬來十數棵高三五尺的珊瑚樹,不但跟王愷的一樣,且更高、更漂亮,王愷是以心中羞愧,神不守舍。

羊琇恰好在旁,見此情形,便約王愷、石崇到後院走走,走不十數步,就見道旁豎了數十棵珊瑚樹,樹上掛滿了珍珠、瑪瑙、水玉、晶石,瑰麗炫目,正驚艷間,又見樹間雜有臂腿斷肢,植入土里,每一段俱柔如凝脂,珍滑如緞,細察始知是剛從妙齡少女身上砍下來,插在那里當裝飾的。

羊琇不以為意,只笑說︰「每天總得砍下十來個手臂、大腿作裝飾,年紀過廿三以上的女子不選,皮膚粗糙的不選,樣子長得不夠標準的也不選,用以點綴花苑。」

王愷、石崇這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羊琇曾在晉朝統御禁軍,又曾與最高機密決策,前後十幾年,仗恃皇帝信寵,不斷知法犯法。司隸劉毅,為人正直,彈劾羊琇,罪該誅殺。司馬炎用私情請托,要劉毅寬恕羊琇,劉毅不得不答允。但部下都官從事程衛,剛正嚴厲,一直闖進護軍大營,逮捕羊琇屬官,查出羊琇所隱瞞的犯罪實情,直接立即向皇帝上書,指控羊琇所犯種種暴行,然後才通知劉毅。——這段依法正法的佳話,便成了日後諸葛先生與四大名捕辦案、處事的依據。——只不過,司馬炎雖面對確鑿證據,迫不得已,只好把羊琇免職,然而,不久,仍命羊琇以羊氏身份出任高官。羊琇犯法如故,並對劉毅、程衛展開惡毒報復。

可是,由于這般奢侈、荒婬、浪費,這樣不光明手段得來的天下,終于難保,司馬熾、司馬業本身雖沒犯什麼大過,但報應卻在他們身上。司馬衷是個白痴,司馬炎卻依樣立他為太子,並排擠英明能干的司馬攸,那是自絕後路,也是不同程度的白痴。最後,司馬家族互相殺來殺去,連遙祭祖先,都要罪致全家處斬鴆死。劉聰羞辱晉帝司馬熾,命他穿上便服在筵上勸酒,舊朝大臣見故王受辱,忍不住怨憤,以致連同司馬熾全受誅殺。

本來,漢朝皇帝劉聰,已晉封司馬熾為爵侯,加授儀同三司,曾在閑暇時,有問司馬熾︰「你從前當豫章王時,我跟王濟一塊去拜訪你,王濟向你稱贊我。你說︰‘久聞大名了!’送我一支桑木弓,一個銀硯台,還記得嗎?」司馬熾說︰「怎麼忘?只恨當時不識天子龍顏!」極盡低微卑屈,只求不死。劉聰又說︰「怎麼你們司馬家骨肉相殘到如此地步?」司馬熾答︰偉大的漢王朝正要順應人心,接受天命,統治天下。惟恐陛下辛勞,所以替陛下下手,自行鏟除障礙,這許或是上天旨意,與人事無關。我們司馬家若能保武帝基業,九族和睦團結一起,陛下怎麼能坐上寶座?」由于回答得討好,劉聰欣喜,還把貴妃劉娥賜予司馬熾,並說︰「她是有名公卿的孫女,你應要好好待她。」原無殺司馬熾之意,但到底還是誅殺了。

連十八歲的司馬業,也遭受同樣羞侮的命運。劉聰出獵時,教司馬業手執兵器,在前開路,大宴群臣時,也命司馬業斟酒、洗滌酒杯,為劉聰撐傘蓋,被俘大臣辛賓,不勝傷感,拉住司馬業痛哭……這種君臣情誼最後還是因此惹怒了劉聰,動了殺機,既殺辛賓,又殺馬司業。

相比之下,當日王愷、石祟、羊琇等人繁華富貴,窮奢極侈,而今又落得個如此淒涼下場?看他樓起,看他樓塌了。昔日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堂堂皇帝,司馬熾一出皇宮。便給饑民劫奪趕回宮里去;司馬業逃到長安,只剩九十余戶人家,以及四輛牛車。這都是當日司馬炎死後,皇後賈南風為,跟太傅楊駿奪權,召楚王司馬瑋,「勤王」而起的禍患。

所以,有的時候,號召勤王,「召」的不是時候,反致引狼入室,與虎謀反,敗亡更速。有時召集諸侯群眾勤王,「勤」不了「王」,反而誤了正事。遇上這種「緊急情形」,像方邪真、崔略商、「蘭亭」、「小碧湖」這種俠士、神捕義士就會便宜事,打抱不平、仗義出手。

何況,方邪真跟韋拂柳素有交情,根本,韋監軍敢于中流砥柱,陰奉陽違,暗中抗命,保住東西路洛陽至數州征兵不致過量過多,平息民忿,方邪真、顧佛影、追命等人的意見均對韋拂柳產生過重大的影響。要不然,韋拂柳也獨力難持大廈之將傾。

因此,韋拂柳遇害,方邪真決不能置身事外。

他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趕了過去。

——本來,他也已打算在這兩天過去「山海觀」走一趟,會合韋拂柳,再一道到「樵虎亭」去,跟東方德、顧佛影等五至七人聚議——要是追命也能來,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趕到「山海觀」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們私下稱這秘密會聚為「高陰會議」——至于他們為何要用這代號,為何要召開這會議,這種秘密會聚到底所為何事?就只有與會的人才心里分曉了。

不過,單人匹馬趕到「山海觀」救援的方邪真,還是欲挽無及——但他利用了確知韋明明逃離在外的這一項情報,冒充韋家千金,先行潛入「山海觀」,再控制了布陣的核心,粉碎埋伏,格殺了「武曲煞星」、回兆電那一票「妙手堂」的人馬精英。

為韋拂柳報仇之後,他立即趕赴「樵虎亭」,——他意識到︰既然「高陰會議」的核心成員「拂旋批蕩武榜眼」韋拂柳全家均被禍,在洛陽部另兩名大員東方德和諸葛詠輝,只怕也一定身在險境。

所以他毫不猶豫,馬上出發。

救人如救火。

急。

現在,能沖鋒、破陣、決勝于敵前的,就只有他,別的人,要不是出事,要不是負傷,不然就是不便出面、不能出生手。

可是他又是遲了一步。

——這是他近期第三次‘遲了一步。’

第一次已造成父弟慘死大恨。

第二次是「戰友」韋拂柳幾乎全家罹難。

第三次是「樵虎亭」這一回。

對方殺盡客棧、酒簾里的人,然後以強烈的尸味、糞便臭味,以及形像核突可怖的死尸,來懾住和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後,在屋內地下、檻上,均布下埋伏、暗算,而殺手也裝成死尸,倏然狙襲,圖一擊將之格殺!

那是要他身陷迷陣。

——那頭「牛」更是「疑陣」中「殺著」!

「馬臉殺手」沈淒旋本來算定了,一向孤傲的方邪真既然常與東方老板夫婦「密議」、「相聚」,一定有過人的交情,而今,這些人死得極慘,死前受過極大的折磨,死得這般難堪,有的人還未死絕,仍在死亡的邊緣掙扎申吟,方邪真乍見,必為之傷情,為之怵目,為之驚心,為之怖然。

他就搶在這一剎間向方邪真擊出狠命的攻襲——而且還不是一擊,而是早已布署好,一重又一重的埋伏,連退路都早布好機關,就等方邪真人彀。

更重要的是︰連「牛頭殺手」袁煎炸都趕來助陣,沈淒旋以為自己一定能得手、能成事。

他甚至已可預見砍下了方邪真的人頭,拋到江上去任水漂流、載浮載沉之景象。

可是,他不知道方邪真的可怕之處,是在于他遇事時的鎮定、遇危時的反應、遇險時的手段。

他從給倒吊著的臉上有兩顆大痣商戶過客眼中,發現身後有襲,而「樵虎亭」內無辜者的慘死,更激起他的悲憤與斗志。

他立即反挫。

反擊。

他的反攻瓦解了敵人的布置︰他殺了沈淒旋,替「樵虎亭」的犧牲者報了仇,也重創了袁煎炸,之後,他回到驛站內,一一替未死而在等死的人了結生命,放走了那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羊姓商人,然後,一把火燒光了「樵虎亭」。

對著沖天的火光,這時候的方邪真,才流露了傷感。

他在淚眼中看火光。

火光有淚。

火中有血。

——也不知這時候的他想起什麼?

只知道,蒼穹邊上那朵白雲,已愈來愈肥大、積厚,許是火勢蒸發了更多水氣聚積到天上又加重了朵雲的厚重吧?那朵肥雲,已舒展不開來,只漸漸移師到天中、白衣的他的頭上去了。

而他,正要從「樵虎亭」,步行到「白發溪」渡頭,擺棹渡女敕江。

原因無他,以前的他,每一次教書回家,每一回跟老爹及弟弟出城暢游回來,都會先經「樵虎亭」,停上一停,歇上一歇,吃一頓、喝一盅,由得老父跟東方老板聊聊天、說說地,然後,一家三口,放棹渡江,在江上舟中,仰看蒼天白雲變幻,細聆水中魚蝦游嬉,盡享天倫之樂家庭溫馨,對當時的方邪真而言,已可謂「夫復何求」了。

可惜,方父被殺。

方靈也死了。

方邪真決定重出江湖。

他以前就因欲在江湖上成一番大功業,結果,招惹一身麻煩,滿身官非,隱遁洛陽,得「洛陽王」一力保護,這才不致卷入煩惱中,不料,因為抱不平,救池家公子出了手,從此又墮武林灰劫中。

他既已在劫中,他就應劫而生,面對劫數,紅塵成劫劫成灰,他也要盡力為心頭大願,為天下蒼生渡劫、被劫。

只不過,每當他經過「樵虎堆」他總得不由自主的,去一趟「白發溪」渡頭,放舟渡過女敕江,遙望故居法門寺那一帶,然後才歸「蘭亭」。

這已成了他的習慣。

——在舟上緬懷、追思,已成了他孤寂生命中一條必經也常經之路。

然而他卻不知道︰

她在等他。

在他的人生必經之路上。

的確,她仍在等他。

——以一場非常蝴蝶的夢。

稿于一九九八年六月一日徹夜未眠,苦候消息/上午十時,喜訊至,狂喜不已,四弟六妹即赴取證件,如獲至寶,驚動各路前輩、重將,終于成事,且居留期延長,喜出望外,並通知方,方欲親自同行,決定當日下午出發,楊謝亦親送行。/順利過關,「鄉下婆」首次進城/船上靜嘔,入境平安,抵皇家太平洋小坐/鄉下婆首至金屋,對水晶贊嘆不已/蘇傳真花城因中友已推出新版,「溫瑞安全集」事而不敢立即動手,唯新書合作依然,訂金照取/溫靜方梁何歡聚于香江,赴時代廣場,大喫食通天,靜姑首乘搭地鐵/黃金屋終于來了女主人。

校于九八年六月二日︰中國友誼信方卻為我推出全新版《溫瑞安作品全集》/收到台灣包裹︰公布「高手」雜志第五期,有「訪問高手中的高手︰溫瑞安」︰「神龍見首」,圖文並茂首見靜姑合照。收到新書台灣花田新版之「碎夢刀」、「凶手•血手」、「大陣仗」等書設計一流/偕靜等拜車公廟/風雨突襲「飛斧隊」余家,不獲,「姑息養奸」,報帖拜山/稍覺不適,幸復元速/太子大購水晶逾萬元/溫靜方何葉首赴華懋睇戲/六月三日︰老婆第一次在金屋宵夜/靜吃老鼠粉/電姊知雞佬陰險/赴拜天後廟、洪聖廟,均得上上簽,奇準/首次赴香港第一高廈中環廣場/華南銀行開戶,始知浩、旦失策、失職/與飛靜首赴見旋,突襲好玩,午中招,首透露再將狄青改岳飛事,致惹日後事端/石頭記請回六萬元黃水晶球,及狂掃大衛星、紅紋玉、碧璽手鏈逾萬/靜非首至時代看電影,感受效果/馬莎二度買長花裙/余傳真話好驚/始通知展書、乃罪約相見/陶醉于小靜來港溫馨幸福歲月中,恩愛纏綿,陰陽和合百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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