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李承泽便移驾御书房与大臣商议国事去了。
一整夜没回凤鸾宫的郗宝宝,担心宫里的下人着急,赶紧回凤鸾宫报平安,结果还没等春桃、绿桃几个小丫头问出她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太监前来传太后召见。
郗宝宝不敢怠慢,只得急忙打扮前往,到了紫霞宫,才发现其他几位妃子也在。
她刚向太后行完礼,那几位貌美如花的妃子便福身向她行礼,举止间有说不出的优雅从容。
郗宝宝笑容和善的迎了过去,“几位快快请起,莫要如此多礼,我初来乍到,对皇宫里有许多事情、许多规矩都不熟悉,以后还要仰仗妳们的教导呢。”
多多在她入宫前的曾说过,进了宫见到皇帝的其他女人,切莫引起她们对自己的反感,免得遭人暗算,最后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
她虽然不喜欢算计别人,更不喜欢猜测别人的动机,但她不是笨蛋,后宫就像个战场,现实逼她不得不踩入,所以她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才能平安等到安然月兑身的那一天。
一旁倚在凤榻上品茶的太后闻言不由得笑了笑,“皇后如此谦虚仁厚,倒让哀家惊讶了。”她向郗宝宝招了招手,“过来哀家这边,给哀家说说话。”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太后美丽的笑容,郗宝宝都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让她双脚不由自主的朝太后的方向移了过去,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后身边,有些紧张,但却没有丝毫惶恐。
“哀家听说,妳昨天夜里是在皇极宫里入寝的?”
见她双颊染上一层薄晕,太后不禁微微一笑,“虽说妳年纪还小,但妳与皇上现在可是夫妻了,别这么害羞。之前哀家还以为皇上不满这门亲事,才冷落妳,现在哀家听闻皇上召妳入寝,倒是放了心。”
她坐起身,伸出手指轻柔的抚了抚郗宝宝颊边的软发,“若有朝一日真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也不枉妳祖父在宫外为妳日夜担忧。”
“爷爷很担心我吗?”虽说她与爷爷相处日短感情不深,但这世上,她只剩爷爷一个亲人了,心中还是十分关心。
“放心,哀家在妳入宫之时曾允诺过迟丞相,定会好好照顾妳,妳只管放心在宫里住下。有什么不快活,尽管来向哀家抱怨,只要妳乖乖听话,哀家与迟丞相自会保妳平安幸福。”
太后这几句话寓意颇深。她深知当皇上的羽翼丰满后,赵氏一族的权势将被彻底削弱。身为赵氏一员,她绝对不容许这情况发生!为此她需要一颗棋子,这新皇后正是个不错的人选。
若是早上没亲眼看见那一幕,郗宝宝倒也听不出这番话背后的含意。而此刻,太后话语间已经向她表达得十分清楚,希望她站在她这边。
可她避重就轻的笑道:“臣妾定会好好侍奉太后的。”
太后笑容依旧慈祥亲切,“还记得哀家初见妳时,妳一副笨笨傻傻的样子,哀家还以为妳是个痴儿,不料,妳在皇上的晚宴上大出风头,作得一手好画,着实令哀家吃惊好久呢。”
这个话题一被提起,坐在不远处的苏婷儿便变了脸色。
她本想借展现才艺之名让皇后出丑,却反被这个只会拿着肉肘子猛啃的傻子,在宴会上把她比了下去,害她成了后宫中的笑柄。
今日又听闻这女人昨夜被皇上宠幸,太后还赞赏了她在晚宴上的表现,苏婷儿心里的怒火顿时狂烧起来,忍不住用布满恶毒之色的双眼瞪她。
只是郗宝宝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太后的问题没发觉,而太后说了一会话后,便伸手轻按额头,眼底泛起疲惫之色。
苏婷儿见状便急忙起身,佯装关心之色,“太后身子不适吗?”
其他妃子也纷纷拥上前来,一个个露出担忧之色,有的端茶递水,有的按肩捶腿,有的则要侍女去传太医。
唯有郗宝宝一声不吭,仔细观察太后的脸色,见众人忙成一团,她被挤了开来,好不容易凑到太后眼前,她轻轻抓起太后的手臂,先轻轻探了探脉搏,又柔捏太后的虎口。
“太后可是觉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些疼痛?”她一边问,一边在太后手上几个袕位轻轻按了按。
太后原靠躺在软榻上,被郗宝宝这阵按柔,眉心不由得紧蹙起来。
“确实是有些疼痛。”
“太后您最近是否感到睡眠不太安稳,时常多汗多梦,有时候太阳袕还会隐隐作痛,伴有轻微的耳鸣症状?”
症状被说中,太后顿时对郗宝宝的言论重视起来。
“皇后懂得医理?”
“略懂一二。”
郗宝宝笑得谦虚,扶着太后重新躺好,“冬季刚过,初春将至,很多人对气候的转变会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太后您平日要躁劳的事情太多,晚上又睡得不好,时间久了,便积劳成疾,但只要好好调理,这种症状自会消失。”
说罢,她起身吩咐采裳回凤鸾宫取些东西过来。
采裳不敢怠慢,忙跑了出去,不过片刻,她手上便捧了一个绣着鸳鸯图案的红色锦袋回来,只见郗宝宝动作熟练的将袋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两行银针。
一见那亮晃晃的针,苏婷儿脸色一变,“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帮太后施针,通通血脉。”
“这些事情自有宫里的御医来做,就算皇后懂得医术,可太后身为后宫之主,岂能随便动针?”
“无碍的。”太后嗓音低沉的开口,挥了挥手,“妳们都先退下吧,留皇后一人即可。”
众人还想再多说什么,可看太后面带威严,她们不敢再多做逗留,只看了郗宝宝一眼,便行礼离去。
郗宝宝朝太后安抚的笑了笑,“还请太后放心,我自幼与师父学习施针,手法早已熟练,断不会伤了太后分毫。”
“哀家这头疼病落下多时,那些御医开的药方也已吃了许久,可效果并不明显。若皇后真懂医术,倒是哀家的福气,妳只管施针就是。”
郗宝宝吃下定心丸后,先是帮太后柔了柔眉边的两袕,手指轻柔,可力道得宜,把太后原本的怞痛之感柔掉七八分。
取出银针,按着百会、气海、关元、太溪等袕位开始施针。
太后微闭着双眼,感觉到那双小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下针的力道很轻,丝毫不觉得疼痛,一刻钟之后,她只觉得身上那些不适感慢慢消失。
郗宝宝从头到尾不多话,只一心帮她施针治疗,这股贴心,让太后心生感动。
她虽贵为太后,只生了两个见子,一个是当朝皇帝,一个是王爷,两个儿子对自己算孝顺,但又怎么及女儿贴心。
宫里嫔妃虽多,又有几个是真心待她?就像刚刚她明明身子不舒坦,只想图个清静,偏偏那些嫔妃一个个为了在她面前求表现,不在乎她的感觉,在耳边吵吵嚷嚷,尽做些无意义的举动,反倒让她更加不悦。
而皇后虽然话不多,却能一眼瞧出她的不适,对症下药,让她不但不觉得烦躁,且倍觉窝心。
不知不觉,放松心情的太后,渐渐坠入梦乡。
李承泽一听说母后身体不适,便忘了早上才和她大吵的事,急忙来紫霞宫探望。刚一撩起帘子,就看到母后已经睡着,而郗宝宝拿了一条轻薄的锦被盖到她身上,轻手轻脚的将针收好,正要离去。
转身,就见皇上正站在门口,见他要开口讲话,她马上打了个手势阻止他。
她踩着轻巧的脚步,一把将他拉出门外,才向他行了个礼,低声道:“太后已经睡下,皇上若想探望,还请等些时候再来。”
“这么说来,妳果然懂得医术?”还记得昨天她在碧华池里替自己按摩时,他舒服得昏昏欲睡,若不是敏锐的察觉她想逃开,想必也会舒服到睡着。
“懂得一些皮毛而已,治些小病小痛没问题。”
郗宝宝不想过于吹嘘自己的本事,其实按她师父的说法,她的医术早已达到妙手回春的地步了。
李承泽见她唇间含着轻笑谦虚以对,也没有因为昨晚被临幸而露出半分骄纵的姿态。
懂得医术又懂作画,个性单纯却又心思细腻,宛如一块璞玉,而他很有信心和耐性,决定慢慢将这块璞玉雕琢成器。
自从郗宝宝为太后施针之后,太后深感身体状况比从前好得多,对这个儿媳妇更是赞不绝口,三不五时便将她召去话家常,还把各式古玩珍宝赏赐给她,疼宠之意溢于言表。
而李承泽也对这位新皇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时不时便召她去皇极宫侍寝,这可是让后宫诸多妃子眼红。她们不懂,皇后明明相貌普通,也学不会讨好,为何偏偏被太后和皇上如此宠爱?
嫉妒归嫉妒,她们惧于皇后的地位以及皇上、太后的威严,只敢暗地里不平的碎念几句,表面上倒不敢露出丝毫不敬之色。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到了四月十八日,按照皇家祖例,皇上得率领朝臣去安国寺向佛祖上香,亲自为百姓祈福,今年又赶上帝后大婚,祭拜礼仪更加繁琐。
安国寺是皇家寺院,正殿富丽堂皇,巨大的观音佛像位于大殿正中央,金漆的佛身奢华耀眼,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之势。
李承泽与郗宝宝跪在佛祖前,众臣则跪在大殿外。
殿里住持领着几位老僧在旁敲打着木鱼,吟诵经文,李承泽端正的屈膝跪在软蒲团上,微闭着眼祈愿了好一会,才磕头向佛祖拜了三拜。
再抬头时,就看到身边的郗宝宝依然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具体念了些什么他却听不清楚。
直到一声钟响,郗宝宝才向佛祖磕了三个头,又小声念道:“求观世音菩萨显灵,一定要完成宝宝的心愿,待有朝一日愿望达成,宝宝走来佛前还愿,以示真诚……”说完,她再磕了个头,一脸虔诚。
“妳都许了些什么愿望,可否告诉朕?”
才刚从蒲团上爬起来,就听到皇上在耳边低声询问,她摇了摇头,“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噢,这么说来,妳是想抗旨了?”他佯装生气,横眉瞪她,帝王架式摆了个十足十。
担心自己的脑袋会搬家,郗宝宝百般不愿的向眼前这个老爱威胁她的皇帝坦白道:“我刚刚向佛祖许愿,希望多多和娇娇今生今世无灾无难,子孙满堂,衣食无忧。还希望我师父云游在外,能够救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希望太后身体健康、我爷爷长命百岁、采裳能够在明年找到一个好婆家,还有春桃、绿桃、小德子、小顺子他们一生平安……”
听她说了一大串,却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承泽不禁有些恼怒,“那么朕呢?妳又希望朕如何?”
郗宝宝不解的微蹙眉,“您已经贵为天子,身边妃子成群,仆从众多,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我想不出还能许什么,而且今日是因为与皇上一起来,向佛祖祈愿,我才许了这么多愿望的。
“您想,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天向佛祖许愿的百姓多如牛毛,佛祖不可能把每个人的名字记住。但您贵为皇上,身分自然就不同,佛祖可以不记得全天下的人,唯独不会不记得皇上。”
她嘻嘻一笑,续道:“所以今日能与皇上一起来拜见佛祖,若不趁机向佛祖多许些愿望,岂不是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
还未等她说完,李承泽便被她可爱的言论逗笑了。
“妳说得倒是没错,朕身为天子,一年只有一次机会来安国寺为天下百姓上香祈愿,佛祖见朕如此有诚意,定会对朕多多关照,妳趁机向佛祖多要些愿望,也没有错。”
他嘴上说得正经,心底却快要笑翻。世上大概只有这个小笨蛋,想法才会有趣到这种地步。
见她满脸认真,不断点头称是,那娇憨模样,令他心生涟漪,突然很想亲住她的小嘴。
可想起此处是安国寺,是皇家圣地,且佛祖在上,他不可太过放肆,便收了心神,低声道:“妳刚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愿望,为何朕没听到妳为自己许下的愿望?”
“我?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每天吃好喝好就可以了。”
“难道皇后平日里吃得不好、喝得不好?”这倒是奇怪了,凤鸾宫的膳食就算不及他的皇极宫,也断不可能差到哪去。
“也还好啦……就是有时候要参加各种宴会,人多规矩多,害得我好多次都吃不饱,不过……”
郗宝宝小心翼翼的将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不要跟别人讲哦!每次我吃不饱的时候,晚上都会带着采裳偷偷去御膳房里找东西吃,还记得有一次不小心被人发现,我们两个就躲到两个空米缸里,结果差点被白米淹死……”
听着听着,李承泽再也按捺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承泽终于知道“郗宝宝”这名字的来源了,她与家人走散后被她师父捡到,可她师父是个粗心的男子,平日沉迷于医理研究,常常忘记做饭给她吃。
她小时候饿怕了,所以一看到吃的便吃个不停,天真的以为只要这顿多吃一些,搞不好下顿就不必吃了。
结果胃口便越养越大,有一次她因为吃太多而导致半夜里肚子疼得冷汗直流,幸好被她师父发现,也不知给她用了些什么药,病好之后,从此胃口比常人大了三四分。
一般姑娘家若是她这般食量,早就肥得走不了路,可她的身材却不见一分赘肉,这副体质,真不知羡慕死多少姑娘。
当皇家队伍从安国寺返回皇宫,已经是日落时分。被折腾了一整天的郗宝宝又累又饿,只想回到自己宫里狠狠的吃上一顿。
李承泽知道她体质使然,原想让她早早离开去吃饭,可见她急着想从自己身旁溜开,令他气恼,便故意使坏,强硬的把她留下来一起吃晚膳。
郗宝宝起初还有些别扭,因为她不喜欢被伺候,李承泽便挥退了奴才,殿里只剩他们俩,却又让她紧张得担心自己万一说错话,换来一顿斥责,可她突地发现,今日的皇上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不但笑咪咪的和她说话,还不停的给她夹菜倒酒,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她很少饮酒,因为娇娇每次闻到或碰到酒便会性情大变,她担心自己酒后也会失态,所以平日是滴酒不沾的。
可皇上说这葡萄酒是胡人进贡的,味道酸酸甜甜完全不涩,好多后宫妃子都极喜欢这种味道,而且只喝个一两杯不会有问题,所以她便壮着胆子尝了几杯,没想到这酒十分合她的口味,不知不觉便喝了一杯又一杯。
看着她几杯下肚,双颊艳红,唇色诱人,一双丹凤眼流露着迷离的光彩,李承泽虽知她一整日陪着他在安国寺中听方丈讲经说法,必定倦得想早些休息,可见她这副娇媚模样,体内的邪恶念头又起,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对着她粉女敕的双唇便亲了一记。
郗宝宝当场愣了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少了往日的畏怯,却多了几分不解。
李承泽本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没想到她却是不客气的往他贴了过来,也用力的亲了他的嘴唇一下。
她一本正经的瞪着他说:“多多说,当别人打你右脸时,要打回对方的左脸和右脸,否则就吃亏了。”
说完,李承泽又被亲了一下,耳里听见她得意的笑道:“你刚刚亲了我一下,所以我要亲回两下才行。”
他被她这异常的主动震得呆住,好一会才回过神。
这丫头果然醉得不轻,若是平日他亲她一下,她定要脸红好久,哪会像今日如此主动──
等等,多多……钱多多?六弟那个刁蛮的老婆?
听说怀中这个女人在入宫之前一直住在六王府里,与钱多多情如姊妹,也难怪她时不时就多多长、多多短的叫。
虽然刚刚被她主动亲了两下,转念一想,心底不禁有些气闷。若是此刻亲她的是别人,她也会回亲两下吗?
想到这里,他竟有些怨恨起钱多多那个鬼灵精,专教别人一些旁门左道,看来改天该把六弟找来商议一下,让他老婆离皇后远一点。
他可没忘记,自己第一次与宝宝行夫妻之好时,这个笨蛋动不动就叫等一下,把夜熙国后宫的律例一一摆出来念给他听,还说什么三年之后要他痛快放人,还要让她带走宫里的两个御厨。
本来还想不透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钱多多在背后给她出的馊主意。
哼!真是一群天真的女人,郗宝宝既然是他猎到的女人,那么今生今世,就别想逃出他的五指山。
李承泽心中生出邪恶的计划。他不但要把怀里这不安分的小东西拆吃入月复,还要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到时,她便没法离开他了吧?
李承泽得意暗忖,拥紧怀中的小女人,凝视她的眼中,尽是满满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