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亦昕认为,她再不会和多事的姜穗勍有交集。即使他的脸孔不时钻进她的脑袋里,干扰着她的专注力。
他长得很好看,她承认;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权威感,她不反对;他是一个有能力、有本事、有自信的大男人,她同意。
这样的男人很容易吸引街上每个女子,包括对爱情存有天真幻想的幼琳,如果不是她生病,有这样一个追求者出现,母亲恐怕迫不及待要两人走过红毯吧。
幼琳的病情宣告之后,母亲向学校请长假,留在病房里照顾爱女,为了不引起更多的争执,她不再踏入幼琳的病房。
这件事,如果让那个男人知道,又要骂她冷血了吧?
无所谓,母亲从小给她的教育中,最成功的一个部份便是漠视别人的眼光。
于是,她仍然很忙,忙着工作、忙着写论文、忙着朝「心脏科权威」的目标迈进。
穗青已经出院,他以为自己再不会碰见那只骄傲孔雀,没想到,偶尔到医院探视幼琳时,双脚总会不自觉带着自己,走往有她的方向。
对他面言,龚亦昕是个奇怪的存在。
她美丽、聪明、能干,但每每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不是她的聪明美丽或能干,而是她那双不示弱的眼睛。
对,不示弱。
在她褪下衣服展示伤口时,眼底没有脆弱无助,即使满身的伤包裹在高领衣衫中,她离开后依然能准确无误地完成工作。她从来不喊救命的吗?
他比自己以为的更想她,想她的倔傲、想她噙在嘴角冷冷的笑,他甚至想着,这个女人懂不懂得开心是什么?
这些问号开启了他的想象,于是他想她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
幼琳告诉他,有关龚亦昕的故事,一个除了父母和本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身世,那是她刚刚才弄清楚的事情。
她说︰「我真傻,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妈妈对姊姊的态度是恨,我还以为那是恨铁不成钢,是期望过高。」
幼琳是真的傻,龚亦昕早就被锻炼成钢,哪还需要锻炼,又怎会是期望过高?
幼琳说她现在,都不晓得该同情妈妈还是指责妈妈才好。
他听了心底清楚,无论是同情或指责,对龚亦昕来说都无所谓,她早已筑起一道防卫墙,把自己摆在里面,而那个方沐树恐怕是打破围墙的第一人,然而他的背叛,逼她把墙筑得更厚实、更坚固。
姜穗勍斜倚在病房门口,见到那名对她示爱的病患仍然不放弃地对她说着一句句的「我爱妳」,她脸上依旧波澜不兴,静静地对实习医师们讲述他的病情,最后转过头对病人说:「锺先生,你可以办理出院了。」
他猜测,她看着那病人,眼底却没有对方。
微微一哂,他转身离开,发觉自己对她有着无限同情,不过……如果龚亦昕知道他同情她,恐怕会拿把锋利的手术刀,剖了他。
龚亦昕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这里是她新买的公寓,贵得让人头皮发麻,她算高薪族了,不过每个月得将大部份薪水拿去缴房贷,并且未来十年,都得过着被房贷追逐的悲惨生活。
会选择这里,是因为离医院近,病人有任何状况发生,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但「近」是要付出代价的。
很公平,想要有任何东西都必须付出代价:爱吃高热量食物,就得以肥胖做代价;爱用名牌打扮自己,就得付出金钱为代价;爱上一个男人,伤心是终极代价……天底下,没有不必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
停好车,手机正好响起,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门号,她不晓得谁是来电者。
「喂,你好,我是龚亦昕。」
「是我。」
简短两个字,她居然就认出他。
但她不愿意让对方知道,她的记忆里,还有他或他的声音。
仰高下巴,她抬出骄傲,客气而冷漠的回答,「不好意思,请问哪位?」
「妳不记得了?我是方沐树。」对方的口气,有一分失望,她的目的达到。
「你好,有事吗?」她慎重的说出每个字,每个字都小心地不让他听出,他还在她的记忆中。
「我回来了,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聚一聚。」他话中带笑,强压下语气里的落寞。
无论他是天真还是真的觉得无所谓,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伪装不在意,并不代表一切已雨过天青。
「对不起,我得先查查行事历。」
「我知道妳很忙,妳现在是知名医师。」
她是,她用那种被他批评为——「生活过得像被什么东西追」的态度,战战兢兢、一步一脚印的爬到今天的位置。
她没回答,他经过几秒又问︰「听说幼琳住院了。」
「对。」
原来打来找她,他真正想问的是他的小公主。真好笑哦,那年他放弃她,转头追求小公主、追逐他想要的浪漫爱情,却没想到小公主的爱情只是一场竞争,一场与姊姊的优劣竞赛。
她输去自尊与爱情,小公主赢得荣耀,而他呢?白忙一场?就说了,世间所有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龚亦昕微哂。现在想来,不知道是谁摆了谁一道。
「她生什么病?」
「血癌。别担心,发现得很早,我们会尽全力帮她。」
电梯来了,她走进去,按下十三楼。
「我明白。」
「如果你想探病的话,她住在新生医院7033号病房。」她说得漫不经心、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她早已不在乎自己被放弃这件事。
但她在乎的,她的骄傲尚未痊愈。
「谢谢妳告诉我这些,另外我还想通知妳,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事。」|他加入新生医院了?所以他根本就知道幼琳生病,他只是打电话来……试探?他想试探什么呢?龚亦昕轻嗤一声。
不过让她讶异的是,他没放弃医学院……也对,爸爸说过,方沐树很有天份,为爱情放弃事业,确实不是聪明男人会做的事。
「欢迎你加入,晚安。」她说完后冷淡地挂掉电话,心底却难以平静。
背靠着电梯,她缓缓吸气吐气,双手埋进掌间。
「说到底,她还不是拴不住方沐树,我还以为身为人医院院长的女儿,会有加分呢。」
「哪个男人想要台机器?一开始接近她,大概是因为新鲜吧?毕竟这种女人既特殊又稀少。」
「男人要的都是温柔可人、美丽善良的女生,谁要块冰?怕热的话,吹吹冷气就行。」
那些嘲弄,每一句,都牢牢地插在她的心上。
他离开,带走的不只是她的爱情,还有她的自尊与骄傲,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这两项不能丢,因为自尊、骄傲是她筑起安全围墙的基石。
电梯在一楼大厅处打开,姜穗勍走进,看见她,诧异。
「妳……」
龚亦昕迅速放下手掌,也因他的出现而惊愕。
深吸一口气,把方才那通电话抛诸脑后,她痛恨自己的脆弱被他看到,讨厌在自己遇见麻烦时,被他撞见。
他又跟踪她了?这回他要找她谈什么?
要她远离穗青,还是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冷血,自己的妹妹住院,却不肯上楼探病?他怎就学不会,别人的家务事,他无权插手?多事并非一种高尚品格。
她决定先发制人。
「对不起,我想我们没有那么熟,想谈幼琳的事,请你去找我的父母,我可以提供的帮助,很抱歉,少之又少。请你停止跟踪我、停止在我背后窥视,与其浪费时间,企图从我身上为幼琳讨回公道,不如把时间拿去陪伴她。」
她怎会不知道,她在巡房的时候,他跟在她背后;她进入诊间前,他坐在等候区,她只是假装没看见,假装不在意,假装……
吞下口水……这样不好,她失控了。
姜穗勍不明白她为何激动,不还他觉得激动的她,多了人味。
嘴角拉出漂亮弧线,他回答,「我并没有想找妳谈什么。」
「没吗?那你干么调查我什么时候动手术、什么时候门诊、什么时候巡房?!」
被她知道了?好吧,天底下没有藏得住的秘密,不过,他也解释不清楚自己那些愚蠢举动的背后原因,而且,他很高兴在这里遇见她,很高兴他们在同一部电梯里,更高兴……他们住在同一栋公寓,同一层楼。
他指指闪亮的十三楼按钮。「我住在这里,很久了。」
从父母亲搬到英国后,他便决定住到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
「胡扯,你的家在天母。」
「哦,妳指的是上次睡觉的地方?那是我老家,那次因为有点事情必须回老家一趟。」
所以……她误解了?她皱眉咬唇,尴尬于自己的主观认定。
扭过头,别过身,她幼稚地以为不看他,他就会变成空气自动消失。
「看来,妳是新搬来的邻居小姐。」姜穗勍可没有打算成为空气,他找话和她聊,心情在瞬间变得自得惬意,盈满笑意、快乐飞扬。
穗青出院回家后,遗忘记忆的她回到二十一岁,依然有点傻有点笨、单纯的心灵除了八卦和漫画小说,装不下其它。
穗青和每个警卫邻居都很熟,探听到新搬来的邻居是位女医师,探听到对方买屋的价钱比市价低一成,她还探听到女医师是单身。
如果不是龚亦昕太忙,镇日不在家,说不定穗青早就上门拜访,继续那段被他阻止过的友谊。
听不到,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对自己催眠。
她现在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妳很幸运,屋主急着月兑手,妳买的价钱很低。」
抬头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她不明白,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慢。
「上次我阻止妳找穗青,因为我担心,妳是某个人派来的,不过现在,妳有空的话,欢迎到我家玩。」
她没应声,眼睛持续盯着跳动的数字。
「妳吃饭了吗?」
不回答,她咬牙坚持。
「应该还没有,妳手上还提着超商的袋子。对了,妳真那么喜欢吃御饭栏?我认识他们的总经理,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有妳这位名医为他们代言产品,一定可以增加贩卖量……」他越讲越高兴,好像他们是老交情。
龚亦昕咬牙。终于,谢天谢地,电梯到了。
当的一声,她迅速往家门方向快步走,没想到他跟在她背后……仅两步距离。
要不要回头吼他,要他做人别太过份?但她已经失控过一次,没道理让自己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失控第二次。
可他的脚步声踩在她心头,一下、一下、一下……
她再也忍不住,走至门前,寒着脸,怒气冲冲的道:「我再说一次,不要跟着我!」
丢下话,转回身,她从皮包里找出钥匙,打开门。
此时,肩膀上传来手指轻敲感,她半转头,只见他眉开眼笑的对她说:「通知龚医师一声,我就住在妳的正对面。」
呃……她误会他第二回……
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她怎么会控制不了回头的?怎么能控制不住骂人的想法?!她是自制力最好的龚医师啊,怎会被他惹得一而再、再而三,连连失控……
绷紧五官、闭紧嘴巴,她进屋,砰地用力关上门。
姜穗勍看着被用力关上的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开心,他失笑,大大的笑声穿过那扇门,传入龚亦昕耳朵里,让她真的真的……好想杀了自己……
他转身,忘了自己有带钥匙而按下家里的电铃。
姜穗青应门,当她看见他脸上的笑意,高兴得好像要唱歌似的,连忙捣起双耳说:「你千万不要唱歌。」
谁都晓得他们家穗勍是天才,学什么都又好又快,独独唱歌这一项完全不行,他的歌喉不是用五音不全就可以形容的,那根本是一种……一种恐怖的杀人利器。
如果医师的手是用来救人的,那么他的歌喉就是用来杀人的。可偏偏,每次只要他高兴到极点,就想要放声高歌。
他拉下她的手说:「放心,我没有要唱歌。」虽然他真的很想唱。
姜穗青听了笑着问:「你怎么那么高兴?」
「妳猜。」他用力捏一把她的脸。
现在,他二十八岁、而她回到二十一,他终于心想事成,让她变成妹妹。哥哥可以任意摧残欺凌妹妹吗?答案是,可以。
「你的小女朋友病情好转了?」她拉开他的手,笑问。
「谁告诉妳,幼琳是我的小女朋友?」
「不是吗?你不是最喜欢那种天使型的女生。」
「不是,我只是保护欲过度旺盛。」
「才怪,你就喜欢那个龚幼琳,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护理站的小护士。」
骗鬼啊,就算她不是天才,也没那么好吓唬的好吗?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时常去探病?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想替人出头?如果不喜欢,那些糖果巧克力……哈哈,骗谁!
「随妳怎么说。」他挥挥手,走进屋里,从衣柜拿出换洗衣服。
「你不要不承认,我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底。」姜穗青跟在他身后,笃定表明自己的想法。
「妳的脑袋那么简单,怎么可能明白。」
「你又说我笨,我生气了,我要告状。」她双手扠腰,却扠不出茶壶样。
当泼妇是要有条件的,她的条件不足。
「告状?去啊,反正天高皇帝远,老爸老妈不会因为一句话飞回来骂我。」
「我有别的人可以告状。」她嘟起嘴,背对他。
他眉头一拧,神情紧绷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到自己面前,凝声问:「谁?谁是妳的告状对象,庄帛宣吗?」
姜穗青偏过头,用手指压压他生气紧绷的脸颊,疑惑的问:「穗勍,庄帛宣是谁啊?」
所以不是他……他松口气说:「一个不重要的人。」
「既然不重要,你干么那么生气?」
他没回答,伸出双手,搓柔她的脸,转移话题,「记不记得那个医师?」
「哪个?」
「妳住院时,常去看妳的女医师。」
「嗯,后来我出院的时候,忘记告诉她我们家的地址。」她遗憾的噘起嘴。
「我们对门不是新搬来一个女医师吗?」
「对啊,听说还是个美女医师。」
「就是她。」他用大拇指,比了比对门方向。
「咦?是她!啊,我要去找医师。」意外的惊喜,让姜穗青笑逐颜开。
「别急,她刚下班,给她一点时间洗澡。」
「好。」
她用力点头,眉飞色舞。她喜欢医师,很喜欢、很喜欢的呀……
把头发吹干,穿着一身轻松的休闲服,龚亦昕看一眼墙角边的跑步机。今天的功课没心情做,都是方沐树一通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明天……早起再跑吧。
拿起桌上的御饭团,打开,放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没了胃口。
浅浅一笑,她想起姜穗勍的话。
她没要为谁代言,只是贪图方便,而御饭团没吃完往口袋一塞,有空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咬两口。
想起姜穗勍,她联想起自己的失控,不禁捣住脸……真丢脸。
她从不允许自己犯错,可在他面前,她一次次失控,而今天竟接连在他面前犯下两次错误,该死。
门铃响起,她倏地坐直身子。
是姜穗勍吗?!她不自觉握紧拳头,砍人的在胸口泛滥。他来做什么,他就这么喜欢招惹她?
门铃持续响着,她火大了,怒气冲冲的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骂人的话已经来到舌尖,打算在看见他的第一刻破口大骂,可是……门外站的是姜穗青。
「医师,我好想妳。」
丢出一个甜笑,朝她展开双臂,而她,笨笨地被抱紧,然后笨笨地响应,她拍着她的背,像妈妈会对女儿做的那样。
姜穗青是个奇怪的女人,对她而言。
她光是笑着,就让人感觉温暖,她像太阳,让害怕寒冷的她,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而今天晚上……今天这个很丢脸的晚上,她的确需要一个温暖拥抱。
抱住她,龚亦昕在她身上闻到柠檬马鞭草的香气,那是种会让人释放压力的香气。
「对不起,医师,我出院没有告诉妳。」
她不介意的摇头。怎么通知?她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晓得她穿医师袍,只晓得口口声声喊她医师。
「妳好一点了吗?」龚亦昕推开她问。
「我没有想起忘掉的事,不过我习惯了,忘记就忘记吧,医师说的对,当下快乐就够了。」
「妳快乐吗?」
「嗯。」姜穗青点头后,回头看一眼对门,确定门是关闭的,才小声在龚亦昕耳边说:「我认识一个人,他让我很快乐。医师、医师……妳千万别告诉穗勍哦,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一见面就对她说秘密、分享心事,做着对死党才会做的事,这对她而言,是种崭新且奇特的经验,她从来……从来不晓得手帕交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想妳交朋友?」
「他说外面的坏人很多,教我不可以随便和别人说话。」
怪人,那不是普通的保护欲。龚亦昕耸耸肩,不以为然。
「妳别理他,就算坏人真的很多,人们也得从失败当中成长。」就像她自己,在风雨中长得比谁都强壮健康。
「对啊,我也这么想耶,不过妳不能和穗勍辩论哦,他是天才,我每次说什么都讲输他。」姜穗青吐吐舌头,又回头看一眼家门。
她失笑。看来,这个姊姊被弟弟打压得很厉害。
不过她一天的沉重、不愉快,全让姜穗青的灿烂笑容给驱逐出境,现在她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凝视着姜穗青,她不懂,为什么自己能在她面前自在轻松?因为她无害,还是因为她太温暖?
「进来坐吧。」龚亦昕指指里面。
姜穗青探头向屋里张望,一眼就看见桌上的御饭团。「妳还没吃饭对不对?」
「呃,我不是太饿……」她迟疑了下才说。
「妳才不是不饿,妳是看见那种东西就倒胃口。走,到我们家,穗勍煮了宵夜哦。」姜穗青热情地拉起她的手,不容她反对,硬将她往自己的家带。
她想拒绝,但肚子不合作,在此时咕噜咕噜叫喊起来。
姜穗青听见,笑得花枝乱颤,但她的笑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好像她们早在几百年前就是知心好友。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很难说,有的人在初见时,便能确定两人有缘有份。
临出门前,她没忘记把钥匙塞进口袋里。
走入他们的公寓,姜家比她那里更大,实坪至少有六十坪以上,简单干净的装潢,让屋子看起来更大。
「哇,穗勍把面煮好了。」姜穗青一进门緥L诺较闫??辖舭阉???固???幻娌贾猛肟辏?幻孀源底岳蓿?肝颐羌宜雱褪翘觳排叮???裁炊己芸欤?∈焙蚴樗姹隳盍较戮涂嫉饺?5谝幻??焦?旧习啵?帕饺?鲈戮妥龀隽裂鄢杉ǎ?蠹叶冀兴?觳疟ΡΓ??蠓挂彩牵?灰?槐臼称赘????姹憧匆豢淳湍苤蟪雎?捍蟛汀!更br />
她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姜穗青在她面前陈述「穗勍是天才宝宝」这件事。
明明是被打压的那一方,但她不但不对弟弟心怀怨恨,还把他当成宝贝似的四处炫耀。
这情况和他们家相当不一样。像她从小刻意和幼琳竞争,幼琳做一分的事,她就要做到一百分,弄到后来,把天使般的女孩弄出妒恨心肠,说起来她也有不对。
姜穗勍看着龚亦昕,把碗推到她面前,坐下来,与她面对面。
她望向他,想起自己的连连失控,面上微微发红……她好尴尬,但他的态度自然,好像刚刚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笑容可掬地捏捏姊姊的脸,说:「姜穗青,闭嘴。安静吃妳的面。」
但她因此闭嘴了吗?并没有。
「穗勍最痛恨别人叫他天才,后来啊,他就故意装笨,每次都故意不考满分,老妈拿他没办法,只好随他去。医师,妳也是天才对不对?要考医学院很难耶。」
龚亦昕拿起筷子,在面条进入嘴巴之前一怔,才缓缓回答,「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比谁都努力。别人读一小时的书,我花五小时把它背起来,考第一,是我的习惯和目的。」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他直觉的问。
她笑而不答,把面放进嘴里。
咀嚼、吞下,真的很好吃,五星级的厨艺,果然是天才才能做出来的美食。低下头,她用力喝两口汤,是真的用力,她用尽力气品尝食物的美味。很久了,她很久没吃到这样子……让人倍感幸福的食物。
「说嘛,说嘛,干么要让自己这么累?」姜穗青催促她回答。
「我笨啊,不晓得有轻松的生活方式。」
姜穗青找不出话接,想了半天后,做出结论,「可是,能考上医学院,能当医师,就是天才。」
姜穗勍和她不同,他讲的是另一句,「那现在呢?妳已经知道那是很笨的生活方式,为什么还不为自己松绑?」
「现在还是笨,笨得想用优秀去攻击我恨的人。」她没注意到问话的人是他,低着头,一面吃面、一面让话溜出口。
那个她想攻击的人……是她的母亲?他眼神一黯。
「医师。」姜穗青喊她,她抬起头。
就见她把自己碗里的蛋让渡到她碗中,她这才发现自己吃得太快,对面两人还没开始动筷子,她已经解决掉大半碗。
她……饿得很。脸微微发红,骄傲面具在不经意间卸下。
「我不用,已经够了。」
姜穗青摇头,坚持把蛋放进她的碗里。「医师,如果有人欺负我,穗勍会很小气,有时候还会使小动作把别人整个半死。」
点头,龚亦昕同意,姜穗勍有着非比寻常的保护欲。
「可是,那是不对的。」姜穗青续道。
她的话让姜穗勍想起那个「畜生」,一时激愤,反问:「以牙还牙,哪里不对了?!」
「就算你把人家整个半死,自己也不会快乐呀。」
很简单的逻辑,却让天才和医师都答不出话来。
姜穗勍和龚亦昕相视一眼,同时低下头,同意自己被打败。
「所以啊医师,妳要原谅那个对妳不好的人,因为她对妳不好,自己已经不快乐了,医师没必要也让自己不快乐。」
姜穗青是对的。
她打从心底同意,但是人吶……原谅衷己很容易,原谅别人很困难。她搬离家里、避免接触,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妳又知道了。」姜穗勍的筷子敲上姜穗青的额头,她笑嘻嘻地躲开,转换了方才的低气压。
「我知道的事可多喽,我没你想得那么笨。」说着,她把他碗里的蛋抢过来,张开嘴巴,一口塞进去。
「最好是啦。说,妳今天有没有到处乱跑?」他拿走她碗里的虾子,苏,一下吸进嘴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夹了他碗里的鱼丸,丢到龚亦昕的碗里。
「因为老爸老妈说过,妳归我管。」
姜穗勍没有在客气,他从龚亦昕碗里捞回自己的爆浆鱼丸,顺便把她没吃掉的肉片也夹过来,她正式被卷入战争。
「我是姊姊,你是弟弟,是我要管你才对。」姜穗青把他偷来的肉片再加上利息,还回去龚亦昕的碗里。
「有妳这种笨姊姊,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到口的肉岂有让人抢走的道理?那不是他姜穗勍的行事风格,于是他直接端起龚亦昕的碗,喝了一大口汤。
「是吗?可有你这种又帅又聪明的弟弟,是我人生最大的骄傲耶。」
听着他们一句来一句往的斗嘴,龚亦昕笑了。
这才是家人,不管怎样的伤人言语,都不带丝毫恶意。
这一顿饭,吃得没有规炬、没有礼貌,可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家……指的应该是这样的地方才对吧,不是有爸爸、有妈妈、有姊姊、妹妹的地方,都叫做家。
这个晚上,她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认识了家的真谛。
吃完饭,照理说,她该礼貌告辞,也许明天,送一点水果或其它礼物,感激他们今晚的盛情邀请,但姜穗青不让她离开,拉着她进房间,锁上门后,把她往厕所里带。
姜穗青小心翼翼地看了门外一眼,然后开始对她掏心掏肺。
「医师,告诉妳哦,我今天出门了,我和阿忆去逛西门町,我们去看电影、去吃冰,去做很多穗勍不准我做的事。」
「妳已经成年,为什么他要禁止妳?」龚亦昕认真地当起她的「手帕交」,细听她的一字一句。
「穗勍不喜欢我交男朋友。」
她皱眉头。这是什么天理,他可以交女朋友,却不允许姊姊交男朋友?
「穗勍很坏,对不对?」姜穗青问。
「对。」点头,和她同仇敌忾。
「他很专制。」她又说。
「也很爱管人。」龚亦昕补上一句。
「对,还很鸡婆。」
「没错,也很霸道。」
她说完,姜穗青笑了,她忍不住跟着笑,姜穗青看她笑,就笑得更夸张,然后像在比赛似的,两人拚命笑,好像那个专制、爱管人、霸道的鸡婆男真的有那么好笑。
突然,龚亦昕转头,在视线对上化妆镜时,笑容敛起。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副模样,一张好陌生的脸庞……
姜穗青接着凑上来,从背后抱住她,镜子里面,多出一张笑脸。
「医师。」姜穗青软软喊着。
「怎样?」她也软软应着。
「我觉得,我和妳比较像双胞胎耶。」
有吗?镜子里面的两个女人半点都不像,她热她冷、她甜她苦,她的世界只有单纯幸福,而她的……复杂而陰森。
「就这样说定了好不好?」
「说定什么?」
「妳和我当双胞眙,我不要和穗勍当双胞眙。」说完,姜穗青又笑了,她的笑容再度感染她,于是她也拉开嘴角,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