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成婚 第九章 下毒之人受惩罚 作者 : 春野樱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星儿提着一只灯笼夜行着。

风呼呼地吹着,像刀片般刮过了她的脸颊,她不知道这儿是哪里,放眼也看不见任何活物,只有风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声。

那是男人的哭声,悲伤又凄凉。

“星儿……星儿啊……”

她很快地认出那是谁的声音,“爹?”

“星儿……”

“大哥?”听见黑暗中传来她爹跟大哥的哭声,她激动又悲伤地喊着,“你们在哪儿?”

她举起灯笼往黑暗处照着,突然一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眼前,教她惊吓得踉跄跌坐在地上,灯笼落在地上,她看见满地的鲜血,还有黑暗里的两双脚。

她抬起头,她爹那双颊枯瘦凹陷的脸,以及大哥满布鲜血的脸就近在眼前,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爹,大哥……”

“星儿,我不甘心啊……”

“星儿,我冤啊……我不想死……我不该死的……”

看着两人悲愤哭喊的脸孔,她心痛不已,“爹,大哥,我……我……”

“星儿,替我报仇……杀、杀……杀了他……”

灯火忽明忽暗,越来越幽微,两人的脸在犹如萤火般闪灭的灯火下,渐渐地隐没。

“不,不要走!”她对着黑暗中大喊,“爹!大哥!”

终于,最后的一点光灭了,四野荒凉无声。

“爹!”

星儿哭喊得撕心裂肺,瞬间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玉鞍山屯垦区的小屋中,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满脸泪水,浑身冷汗,抽噎着、喘息着,几乎快不能呼吸。

她爹跟大哥入梦了,这是她在他们死后第一次梦见他们。

都这么久了,她从来不曾在梦中与他们相会,如今他们为何会来……星儿想着,忽然慌了起来,一定是因他们知道她动摇了。

因为日子舒心安逸,因为穆知非跟屠子烈善待她,因为感受到丁骏的关怀及爱意,她……动摇了。

看着屠子烈如此幸福,她也忍不住幻想着、期待着自己也能如此,可她的幸福却得背叛养父以及疼爱她的大哥才能得到,他们便是知道她动了那抛下仇恨以得到幸福的念头,才会到她梦里来喊冤吧?

这次跟着屠子烈上玉鞍山,明明就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大好机会,可她却迷失了——直到看见残废了,人生跟脸一样毁了的小赵,她才猛然惊醒。

她不能再动摇、不能再犹豫,不能再给自己找理由跟借口。

抹去眼泪,她坚定地道:“爹,大哥,你们等我,星儿不会让你们等太久了。”

穆知非正要走出议事帐,有人差点撞进他怀里。

“哎呀!”星儿娇呼一声,努力地稳住手上的茶盘。

他退了一步,淡淡道:“少夫人不在这儿……”

“这茶是特地为少将军调配的。”

“噢?”穆知非先是一顿,然后勾唇一笑。

“听丁大哥说近日少将军为着南边的垦区操心,夜里常睡不好,精神不济,我特别调配了这花草茶给少将军提振精神。”

“你可真是有心了。”穆知非说着,旋身往回走,“端过来吧!”

他走到案边坐下,盯着她,她怯怯地将茶盘端上,为他倒了一杯茶。

“少将军请用。”

穆知非拿起杯盏,嗅闻了一下,笑视着她,“没下毒吧?”

闻言,星儿心头一震,惊慌地否定,“星儿惶恐,少将军何出此言?”

“跟你开开玩笑,别认真了。”穆知非说着,将杯盏里的茶一饮而尽,“这茶气味极好,晚点也替少夫人弄一壶吧!”

星儿颔首答应,“好的。”

“上来玉鞍山之后,你过得还习惯吧?”他问。

“我很喜欢山上的生活。”这是实话,从前她常跟着养父上山采药,每回离开玉鞍山时都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那便好,往后我跟烈儿会长时间待在山上,烈儿喜欢你伺候,还担心你在山上待不惯。”

听着他这番话,星儿沉默了。

屠子烈喜欢她伺候着,她又何尝不喜欢跟在屠子烈身边呢?

虽曾是官家千金,如今又嫁了穆知非这战功彪炳的少将军,可屠子烈一点架子都没有,待她如妹妹,事事为她打算,每回要她做什么总是将请跟谢谢挂在嘴边,而非颐指气使。

她知道屠子烈有多爱着穆知非,也相信穆知非重视着屠子烈,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毁了屠子烈的幸福跟人生,只可惜……她没有选择。

不管在她眼前的穆知非是个多么好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幡然悔悟,他都必须为他曾经的罪孽付出代价。

“怎么,还有事?”见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穆知非疑惑地看着她。

星儿猛然回神,故作为难地说:“星儿有一事想跟少将军商量。”

“噢?说吧!”

“我等等还要去帮忙准备膳食,一时半刻怕是无法说清。”她怯怯地询问,“可否请少将军今晚三更到南三营一见?”

穆知非浓眉微蹙,“什么事这么神秘?”

“是关于我跟丁大哥的事……”星儿装出羞赧的样子。

闻言,穆知非先是一顿,然后爽朗地一笑,“若是事关你跟丁骏,就算天上下刀子,我都会去的,今晚三更南三营,我知道了。”

星儿垂头行礼,“多谢少将军,那我先告退了。”

“去吧!”穆知非挥退了她。

“是。”星儿正要走,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过了身,嗫嚅地道:“这事还请少将军别告诉丁大哥,也暂时别跟少夫人提起。”

“放心。”他深深一笑,“我会帮你保密的。”

“多谢少将军。”

星儿再次福身,这才离去。

帐内,穆知非再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地喝下,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丁骏进来了,见他还坐在案前,疑惑地问:“少将军怎么还在帐里,不是要去北山吗?”

“嗯。”穆知非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淡淡地说:“方才星儿来找我。”

丁骏心头一沉,“她……”

“她约我今晚三更在南三营见。”

闻言,丁骏惊疑地问:“她约少将军三更在南三营见面是为了什……”

穆知非沉声说:“我想……她要出手了。”

丁骏方才已有猜测,听到穆知非的话,心头更是沉重,面上有着藏不住的忧心及焦虑。

穆知非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你也准备准备吧,这件事……该有个结束了。”

☆☆☆

忙了一整天,屠子烈早早便睡了,可半梦半醒之际,她感觉到穆知非起身着衣穿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她的脑子醒了,身体却疲惫得动不了,直到穆知非关上门,屋里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才艰难地翻身而起。

深更半夜的,他去哪儿?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狂跳着,有点心慌。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打起精神,迅速地穿上衣袍跟革履,匆匆走了出去。

外头没有人走动,只听见远处山林里传来的隐隐兽鸣,还有风吹动树梢的声音。

穆知非往哪儿去了?大半夜的他突然离开,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不对啊!若是发生什么非得他去处理的事,总得有人来通报一声,但她并没有听见敲门声或是呼唤声……

此时,她看见不远处有人自星儿的小屋里出来,定睛一看,正是星儿。

她没有多想地躲到隐密处观察着,只见星儿手上提着灯笼跟一只竹篮。她的灯笼没点火,像是模黑要前往什么地方。

她越看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可疑,穆知非跟星儿为何在这个时间,相继地离开了寝屋?穆知非去了哪里,星儿又要去哪里?

她不傻,可此时尽管想到脑袋都快爆了,还是没有头绪,只能眼睁睁看着星儿消失在夜色中——

“还是惊动你了。”

突然,一记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吓得差点尖叫的同时,一双劲臂自她身后扣住了她的身躯,并捣住她的嘴,她本能地挣扎起来。

“是我,别出声。”

当那声音再次响起,她终于认出来了,顿时冷静下来,她慢慢地移开那捣着她嘴巴的大手,转身看着此时正对着她微笑的穆知非。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穆知非将她往更暗处带,“我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屋里歇着,我很快回来。”

她秀眉一拧,语气坚决地拒绝,“我不,你……你太可疑了。”

他苦笑,“可疑?”

“你半夜偷偷离开,然后……”她指着星儿的木屋方向,“星儿也模黑夜行,不知道要去哪里,太奇怪了。”

“你听话,等我回来再……”

“不。”她打断了他,“你教我如何睡得着?你到底要去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穆知非深抽了一口气,“星儿约我见面。”

她一脸惊疑,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我去赴星儿的约。”他气定神闲地说。

屠子烈像是在怀疑自己亲耳听见的,瞪大两只眼睛看着他,星儿约他三更半夜相见?做什么,为什么?

突然,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用力地一扯,她惊疑且懊恼地说:“你……你该不是跟星儿有、有什么吧?丁骏喜欢她,你是知道的!”

穆知非听了好气又好笑,“你想到哪儿去了?”

“如果不是,那你们为何要约在这种时候偷偷见面?”她努力压抑着那激动的心情。

“有件事,今晚就得收尾。”

他神情淡然,厉眸却迸射出让她心头一震的锐芒,她困惑地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星儿就是几个月前对我**的人。”为免她再胡思乱想,他干脆地说:“也是以咒具陷你于不义的人。”

这讯息太过冲击,屠子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说:“什么?你……你说什么?”

穆知非叹了一口气,“说好不见不散,她应该是会等我的,我就约略地跟你解释一遍吧!”

于是,穆知非简洁明白地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屠子烈听得整个人呆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是真的吗?真是她?”屠子烈喃喃地问,星儿明明温驯得像兔子,又勤劳得像蜜蜂,没有人说她不好,她怎么会做出那些事?

“十之八九,未能替养父及义兄报仇,她的心始终不得安稳。不过,我也看得出因为你待她好,以及丁骏对她的深情痴心,她已然动摇……”

“既是如此,便把这事搁着放着,不就好了?”

“这事不能搁着,仇怨不能解开,对她对丁骏都是折磨,而且谁也不知道,她哪时候会再出手害人……”他摇摇头,“我虽也可以让她与李三隆对质,可如若他们各说各话,便也没有足够的证据以厘清事情的全貌。”

他所说的不无道理,屠子烈无从反驳。

穆知非续道:“星儿行事小心,对草药的使用非常熟稔,不曾留下任何的证据,如若她不主动出手,这事是看不到尽头的。”

屠子烈眉心一挥,“她今晚真的会对你出手吗?”

他点头,“即便她已动摇,可她以为的血海深仇未报,她心上便时时刻刻压着颗石头,昨天我刻意让一名在白山城因重伤而成残的弟兄在厨房附近走动,便是要在她心上增加重量,以加快她复仇的脚步,此计果然奏效。”

“所以今晚她会对你……”她忧心地看着他。

“放心。”他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她伤不了我的。”

“我……我一起去。”她提出要求,“你们几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要是吓着了星儿伤了星儿,那可不好了。”

他微顿,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见他不说话,她又说:“星儿信任我,就算届时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不至于失控,你说是吗?”

穆知非知道自己终究拒绝不了她,何况她说的不无道理,便一口答应,“好,你跟好丁骏,但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

“嗯。”她安心地一笑,可面上犹带着愁思。

穆知非知道她心里纠结着什么,“你担心星儿会遭受惩罚?”

她老实地点点头,“如果这一切都是她所为,于法,她是必须接受审判及刑罚的,可于情……我又觉得其情可悯,毕竟对她来说,养父母和兄长就是她的天。”

穆知非语气淡淡,“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

屠子烈惊讶,“你的意思是……”

“比起调包军械以致前线将士伤亡这件事,她这是小事了。”而且,若非李三隆胡说八道,星儿也不会越陷越深,真正该怪罪的,是造成白山城惨剧的元凶。

“所以你不会把她关起来,或是将她送至官府?”她眼底闪动感激的光芒。

穆知非摇头笑道:“若一切真是她所为,那她可是促成你我这段姻缘的功臣,足以将功折罪。”

听了他这些话,屠子烈放下心中大石,安心又欢喜地投入他的怀抱。

“时候不早,可不能让她久等。”穆知非轻轻地拉开她,“我们出发吧!”

她用力地点点头,“嗯!”

南三营是这半个月来才开始动工的营地,共有屋舍二十间,但都还是只有空壳的半成品,入夜后所有盖屋的工匠离开,漆黑一片中只见一点微光在移动着,那正是离开营地后才打亮灯笼的星儿。

尽管内心不安,可她为家人报仇的脚步却是毅然决然。

她走进一间已经安上屋顶的半成屋,将灯笼置于门前好让穆知非得以寻着她,自己在屋里坐下,静静地候着。

想着这几个月来在穆府以及在屠子烈身边的种种,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着。

她对不住待她这般好的屠子烈,也对不住关照她的徐嬷嬷跟深情对她的丁骏,她知道如若她杀害了穆知非,他们会有多恨她……但她毫无选择,她已做了“以死谢罪”的决定。

谋杀肯定是死罪一条,就算官府未曾判她死罪,她也无颜面对屠子烈,死,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星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立刻站起,谨慎而小心地窥探屋外,眼见提着灯笼的穆知非走了进来,发现地上搁着装食物的提篮,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你还带吃的?”

“我想时辰有点晚了,也许少将军会想吃点宵夜,便随便做了两样小菜。”她装作怯怯地说。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饿了……”穆知非笑问:“你做了什么?”

她迅速地从竹篮里取出一小壶的酒及两碟小菜,并将小菜摆好,还给他斟了一杯酒,“这是我自己酿的米酒,喝起来十分甘甜,不辣口,少将军请尝尝。”

穆知非不罗嗦,拿起杯盏便仰头喝下,接着颇为满意地赞美道:“果然甘甜爽口,你不喝?”

“我喝了会起疹子。”她一笑,将筷子递给他,“少将军再尝尝我做的凉皮跟小菜。”穆知非接过筷子,夹了几口凉皮跟小菜吃着。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星儿暗暗握紧了拳头,她不只在米酒里下了药,也给自己留了足以致命的剂量,手刃穆知非后,她就能到黄泉之下与爹娘及大哥团聚……

可就在此时,她脑海中忽地浮现丁骏的身影,教她心头一酸。

她是得不到幸福的,幸福早在与她没有血缘却一起长大的大哥死于白山城,疼爱她如亲出的养父因丧子抑郁而终时,便永远地离开她了。

忽然,吃着凉皮的穆知非重重倒下,星儿也回过神来,压下所有情绪,冷冷地看着失去意识,动也不动的他。

星儿将东西全收进提篮里,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看着失去意识的穆知非。

她可以现在就将刀子刺进他的心口,让他一命呜呼,可她偏不这么做,她要等他恢复意识,她要他死得明明白白,她要他知道他罪有应得。

过了一会儿,穆知非微微地皱了眉头,并慢慢睁开眼睛,彷佛发现自己不能动,他露出惊愕的表情看着她。

星儿冷然地道:“这感觉很熟悉吧?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吧?我告诉,这都是因为你曾经做过的恶行。”

她一边说,一边自腰后抽出一柄带着皮鞘的小尖刀,而穆知非只是睁着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我大哥名叫孙月祥,我想……你不认识他。”她眼底满是悲痛和怨恨,“他在白山城一役,因你盗换军械而亡,我爹因丧子之痛一病不起,能用来吃药看病的抚恤金也让你私吞了,这些事你总该记得吧?”

“失去家人的我本也想着随他们而去,但我知道不可以,我要替他们报仇……”噙着泪,她续道:“在你们穆家父子回到邕州后,我便想方设法,甚至用尽仅有的钱财以接近刘婆子,求她带我进入穆府,以寻报仇机会。”

她自皮鞘里抽出尖刀,“为了让你落单,我先对丁大哥**以让他月复泻不止,然后在你的饮食中加入赤鬼藤,待你失去意识后再将你推入大渠……没想到你命大,竟让少夫人救了。”

穆知非静静地听着,眼里的仓皇不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

“少夫人是个好人,你根本配不上她,为了少夫人好,我让她背上咒害婆母的罪,好教你将她逐出穆府,没想到你竟然维护她……”她秀眉深锁,“你是真的爱上她,真心护着她吧?可惜太迟了,你不配得到幸福及平静,你得为你的罪孽付出代价。”

说着,她目光一冷,眼底迸出杀机,“穆知非,今天我就要替我爹跟大哥报仇!”

她高举起刀,毫不迟疑地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星儿,住手!”

听见熟悉的声音,星儿举着尖刀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她惊愕地朝门口一望,就见屠子烈站在那儿,眼中含泪地看着她。

“少夫人?”星儿惊慌失措,“你……你怎么……”

“别做傻事。”屠子烈眼底充满对她的怜惜,“你被蒙骗了。”

“不。”星儿摇摇头,激动地否认,“穆知非不是个好人,在白山城死去的那些人都是他害的!”

“星儿!”丁骏亦出现在门前,“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见到他,星儿又是一惊,“丁大哥,你……为什么你……”

话未说完,一只大手攫住她的手腕一扭,她吃痛,手一松,尖刀落地。

她回头,发现刚才还倒地不起的穆知非此时竟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后,更是不能理解,难以置信地说:“穆知非,你……我明明看你喝了酒,怎么……”

“有时眼睛所见的,也不一定能尽信。”穆知非面无表情地说,松开了她的手,“冲着你对烈儿一片赤诚,我得以宽宥你了。”

星儿终于明白了,今天这一出就是个陷阱,顿时愤怒又惊疑地怒吼,“宽宥我?穆知非,你凭什么!你……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故意挖坑让我跳!真是卑鄙!”

“星儿。”屠子烈趋前,毫无畏惧地接近她,握住她的手,“你被李三隆骗了,一切都是他在胡说八道。”

“什么?”星儿愣了一下。

“是的,星儿。”丁骏也上前,诚恳地说,“李三隆收钱调包军械及粮秣,间接成了害死你大哥孙月祥的凶手,他还私吞你大哥的抚恤金,他那条声称在白山城一役受伤至残的腿,其实是他回邕州后因欠下赌债而被打瘸的,他只是为了不让你追着他讨抚恤金,干脆把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

自己过去所深信不疑的一切,突然之间遭到全盘推翻,星儿直觉地否定,“不……不会的,这不可能……”

“把人押上来。”穆知非沉声说道。

丁骏对着门外点了个头后,两名退伍士兵押着李三隆来到门前。

看见李三隆,星儿陡地瞪大双眼,李三隆一脸心虚,不敢正视她。

“李表哥,是真的吗?你……是你……”星儿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三隆。

李三隆困难地点点头,“当时我欠了很多钱。就……就把月祥的抚御金先挪用了,没想到你来问我抚恤金的事,我……我拿不出来,只好骗你。”

星儿难以置信地说:“所以穆知非在白山城婬人妻女之事,也是……”

李三隆又点头,“那……那是我为了让你相信我的说法而扯的谎。”

听到这儿,星儿悲愤的泪水犹如雨下,放声控诉道:“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爹娘跟大哥一直以来都那么包容你、照顾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哽咽难语,两腿一软地跌倒在地。

屠子烈连忙扶起她,不舍地为她拭去眼泪。

星儿望着她,眼底满是羞愧,“少夫人,我……我对不住你,是我……是我做了那咒具诬陷你,还趁着你跟少将军不在府内,混进厨房在夫人的膳食里**……”

知道在一切真相被戳破的现在,星儿会为自己的作为有多自责,屠子烈劝慰着她,“没事,都过去了。”

“不,我罪该万死。”星儿抽噎着,“我不只害了你,还先后对丁大哥及少将军**,我当时是真的想让少将军死的……”

“星儿,我也不过就拉了两天肚子,就当清清肠胃也是不错的。”为了安慰星儿,让她不至于太过愧疚,丁骏语气轻松地道:“至于少将军,他也活得好好的嘛,还因此娶了少夫人这样的贤妻呢!”

“丁大哥……”看着不断安慰自己的丁骏,星儿的眼泪犹如溃堤的洪水般止不住。

“星儿。”此时,穆知非一脸严肃却又平静地开口,“对于你父兄的死,我非常遗憾,两年多过去了,我没有一天忘记白山城的事……”

“少将军……”闻言,星儿停止怪罪自己,心神被引到他说的话上。

“当年军械遭调包成劣品,以致守军伤亡惨重,此事涉及兵部官员,而那些人如今可能也都还在朝中……”穆知非凝肃地看着她,许下承诺,“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同袍在天之灵。”

听到这儿,星儿已泣不成声,抽噎着说:“多谢少将军,星儿愿受责罚。”

“嗯。”穆知非神情一凝,“死罪虽可免,但活罪难逃……”听到他这么说,丁骏跟屠子烈都一惊。

“知非。”屠子烈按捺不住地阻拦,“你不是说星儿能将功折罪吗?怎么现在又说什么活罪难逃?”

“是啊,少将军。”丁骏也急着为心上人求情,“星儿也是误信李三隆,一心想为父兄报仇,这才做了傻事,这能够从轻发落吧?再说先前弟兄们误食十寒草,是星儿给大家解的毒,这……这也可抵罪吧?”

穆知非不理会两人的抗议,沉着脸直视着星儿说:“星儿,你既认罪,可愿受罚?”

星儿毫不犹豫地说:“我甘愿受罚,无怨。”

“那好。”穆知非唇角一扬,“我就罚你……嫁丁骏为妻,给他烧饭洗衣,生儿育女,陪他终老。”

此话一出,丁骏、屠子烈跟星儿都愣住了。

“如何?”穆知非眼底闪着狡黠,“你受罚吗?”

星儿原是一脸惊愕疑惑的,可看清楚他的神情后,顿时明白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罚自己,反而要成全自己,心里顿时有感激、有羞怯,还有自责。

星儿泪盈于睫,瞥了丁骏一眼,哽咽着说:“全凭少将军做主。”

“欸?慢……慢着!”丁骏不服气地道,“嫁我为妻怎会是活罪呢?”

穆知非挑挑眉,拿他寻开心,“你一无所有又没什么了不起的长处,嫁你当然是受活罪。”

“我……”丁骏不甘地嘀咕着,“我有一颗真心啊。”

屠子烈噗哧笑了出来,安慰着丁骏,“丁骏,少将军是开你玩笑呢,你别当真了。”

“臭小子。”穆知非轻啐一记,“我好心撮合,倒让你当驴肝肺了。怎么?你是不要这门亲吗?”

“要!”丁骏激动大喊,接着几个大步冲至星儿面前,将她的手紧紧地捏在掌心里,像是担心一个松手,佳人便会自眼前消失般,眼神炽热地望着娇怯的星儿,“要,我要,我求之不得。”

星儿眼底闪着感激且感动的泪光,回望着他。

☆☆☆

浴屋里,穆知非在屠子烈身后,温柔地为她清洗一头乌丝,屠子烈若有所思地趴在石砌浴池边并发出喟叹。

“怎么了?”听见她的叹息,穆知非问:“娘子对为夫的洗发功力不满意?”

“不是。”屠子烈澄清,“只是这阵子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心中颇多感触……”

他舀水仔细地为她冲洗长发,一边说:“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但至少是皆大欢喜,而最欢喜的就是丁骏了。”

闻言,屠子烈笑出声来,“星儿能嫁给丁骏这样的好男人,我很替她高兴。”

穆知非挑挑眉,故意说出酸话,“你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好,就不怕我吃醋?”

屠子烈转过身来,笑视着他,“你是认真的?那个人可是丁骏,你的好兄弟好下属。”

“是丁骏也不行。”他故作打翻醋坛子的样子。

她忍俊不禁,伸出双手轻捧着他的脸,“想不到堂堂穆少将军居然是个醋坛子!”

“你才知道。”他轻哼了声,“以后可不许在我面前赞美其他男人了。”

“不管别人如何的好,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屠子烈衷心地说,转而搂住他的颈项,整个人窝进他怀里。

这话穆知非可受用极了,他立刻唇角勾起,面有得色地说:“那是当然。”

“不过……”她忽而想起什么,露出愁色,“星儿在府里做的那些事,该如何跟公爹还有婆母解释呢?虽说情有可原,可毕竟是犯了错,大伙儿能容得下她吗?”

穆知非气定神闲地一笑,彷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中般,“我早已想到了,所以……我会让星儿离开穆府。”

“咦?”屠子烈一怔,“你要将她逐岀穆府吗?”

“不是驱逐,而是将她调至别处。”他边说边顺着她的发丝,“星儿既懂药理,会炮制药材,用药如神,让她在府里当丫鬟那真是浪费了。”

她听得更加疑惑,“你的意思是?”

“等水土保护的工程竣工后,便要开始在玉鞍山进行各项农林工事,到时会有更多人上山,星儿熟知玉鞍山上的各种植物,我要借助她的长才在山上复育或培植稀有药草,亦能传授炮制药材的技能以助这些退伍将士和家眷开源。”

“甚好!”屠子烈两眼发亮,兴奋地说,“这些时日我翻阅了许多典籍及记录,发现这玉鞍群岳不只药草,还有种类及数量繁多的香草、花卉甚至是香木,若能将这些东西萃取出各种香露,进而制成浴皂或是润泽肌肤及头发的香油,便能让大伙儿增加收入。”

穆知非深视着她一笑,“你已经越来越有穆家少夫人的架势了。”

她羞赧一笑,“你别笑话我了……”

“才不是笑话你,是由衷地赞美。”说着,穆知非吻住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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