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段晚莹缓缓睁开眼,脑袋中彷佛有几百个小人在里头敲着鼓,让她忍不住声吟着。
恍惚间,她看到眼前好像有堵墙,好奇的伸出小手模了模,惊讶这堵墙不仅有温度,还有弹性!?
「妳在模什么?」低沉不悦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
闻言,段晚莹瞪大眼睛,脖子僵硬往上抬,一张毛绒绒的脸孔映入眼帘,她猛地倒怞口气,身体迅速往后退,却一个不留神地摔下床。
「啊──好痛!」
耶律慎炎睁开眼,看见她摔得四脚朝天,忍不住笑了出来。
「妳在干嘛?」
「我……」段晚莹红着小脸,挣扎的想从床底下爬起。
见状,耶律慎炎毫不迟疑大手一伸、腰往下一弯,将她从地上捞回床上。
他的体温从那只有力的臂膀传来,段晚莹的身体也变得滚烫,热气不断从颈子往脸儿上直扑。
「妳说话为什么总是结结巴巴的,不能一次说完吗?」耶律慎炎大皱眉头,看着她眼眶一下子变得红润。
完了,她又要哭了!他仰头翻个白眼,恶声恶气命令道:「不许哭!」
「我才没有要哭。」段晚莹努力把泪水眨回眼眶,死不承认他刚才的语气伤了她的心。
小脸往旁边撇,露出倔强又难过的神情,惹得男人仰天长叹。「妳到底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段晚莹简短回复,但带着一丝哭腔的语调,一听就知道她绝对在难过生气。
「算我求求妳,妳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求人,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她红着眼眶、瘪着小嘴的模样,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像受到天大的委屈!
段晚莹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目光如炬的眼眸,脸颊又红得像颗诱人桃子。
怎么在这男人面前,自己不是被吓着,就是被气哭,要不然就是脸红耳赤?
「我又不是故意不把话说完,我只是还不习惯身边多了个人,醒来时当然会被吓着,而且你还对我凶巴巴的。」她噘着小嘴,表情流露出委屈。
他什么时候对这小女人发脾气了?耶律慎炎虽然一脸迷惑,但还是决定认命了。
「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这小女人不再用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自己,他愿意举白旗投降。
段晚莹脸儿微红,瞧他如此干脆承认自己的错,反倒显得自己有些无礼取闹。
「我……」
充满委屈的声音传来,耶律慎炎低头看着怀中脸色有些难看的小女人,洁白贝齿咬着唇瓣,一脸痛苦。
「又怎么了?」
「我的头好痛……」段晚莹双眼迷蒙,秀眉微蹙,紧缩在耶律慎炎的怀抱中。
她不知道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耶律慎炎的身子僵硬得像块石头,但看着她把小脸埋进他的胸口好像想把自己给闷死,耶律慎炎二话不说地将她推开来,下床穿戴好衣着,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段晚莹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眼眶渐渐的泛热起来,泪水不觉地在眼眶里泛滥,一下子就溃堤而出。
不知道哭了多久,门才又被推开,她没有抬起头,眼泪还是像断线珍珠般不断滚落下来。
「妳在哭什么?」男人不解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段晚莹感到讶异,猛然抬起头,隔着朦胧泪眼看到耶律慎炎站在面前,手上端着一只瓷碗。
「你刚才一声不响就离开……」看到他出现,段晚莹又感一阵委屈袭上心头。
「我离开,妳干嘛哭?」这个女人真的是用眼泪做成的,怎么才离开一下就哭得唏哩哗啦。
「因为我头痛……」低着头,她胡乱找了个借口。
「把它给喝了。」耶律慎炎浓眉微挑,直接把手里的碗递给她。
「这是什么?」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液体,还散发一股怪味道,令人退避三舍。
「药。」他简短说了一个字。
「什么药?」忍着头疼,段晚莹抬起头,刚哭过的眼眸还有些泛红,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心疼,耶律慎炎感觉到胸口被扯了一下,微微泛疼。
真是诡异,为什么看到小娘子的泪水就有种没辄的感觉?
「治妳头痛的药。」
「你知道我为什么头疼吗?」段晚莹眨眨清纯的眼眸,好奇看着他,只差没在头顶上打个大问号。
「嗯。」耶律慎炎轻轻点了下头,话依旧简短的很。
「为什么?」她似乎有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妳喝不喝?」他大皱其眉,不懂她为什么问这么多,难道她的头不疼吗?
他的语气又凶了起来。
段晚莹缩着脖子,眼神流露出一股哀怨。「我总得知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这是醒酒药,喝了之后妳的头就不会痛了。」
「真的喝了就不会头疼了?」段晚莹看着他手中的药,仰起头,看到他颔首,才接过那碗看起来有些恐怖的液体。
「赶快喝,我还得陪妳去拜见家人。」听见他的催促,段晚莹也顾不得手中的药传来阵阵恶心的味道,一口气灌入肚子里。
她的一股作气,让耶律慎炎感到惊讶。
「妳不会想吐吗?」他忍不住问道。那碗连大男人喝了都会想吐的醒酒药,竟被她一口气喝完!?
段晚莹摀着小嘴,觉得胃在痉挛,脸色有些发白。
「我还好。」她露出虚弱的笑容。
耶律慎炎一看就知道她在逞强。「把这个吃下去。」
突然间,在段晚莹面前出现一块桂花糕,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男人不自在的表情。
「这是要给我吃的吗?」
「不是给妳吃,难不成是给我自己吃的吗?」他目光恶狠狠地瞪向她,却看到她脸上绽放出笑靥。
「谢谢。」她的笑容好甜蜜,让耶律慎炎闪了下神,最后狼狈地撇过头,深呼吸,搞不懂为何她的笑容让他的心有种被撞到的感觉。
带着微微懊恼,看到她小口小口吃着桂花糕,脸上还黏着小屑块,忍不住伸手拂过她的脸颊,语气有些僵硬的问着。
「怎么像个娃儿似的吃得满脸都是?」
段晚莹再度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觉到他凶恶语气中夹带着一丝眷宠,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想想从头到尾,他的语气虽然很凶,不过却夹杂着对自己的关怀,就像刚刚一样,她以为他说走就走,却没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的头疼去拿药,知道药苦还藏了块桂花糕给她。
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婿呀!段晚莹终于有嫁人的真实感,而且是甜蜜幸福的感觉,虽然自己的夫婿长得很可怕,让她有点不安,但动作却像把她捧在手掌心里。
「谢谢你,夫君。」段晚莹甜甜的嗓音让耶律慎炎骨子里都酥麻了起来,他轻咳一声,感觉到有些别扭。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听到她那一声夫君,就让他不禁愉悦了起来,心中彷佛灌了蜜?
「吃完就赶紧更衣,我们还要去拜见女乃女乃,向她老人家请安。」
「是。」段晚莹点点头,将剩余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准备梳妆打扮时却发现没有水,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耶律慎炎摇头叹息,拍拍手,一名年约四十的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少爷、大少女乃女乃早。」妇人恭敬的打了声招呼,把装满水的脸盆摆在盆架上,然后退了出去。
「以后张嫂会待在妳身边,妳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她吧。」他的北方牧场不收侍候婢女,但想到她出嫁前毕竟是名千金大小姐,自己动手会做的事不多,况且她是自己的娘子,也不能亏待她,只好调用女乃女乃身边的人。
「谢谢。」段晚莹除了谢谢二字就再也挤不出任何一句话。
「对了,妳会骑马吗?」耶律慎炎突然转过头,一脸严肃道。
「不会。」段晚莹摇摇头,平常她连自家大门都难得踏出呢!
「看来我需要腾出点时间教妳。」他蹙起眉头,其实她的回答早在意料之中。
「学骑马?」段晚莹小嘴圆睁,感到疑惑。「我为什么要学骑马?」想到那高大精壮的马匹,她的心中就不由自主的涌起一股不安及恐惧。
「身为耶律家的人,每个人都必须学会骑马才行。」这是他们的家规,他不求她马术精湛,但至少要会骑才行。
耶律家!?什么耶律家?她夫君的姓不是上官吗?
*****************
在耶律慎炎的陪同下,段晚莹向长辈请安,也看到自己的两名小叔。
一个温文儒雅,一个有如阳光般耀眼,两人的气质都不差,怎么大哥与小弟差别这么大!?段晚莹好奇的眼眸瞥向身旁的男人,只见他也正瞅着自己,她立即心慌的把头转开。
见状,耶律慎炎倾身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妳是不是在想,我们兄弟之间的长相怎么会完全不同,甚至怀疑我们不是同个父母生的?」
瞧见她娇小的身躯陡然一僵,彷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低垂着头,耶律慎炎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她还真是容易看穿。
这男人难道会读心术,否则怎能一下子就猜出她心中所想的一切?
「妳别再胡思乱想了。」耶律慎炎没好气道:「我们三兄弟确实是同父同母生的。」
段晚莹瞪大眼眸,表情十分讶异。
「有那么难以相信吗?」瞧她一脸惊讶的表情,耶律慎炎不仅感到郁闷,甚至有股冲动,恨不得马上把脸上的胡子全剃了。
等等……为什么他要受这小女人的影响,为讨她欢心竟然计较起自己的外表来了!?耶律慎炎觉得浑身不自在,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深思。
众人都注意到耶律慎炎的改变,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大哥的脸上难得露出温柔,他的举止更是处处呵护着眼前的小女人,好比从刚才到现在,他就片刻不离的站在她身旁,就连眼神也是一样,好像深怕一离开,她就会走丢似的。
「大嫂,我是耶律尚焰,在耶律家排行老二,妳可以叫我尚焰。」耶律尚焰不等大哥介绍,一个箭步上前,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就像一股微风徐徐吹来。
「你好……」段晚莹语气有些犹豫。耶律!?她记得她的夫家应该是上官,小妹的夫婿才是耶律才对。
突然,一股不安感再度笼罩心头,但不让她多想,另一名男子就把耶律尚焰给挤开,对她露出洁白牙齿,一脸的灿烂笑容。
「我是耶律景炽,排行老三,但年纪比妳大二岁。」
「你得意什么,只不过大人家二岁,有什么好得意的。」一旁的耶律尚焰忍不住丢个白眼给他。
「这表示在这个家中,我不再是最小的了。」耶律景炽笑得很开心,彷佛在诉说,排行老么是一件相当糟糕的事。
「二叔、小叔,晚莹向你们问安了。」段晚莹红着小脸,怯生生的模样,让耶律尚焰及耶律景炽面面相觑。
「大嫂,妳跟我们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段晚莹不安的问道。难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我以为女乃女乃选的媳妇应该是……」耶律景炽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在一旁的老女乃女乃打断。
「应该是怎样?景炽,没你的事就少开口。」
「没错,你这个笨蛋!」一旁的耶律尚焰轻拍了他的头袋,惹来耶律景炽不满的抗议声。
「你干嘛打我!?」他气愤回头,看到耶律尚焰向他使个眼神,头一转,看到耶律慎炎一双冷眸正紧盯着他瞧,让他忍不住打个哆嗦,一股寒意袭了过来。
怎么回事?大哥干嘛用着一双彷佛要杀人的目光看着他,这时他听到一旁的女子传来不安及怯懦的声音。
「是晚莹哪里不好吗?」
看到段晚莹泫然欲泣的表情,耶律景炽吓得冷汗直冒,赶忙挥手。「没有、没有,妳很好、很好……」
他只是没想到女乃女乃竟然帮大哥挑了位娇滴滴的弱女子当老婆,完全没有嫌弃段晚莹的意思啊!
「真的吗?」段晚莹目光扫向众人,为什么他们几乎不敢看向自己?
「咳!」耶律慎炎轻咳一声,打破沉寂,扔下一句话就离开。「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先走了。」话说完就踏出房门。
「我也要去账房了。」老二看老大溜了,也脚底抹油不想面对这尴尬的局面。
耶律景炽愣住了,不敢相信大哥和二哥竟然弃他于不顾!
「景炽,你也下去吧,我有话跟我的孙媳妇聊聊。」幸好女乃女乃替他解了围。
「是的,女乃女乃。」耶律景炽顿时松了口气,递给段晚莹一个尴尬的笑容后,急忙转身离开。
*****************
当初只想着要让孙子尽快成亲,因此就匆匆忙忙的交代媒婆,帮忙物色个足以匹配孙子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这段家千金,竟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瞧她纤瘦又柔弱的模样,还真怕大风一吹就把她给吹走了。
「孩子,妳过来。」耶律老女乃女乃与她招招手。
段晚莹看着眼前和蔼可亲的老女乃女乃,心中升起一股孺慕之情,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过去。
她一走到自己的身旁,耶律老女乃女乃就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昨晚过得还好吗?」
她的话里有着浓浓的刺探意味,因为听下人们说,昨晚新房里静悄悄的,让她有些担心。
好不容易让孙子乖乖听话娶了媳妇,不会到了临门一脚,他就不行了吧!?
还是孙子想藉由这样的行动,向她抗议她替他安排的婚姻?
不管是哪个,都让她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可以早点抱到曾孙子。
「女乃女乃,我睡得很好,只不过醒来之后头有些疼。」
「头疼!?」耶律老女乃女乃微微一愣,若说身体疼那她还能理解,但这头疼……
段晚莹毫无心机地点点头,「因为我与夫君喝了合卺酒后就醉昏了过去,夫君早上还端了碗醒酒药……」话说到一半,她连忙摀住小嘴,小脑袋马上低垂下来,露出一脸愧疚不安的神情。
「孩子,怎么啦?」耶律老女乃女乃看着她不安地扯着衣角,有些不明所以。
「晚莹没有一早起来侍候夫君,还让夫君照顾,请女乃女乃别生气。」段晚莹很不安,早在出嫁前就听过一些规矩,知道自己应该好好侍候丈夫,而不是让夫君照顾。
瞧她乖巧的模样深得耶律老女乃女乃的心,这孩子虽然娇弱,但十分的贴心,或许更适合慎炎这个孩子。
虽然她不是很了解耶律慎炎在想些什么,但看到刚刚耶律慎炎似乎很在意且维护妻子的模样,让耶律老女乃女乃心中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像妳这样乖巧的孩子,女乃女乃怎么舍得生妳的气呢?妳放心,妳只要牢牢捉住慎炎的心,赶紧替女乃女乃生个曾孙,这样就行了。」她心里也只有这个希望了。
闻言,段晚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火红。
「我昨晚与夫君同床共寝,应该会有吧……」曾孙!?想到可爱的小娃儿,她也有些期待了。
若不是知道昨晚他们房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耶律老女乃女乃一定会心喜若狂,但现在看到段晚莹红着小脸娇羞的模样,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这个毫无心机的单纯女娃儿似乎不晓得,男女之间可不是单单躺在床上就会……
「孩子,要想生曾孙恐怕不是妳想的只要同床共寝就可以了。」耶律老女乃女乃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邪恶。
「那我该做些什么事呢?」段晚莹不明所以的问着,只差没在脸上写个大问号。
那双清纯的眼眸让耶律老女乃女乃有些心虚。
「妳去问妳的夫君,他会告诉妳的。」
为什么要去问夫君?老女乃女乃不能说吗?段晚莹把疑惑放在心里,看着老女乃女乃的诡谲神情,只好等自己的夫婿回来后再问个清楚。
「孩子,妳别想太多,慎炎那孩子会好好待妳的,只要妳的肚子争气,替我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就行了。」老女乃女乃呵呵笑着。
相信再过不久就会听到好消息,因为眼前看起来天真又娇弱的女子,绝对能成为耶律慎炎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