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自忍住心慌,不管这几个当兵的是不是在找我,都千万不能露馅啊。看这军官手里似乎有什么照片,专找单身的男性旅客认真核对,让我很是怀疑张兴举他们的人。不至于这么高效率吧?连通缉照片都发下来了?
眼看这几个人越走越近,我心里后悔地直想撞墙,好好地下什么火车嘛!早应该想到目前局势非常紧张,张兴举他们对此事也是一万分的重视,我竟然还这么大意!
眼瞅着没啥办法,几个当兵的越走越近,我只好靠近这个女孩儿,用手指着笔记上的内容,装作研究什么,一边小声恶狠狠地说道:“我手上有刀,你不要乱动,敢说话我就剁了你!……不过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女孩儿是个书呆子类型的人,反应很迟钝,根本没有注意我说的话,只是专心在读书,看到我的手指搁在书上,立刻用手去推:“别闹了,挡着我了。”她压根就没明白我在恶狠狠地说啥。
但是这短暂的几秒钟,让几个当兵的以为我俩是一起的同伴,正紧紧挨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于是,没有多停留,走了过去继续核对其他座位上的旅客。
我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那女孩儿此时才明白我的意思,顿时呆住了,看那口型是要马上尖叫。
瞅着女孩那越来越圆的嘴巴,我头皮一炸。那些当兵的还没走远,这一声尖叫足以把我送进局子里去,赶紧捂住她嘴巴,低声说道:“我是公安,跟你闹着玩的,是瞅你看书看得这么专心,想提醒你注意行李而已,这火车站很乱!有好多小偷和抢劫犯,那边有个家伙一直用眼睛瞄你,你、你——不会把我的玩笑话当真吧?”
女孩儿明显没有注意到几个当兵的正在找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哦,那谢谢你了,不过你开这种玩笑可真吓人……他们都说火车站很乱,我只有呆在人多的地方才不害怕,所以才放心让我一个人看行李的。”
寒暄几句后,我微笑着问她:“怎么?你是放寒假回家的学生?”
女孩儿收起笔记本,站起来左右看看,又失望地坐下:“不是的,我们不是回家。哎,他们来了。”
我顺着女孩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有四个人正往这边走。前面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年人,旁边三个明显是这女孩儿的同学,跟我比起来显得年轻许多。
看着他们慢慢走近,我心里盘算那个老人一定是学校领导,或许就是这几个学生的老师。
几个人不紧不慢走了过来,我跟身边这女孩儿一起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同时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出门在外,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几个涉世未深的老师跟学生,所以几个年轻人看到我跟女孩儿一起站起来含笑招呼,也都莫名其妙地跟我寒暄。只有那个老教师在忙着,把手中的车票一一分给四人。
分完刚买来的车票后,老头喘了口气坐到座位上,模出个小酒壶狠狠呷了一口。这才瞅见我还站着,不由表情一愣:“这位是……林枫同学,来送你的吗?”
原来我身边的女孩叫林枫,这名儿还挺好听的。我早已看到他们手上的车票是去云南景颇的,买的是通票,路上还要改签。于是,不等林枫答话,赶紧说道:“老师你好!我不是林同学的朋友,不过咱们坐的是一趟车,我也是去云南。一个人无聊得很,正想找个伴儿,路上好说说话。”
不是我突发奇想,对祖国的花骨朵儿生出了什么坏心思,而是从两个方面考虑:一个是路上可以仔细打听一下有关陨石的学问;更重要是老家伙手上举着那个酒壶,一下勾起了我的回忆。只是短时间内我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个酒壶,式样很熟悉,但是我的潜意识和直觉都在提醒我,这东西对我很重要、极其重要,很可能和张丽恒有关!
那老教师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哦,是吗,这位同志是在哪里上班啊?”
老家伙开始盘根问底了,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于是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叫黄宁,去年才从部队复员,回来后转业在派出所上班。这不是要过年了,我好不容易请了假,要去云南景颇看一个老战友。他来信说,他要赶在过年时候结婚。没办法,我也是不得不去啊。”
老教师眼睛一亮:“你是当过兵的?现在还是公安啊,好好好,我说看着身体这么壮实呢。”
我笑着说道:“不过我现在可不是执行公务,是去参加战友的婚礼,可是这景颇我还是第一次去,不知道你们到那儿后,下车了能不能给我指指路?我那老战友的地方是个小村子,很不好找。”
老教师点点头说道:“好说好说,我就是在景颇长大的,你告诉我个地址,应该可以给你画个路线图的。”
我一听有门,赶紧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可放心了。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同路的了。等我一会,我去买点吃的。”
转身出去后,我赶紧花高价在售票厅买了张去云南的黄牛票,硬板儿座。捎带着买了些吃的喝的,估计那老家伙爱喝酒,咬牙又买了两瓶好酒。转悠着拎回来,已经差不多开始检票上车了。众多行李自然归我这个高大壮实的好同志一手包办了。
上车后就玩纸牌,一来二去,我终于弄清楚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五个人都是洛阳某外语学院的,老头是这几个年轻人的老师,名叫钟俊州,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称呼他钟教授。
两个女学生,林枫和苏燕华是老乡,俩小伙子张平、黄国栋是河北人。不过我看这俩男同学,对两位俊俏的女生挺有点那个意思的。
钟教授的老家在云南,今年适逢春节放假,几个学生都不想回老家,凑到一起合计好久,决定跟着钟教授去云南过年,听说那边不冷,既可以观光一下,顺带还可以收集些植物标本,回来做些研究。对于学校来说,这可是个大事儿,所以几个人费了老大的劲儿,报告家里学校,最终才得以成行。
肚子饿了开始吃东西,我们六个人刚好占了一个大格子,一边三个。这时候,我开始打听些我想知道的问题了,于是非常诚恳地问道:“钟教授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知道我文化不高,当兵的出身,想问问有关陨石的事儿,成吗?”
老头一笑:“怎么不行,你还年轻可以参加自学考试的。不过关于陨石这个天文学的概念,是林枫正在学的课程,有啥不明白的你问她就行。我在旁边听着,说的不对了我再纠正。”
林枫奇怪的问我:“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着就有这一问,不慌不忙地回答:“上个月不是报道发现了一个陨石坑吗?当时我单位里几个人还在争,说那么大个坑,肯定比原子弹爆炸都厉害。不过,我倒是有些别的想法,想打听打听。”
林枫明白了,就大大方方说道:“那好,你问吧。”
我最先想知道的就是怎么区分陨石和普通石头。因为心里还真有点担心,是不是在淳青那个黑糊糊的地方,跟张丽恒一起模到了哪块石头疙瘩,其实就是陨石。要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冤枉到家了。
林枫别看是个书呆子型的眼镜女孩,口才还算可以,深入浅出地解答了我的问题,让我一下就明白过来。
林枫告诉我,一堆石头中怎么辨别陨石的窍门并不多,一看二掂三试验:先瞅石头外表有没有熔壳,那是通过大气层的标志,再看断面和表层有没有金属的细小颗粒,接着掂在手里试试重量,陨石比普通石头要重的多,最后一步才是拿去实验室检验有没有磁性和其他成分。
我问了好几个问题之后,才拐弯抹角地打算问问陨石会不会有可能空心,因为我对张兴举的说法还是相当怀疑,于是试探性地问道:“这陨石有没可能是空心呢?”
这个问题让林枫有点为难,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专业,只好求助地看向钟教授。
钟教授也是很惊奇:“这个问题可是个科学难题了,瞧不出你脑筋很灵活嘛,要知道有许许多多的天文学家跟地质学家都在找呢。为啥,因为这陨石一旦有空心的情况,那八成就能发现里头保存的有机物。你想想,外太空的石头,里头还封存的是有机物,那是什么?是原始汤啊,是科学理论还没经过实践检验的东西,要真发现这个东西,说不定生命的起源都可以揭开!
“不过呢,从理论上讲,确实是有可能出现空心陨石的。一个条件是体积要够大,再一个是埋藏得足够深,只有这样才能保存住里头的有机物化石。只是可惜呀,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发现这样的实例。”钟教授说到这儿也是相当感慨。
听起来那个张兴举专程跑去抓捕我时,说的话也都靠谱,不全是信口开河。但是现在从钟教授嘴里证实了这些说法的可能性之后,我心里反而更加沉甸甸的了。
陨石有我的指纹倒也罢了,毕竟我东模西模在黑暗中跑的地方最多,那张丽恒的是怎么回事呢?
仔细回忆一下,我记得有两个时间段没有和张丽恒呆在一起:第一次就是我跟老古在石头山出生入死那阵儿,一直到在山月复中救起奄奄一息的她为止,这段时间都是听她描述自己的危险经历;第二次就是我跟丁根下水,她和沈娟留在船上等我俩,我们回来后只剩她一个,而沈娟就打那儿开始,再没机会开口跟我们说她目睹了什么,直到最后的死亡。
怎么看张丽恒都没可能接触到飞机上携带的陨石——第一个时间段是郑剑的人在忙乎,第二个时间段她又停留在船上,尤其是指纹保存在空心陨石的里面,谁会有那么大神通,可以把手指头戳进石头里印上指纹?
在深渊中和张丽恒一起那短暂的温馨感觉,绝不可能是假的。身临其境就会明白那份温馨的感觉:当最后关头,她冲进即将爆炸的泉台,豁出性命也是为我从谢尔盖手上拿到疫苗………跌入悬崖,我更是亲眼目睹。这样一个好姑娘就这么被深渊吞噬,怎么可能是特务伪装出来的呢?
那个奇怪的妖异镜子,最后滴上了张丽恒的血。在空中滑落的过程中,我看到了镜中画面的开头却没有看到结尾。直到老头又模出酒壶猛喝,我才想起酒壶为什么这么熟悉,就是因为我在镜子中的画面里见到过,这个别致的酒壶曾经在张丽恒的身边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