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小奴 第三章 出浴裸男的诱惑 作者 : 春野樱

仁安堂外,周子杭着小厮施舍铜钱给几名衣衫单薄的乞丐乞婆。

乞丐乞婆们拿了铜钱,就差没跪地叩谢地鞠躬哈腰,连声道谢并说些祝福的好话。

走进仁安堂里,在柜台后的薛秀嫔笑视着他,“周少爷果真是黔阳的大善人呢!”

周子杭腼腆地一笑,“薛老板过夸了,比起总是给贫户们送药的你,我这算得了什么?”

“周少爷实在客气,你每年花大把银两扶弱济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薛秀嫔说着,问道:“又来给周老夫人抓药?”

周子杭点头,“是的,照旧。”

薛秀嫔吩咐一旁的伙计去给周子杭备药,便与他交谈起来,内容大抵是赞扬他的善行及孝心。

一会儿,伙计将药备妥了。

“多宝,”薛秀嫔嘱咐着伙计,“再加十天份的药给周少爷,钱别多收。”

闻言,周子杭微讶,“薛老板,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薛秀嫔笑道:“就算是我仁安堂谢谢周少爷的关照吧!我还有事忙,待会儿让多宝给你算帐。”

周子杭不好意思地道:“多谢薛老板。”

薛秀嫔离开后,伙计多宝带着额外赠送的十天份药材回来,并妥善的打包。

“你们薛老板真是个爽快的人。”他说。

多宝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周子杭微顿,“贵店有喜?”

“是我们东家有喜。”多宝说着,两只眼睛朝周围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这才悄声道:“听说我们东家跟飞马行的少当家打得正火热呢!”

周子杭很是讶异,但没搭腔。

“我们东家这些年瞧上的男人也不少,可从没谁让她这样……”

“多宝。”周子杭打断了他,神情严肃,“薛老板是个好人,你不该这般议论她。”

多宝一顿,尴尬地挠挠脸,“周少爷说得是,周少爷真是位正人君子。”

周子杭蹙眉一笑,没说什么。

取了药,走出仁安堂,迎面而来的竟是金记绣庄的少夫人李默秋。

李默秋娘家是做粮秣买卖的,上头有两位兄长,其下还有一个妹妹默雨。

李家原是一家和乐,儿女亦都婚嫁得好,直到两年前一桩至今无解的事件,令李家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李默秋见到他,先是一顿,然后点头致意。

“默秋姊,别来无恙。”周子杭上前一揖。

“托福。”李默秋见他及随从自仁安堂出来,顺口问道:“给周老夫人抓药?”

“是的。”

“你真是个孝子。”李默秋说道:“从前曾听我娘说,你嫡母对你并不好。”

“我母亲只是严厉了些。”周子杭不以为意地一笑。

李默秋用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他,“你真是个性子温和又待人宽宥的人,谁要是嫁你为妻,那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可惜我们默雨没这个福分……”

提及妹妹默雨,李默秋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悲愁。

“子杭,”李默秋抬起微湿的眼,“你总是喊我一声姊,我便是拿你当弟弟看待皆,你……别等了,赶紧觅个好姑娘把家给成了吧!”

周子杭那清秀的眉毛微微一挥,没有说话。

“两年了。”她声线一哑,“姊妹连心,我知道默雨应是凶多士口少。”

周子杭眼眸低垂,若有所思。须臾,他抬起眼,淡淡一笑,“我相信她尚在人间,她会回来的。”

“再踩过去一点。”

“无波,你小心,踩稳。”

“就那里,手再伸长一点就能构到了!”

院里,无波正攀在树枝上,尽可能的延展身躯、伸长了手,想帮于海恩取下她跟无浪玩的时候不小心踢到树上去的毽子。

那毽子是于海恩爹娘上一趟回来时给她带的礼物之一,毽子上的羽毛色彩斑烂艳丽,听说好像是用什么罕见的公鸡羽毛做的,她很是宝贝。

眼见着毽子就在眼前,无波也已经伸长了手,可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有鲁夫一般伸缩自如的橡胶手。

为了再往前一点,她移动了脚下的踏点,虽然有点危险,可这么一移,她终于模到毽子了。

她一鼓作气地用手一拨,原本落点刁钻到用竹竿都打不下来的毽子总算落地,于海恩急忙拾起,兴高采烈。

“无波,留心脚下。”树下的汪嬷嬷提醒着她。

“嬷嬷放心吧!”她自信一笑,“我以前常常爬树的……啊!”

话未说完,她脚下一滑,失去重心,整个人往下坠。

在几乎同时响起的尖叫声中,一道黑影犹如箭矢般射了过来,在她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将她稳稳地接住——

方才吓得眼前一黑的她,此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那稳稳将她接住的正是于海秀。

于海秀蹙眉笑视着她,“你以前常常爬树?”

迎上他那深沉中又带着一抹促狭的眸子,她心跳又开始不在拍子上了。

“无波,你没事吧?”汪嬷嬷、于海恩及无浪急忙凑了上来,一个个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她能有什么事?”于海秀缓缓地将她放下,“我才有事呢!我这腰……”

说着,他揉了揉自己的腰。

“少当家人高马大,龙精虎猛,能有什么事?”汪嬷嬷轻咤一记,又关心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无波,“瞧你吓得都成哑巴了,没事吧?”

她摇摇头,尴尬地道:“我没事。”

突然,于海秀蹲去捡起她月兑落的鞋,约略地看了一下。

“这底都薄了,难怪你脚滑。”说着他又蹲下去轻抓着她的脚腕。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将脚一抽,于海秀抓着她的脚,帮她把鞋子套回她脚上。

此举不只无波惊羞得不知所措,就连一旁的人也全看懵了。

“恩恩是属猴的,你也是吗?”他打趣地。

“我本来想自己上去拿的,是无波不让我上去。”于海恩勾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大哥怎么又来了?”

“又?”他蹙眉一笑,“敢情你是嫌大哥来得烦?”

“不是。”于海恩慎重澄清,“大哥以前都三两天才来看我一眼,可自你从崇山回来后,或早或晚的总来个一两回……”

于海秀捏了她鼻子一下,“大哥来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于海恩轻蜂着,“无波盯我盯得可严实着,大哥就别操心了。”

于海秀眸光一移,定定地望住了一旁的无波,“下次再有东西上了树就找人来架**,不准爬上去。”

听着他那命令式的语气,她木木地答应了一声,“是。”

“少当家,马备好了。”此时,万保庆在院门口喊着。

“知道了。”于海秀模了模于海恩的头,叮嘱着,“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说罢,他旋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身影,于海恩咕哝着,“这样就走了?”

汪嬷嬷一笑,安慰着她,“飞马行事忙,少当家还抽空来看恩小姐也是有心了。”

于海恩忖了一下,“嬷嬷,你觉不觉得大哥近来来得很勤?”

“嗯。”汪嬷嬷点头,眼尾余光瞄了好像还没回神的无波一眼,“我也觉得他最近来得很勤,想是这儿有什么甜的吧?”

“甜的?”于海恩愣了一下,一脸困惑。

“等恩小姐再大一点就明白了。”汪嬷嬷话锋一转,“你跟小浪继续踢毽子吧!”

稍晚时,无波从汪嬷嬷那儿得知于海秀伤了腰。

原来他昨天傍晚在集货仓因为一只挑夫没摆好的箱子掉落而受了伤,一早看她从树上掉下来又急着去接她,这么连着两次的伤害,他的腰已打不直了。

“我听万子说少当家疼得都快不能喘气了……”

听汪嬷嬷这么一说,无波心里介意极了。虽说她身形纤瘦,可也不是什么身轻如燕的体型,从几公尺高的地方落下,重力加速度压在他身上,肯定是够他受的。

“话说,他都受了伤,为什么还要冒险接住她呢?

用过晚膳,听汪嬷嬷说于海秀已经回府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向他致谢并慰问关心他的伤势。

但,有必要吗?她这么做合适吗?会不会逾矩?会不会太过刻意?

就算他真伤得起不了身,也还有别人侍候着,她是不是当自己不知道就好了?或是……

“唉。”她快被自己心里的小剧场烦死了。

“无波?”汪嬷嬷来到门边,“你还没准备歇下吧?”

“还没。”她说:“我等着小浪回来,他跟着豆六去仆院了。”

豆六长无浪两岁,当无浪是弟弟般照顾着,经常在下值后带无浪去仆院跟大家一起吃点心聊天。

“我看小浪跟豆六不错。”汪嬷嬷说:“小浪都十四了,也是时候让他学会离开你了。”

“怕他不肯。”她说。

“可以让他试试。”汪嬷嬷说:“他跟豆六好,有豆六陪着,或许他会愿意的,找时间让他去仆院过个夜好了。”

穿越来此之后,因为有无浪相伴,无波不至于感到孤独,生活及精神上也因此有了寄托,尽管她不是原主,可这一路走来却也跟无浪培养出亲姊弟的情谊。

不过汪嬷嬷说得对,虽说无浪的心智还是个小小孩,可他已经十四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或是她舍不舍得,都该试着放手。

“嬷嬷说得对,我找机会跟他说说。”她问:“嬷嬷有事找我?”

“嗯。”汪嬷嬷将一瓶跌打酒递给她,“你帮我送到少当家屋里去,刚才万子来找我拿,一溜烟地人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讷讷地接下,“好。”

汪嬷嬷对着她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说罢,汪嬷嬷旋身离开。

刚才无波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探望于海秀并向他致谢,没想汪嬷嬷就给她派了这务任务,也真是巧。

拿着跌打酒,她往于海秀的居院走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了,他的居院依旧安安静静,没有闲杂人等进出。

汪嬷嬷说过他爱静,他在的时候,就连跟前跟后的万保庆都极少在这里进出,而也是因为这样,她上次才会闯进去并看见他果身出浴。

话说,那种衣衫单薄、甚至衣衫不整的猛男,不管是静态的照片或是动态的影片,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都看到超级无感了,为什么还会在他明明包得密实的时候还不断想起他犹如神只雕像般的身体?

不要对他有色色的想法!她在心里警告着自己。

门虚掩着,她微微侧着身穿门而入,想把跌打酒丢着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没想刚进门就忽听见内室里传来他的声音——

“万子?”他有点不耐,“叫你跟汪嬷嬷拿瓶跌打酒,你是去炼仙药吗?快进来!”

听见他的催促,她像是被催眠似的往内室走去。

床上,他赤果着上身趴着,头朝着墙的方向,一点都没发现进来的是她。

“快给我揉揉,不然我明儿怕是起不来了。”他说。

她应该发出声音让他知道她不是万子,可不知怎地嘴唇却像是被三秒胶黏住了般。

“快啊,你在磨蹭什么?”这会儿,他的声音听来有着明显的不悦。

“我……”

她发出声音,于海秀惊觉进来的人不是万保庆,本能地想起身,可这猛然一个转脖子加上挪手的动作,却让他像是被雷劈到似的疼痛。

“该……该死的……”他疼得低声咒骂着,肢体极度不寻常的颤动,“怎……怎么是你?”

她感觉他疼得连说话都喘了。要不是为了接住她,他应该不会伤得这么重吧?想着,她有着深深的歉疚感。

她上前,“是嬷嬷叫我把跌打药拿过来的,万子哥不知道去哪了。”

“什么……”听到万子搞失踪,他浓眉一皱,“这该死的臭小子,明知道我疼的……”

“那个……”她怯怯地,语带试探,“还是我帮你擦跌打药?”

他微顿,瞪大了眼睛,“你行吗?”

“行。”她想也不想地回答,“这点小事我还可以。”

就揉揉而已,又不是要造太空梭,能有多难呢?

他沉默了一下。他其实问的不是她会不会、行不行,而是……这样好吗?她不介意吗?

“我听汪嬷嬷说少当家昨儿在集货仓便受了伤,今早为了接住我又……”她难掩歉意,“少当家是因为我才伤得这么重的,我帮你擦药也算是报答你的恩情。”

“你若不感委屈,就有劳你了。”

“委屈?”她有些困惑,“为何委屈?”

“我自小便在充斥着三教九流的街头长大,自然是没那么多规矩礼教。”他说:“可你毕竟出身大宅,是养在后宅里的闺秀,让你给一个男人揉腰,不委屈?”

“我如今已经不是养在后宅里的闺秀,而是于府的伴读丫鬟。”她说着,打开了瓶塞子,将药酒倒在手上磨擦生热,然后轻轻地撼在他尾椎两侧。

碰触到他的肌肤,她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触模到男人的身体,他的肌肤光滑紧实且富有弹性,光是用手就能知道他是个经常劳动或是运动的人。

不知是天生好资质还是自律,他的身体没有一点赘肉,当她的手掌在他接上轻揉时还能感受到他的筋络肌理……

好奇妙的感觉!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着。

她又倒了一些药酒,继续按摩伤部的周围,轻轻地用拇指揉推,让药酒透过按摩以产生热能及药效。

他的身体彷佛一座全然陌生又神秘的岛屿,而她以双手探索着他起伏的山川地貌;像是精致美丽却不曾见过的乐器,不晓得该以手弹拨或是以口舌吹奏才能使他发出悦耳声音……

慢着,为什么她脑子里又有这种色色的念头?

就在她努力想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时,他突然发出低哑的声音——

“别……别揉了。”

他的声音听来有点痛苦,教她赶紧抽回手,紧张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于海秀努力地将头转向,两只彷佛蹿着火光的眸子望着她,她那一脸天真无知的表情让他有点懊恼。

她不懂男人,她不知道他现下是什么感受。

她不同于其他接近他或是碰触他的女人,她们的意图总是那么明显,一个眼波流动、一个发梢轻拂,都是为了撩拨他、勾起他的及意念。

从她的眼神当中,他知道她没有那种心思及想法。

她不曾意图撩拨他的心弦,可她那没有任何企图及想法,犹如不知猎人险恶的小兔子般的眼神及表情,却让他浑身搔痒发烫。

关于男人跟女人之间的那些事,他向来被动也不积极,可他发现他对她有种不曾有过的渴望及冲动,而他不知道为什么。

“出去……你出去。”他声线一沉,涨红着脸。

他低窒又压抑的声音让无波有点心惊,她是不是弄疼了他?而且让他生气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毕竟这不是她的专业嘛!

“少当家,我觉得你擦药酒没用……”她怯怯地道:“我想你是不是脊椎挫伤了,你应该找厉害的跌打师傅帮你……”

他懊恼地看着她,“快出去,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闻言,她陡地一惊。难道他痛得想揍她?他火气也太大了吧!

“少当……”

这时,万保庆走进内室,见无波在,他愣了一下。

无波见救星来了,赶紧将跌打酒交到万保庆手里,“万子哥,交给你了。”

“嘎?”万保庆接下跌打酒,一脸懵。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无波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他疑惑问:“那丫头怎么在这儿?”

“该死的臭小子,你去哪儿了?”于海秀没好气道。

万保庆一脸无辜,“我去找汪嬷嬷拿药酒,汪嬷嬷要我帮她修剪院里的树枝……”

“晚上修剪什么树枝?”

“汪嬷嬷说得十万火急,我拗不过她,就……”万保庆走了进来,“怎么?她又慰你了?”

“甭提了。”他一脸懊恼,可懊恼中又隐隐有着一丝腼腆。

万保庆走到床边,见他腰上明显已经涂抹过药酒,不禁一怔,“谁给你抹的?”

他白了万保庆一眼,“还能是谁?”

万保庆微顿,“她?那你生什么气?瞧你气得脸都涨红了……”

“我脸红不是因为气,是……”他一时语塞,脸更红了。

万保庆眼珠子在眼眶里溜了一圈,明白了。他一脸憋笑地道:“那种丫头都能让少当家上火?我看你真是憋太久了……”

“去你唉呀!”于海秀一个激动,又疼得皱起眉头。

下值之后,于海秀来了,手上拎着一双绣鞋。

“拿去。”他递给了无波。

她困惑地看着他,“这是做什么的?”

他浓眉一皱,“当然是拿来穿的,难道会叫你吃了吗?”

在她的三脚猫按摩功夫惹恼他之后,他居然还为她带来一双新鞋子?

她讷讷地接下鞋子,疑惑地问:“为什么突然送我鞋?”

“试试不合脚。”他以近乎命令的语气说着。

她虽觉得奇怪,可还是乖乖地月兑了原本的绣鞋,换上他刚拿来的新绣鞋。

将脚放进鞋子里,她微讶,因为鞋子实在太合脚了,就像是为她量脚订做的一般。

“如何?”他问。

“很脚,而且鞋底很舒服。”她坦率地道。

“那天看见你的鞋底已经磨薄,很容易滑跤,就想着给你弄双新鞋,好走点也安全点。”看着那穿在她脚上的新鞋,他淡淡一笑,“时间有点赶,就只能简单的绣几亲花,不过还挺适合你的。”

闻言,她一怔。所以这鞋真是特地为她订做的?

她直觉地往下一看,鞋面用的缎子是极好的质料,那绣样虽简单但绣工相当精致,跟海恩房里的那些鞋应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鞋跟恩小姐房里的鞋都是同一个人做的吧?”她问。

“嗯。”他点头。

古时候纳鞋的多半是女子,尤其这鞋面上有着如此精致的刺绣,更可确定应是出自女子之巧手。

他跟这位制鞋的女子买了那么多绣鞋,是因为喜欢这位女子的作品?还是跟这位女子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想着,她的心口不知怎地突然刺了一下——

“这鞋……你还喜欢吧?”他语带试探地问。

“还行。”她说。

“还行?”他介意了,“听着你是不太满意。”

“虽说鞋底已经加厚,可这鞋……并不安全。”收到别人的礼物,她应该说声聊谢谢,心怀感激地收下,可她不知怎地竟想对它鸡蛋里挑骨头。

他微顿,“怎么不安全了?”

“这鞋的鞋背低,脚踝又得不到包覆及固定,只要动作大一些,鞋子就可能月兑落,对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人来说一点都不安全。”她续道:“还有……为了不使鞋子不小心月兑落,走路时脚眦头必须用力以扒住鞋子,长久下来非常的伤脚,总之这是双好看但对脚很不友善的鞋子。”

听完她连珠炮般的批判指教,于海秀微微地瞪大着眼睛,用一种好奇又带着点奇异的眼神看着她。

迎上他的眸光,她心头一震。糟了,她又慰他了。

这鞋搞不好是他哪一个相好缝制的,她居然当着他的面将鞋子批评得一无是处。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会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快?

“所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有什么想法?”

她一愣,“想……想法?”

“你觉得这鞋该怎么做,才能符合你的要求?”他问。

她怔了一下,又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脚上的新鞋。如果是她,她会如何设计改造这双鞋,让它成为一双安全又好穿的鞋呢?

很快地,她脑海中有了画面——

“如果是我,”她月兑下一只鞋拿在手上比划起来,“我在鞋背上方缝一个鞋鼻,后跟再缝一个短一点的鞋鼻,然后把带子穿过这里跟这里再打个活结,如此一来不管怎么跑都不会掉鞋了。”

“鞋鼻?你是指……”他不解。

“就是……”光是描述,他好像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画给你看。”

说着,她转身就走回屋里取了纸笔,沾了墨水,她在纸上画了一只鞋。

看着一款不曾得见的鞋跃然纸上,教他惊艳不已。

她认真地向他说明着,“若要脚踝得到够好的保护及固定,可以将鞋筒加高,在这个部分加厚以达到更好的包覆……”

“这么一来如何方便穿月兑?”他问。

“简单。”她在纸上又加了几笔,“只要在这儿做出开口,在里面缝块鞋舌,然后在这两边打上几个洞,穿上绳子,就能调整宽松方便穿月兑了。”

说着,她不经意地抬起眼,发现他两眼发光地看着她画的鞋样,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似的。

他对鞋子的兴致也太浓厚了吧?

发现她盯着自己看,他先是一顿,然后快速地敛起那嘴角已失守的兴奋。

“你这想法及巧思甚好……”他说。

“是吗?”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欣赏她的设计。

“要是母亲当年能穿着这样的鞋跳舞,应该就不会伤了脚,从此再也无法起舞。”

于海恩的继母孟丽娘是九重阁的舞伎这事,她先前已从教书先生的口中得知。

“我听之前被辞退的先生说过夫人的事……”她知道自己不该探问主人的私事,可又忍不住好奇,“夫人是伤了脚,从此再也不能跳舞,这才嫁给当家的做继室吗?”

“母亲是九重阁的当红舞伎,舞艺超群,我爹对她心仪已久。”他说:“但母亲热里跳舞,甚至不吝指导其他有心习艺的姑娘,一次又一次拒绝了爹的求娶,直到她伤了脚……”

她眨巴着大眼,兴致勃勃地听着于千岳跟孟丽娘的爱情故事。

“母亲当时不吃不喝,消沉伤心,我爹日日夜夜地去探望她、关怀她、鼓励她、陪伴她,必要之时还娱乐她,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将她感动。”说起他父亲与继母的情事,他那带着侵略感的虎眸里有着一丝温煦。

“想不到当家的如此深情……”听他这么一说,她真对未曾谋面的于千岳及孟丽娘有了于海秀笑视着她,“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也是很深情的。”

迎上他那觑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的眸光,她心头一跳,轻啐一记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少当家的私事,我不便评论。”说着,她便收拾起纸笔。

“继续画。”

“咦?”她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慎重且认真,两只眼睛里觅不见一丝的轻率。

突然,他伸出手轻敲了她的脑门一下,“看来你这小脑袋瓜里对鞋有着无限的巧思奇想,把它们都画下来吧!”

说罢,他旋身走了出去。

她木木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默默地、无意识地抬手触模自己的额头。

那方才被他轻敲的地方,隐隐发烫着。

广和西大街,天乐杂技团。

“你说你刚买下的小丫头就是大戎带来的?”于海秀神情凝肃地问着团主马天乐。

“正是。”马天乐一五一十地说道:“我听说于少当家私下在寻着一个名叫大戎的男人,这才赶紧让人去通知少当家。”

得知曾经有人在崇山看过长相神似他寻找两年的失踪女子后,他便在前往崇山的分行巡视时顺便打听了一下。

私下几经査访,找到当初曾跟那女子接触过的牙人,这才知道那女子是被一名叫大戎的男人带去的。

没人知道这男人的姓名,只知他经常往返黔阳、崇山、照山、远庆、马曰各地做人口的买卖仲介。

因为不知其真实姓名,也无法查证他是否在官厅列管的牙人名册之中。若他不在名册里,那从事的便可能是非法的人口贩卖。

“他卖给马团主的丫头,可有其家人撼印的卖身契?”于海秀问。

买卖人口需附上卖身契以供官厅查核户籍,确定是经由合法的买卖而非拐带抢夺,资身契上会有其父母或亲属的签章或指印,也会写明其年龄性别及出生地。

马天乐露出心虚的表情,支支吾吾地,“呃……这个……”

“没有?”于海秀浓眉一皱。

迎上他那微愠的冷厉目光,马天乐一脸不安忧惧,“不瞒少当家,你也知道这广和西大街上有多少卖艺的,大伙削价竞争,也没多少利润可赚……”

“所以你就买了来历不明的孩子?”于海秀目光如刃地直射向他。

马天乐难掩内心忧惧,试着为自己的买卖行为辩驳,“我要养这么一团人可真不容易,因为没有卖身契,所以这孩子买得便宜……”

“马团主可知道我极力推动官牙,就是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海秀深抽了一口气,“有买有卖,非法的人口贩卖便是因为马团主这样的人而存在。”

马天乐连声赔罪,“少当家说得是,可我也是不得已,但是少当家直管放心,我让孩子们吃饱穿暖,从来没苛待那些孩子的……”

这话倒不假。

天乐杂技团在广和西大街已经营十数年,团里的孩子没有一个瘦的伤的弱的。一个个都让马氏夫妇俩照料得极好。

“我也知道少当家知道这事肯定不高兴,可还是通知了少当家,便是因为我从来没薄待过任何一个孩子……”马天乐诚恳地说道。

于海秀看着他,浓眉皱皱,叹了一口气。买卖已成,现在说什么都多余。

“你如何跟那大戎接头的?透过何人?”他话锋一转。

“回少当家的话,我不知道如何跟大戎接头。”马天乐老实说道:“是他带着孩子来找我兜售的,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他去。”

闻言,于海秀沉默了一下。

“那好。”他直视着马天乐,“此人再找上门,或是马团主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读立刻着人来报。”

“一定,一定。”马天乐连声道。

“还有……”于海秀目光一凝,严正且慎重,“此事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

于海恩成功地集满三十颗纸星星了。

无波没糊弄她,立刻与汪嬷嬷说定时间,主仆几人便出门来到热闹非凡的广和四大街。

于海恩已经许久没来广和西大街看表演了,尽管上次来已经是两年前,可她还肥得琴娘带她看过的表演。

街上,大大小小的杂技团各显神通地表演着独门技艺以吸引客人的目光。

顶,子耍缸、胸口碎大石、猴儿翻跟斗、单双口相声、姊儿唱小调、斗鸡弄狗,还有变把戏的……应有尽有。

她兴奋地拉着无波的手,像个小导游、小地陪似的为无波介绍着几个知名杂技团的特色。

来到百珍坊杂技团前,于海恩蹦蹦跳跳地揪着无波的袖子往他们的禽类栏笼而去,笼里有着羽翼鲜艳的鹦鹉,上面写着它们来自南蛮。

她想,这些鸟应该是船只从南洋及东南亚各地走私来的,怕它们受寒,团主还让人用火盆在四周暖着它们。

“无波,”于海恩看着笼里的鹦鹉,兴奋地道:“你看它们漂不漂亮?”

“漂亮。”她说。

“它们会说话呢!”于海恩两眼发亮地看着笼中的鹦鹉,“爹说他下次回来会给我带一只能叫我名字的鸟……”

说起她爹,于海恩的眼底流泄出一抹寂寞。

无波温柔地看着她,“恩小姐,你……很想念你爹娘吧?”

于海恩转头看她,眼眶微微湿润,“嗯。”

说着,她又望着笼里的鹦鹉,不知在想着什么,那稚气未月兑的脸上有着让人不舍的孤寂。

“爹娘说我乖,所以他们可以安心地出远门。”于海恩抿着嘴唇,幽幽地道:“如果我坏、我不乖,他们是不是就会回来?”

于海恩的这几句话教无波胸口一紧,满眼满脸的不舍心疼。

“恩小姐,”她牵握着于海恩的手,紧紧地,“下次他们回来,就把你心里的话告诉他们吧!”

于海恩微顿,“把心里的话告诉他们?”

“嗯。”她点头,眼底满是温煦及怜爱,“告诉他们你有多希望他们在你身边,你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他们……”

迎上她温柔的眸子,于海恩红了眼眶。

突然,一阵疯狂的狗吠伴随着敲打笼子的尖锐声音传来——

往声源看去,只见一名百珍坊杂技团的饲育人正用棍棒敲打关着一头猛犬的铁笼,并大声斥骂着,“畜生!别叫!再叫有你受的!”

那猛犬像是不怕他的棍棒般,冲着笼子外的他龃牙咧嘴地狂吠不止。

那饲育人恼了,气急败坏地打开笼门,揄着棍棒,“看我好好教训你这只畜生!”

笼门一开,他用棍棒狠狠朝狗的头上一敲,那猛犬捱了棍,猛地向他冲撞而去,他吓了一跳,立刻跳开,猛犬便往前狂踱,并朝着无波跟于海恩的方向而来。

见那大型猛犬狂奔而来,于海恩吓得尖叫,她的尖叫声似乎吸引了猛犬的注意,血盆大口便朝最近的她们扑了过来。

见状,无波赶紧用身体护住于海恩,猛犬冲上来咬住了她的脚尖,一甩便将她的鞋给咬下。

她顾不得疼,将想逃走的于海恩牢牢地抱住。

“别跑,它会追你。”她才说完,猛犬扑咬住她的小腿。

大狗的咬合非常有力,疼得她眼泪直飙,可她忍着疼不抽不动也不挣扎,因为她知道会挣扎及会月兑逃的东西对攻击性极强的犬只更具吸引力,如果她试图挣扎反而会让自己伤得更重。

这时,围观的人都躲得远远地,没人敢冒然靠近,那饲育人见恶犬伤人,怕会惹上麻烦,竟也佯装路人似的躲开。

那狗咬着她的小腿,发出低吼声,两只眼睛因为激动而充血。

“无波……”于海恩眼睁睁看着无波的小腿被大狗狠咬着,惊恐得泪如雨下。

“没事,它……它就快松口了。”她的小腿有点失去知觉了,可是她不想让于海恩担心受怕。

突然,一道身影自围观的人群中冲出,像箭矢般射了过来。

无波定睛一看,竟是于海秀。她是被狗咬到产生幻觉了吗?

于海秀一把勒住猛犬的脖子,不知对它做了什么,猛犬忽地哀嚎一声,松口倒地。

见危机解除,无波紧抱着于海恩的手一松,身子也跟着瘫软。

于海秀抱住她,她像是气力放尽般瘫在他臂弯里,可两只眼睛却还因为关心着于海恩而炽热着。

“恩……恩小姐……”

“恩恩没事。”于海秀自她眼中读到她对于海恩的真心实意。

“太好了……”她笑笑地,意识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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