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几经思量,韩骥之终究决定一手遮天,全然不提陈玉琪已然将款项还清一事。
他甚至开始计划,打算让倪蓓沛换个工作环境,最好能将她整个人藏起来,不要在外抛头露面,以免陈玉琪有和她碰面的机会。
他不晓得陈玉琪会留在台北多久,但心中不免庆幸前两个礼拜,他才送蓓沛一支新手机,并搭配和自己相同电信公司的门号,所以除非陈玉琪专程跑去她的工作地点找她,短时间内大概还联络不上她。
因此他得快点想办法说服倪蓓沛换工作,而且不能让她察觉到任何异样……
“什么?要聘请我当『ROSE』化妆品的储备讲师?!”倪蓓沛双眼圆瞠,满脸不敢置信。
“因为看你现在的工作那么辛苦,所以我才想让你换个好一点的工作环境。”
韩骥之特地请来两尊大佛为他助阵,他的双亲此刻就坐在他身边,等待时机帮忙说服她答应。“这工作比专柜小姐来得轻松些,而且可以学习更多专业技巧,待遇比现在来得高,未来也比较有前瞻性,你不妨考虑看看。”
事实上,引进这个知名的进口化妆品品牌,是公司原本就已经在进行的企划,现在进行得差不多了,正好遇上这个时机,可以提供她转职的机会。
只不过这种事决定权在她,倘若她不愿意,他的苦心就白费了。
“我是有现场实务经验,但我没有教学经验啊!而且我也没有证照。”倪蓓沛的惊讶自然不在话下,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公司也有代理化妆品。
虽然她有听说“ROSE”即将在台湾上市贩卖,可竟是由韩骥之的公司代理?她想都没想过。
“所以才用储备讲师聘请你啊,除了加强你的专业能力之外,公司也会公费让你去考讲师证照。”而且她的外语能力很强,要和原厂派来的相关人员沟通一定没问题。
“喔。”感觉条件很好,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但是一下子要她改变工作环境,心里真的会有点不安呢。“可是我真的没把握……”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王文珍耐不住性子的出声打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她早就看不惯蓓沛每天都那么晚才下班,这样下去身体肯定要搞坏!再怎么说,蓓沛以后都是要为他们韩家生养下一代,非得先将身子骨养壮不可。
正好公司要代理高档的化妆品,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安排自家的准媳妇逐步参与相关工作,不仅帮助了儿子的事业,夫妻俩又有共通的话题,借此培养出更深厚的感情,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美事。
“就算她真的做得到,也要给个合理的待遇。”韩东毅坐着冲泡老人茶,冷不防冒出一句:“没有人愿意做白工,就算是自家人也要明算帐,对吧骥之?”
“伯父,我没那个意思……”这样说好像她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似的,倪蓓沛霎时变了脸色。
“不,老爸说得对,我不会亏待你的。”韩骥之暗叹一口,老爸明明没有恶意,却老是扯他后腿,真教他又爱又恨啊!“这个我们私下谈,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待遇。”
“那个不是问题啦!”她尴尬的咬住下唇。
“不是问题就好办啦!”韩东毅把杯子凑到鼻前,闻嗔了下茶香,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老人茶。“既然你们感情稳定,也该定下心来考虑未来的事,事业本来就该是夫妻俩一起打拼,没什么好考虑的。”
他和老婆回到台湾两个多月了,这小两口的浓情密意他们可是清楚的看在眼底,心知肚明儿子已是非她不娶。
他年纪大了,不想再管公司的事,想把一切都丢给后生晚辈去打拼,他只想好好和老婆享受剩下的生命,最好还有几个小萝卜头围在他身边,爷爷长、爷爷短的叫,想想就开心哪!
“伯父……”这意思是接受她成为韩家媳妇了吗?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她不仅高兴不起来,心情反倒更为沉重。
答应协助韩骥之演戏欺瞒他父母之前,她就曾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他说他会负责解决,可真正面对两位长辈认定自己是准媳妇一事,还是让她一颗心拧得难受。
她也想和骥之共创未来,但这不过是一场戏啊!一场终要划下休止符的闹剧,而她却诈欺了两位老人家的感情,教她好生难过。
“你就答应了吧,这样我们也才有更多时间相处啊。”在国外住了几年,王文珍还是喜欢大伙儿聚在一起的时间,为了达成这个理想,她拍了拍蓓沛的手,像个母亲般怜爱劝道:“回台湾之后,你跟骥之都忙,你都不晓得我每天只能看着你韩伯伯,看得都厌烦了呢。”
韩东毅闻言,才入口的茶差点没喷吐出来,众人见状纷纷闪躲,心情沉闷的倪蓓沛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乖巧的上前轻拍韩东毅的背,没有任何讨好人的意味,全然出于自然反应。
“女人喔,就是麻烦!”韩东毅僵了僵,老脸不禁泛起可疑的赧红。
“就这么说定了喔,蓓沛。”韩骥之打蛇随棍上,趁着气氛和乐的当口,赶快催促倪蓓沛作出决定。
“嗯。”她点头,盛情难却啊!
至于未来……就边走边看,万一真的无法胜任,顶多再找新出路就是了,一切让老人家开心为要。
“那好,你明天就递辞呈,下个礼拜就可以开始上班了。”他暗自松了口气,进一步规定出她工作的时限。
“要那么急吗?”她愣了愣。
“不急不行,产品上市在即,拖不得的。”他故意出言恫吓。
“好啦!”她嘟着嘴嘟囔了句,然后向韩氏双亲道晚安,准备回房休息。
“那我也要去洗澡了,你们父子俩可别拖太晚。”王文珍晃了晃脑袋,丢下话后也跟着离开。
“骥之,你先别急着进房,我有话要跟你说。”摇晃着手上的茶杯,韩东毅霍地喊住正要起身回房的儿子。
这阵子他想了很多,也察觉到儿子似乎对他有所误会,因此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对儿子开诚布公说明一切。
“什么事?”他还得回房“服侍”他的爱人呢。
“先坐下,我想跟你谈谈我跟你妈之间的事。”睐了眼自己对面的位子,他以眼神示意韩骥之坐下。
韩骥之撇了撇嘴,神情有丝不耐。
“过去的往事还有什么好说。”
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可这男人同时背叛两个女人,也是不容抹灭的过去,他不认为那不忠的往事还有什么值得再提起的必要。
“我跟你妈,是彼此的初恋。”
一句话勾起韩骥之的注意力,他挑起眉尾,默默的在父亲面前坐下,听着父亲细说过去。
原来韩东毅和王文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小两口情投意合,在十七、八岁便私定终身,不过因韩家清贫,让王文珍的双亲看不上眼,极力阻止双方交往,经历了三年苦恋却始终得不到王家的首肯,于是小两口相约私奔。
可惜王文珍行迹败露,被父母软禁在家,韩东毅苦等不到恋人,误以为情人变节而心碎离去。
之后他北上求职,老板见他勤奋且有经商头脑,遂极力栽培他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从此他便将与王文珍的这段情埋在心底深处,唯有在午夜梦回,背着妻子偷偷思念她。
他是个尽责的丈夫,却不是个尽责的情人,或许是妻子察觉他对她并无情爱,也或许是他忙于扩展丈人的事业,疏忽了照顾妻子的责任,总之婚后不到两年,妻子便背着他在外面与别的男人乱来。
基于对丈人的感激和补偿妻子的心态,他从不过问妻子在外的放荡行为,也不再和她履行夫妻间的义务,也因此将妻子越推越远。
而就在此时,他和王文珍竟在异地重逢。
得知他婚姻状态的王文珍,委屈自己没名没分的陪伴着他,两人因而有了爱的结晶,正当两人为此兴奋不已之际,丈人却突然坚持要举家迁往美国,顿时令他陷入两难。
王文珍对他有情义之恩,丈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双方都是他割舍不下的为难,性情豁达的王文珍隐约探知他的为难,私下怀着身孕不告而别。
他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王文珍,却遍寻不着,再次尝到背弃痛苦的他,毅然的随丈人移民美国,直到丈人过世,他和妻子协议离婚后,他才到处托人寻找王文珍的下落。
经过一年的漫长等待,他辗转得知王文珍的消息,也知道她至今云英未嫁,独自将儿子抚养长大——
“一获知你跟你妈的消息,我想都没想就冲到机场,赶回台湾来找她。”在热茶袅袅的轻烟中,韩东毅叙说着自己一生的过往,虽然寥寥数句就差不多说完了,可却是他一生感情的波澜史,说来更显无限感叹。
“还好你妈不曾怨过我,我才有机会重新拥有你们。”
对前妻而言,他不是个好丈夫;对儿子而言,他不是个好父亲,但至少,他忠于自己的爱情,自始至终他只爱一个女人,就是骥之的母亲王文珍。
韩镇之静静的听完,心情很是复杂。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把感情当游戏的混蛋。”韩东毅微哂,原本很在意儿子对自己的看法,但在说完那段往事之后,一切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韩骥之微震了下,心中浮起些许歉意。“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知道我跟你妈之间的曲折。”他啜饮了口浓茶,倏地绽开一抹笑容。“人家说儿子不能偷生,看来还真有其事。”
“什么意思?”韩骥之皱眉,不明白老爸说这句话的意思。
“我是不晓得你跟蓓沛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不过看你到美国这几年,不管多漂亮的女生试图接近你都没成功,想必蓓沛在你心里,就像你妈对我一样重要。”韩东毅凉凉的消遣他一句。
“咳——”韩骥之陡地胀红了脸,轻咳一声站起。“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嗯。”韩东毅挥了挥手,继续泡他的老人茶。
韩骥之神色复杂的凝着父亲半晌,终究无声的转身离开。
“怎么还没睡?”打开房门,韩骥之发现倪蓓沛坐在化妆台前发呆,他想也没想的趋上前去,将她紧搂入怀。
是,他完全明了老爸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态,因为他怀中心爱的小女人,也让他尝到同样酸甜苦辣的滋味呵。
“我在想,你之前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要我转职的事?”她幽幽的浅叹一口。
她年纪不小了,突然要她转职难免心生不安,但他竟然能忍到事已成定局才告知她,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消息太突然,他难道不怕她拒绝吗?还是看准了她心软,就这样吃定她,认定她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看来她似乎太有求必应了。
都怪她没用,每次只要他一开口,她几乎就会无条件投降,这样到底是好还不好?
“进口的代理权,这两天才签定契约,在事情还没成定局之前,你要我怎么跟你说?”这是事实,也是帮他遮掩企图的最佳理由。
随时对她毛手毛脚似乎已成习惯,他浅笑的在她耳后偷了个香。
“……这样真的好吗?”放软身子窝进他的臂弯,她也习惯放纵自己依偎他,已然成瘾。
“为什么不好?”老婆依靠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约定的时间过了快三分之一了,与他如此亲密的时间相对的也越来越短,她何苦为了以后的工作扰乱目前仅存的幸福?可是……“你完蛋了韩骥之。”
“怎么说?”干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惩罚性的咬了下她的耳垂。
“喂!很痛耶!”她抗议,引来他的轻笑。“你妈好像认为我们一定会结婚似的,我就跟你说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收尾。”想想真是令人忧郁啊。
“嗯哼,那就结婚啊。”
他不假思索的将她拦腰抱起,成功的令她尖嚷出声。
“别闹,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她懊恼的槌了下他的肩,气恼他一点都不正经。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宝贝。”将她丢上床,引起床铺一阵晃动,他火速月兑下自己的衬衫,光着上身爬上床。
“别说你不想嫁给我。”
是,她很想跟他有结果,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爱他,但婚姻不是一方付出感情就能成立的,就算勉强成立,恐怕也难长久;与其勉强不爱自己的他和自己绑在一起,她宁可放他自由,让他去寻找更美满的幸福……
凝着他矫健精壮的身躯,她呼吸窒了窒——即使与他欢爱多次,每回见到他光果着身躯,依旧会令她脸红心跳。
“干么不说话?”察觉她的沉默,他顽皮的伸出魔掌搔她痒。
“唤——别……讨厌啦!哇哈哈——别闹……”
可恶,他明明知道她怕痒,还来这一套?她忙着闪躲他的攻击,却顾得着前面、顾不到后面,被他搔得身体像虫子一般乱扭。
“来啊,反击我啊!快点!”他玩出兴头,催促着她加入战局。
“不……不要,我没办法……咳、咳咳……”她笑岔了气,咳红了眼眶和鼻子。
“可怜的小东西。”他不舍的亲吻着她的眼角和鼻尖,房里的气氛霎时变得暧昧。“来,我亲亲就不咳了。”
闭着眼承接他的吻,她既感动又心痛。
他总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不断给她无尽的温柔,可当这一切在她生命里被无情的剥除,她该如何独自面对自己剩下的人生?
“怎么哭了?很不舒服吗?”感觉她的情绪不太对劲,韩骥之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撩开她额前的发,小心的审视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没有。”她伸手环抱他,将自己的泪埋进他胸口,不愿让他看见。“我没哭也没不舒服。”
小骗子!他暗叹,抱着她躺下,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逼迫她由上往下俯视着自己的脸,也让她无所遁逃。
“还说没有?鼻子红通通的,丑死了!”爱情真是奇妙的东西,明明哭得一脸,一点都不美的她,看在他眼里还是最美的,他真是中毒太深了。
“我又没叫你看我。”
她困窘的伸手覆上他的眼,不让他看自己的泪眼。
“你哪个样貌我没见过?”拉下她的手,他轻啃着她白女敕的长指,引起她一阵抖颤。
“别又闹我喔……”
“嗯,不闹你。”翻身让她躺到床上,他顺势以自己的身体压上她。“我只想好好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