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早上。
李东海载老板前往精英旅馆上班,他暗暗地惊讶着,今天老板突然主动跟他道声早,真是吓坏他也。还有,往常坐在车内要去上班的老板,总是眉头深锁,一脸严肃。今天,却会莫名其妙地微笑,好诡异。
杜谨明腿上摊着等待汇整的数据。
阳光,在车窗外闪烁,他忽从会议资料里抬起头,凝视车窗外明晃晃的街景。是错觉吗?今天的台北,特别美丽。
他撇下公事,微笑地沈思起来。他对汪树樱提议的游戏兴致高昂,他思索着要怎样对她,才会把她迷得团团转?她竟敢狂妄地说她不会被影响,她比他大胆。很好,走着瞧。她激起杜谨明的挑战欲。凭他过人的毅力,惊人的学习力,还有了不起的财力,他绝对能轻松的收服汪树樱的心。他期待着三个月后,看汪树樱怎么哭着求他不要分手。
他才不会输她。三个月后他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她,他绝不会被这些无聊的爱情左右。他垂下眼眸,看着资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眼里。从公式化硬邦邦的A4纸浮现的是——昨晚生病时看见的那温柔的身影,专注的缝纫物品,一针一线,投入的神情,宁静的神态……她爱针线活儿?他想到汪树樱借给他的围巾,也是她双手织的……
他收拾资料,打开公文包,看见一直被他放在公文包里的灰色围巾。他伸手,握住围巾。就像这些天每当他想她想到快抓狂时,被寂寞咬得快疯狂时,他也会这样把手伸进公文包里,握住柔软的围巾,想着曾经它缠在某人颈上,因此他间接得到些许温暖。
现在,他把围巾拿出来,缠上脖子,裹紧。很温暖,感觉很好……他叹息。往后躺靠闭上眼休息。趁着上班前,再让他尽情想她一下好了。
汪树樱——妳真让人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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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韩成旭又送花来了,这次直接亲自的捧进店里面。
这时候,是「巧遇」最空闲时。管娇娇在看杂志,一见到韩成旭,冷笑,回头朝正在刷厕所的汪树樱喊——
「妳的爱慕者送花来喽——」管娇娇起身,双手抱胸,看着韩成旭。
韩成旭也挑衅地迎视前未婚妻。
「羡慕吗?」曾经他也给这女人很多宠爱,可恨她无情,说走就走。
「羡慕?不。」管娇娇眼中堆满笑意。「我是同情。啧啧啧,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老板前阵子跟人接吻了,那个人是我们店里常客,是个司机。韩医师啊,没想到万人迷的你,输给默默无名的司机。自尊受到很大打击吧?现在想想,我不要的男人,果然连我的朋友也不要。」
韩成旭脸色一沈。
汪树樱走过来,一边摘下手套。「怎么?又送我花?」
「给妳。」韩成旭转向汪树樱,露出爽朗笑脸。
管娇娇低头,拨了拨头发,掩饰落寞的神情。
「谢谢。」汪树樱收下捧花,闻了闻,说:「现在有空吗?」
「要跟我出去吗?我刚好有三小时的空档。想去哪儿?」
「去散个步怎么样?」又向管娇娇说:「店先交给妳喽。」
管娇娇挥挥手,表示听见了。
「我们走吧——」韩医师好自然地就牵住汪树樱的手,同时把花从她怀里怞走,交给管娇娇。「这个花就麻烦妳的员工好好处理,记得每天换水。」
管娇娇捧着玫瑰,气唬唬地瞪着他。
韩成旭笑呵呵,牵着汪树樱离开。
街道上的印度紫檀树,在寒冬、褪去绿叶,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颤抖。
汪树樱轻轻把手怞离韩医师的掌握。
「真失望。」韩成旭看着空空的手心。「还以为我们已经进入可以牵手的关系了。」
汪树樱笑了,跟韩医师并肩在街上散步。
「能被韩医师追求,像作梦一样呢。」她说。韩医师斯文英俊,职业又好,相信深得女人们的喜欢。
「既然这样,应该扑上来巴着我才对啊?」他说。
「我们当朋友好吗?」汪树樱停下脚步。「以后——不要再送花了。」
韩成旭看着她,想起管娇娇的话。「妳有男朋友了?」
「也不是——」汪树樱迈开脚步,欣赏紫檀树在灰色天空里萧瑟的模样。「虽然韩医师很不错,但是我对韩医师——没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会一直想着你的感觉。」是她最近才体会到的感觉。「就算讨厌,就算生气了,也会忍不住一直想着那个人,一直牵挂着,快喘不过气的那种感觉——」
「是吗?我一直以为我的条件很好。」韩成旭有点受到打击。漂亮的管娇娇就算了,当初会追求汪树樱,一半是因为气管娇娇,另一方面也是觉得美丽的女人脾气坏,像汪树樱这样邻家女孩般的应该很好相处。
和管娇娇分手,让他很伤心疲累,他不禁被温暖好脾气的汪树樱吸引,他以为只要送几次花、约会个几次,汪树樱就会为他神魂颠倒,就像医院里爱慕他的那些护士们,没想到……一个司机?她跟某个司机接吻,却拒绝他?
一片枯叶落下,汪树樱摊开手掌接住,她凝视手掌里的枯叶,微笑着说——
「正好相反呢,韩医师的条件太好了。」她抬头看他。「长得帅,人品又好,性格爽朗,连韩医师的孩子小杰都好可爱。而且又是从事救人性命的工作,我承认我曾经是很喜欢韩医师,每次只要看到你,心情就很好。」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拒绝我?」
汪树樱把枯叶放进口袋里。「我小时候跟哥哥养过一只流浪狗。不知道牠受过什么遭遇,脾气很坏,很神经质,一受到惊吓就呼呼叫的警告,还会失控咬人,虽然顶多只是咬出齿痕也没真的流血,但是够吓人了。那时候我爸想把牠送回动物之家,改认养别的狗,可是我跟哥哥都不肯。」
韩成旭看着她,听她温柔地说——
「我和哥哥都认为这么不懂讨人喜欢的狗,难怪在动物之家那么久都没人认养,听说被送走又送回来很多次了,最后要是没人领养,过一段时间就会被安乐死。所以我跟哥哥决定冒着被咬的危险养着牠,因为如果我们也不要牠了,牠会很孤单,最后可能就孤伶伶的被安乐死。韩医师,在我心里,也有个人。」汪树樱模着左胸口,说:「他就像那只坏脾气的狗,我暂时……不想丢下他。」
「那么坏脾气的人,妳不怕被咬伤?」韩成旭问她。
汪树樱低头,看着满地落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个人失去对人的信任,可是我没办法不去关心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又不是那么鸡婆的人。」汪树樱苦笑。「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孽缘吧。而且他缺点太多了,不坦诚,不诚恳,不懂感激,不会讲好听话,老是惹我生气,很自大自我,不懂体贴。」
「妳为一个有那么多缺点的人拒绝我?」他笑了。「我真不明白。」
「所以啊,我这个人很笨,你不要喜欢我,知道吗?」
他哈哈笑,可是怎么办,这汪树樱真可爱。他叹气。「树樱——」
「嗯?」
「那就先当朋友吧?」
「朋友?」
「比朋友还好的朋友,又不算恋人的那种关系。OK?」韩成旭笑道:「被咬伤是很痛的,到时候妳会需要医生的治疗,所以有我这种朋友存在是必要的。等妳被咬伤时,就到我怀里,我会让妳康复。」
汪树樱怔怔地听着,就是啊,这才是偶像剧里男主角的对白嘛,多感人。为什么杜谨明那家伙就说不出这样感性的话呢?汪树樱困惑的看着韩医师爽朗的笑容,糟糕——韩医师这样体贴温柔,害她有点小混乱呢!
韩成旭摘掉落在她肩头的枯叶,感性道:「虽然我不会乱咬人,但我很会摇尾巴,往后我就努力对汪小姐摇尾巴吧,摇尾乞怜的等着汪树樱爱上我——这样可以吧?」
汪树樱怔怔望着韩医师。怎么办?挺感动呢!
汪树樱回到店里,管娇娇一看到她凑过来关切。
「怎么样?和韩医师有话聊吗?他真的在追求妳?」
「好像是吧——奇怪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我最近桃花开吗?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抢手噢。」汪树樱走进厕所洗手,管娇娇也跟进去。
「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都聊些什么?有亲亲吗?」
「管娇娇!」汪树樱指着马桶。「怎么把玫瑰放在马桶上面?」一整把就那样乱放着。
管娇娇嘿嘿笑。「除臭啊。」这玫瑰让她看了就气。
「这韩医师送我的欸,怎么能用来除臭?真是。」汪树樱捧起玫瑰往外走。
管娇娇又跟过去,一副焦急的模样,问个不停——
「喂?听妳的口气,难道真的想跟韩医师交往吗?那黑先生呢?不是跟他亲嘴了吗?还有,妳别忘了,韩医师有个八岁的儿子喔,妳能接受吗?妳跟他交往的话以后要帮别人养孩子,妳可以?」
汪树樱把玫瑰珍重地插进水瓶里。「真喜欢一个人的话,帮着养他孩子有什么关系?」
管娇娇愣住,「关系大了,妳脑筋真够单纯的,妳以为当后母那么容易吗?很多问题欸,还有万一那个孩子的妈妈跟韩医师牵扯不清呢?妈妈是不可能和孩子断干净的,孩子又跟着爸爸,所以这爸爸跟妈妈不可能分得干净,妳干么涉入这种复杂的关系?」
汪树樱闻闻花香,耸耸肩。「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复杂啊?孩子的妈本来就需要跟孩子的爸保持联系啊,这有什么。真喜欢一个人,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要互相体谅嘛——」
「汪树樱——」管娇娇欲言又止,很焦虑。
「干么?」汪树樱纳闷地看着她。
「我坦白跟妳说吧——」娇娇表情严肃。「妳……不适合韩医师。」
「妳怎么知道我不适合?」
「因为——我的直觉!」管娇娇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但一定要制止,太不舒眼了。
「娇娇啊,不需要妳的直觉,我拒绝韩医师了,我跟他说我只想当朋友。」
「那就对了,哈哈。」管娇娇拍手,笑了。吁——放心了。
「可是,他说他不想跟我当朋友……」汪树樱纳闷地歪着脸,把玩着自己鬈鬈的头发。「他说他会痴痴等候。哇,原来我这么迷人欸!啧啧啧,难道我是天生丽质吗?每天待在『巧遇』,都这么抢手了,万一去外面工作,那我可能会招蜂引蝶,让很多男人争风吃醋了,哈哈哈哈哈哈——」汪树樱自己好天才地哈哈笑起来,她不知道管娇娇一颗心直往下坠。
这还有天理吗?管娇娇脸色惨白,她看着长相可爱的汪树樱,但就只是可爱甜美嘛,绝对没有她漂亮啊,而且衣着又很随便,全身上下没一点妩媚跟性感,这样的汪树樱竟然可以自豪地在她这个大美人面前讲这种五四三的话,管娇娇听着真胆寒。管娇娇的自尊跟自信急速枯萎中。
「世纪末天灾人祸不断,连审美观都变了。」管娇娇冷冰冰说。可心里酸极了。
汪树樱对于韩医师有小孩的事无所谓,对他跟小孩的妈联系也无所谓,对于这样的感情会很复杂也没关系。汪树樱是那种除死无大事,爱上就更不计较的女人。这一点,令管娇娇尴尬。她做不到树樱那样豁达,她就是会介意韩医师的过往,她也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她认为趁年轻断了这复杂的关系最好,可是,这真是明智的选择吗?
管娇娇渐渐怀疑起自己的决定。看见韩医师往汪树樱靠拢,心里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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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精英商旅总裁办公室,杜谨明结束最后一场视讯会议,看看手表,该走了。他请吴秘书整理好开会资料,明日交来。等吴秘书一离开,杜谨明打电话给司机。
「今天我自己开车,你下班吧。」
杜谨明迅速打包资料,准备去会他的女朋友。女朋友?这念头教他微笑,感觉挺不赖的。
吴秘书刚一走出电梯,就被林甄恩拦截。
她问吴秘书。「总裁要下班了吗?」
「是啊,他要我整理会议资料明天一大早就要交,唉,不让人休息的——」吴秘书抱怨连连。
「辛苦了。」林甄恩拍他肩膀。说完,立刻冲回自己的办公室,拎了包包,赶着下班。她打算从今天改变战略,从默默守候,改成积极争取,她已经沉默够久,连姑姑都劝她放弃。她才不,她会证明,她是最适合杜谨明的女人。
走进电梯,电梯下降时,她不停练习等会儿要跟杜谨明说的话。
「谨明,我的车坏了,可以搭你的便车吗?」
没错,就这样,很自然地说出来,他没理由拒绝的。是啊,要多制造两人相处的时间,女性杂志这么教的。
电梯门打开,真幸运,时间算得刚刚好,杜谨明就走在前面。冲啊——林甄恩跑上前。
「谨明?」她喘着。
杜谨明停下脚步,看她气喘吁吁追上来:「妳还没下班?」
「对啊,我忙到刚刚,你也忙到这么晚啊?看来我们俩为这间旅馆还真努力……这么晚了,你也真辛苦……」
「妳也辛苦了。」打断林甄恩的话,杜谨明拍拍她肩膀,转身就走,急着去找汪树樱呢!
「等一下——」林甄恩喊他。他回头,她胀红着脸,吞吞吐吐。「我……我的车坏了,可以搭你便车吗?现在很晚了——」他严肃的脸色,让她撒起谎好有压力。
「好,妳等一下。」杜谨明拿出手机,打给某人。「李司机?在哪儿?嗯,麻烦叫一辆出租车来,是,你负责护送林经理回去,她的车坏了——」又看向林甄恩。「车子状况怎么样,需要帮妳找维修厂的人来吗?」
林甄恩眼神呆滞。「不……用……了。」不懂情趣的家伙,唉。「你叫司机护送我?那你呢?」
「我自己开车。」他扬了扬手中汽车钥匙。「我有事,还要去一个地方。」
「公事吗?我可以陪你去,干么要麻烦司机呢!」这次林甄恩把脸皮都丢到一旁去了,自尊心也踩在脚底下了。人家说,女追男,隔屑纱。这层纱她誓要剪掉拆除,再也不要忍耐着孤单寂寞。她要奋起,她要积极。可是她都这样表态了,杜谨明彷佛还是不能体会到她的用心,竟然淡漠地说——
「我想一个人过去,妳在这里等一会儿,司机很快就到了。」
他就这样走掉,好冷漠。让林甄恩含恨又委屈的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泪眼婆娑,伤心沮丧。最惨的是,为了演这出戏她还故意把轮胎刺破,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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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打烊后,汪树樱拉下铁门,把从洗衣店拿回来洗干净的衣物摊在折迭床上。她柔着酸痛的腰,每天忙到打烊时,就腰酸背痛,根本没力气整理家务,只想躺着休息啊。
砰砰砰——
有人敲门。
「谁?」汪树樱朝屋外喊。
「我。」
「你谁?」
「男朋友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男朋友?汪树樱笑了,这家伙讲得还真顺口。
汪树樱按下开关,铁卷门上升,杜谨明站在外头。他西装笔挺,英姿焕发,右手还拎着公文包,看起来比平日更冷酷,但也更英俊。
「差点认不出你,穿成这样。」她笑着打量他。
「太帅了吗?」他丢下这句,走进店里。
「很臭屁噢。」汪树樱笑着,跟在后头。穿西装的杜谨明肩背更宽广,身材真好,倒三角形的背啊,黄金比例,嘿嘿嘿。
杜谨明站在打烊后的店里,环顾四周,皱眉头。原来打烊后这里是这副模样?床架上一堆凌乱衣裤。树樱月兑下的外套随便的扔在桌上,还有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
「啧啧啧,这像女人住的地方吗?」
「尽量说吧,要多刻薄就多刻薄,这样三个月后甩掉你更容易,哈哈哈。」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啊!没错,就是这样,不要保持形象,不要过度在意他的话,汪树樱只想跟他谈一场没压力又轻松纯娱乐的恋爱。
「不是很会煮饭吗?干么吃泡面?」
「一个人煮饭多麻烦,菜吃不完,饭也吃不完,饭锅如果只煮一点点的米会不好吃的——」
「我过来了,不是一个人,妳可以煮饭了。」
「当我佣人吗?作梦。女朋友不干这种事的。」
「女朋友才应该做这种事,伺候男朋友。」
「那是很爱男朋友怕男朋友跑掉的女朋友做的,我不爱男朋友,我不怕男朋友跑掉,我不干,哈哈。」很皮喔。
看样子,他们的交往将充满这样可笑荒谬的对话。杜谨明放弃争论,他采取行动。
汪树樱惊讶。「喂?你干么?」
杜谨明蹲在床前,开始折衣服。「没看到吗?我在做家事,我受不了衣服这么乱——」
「不要动——我自己会折!」汪树樱红着脸跑过来,抢走衣服,折好一件,放旁边。
杜谨明看了叹息,把那件上衣捞回来,啧啧啧地。
「这什么?这是咸菜干吧?妳是女人吗?边边要对齐,这个绉纹要先抚平了才对折——唉。」他夸张地唉声叹气,动手重折。「看样子三个月后,我也会甩妳甩得很容易,因为我最讨厌把衣服折得乱七八糟的人。」
「这是我的衣服,我高兴怎么折是我的事。」她继续折,很快,迭成恐怖的摇摇欲坠的金字塔状的小山。
杜谨明瞠目结舌,起疙瘩,他伸出食指,砰地推倒金字塔山。
汪树樱跳脚。「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折好。」
「我来折,妳不准过来。」他一件一件重新折好,每一件都折得一样大小,整整齐齐,迭成小楼,还一边唠叨她。「看见没有?这要先抓好,袖子跟袖子要放对称的位置,还有,这个领口要拉平,像毛衣的话要压平了才不会蓬得没办法折,然后这种裤子就要从这边先抓好了再……」
汪树樱瞪大眼睛,看他折得兴致高昂,折得整齐美观。
不管怎样,看这么帅的男人帮她折衣服,有点尴尬,又有点小开心起来。挺悦目的画面。
「你好像很会做家务喔,经营旅馆的人应该很忙吧?这种事不都是佣人在做的?你没请佣人啊?」
「我讨厌家里有外人在。」
「我看你折衣服的样子好像很享受喔,你爱折衣服吗?」
很爱,也爱把衬衫烫得平平整整。
杜谨明有点尴尬,他咳嗽,转移话题。「关于我们打赌的事,我想了想——很不妥。」
「干么?要取消了?」心中一紧,汪树樱有点慌。
「我们需要谈谈。」杜谨明折好衣服,在床铺坐下,看着她,吓到。「妳又——又蹲在椅子上了,妳的坐姿一向这么奇特吗?」汪树樱蹲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看着他,活像小鸟一只。
「这样我的腰很舒服——」
「椅子是坐的,不是拿来站的。」从没见过这样怪异的习惯。
「椅子是我的你管不着,继续你刚刚要说的,你要取消打赌吗?」
「不是要取消,是要约法三章。」他扯掉领带,折起袖管一边说:「因为三个月后就要分手,我怕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大家先说清楚,妳不能跟别人泄漏我的身分,不能说我们交往的事,不准到我的旅馆来,同意吗?」
「你以为我会到处张扬跟你的关系?然后诈欺勒索威胁你吗?拜托喔。」汪树樱翻白眼,他的疑心病太严重了。
「以我们不平等的社会地位来看,是有这个可能。」要是让媒体知道堂堂精英商旅的大老板跟平凡的汪树樱打这种可笑的赌,肯定会大作文章。他不能让任何负面消息影响自己的事业,这话不好听,但必须讲清楚。
「唉呦唉呦——」汪树樱鬼叫鬼叫的。「你是孔雀吗?孔雀吧?哈哈。」
「什么孔雀?」
「孔雀都爱跟母孔雀炫耀自己多好啦条件多赞啦,所以孔雀一看到喜欢的母孔雀就卯起来孔雀开屏,你这种行为跟孔雀有什么两样。嗟。」她笑嘻嘻哇啦哇啦讲一大堆,他却木无表情,冷冷地。好啦,汪树樱抹抹脸,呵呵,知道他对这事非常认真,她拍胸保证——
「放心,你说的我全都同意,我照办,所以不要一直炫耀自己多了不起了,也不用怕吃亏或被我占便宜,喂,我也有自尊心。拜托喔,你也不要随便跟别人张扬跟我的关系,免得断了我的姻缘路——」
铃——
汪树樱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喂?韩医师啊,嗯?哈哈哈,什么摇尾巴?不要闹了……没关系,没吵到我,我还没睡……嗯,玫瑰花?哦,有啊,插在柜台旁,还开得很漂亮,不用啦,不要再买了……喔,我啊……我正在……看动物星球频道,我在欣赏孔雀这种动物求偶时可笑的行为……好,晚安,掰。」
挂了。
杜谨明脸色陰郁。她接谁的电话?眉开眼笑的,真碍眼。
汪树樱得意洋洋。「看到没?我也很抢手,所以我不会巴着你不放,我还怕你缠着我哩!」
「我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机车条件?」
「这段时间跟我住。」这是刚刚看她眉开眼笑讲电话时突升的念头。
汪树樱愣住。
「住在一起?有必要吗?」厚,天啊天啊,看看这家伙,明明哈她哈得要死好不好?还嘴硬。哼,连同住都提出来了,摆明了是他缠着她。
杜谨明跩跩地环顾四周。「妳看看这里,这是让人谈恋爱的地方吗?」
「可是——要我搬去跟你住?你不是很注重隐私吗?刚刚还说讨厌外人在。」看吧看吧,这么快就爱她爱到失去原则,不顾隐私,究竟谁为谁着迷喔。汪树樱心里默默偷笑。
「不是搬去我家,这三个月,我们住那间套房,那是我临时租的地方。」
汪树樱瞠目,冷哼。「好极了,你临时租的,所以不是老板提供的宿舍喽,看来你对我说的谎还真多,该不会改天跟我说你其实是女的吧?」
「不要岔题,回到讨论的重点——」
「很好很好,果然是不懂认错很会理直气壮的大老板。」
不管汪树樱怎样调侃,杜谨明气定神闲毫无愧色。「那间套房虽然还是太小,但是再怎么样也比这里舒适,我不想挤在这么小的地方谈恋爱。而且,要是我常常深夜到这里找妳,以我的身分也不方便。」讲了很多理由,就是拒绝承认真正的想法是——
他希望汪树樱住在更舒适的地方,他希望汪树樱多跟自己独处。
汪树樱摇头。「我不喜欢那里,你那间套房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平心而论,那里会比我这里温暖舒服吗?」
「我答应妳,可以让妳布置成妳要的样子,反正三个月后我就会退租。我工作时间长,妳也开店到十点才打烊,我们需要有个地方培养感情,然后看看谁最后会输,是吧?除非妳没把握抵抗我的魅力。」
最好是!汪树樱斟酌他的话。跟他住喔,瞅着他眼睛,他深邃的黑眼睛,像磁石那样吸引她……糟糕,心跳又快起来。理智上说不行,感性却蠢蠢欲动,想冒险。她脑子热呼呼的,光想到跟他在那间套房独处,每天每天住在一起,实在是——好羞喔。汪树樱面红耳热,好像很刺激喔,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糟糕,她很兴奋欸——
汪树樱装模作样的咳了咳。「那——好吧。不过既然是你提的主意,布置套房的费用要由你买单。这样也好,我会让那里成为你三个月后的伤心地。三个月后,当你站在那里缅怀我这么美好的女人,你痛哭流涕,夜夜买醉,伤心欲绝,很想自杀——」
「我很饿,去吃饭。」杜谨明拖着她往外走,懒得听她幼稚的幻想。
「可是我不饿欸,我刚吃了泡面——」
管她的,杜谨明霸道的将她挟持到店外。
汪树樱只好关上铁卷门,她看杜谨明打开奔驰车门。
「开车去?」汪树樱发抖,往回走。「算了,你自己去吃东西,我一坐上车子就会食欲不振,什么食欲都没了。」
「才一会儿而已。」杜谨明拉她回来。
「一会儿也不想。」汪树樱挣月兑了往屋子跑。
杜谨明火大。「不然妳平日只骑车吗?」
「对啊。」汪树樱转过身子,看着他。「你自己去吃好了,如果你坚持要我陪,那么——我载你怎么样?」她指了指骑楼的50CC机车。
「我拒绝。」不要搞笑了,他从没坐过这么滑稽的小机车。
「随便你——」汪树樱挥挥手,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