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台湾
白衣、蓝裙、黑皮鞋,脑后扎束着马尾,依循脚步青春的摇晃摆荡。
四点多钟的阳光,热!人行道上,严祖妍拨去额上的薄汗,垂头丧气的看着那张考卷,郁闷得连脖子都挺不直。
国文六十一、英文二十、数学十五……啧啧,这么辉煌的分数,万一被姑姑看到了,铁定小命不保当场壮烈成仁。
「满江红,跟岳飞一样壮烈,惨——」
她柔烂了成绩单,往拥挤的书包一塞,泄恨似的猛咀嚼着嘴里早已失了甜味的口香糖,一步步往路口的方向走去,「算了,还是早点回家吹冷气,免得中暑,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侧抬过头,限速四十的公车正摇摇晃晃的往马路对面的站牌驶去,严祖妍一个心急,正想要横越马路追赶公车,转身,却不意撞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
「Shit——连红线区都停车,什么鬼东西嘛!疼……」她柔柔发麻的膝盖,心情坏透了,扬手挥舞,「-,等等我啊,公车司机——」
对于她的呼唤,公车很争气的留下一团白烟回应她,却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气得她差点吐血。
今天果然不是她的日子,模拟考成绩单满江红不说,就连想要追公车早点回家,都被该死的车子给阻挡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车扬长而去。
目光调回这辆坏事的银色跑车,骄蛮的严祖妍开始迁怒,抬脚狠狠的踹了车轮,未料,坚硬的铝合金钢圈让她的脚吃足了苦头,「妈呀,怎么这么硬啦!」
余气未消又添新仇,她发狂了,鬼灵精怪的想起口中索然无味的口香糖,奸诈的笑容一闪而逝,两根手指掂捏起口中的口香糖。
「看我的弹指神功——」她猛然一弹,啪!黏稠有劲的口香糖紧紧的抓住引擎盖,她忍不住对自己的恶作剧满意的呵呵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正要抬起脚辅助性的把口香糖拓黏整个银色车体,凌空一只手忽然狠狠的抓住她的上臂。
「你在做什么——」
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脸震怒,英挺的眉紧紧的聚拢,锐利的目光仿佛瞬间就要杀了这意图糟蹋他爱车的小丫头。
臂膀的手骨被拧得紧痛,严祖妍心虚又害怕,「我没、没……」扎着马尾的头摇得像是波浪鼓。
「还说没有,我明明看见你把脚举起来了。」连浩延一口咬定她的恶行。
「我、我只是要抓痒——」她意图强辩,「夏天蚊子多,抓痒都不行吗?」
他压根儿不相信这个高中女生的鬼话,目光寸寸仔细的游移过车身,忽地,他抓扯着这个丫头来到引擎盖前,怒不可遏的瞪着她。
「该死,这是什么?你竟然敢把口香糖黏在我的引擎盖上!」
糟了,今天真的出师不利,做坏事还被抓包,这下好了,这个家伙显然很宝贝他的爱车,她一时要月兑身,只怕是难了。
老天爷啊,救救我严祖妍吧!她偷偷打量着身旁的人,长得是人模人样啦,可瞧他一脸凶狠,再胆大包天,她也没敢与他抗衡,谁叫他力气恁般大,害她只能像待宰的小鸡,被这样拎着。
「我才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乱吐口香糖了,别含血喷人喔!还不快点放开我啦——」
「明明就是你,还不承认,信不信我扭你上警局?」
「有种我们去啊,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可以含血喷人。」耍赖绝对是不二法门,她告诉自己,若想要月兑身,就绝对要坚定耍赖的立场跟决心。她昂扬着下颚,骄傲得不可一世。
「你别以为你否认我就会放过你,」连浩延轻扯她制服一角,看着她的学籍,「竟华女中的,好,不上警局咱们上教官室,我就要看你被记过,然后写悔过书写到手断掉。」
「啥——教官室?」她傻了。
见了教官,导师就会出现,姑且不说那些惩处,严祖妍比较担心姑姑接到电话后会威严的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满江红的成绩单说不准也会被多嘴的导师爆料,那她真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了。
「怕了吧?怕了就准备谈赔偿。」
怕?她哪是怕,她是出于孝心不想让姑姑生气担忧,这家伙也太臭屁了吧!总之不管,她绝对要想办法开溜。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拚命的阻止自己被拖行。
「打电话给我的汽车保险员,叫他来跟你谈赔偿事宜,要不就上教官室,二选一,很划算。」回过头,陰险的面容漾起得意的笑容。
断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沉重的闭上眼睛,心一横,严祖妍索性低头往他的手臂上一咬,使出浑身气力,啃得他发出哀嚎。
「该死的臭丫头,你咬我做什么——」他松开对她的箝制。
重获自由,她退到安全距离外,「哈,当然是要落跑啊!」
挑衅的朝他扮了个鬼脸,她一溜烟的跑了,留下连浩延怒瞪着手臂上鲜红的齿痕。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高中生会如此刁蛮,看她一副怯弱胆小的模样,抓起狂来竟然这么凶狠,柔柔刺痛的手臂,忽地,他看见地上一团皱拧的纸,好奇之余拾了起来,发现好东西不只一样,还有一串弥足珍贵的钥匙呢!
他将纸团摊开一瞧,是张辉煌的成绩单,上头有名有姓,还有班级,而这串钥匙才是精妙所在,上头什么不写,竟然写着地址,是怎样,担心小偷不知道去哪里闯空门吗?
「竟华女中,高三爱,严祖妍,-,根本是个低能的家伙,竟然会在钥匙上写自己的住址,如此低能难怪国文只考六十一分,归国华侨都比你懂得多!笨——能够把分数考得这么低,看来也不是常人办得到的。」
连浩延轻甩着手上的钥匙,盛怒的脸浮上诡异的笑。敢咬他,他连浩延就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作「凛然不可侵犯」。
顾不得引擎盖上的口香糖,他跨坐进驾驶座,油门一踩,银色的车身恍若子弹似的,冲入车阵。
这厢,严祖妍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兀自沾沾自喜。
「想刁我,门儿都没有,我是严祖妍-!」得意之余,飞也似的跳上一辆进站的公车,欢天喜地的回家去,压根儿把她的满江红模拟考忘得一干二净。
下公车,回到她和姑姑共同居住的房子,她低头翻找着钥匙,期待着待会的冷气让她暑气全消。
「咦,我的钥匙呢?」一只手在拥挤不堪的书包里翻来找去的。
然而半晌过去,她都找得满头大汗却依然一无所获,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把整个书包里的杂物都倾倒在地上,不计形象的趴在上面找钥匙。
「哎哟,到底是怎么样了,我的钥匙呢?快出现啊,钥匙……」
就在她遍寻不着的时候,忽地,一串清铃般的声响在她耳际响起,伴随着低沉的笑声,「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
循声探去目光,眼前摆荡的不就是她的小熊钥匙吗?
她欣喜道:「没错、没错,真是太谢谢你了!」伸手就要拿取。
陡然,一个收拢,钥匙被对方紧紧的握回手里。
见状,大为光火的严祖妍双手擦腰的站起身,顺便把这胆大妄为的家伙瞧上一瞧,瞧瞧是哪个活腻的家伙。
不瞧还好,一看清楚对方的脸孔,原本还张牙舞爪的脸顿时乍青倏白。
「你……怎么会是你……」她吞吞吐吐,好不容易稳住重心,虚张声势的问:「你想怎样?」双手还摆出功夫样,以作抗衡。
连浩延悠闲倚墙,笑容可掬,「对啊,是我,其实也没想怎样啦,不过就是来索讨一点微不足道的赔偿,再顺便把会随便攻击人的野狗逮捕送动物园,仅此而已。」不羁的笑容里隐藏着阵阵杀气。
「你跟踪我?」她一脸怀疑。
不可能啊,她明明顺利甩开他了,怎么还会被他逮到?况且过去也没在这社区见过这家伙,他不可能知道她就住在这儿。
他仰天狂笑,「哈!是不是觉得我神通广大?没想到我竟然可以在须臾时间内就找到你家吧!严祖妍。」他用钥匙揩过她的下颚。
她一掌拍开,「你还知道我的名字?」顿时花容失色。
他耸耸肩,一派轻松,「很简单啊,我也知道你是竟华女中高三爱班的学生,怎么,这是国防机密吗?那我不就犯了窃取国防机密的大罪?」
严祖妍眉一拧,「你调查我——」
他轻蔑一哂,「拜托,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干么调查你!喏,」他从口袋里抖出一张破烂的纸张,「下回把成绩单收好,这么难看的分数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低水平的中文程度,我怀疑你小学根本没毕业。」
见状,她满脸通红,「你、你、你住嘴啦!」一把抢过她的成绩单,好毁尸灭迹,「钥匙还给我!」
连浩延摇摇头,「还不行。」他摩挲双手,「现在应该来说说关于我车子的赔偿了吧?」清清喉咙又道:「其实也很简单啦,因为你的口香糖有点顽固,为了铲除它,所以引擎盖可能需要整个重新烤漆,再加上你意图踹坏我的铝合金钢圈轮胎,基于安全考量,我得送到车厂检查过后,才能确定轮胎安好无恙,所以零零总总加一加,姑念你还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学生,我也不跟你狮子大开口,就这些好了。」
结实的手伸到她面前来,稳稳的竖起一根手指头。
她杏眼圆瞪,「一万?你抢钱啊——」
他猛摇头,「不、不,不,你真是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向你索求一万块钱?」
她松了口气,「就是说嘛,一千块都嫌多呢!」她皱拧了鼻。
土匪,这丫头铁定是土匪投胎转世的,怎么能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种话。连浩延就等着看这张放肆的小脸露出瞠目结舌的慌张样。
严祖妍掏出钱包,怞起一张千元钞票,很是委屈的递了去,「喏,拿去,赶快把钥匙还给我,我还要回去用功念书呢!」她龇牙咧嘴的说得冠冕堂皇。
连浩延忍住笑,一迳摇头,「我说严祖妍啊,我只是说我不会向你素求一万钱,并不代表,我说的赔偿就是一千块。」
她心一惊,「要不然呢?」
「这根手指头后面,可是还有五个零没有比出来呢!」
「啥米——十万块!你怎么不干脆去抢银行算了。我一个月的零用钱也才不过一千块,你竟然要我赔偿你十万块钱,干脆一刀杀了我还痛快些。」
「很抱歉,我就是不抢银行。快还钱,还了钱钥匙就还你。」他摆明不给讨价还价的空间。
不行,十万块-,一文钱都能逼死一名好汉了,更何况是十万块!大丈夫能屈能伸,犯不着跟自己荷包过不去。
「-,我都说我没攻击你的车子,你就放过我啦!大哥哥……」严祖妍改采哀兵政策。
他邪肆的睐去一眼,「不行,敢咬我,谁知道你有没有狂犬病毒,就算我可以冒险不跟你计较你的兽性大发,但是车子的赔偿绝对不能赖。」
「你根本是存心赖我。」
连浩延轻佻的笑,「赖你,哈,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抵死不认帐,咱们现在马上上警局备案,我愿意不惜重金让人采集口香糖上的唾沫做DNA检验,届时谁是祸首,岂不真相大白!」
「你简直是恶魔——」嘴瘪了,方才的盛气凌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满满的不安。
「我连浩延从不否认自己是恶魔的事实,是你自己没事来招惹我的。」
「可是人家没有那么多钱的,可不可以有转圜的余地?」她眼眶发红的问。
「说说你的诚意,你希望我怎么转圜?」
「我……」她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可不可以不要赔那么多钱,就一千块好不好?那可是我一个月的零用钱。」
他目光一沉,「看来你没啥诚意,我们也就没啥好谈的。」
严祖妍双手一把揪住他的手臂,「——不要这样嘛,要不然,最多就是一万块了,那已经是我的极限。」她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一万块……」沉吟许久,又睐睐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连浩延勉为其难,手指朝她勾了勾,「好吧,聊胜于无,先把东西交出来。」
「现在就要钱喔!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筹钱啊!就算是地下钱庄讨债也会给期限的。」
「把身分证跟学生证一起交出来当作抵押品,等你付钱,我就会还你。」
「啊,真的要喔!」她一脸苦瓜。
「废话,难不成让你晃点我?还是你比较喜欢上警局再进教官室?」他威胁着。
「喔,好啦好啦……」严祖妍慢吞吞的掏出她的身分证跟学生证,「拿去啦,钥匙可以还我了吧?」
连浩延把钥匙递到她手掌心,嘴角尽是诡计得逞的得意。
「我问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未免太神通广大了点。
「看得懂国字的人都知道。笨蛋,以后不需要把家里住址写在钥匙圈上,怕小偷不知道地方吗?」
她顿时面红耳赤,「我、我……」哑口无言。
「别结结巴巴的,记得你欠我一万块喔!」他转身就要离去,忽地又停下脚步旋过身来,「对了,你敢不敢睹?」
她防备的看着他,「赌什么?」
「这个礼拜五我们约在你们校门口的泡沫红茶店,就赌你会不会落跑。」
她理直气壮的说:「我当然不会落跑——」
「也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但握有你的学生证跟身分证,还知道你的班级跟住家地址,跑了也不怕,只是比较担心你会筹不到钱。这样好了,就赌你能不能筹到一万块钱。」
「筹到了怎样,没筹到又怎样?」
「先说你敢不敢赌。」
敢不敢,这问题分明是蔑视她的勇气,想她严祖妍什么没有,胆识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这辈子还没有碰上什么是她不敢的呢!
「赌就赌,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赌输了名字让你倒过来写。」
他真想一掌敲昏她的脑袋,「-,我把你名字倒过来写干么?严祖妍倒过来写还不是妍祖严?」
「喔,对ㄏㄡ……」她露出娇憨的傻笑。
「总之就赌一把吧!礼拜五我再告诉你赌输了的下场,赶快去筹赎金,笨丫头!」连浩延从容潇洒的转身,离开了严祖妍的视线。
「什么笨丫头,你才是大猪头啦!」她气得七窍生烟,握紧拳头对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咆哮叫骂。
待会一定要来翻农民历,看看她今天是招谁惹谁了,竟然会遇到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一万块-……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比较没爱心。
光想都觉得心痛,早知道就不吃口香糖了。
礼拜五,午后雷阵雨下得滂沱,黏腻的海岛气候在这时候展露无遗。
严祖妍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昨夜狠心杀了扑满小猪,她还是没能筹到一万块。
「极限就是四千九百二十一块,要就拿去,不要我也没办法了,唉……」
坐在泡沫红茶店里角落的位子,她托腮嘀咕哀叹之余,内心忐忑不安的揣想着那个家伙不知道会使出什么诡计捉弄她。
蓦然,一只大掌袭上她的背,差点害她口吐鲜血、受创内伤,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孔正大剌剌的对着她笑。
「干么咳声叹气?外头下雨,该不会你也多愁善感的在心里下小雨吧?」
不等她有所回应,踏雨而来的连浩延迳自一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态若自然的招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了一杯绿茶,然后满心畅快的饮了起来。
她心里闷想,-,谁多愁善感了!噘着嘴的瞅着他,她不发一语。
他咽下一大口绿茶,「如何,你的筹钱绩效?」
冷着俏脸,严祖妍把装着所有金钱的袋子推向他,「四千九百二十一块,再多就没有了。」
「喔喔,看来,有人输了赌注喽!」他莞尔。
她赏他一记白眼,「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小小年纪干么老爱这样刀光剑影的,你说我还能怎样?遇到你这穷光蛋,我当然是认赔了事。」
「认赔了事?」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前这精明的家伙根本不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怪了……
「不相信?」
她坦率的摇摇头,「我当然不相信,你不像是那种好心人。」端起面前的桂花女乃茶,狠狠的啜了一大口,试图压抑内心的震撼。
连浩延自嘲的笑了笑,须臾,垂容敛眉,他突然抬起头正经八百的说:「我也不相信。」
「啥——」她傻了眼,桂花女乃茶喷淌了大半在嘴巴外。
「啧,颜面神经失调啊,还不快擦一擦,恶心!」他塞了一把面纸给她,旋即认真的说:「你也不需要这么惊讶,诚如你所说的,我的确是不相信我会是这种好心人,因为善良一直都不是我的风格。」
她胡乱一抹,「那、那你想怎么样?」她有些慌了。
他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从随行的背包里拿出档案夹,里头的纸张上大大的写着合约书三个字,一路推到她面前。
「就用你的劳动服务来抵偿吧!」
「啊,劳动服务?」想她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美少女,能干什么劳动服务?
「没错,既然你没钱赔偿我的损失,那么就得帮我跑腿做事,用劳力来抵换金钱。」连浩延理所当然的说。
「那为什么需要合约书?」
「还不是为了防止你大小姐摆烂不认帐。」
严祖妍脸一僵,「我哪是那种人!」
「总之,基于慎重起见,快签名立约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私人专属的小奴隶,我则是你的主人,至于时间嘛……」他思索须臾,「就以一季来计算吧!一季过后,我还你自由。」
「啥,一季?不要,我才不要当你的禁脔!天晓得你会不会叫我做啥么恶心下流的勾当。」
「小丫头,我连浩延胃口没这么好,你这等姿色,我还看不上眼,充其量,你也只能出卖劳力,干点打扫的活儿,让你当我的奴隶还算是抬举你呢,因为你低能又愚蠢,找你当差未必会符合我的要求,我只是得勉为其难的容忍你,所以别以为你可怜,我才真正的受害者。」
「你嘴巴也太恶毒了吧!」这么坦白。
「少罗唆了,快点签名,我没空跟你这穷光蛋周旋,要不然你就把钱筹来。」
「你明知我没钱。」
「那就签名。」他态度坚定的指着签名栏。
双方目光对峙须臾,连浩延显得强势,自知理亏的严祖妍只好模模鼻子,在合约书上写下她严祖妍的大名。
手指满意的弹弹合约书,他小心翼翼的收起她的卖身契,「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人,严祖妍,准备上工了。」
「上工?」
「废话,难不成你还想放假吗?」他率先起身。
「……喔。」气焰尽失,她活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连浩延意气风发的走在前头,严祖妍则低垂着肩膀,宛若丧家犬似的跟在后头,小奴隶的未来是不可知的。
停下脚步,他突然问:「-,赌不赌?」
拱起肩膀,她防备的问:「又要赌啥?」
「就赌今天晚上的NBA篮球赛,看热火队会不会赢纽约尼克。怎么样,敢不敢啊?」他挑衅道。
敢不敢?她最讨厌有人用这种口气问她敢不敢了,有什么不敢的?她是严祖妍-!别想小觑她,即便现在她沦落成小奴隶,勇气可丝毫不减。
脸色一凛,「赌就赌,大不了输了名字让你倒过来写。」她说得恁的骄傲。
「笨丫头,严祖妍跟妍祖严,你觉得有差吗?」他没好气的拍拍她的肩膀,她又忘了。「这样好了,如果你赌赢了,以后可以提早一个小时下工回家,赌输了的话……就多工作一小时,如何?」
一个小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好歹也是六十分钟。严祖妍大气一喘,「好,赌就赌——」说得豪气干云。
「那好,走了,先去熟悉工作内容跟环境。」
「嗯。」她瘪瘪嘴。
他不满意的挑起眉,「什么嗯?以后要回答说:是的,主人。」
「啥——」他以为他是谁啊?
「还啥?」连浩延狠狠睨她一眼。
没钱,气势就是低人家一截,她只好模模鼻子自认倒楣,「是的,主人。」
「这样才对,小奴隶。」他笑得开心得意。
陰霾的天气仿佛是在为严祖妍哀悼,早知道真不应该吃口香糖。
不过,不知怎的,尾随的路上,对着他的背影,她竟没来由的露出一抹微笑,尽管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