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蓉从来没将纪安宁放在眼里,这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可是今日,这个她看不上眼的妹妹竟然盛气凌人,让她不自觉生出一股压力,教她莫名感到心慌,总觉得出了什么事,不过,她可不是轻言认输的人,就是慌,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没等丫鬟通报闯进来就算了,进了门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还真恨不得吃了你,用你的儿子换走我的儿子,还将我儿子丢到虎阳山喂狼,这是人会干的事吗?”纪安宁冷冷一笑,“可你竟然是我姊姊!”
“你、你在胡说什么?”唐婆子落在阎小将军手上,她就猜到唐婆子招架不住,绝对会将知道的事全部抖出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纪安宁会如此直接,这是不在意跟她撕破脸了?
“我不过是将你一直隐藏的事说出来罢了,真相如何你再清楚不过,还需要我多说几遍吗?”纪安宁的怒气已经积蓄到了极点,今日不必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要硬气,因为她真的好恨,这根本不是姊姊,而是仇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纪安蓉压抑着不安,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假装不知道唐婆子的事,换孩子的事就与她毫无关系,严格说起来,唐婆子是听祖母身边的人指令行事。
“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证据?”
没错,她没有证据。纪安蓉高傲的抬起下巴,“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晋王府,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闻言,纪安宁嘲讽的笑了。
纪安蓉不悦的皱眉,“你笑什么?”
“其实,你很可悲,若不是这个晋王府,你的良心说不定还守得住,而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教人不齿。”虽然姊姊从小就争强好胜,但一直很有长姊的风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一向谨守分寸,直到三皇子出现,她开始放纵自己,最后不再有界线,只剩权力。
纪安蓉脸色一变,“你来这里若是为了胡说八道,我这儿不欢迎。”
“我胡说八道吗?”
纪安蓉举起右手指向门口,“你走,晋王府不欢迎你。”
“我会走,可是在离开之前,我想送你一段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什么意思?”纪安蓉的心跳漏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纪安宁冷冷的唇角一抽,“祖母真的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吗?”
纪安蓉感觉自个儿的喉咙被掐住了,瞬间说不出话来。
纪安宁彷佛挑衅般的挑起眉,“若是祖母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除了出卖你,没有其他的选择,你认为祖母会如何抉择?”
“……祖母是个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祖母很明白。”
“祖母若是个聪明人,当初就不会为了你犯下天地不容的大错,这几年,相信她良心一直很不安,难怪她从来不问你在晋王府过得如何。”纪安宁转身往外走,同时又道:“我会拿到证据的,你终会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你等着吧。”
许久,纪安蓉只能瞪着纪安宁早就淡出视线的身影出神。
“王妃。”张嬷嬷担心的唤了一声。
匡啷一声,纪安蓉伸手挥掉案上的茶盏,咬着牙道:“你立马去见春喜,教她盯紧纪安宁,只要纪安宁回江州,立刻过来通知我。”
张嬷嬷原本想说点什么,可此时主子只怕什么都听不进去,最后还是应声退出房间。
这又是不安稳的一夜,连着几日噩梦缠身,纪安蓉再次顶着兔子眼,张嬷嬷见了实在不忍,不由得苦口婆心劝说。
“王妃,你要相信老夫人,此事攸关纪家未来,老夫人不会说出真相的。”张嬷嬷太了解老夫人了,大夫人病死后,老夫人不让大老爷再娶,宁可让妾室跟在身边侍候,这不仅是纪家不能失去这门姻亲,更是因为皇后死了,皇上也没再寻一个取而代之,当臣子的当然不能越过皇上,大老爷为此还跟老夫人有了心结,可老夫人依旧无动于衷,由此可知,老夫人这人认准利害关系,就不会改变心意。
“这几年纪安宁年年回去江州,可我一次也没回去过,祖母会不会怨我?”她不敢回去,一来想避开卢家那个孩子,毕竟是自个儿的亲骨肉,她怕会心软想亲近,二来也不想面对祖母,不断提醒当初不得不狠心舍弃孩子的事。
“老夫人会明白王妃的难处,王妃若是随意离开王府,王爷的那几个妾室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
“纪安宁回去见了祖母,势必会加油添醋诋毁我。”
“王妃放心,老夫人一定看得出来二姑女乃女乃在挑拨离间,绝不会上当。”
纪安蓉点了点头,像在自言自语的道:“没错,祖母眼睛可利了,难道会看不出她在搬弄是非吗?”其实,她也看得明明白白,可纪安宁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忍不住猜想——这几年祖母是不是良心很不安?她每年派人送一堆赏赐回去,就是提醒祖母她如今的地位,以免祖母因为良心不安说溜了嘴。
“王妃一定要沉住气,这个时候二姑女乃女乃正等着王妃犯错。”
深深吸了口气,纪安蓉感觉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过没一会儿,目光又飘向窗外,“春喜可有送消息过来?”
“二姑女乃女乃很可能只是吓唬王妃的。”
“是吗?”纪安蓉第一次觉得模不透这个妹妹,那日的纪安宁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因为娘早逝,爹明明在京城,但姊妹两人更致力维持跟江州纪家那边的关系,妹妹还坚持每年回江州住上一段日子,这就足以看出她在英国公府的地位有多么不稳,以至于她紧抓着纪家。
所以若为了换子的事回江州闹,很有可能得不到真相,还惹得祖母不快,这种事她过去应该不会做,可如今她不确定了。
兰香此时快步走来,到了纪安蓉面前,低声道:“春喜送消息来了,二姑女乃女乃刚刚坐上马车去了江州,这次并未带上卢小公子。”
纪安蓉激动的站起身,张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
“王妃冷静,二姑女乃女乃回江州又如何?”
“你刚刚不是说她只是吓唬我吗?”
张嬷嬷真是有苦难言,她不过是根据过往的认知做出判断,怎么知道二姑女乃女乃会不管不顾的上江外闹?
纪安蓉甩掉张嬷嬷,坐了下来,可是半晌后又焦躁的站起身,“你说怎么办?”
“等,有春喜盯着,王妃可以随时掌控英国公府的消息,此时您一定要沉住气,免得一时冲动坏了事。”
又过一会儿,纪安蓉再次坐下,因为吃不得亏,沉不住气,经常脑子一昏就冲动行事,然后就后悔了。
没错,如今她只能等,反正纪安宁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她根本不必担心处于挨打而不自知。
*
纪安宁原本回娘家只是为了吓唬纪安蓉,因为跟婆婆关系不好,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纪家这边的关系,换言之,她不会轻易跟娘家发生冲突。毕竟兴师问罪这种事太难拿捏了,她不确定自个儿能否掌握分寸,可是一见到祖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就上来了,紧跟着怒气腾起,然后就豁出去了。
既然说了,纪安宁只想换来一句公道,甚至偷偷幻想,祖母会请求她原谅,当然,也有可能求她不要追究,反正她亲生儿子还好好活着,可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不但没有换来丝毫歉意,还得了这么一句话——
“你要记住一件事,晋王妃不好,纪家便不好,而纪家不好,你就不好。”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楚了,在权利面前,人很容易卑微得毫无底线,不是不知道不对,而是摆在面前的利益太诱惑人了。
“您以为帮着晋王妃,晋王妃就会念您的情吗?错了,对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来说,她心中根本没有感情,您为了她差一点成了创子手,她只会记得您握住置她于死的把柄,将来有一日她逮着机会,便会毫不留情的舍弃您,您就等着吧。”
说完,她便离开江州,可是并没有回英国公府,而是来到文成侯府,也不管她的到来有多么失礼。
见到纪安宁无助得像个孩子似的,韩凌月没有问她来做什么,而是给她下了一碗油泼辣子面。
“旭哥儿最近爱上油泼辣子面,再配上酸爽可口的酱黄瓜,不过可惜了,晚膳的时候他全吃光了,这会儿再腌制,也要等到明日早上才入味。”
纪安宁感觉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低着头默默吃着油泼辣子面,再喝上一盏去油解腻的青茶。
“他跟世子爷一样,两人都爱吃辣的。”
“旭哥儿确实偏爱辣,不过他胃口很好,只要好吃的,他并不挑食。”
“世子爷也是一样。”
韩凌月闭上了嘴巴,她总不能一直绕着阎文旭和英国公世子打转吧。
过了一会儿,纪安宁缓缓道来自个儿回了一趟江州,原本是装模作样想吓一下纪安蓉,可最后没管住情绪,或许会弄巧成拙。
“怎么办?我好像将事情搞砸了。”也许是因为儿子的关系,纪安宁对于韩凌月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因此闯了祸,她下意识就跑来这儿。
韩凌月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你已经在纪老夫人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纪安宁不解。
“你点明一件很重要的事——纪老夫人为了晋王妃差一点成了刽子手,晋王妃会一直记得有个把柄在纪老夫人手上,将来晋王妃有机会除掉纪老夫人,晋王妃绝对不会放掉。晋王妃想要的是后宫最高的位子,这是条漫漫长路,而旭哥儿的存在会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潜在的威胁,旭哥儿在阎将军的保护下,没有人可以动他,但纪老夫人就不同了,只要一场意外,真相就能永远石沉大海。”
纪安宁两眼一亮,“这意思是说,我一时的气话反而有机会打破她们的关系?”
一时的气话?韩凌月唇角一抽,怎么她听起来是在挑拨离间?好吧,她的心比较邪恶,人家明明是发自内心的怒吼,落在她耳中就成了挑拨离间,不过无所谓,反而达成目的,这就是好事。
“她们的关系确实会因此生出变化,但就此反目成仇,那是绝不可能的。”利益的牵扯太过牢固了,想要三言两语就破坏,哪有那么容易。
纪安宁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那怎么办?”
“想法子收买她们身边的人煽风点火。”
“这太难了,别说晋王妃身边的人,就是祖母身边的人,我连接触都很难。”
“……”她看过的宅斗书里,世子夫人都很厉害,为何这一位偏偏是个异类?
纪安宁不好意思的看着韩凌月,“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栽赃。”
“什么栽赃?”
“我刚刚不是说了,其实晋王妃要对付纪老夫人很容易,一场意外,纪老夫人便会永远闭上眼睛,至于她身边的那些虾兵蟹将,掀不起什么浪花,晋王妃不会放在眼里。”
怔愣了下,纪安宁迟疑的道:“你要我制造一场意外,然后栽赃给晋王妃?”
“你不必刻意栽赃,纪老夫人如今发生什么意外,首先想到的绝对是晋王妃,因为你的提醒,她知道自个儿的存在对晋王妃来说不是好事。”
纪安宁咬了咬下唇,“这样不好吧。”
“你想当个正人君子对付晋王妃?那就别作梦了。”
半晌,纪安宁讷讷的道:“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你知道成功与失败的差距在哪里吗?”韩凌月根本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停顿了一下,自顾自的回答,“不害怕困难和害怕困难。”
闻言,纪安宁怯怯的道:“对不起。”
韩凌月突然很担心——替小家伙担心,以后若是回了英国公府,他可能日日都要望天长叹,有一对软包子父母真的很累人。
“你还是先问过世子爷,说不定他会有其他想法,或者他知道怎么出手。”自己可不想帮别人拿主意,还是他们夫妻自个儿解决吧。
“世子爷……好,我会告诉世子爷。”纪安宁幽幽的看着韩凌月。
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韩凌月连忙转移话题,“需要我派个人去请世子爷过来接你吗?”
“很晚了,我能在这儿过夜吗?”
韩凌月想想时间确实晚了,便点头答应,然后让忍冬安排她们主仆的住处。
*
这是什么情况?
韩凌月有一种被一块小石头砸懵的感觉,怎么兜了一圈又绕回来了?从她这儿走不通,就绕到阎明巍那儿,这不是一样吗?早知道她就不要出主意,这会儿不就没他们的事了?
“我本来不想管他们的事,可你喜欢我的善良,不是吗?”阎明巍说得好无奈,最近只要见到卢诚安,他的脸就绿了,这位就是专门帮他找活儿的麻烦精,可如今他已经有了正当差事,千牛卫忙得很,除了陪未婚妻打情骂俏,关心一下小家伙都在干什么,他可没兴趣再给自个儿添事,问题是……
“世子夫人找过我,我给了意见,可是不愿意帮他们作主。自己的事当然要靠自己作了断,怎么能老是期望别人,不是吗?谁知道人家绕到你那儿,你管上瘾了,还怪到我头上?”
阎明巍瞬间缩成了一只鹤鹑。说错话了,应该将责任推给小家伙,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让小家伙有个光明正大的身分,再加上有凌丫头纵着他,只要有需要,她总会帮忙他,最后他就很自然的将活儿揽下来了。
韩凌月见状又气又好笑,其实她懂他,不就是为了小家伙吗?
“既然你要管,你准备如何出手?”
阎明巍嘿嘿一笑,“我已经先放了一把火,试探一下纪老夫人的反应。”
“你放火?”
“不能说是放火,只是让小厨房走水,借此试探一下纪老夫人的反应,看看那日世子夫人的话是否对她造成影响。”
韩凌月赞同的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纪老夫人有何反应?”
“纪老夫人果然怀疑晋王妃,本来经过身边人的劝说,她也相信是意外,可晋王妃派了张嬷嬷回去江州,让纪老夫人提防世子夫人,纪老夫人有些不高兴,晋王妃的身分比较尊贵,但她是祖母,岂容孙女派个奴才在她面前指手划脚,甚至觉得晋王妃此举是在警告她。”
韩凌月微偏着头瞅着他,“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阎明巍抬头看了上面一眼。
韩凌月秒懂了,“暗卫躲在上头偷听。”
“收买人打听她们祖孙两个闹成什么样子太费事了,既然纪府守卫不严,还不如让暗卫直接潜进去偷听。”
“这倒也是,自个儿亲耳听更好。”韩凌月眼珠子一转,“你说,若是意外再来几次,纪老夫人会不会倒戈?”
“意外不能多,只要够狠。”
韩凌月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意外太多了便显得刻意,纪老夫人反而会怀疑世子夫人,而且依晋王妃的性子,应该是那种狠人,出手绝对力求一次解决。”
“没错,这一点晋王妃跟纪老夫人不愧是一家人,否则当初纪老夫人就不会让唐婆子将小家伙送到虎阳山,那根本是不给他活命的机会。”
“小家伙是有大福之人。”
顿了一下,阎明巍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我都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小家伙也许不想离开我身边。”
韩凌月唇角一抽,如今小家伙也不在他身边,而是在她身边好吗。
“他会很高兴找到自个儿的亲生父母。”
闻言,阎明巍更沮丧了,“他很想甩掉我是吗?”
韩凌月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栗爆,“胡思乱想什么。”
阎明巍很委屈的抱着头,“你不是说他会很高兴找到自个儿的亲生父母吗?”
“没有人不想知道自个儿的亲生父母是谁,至于留在养父身边,还是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这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理论上,孩子当然要回亲生父母身边,除非亲生父母不要他,而这样的事当然不会发生在小家伙身上,不过小家伙若耍赖,争取一半时间待在养父身边,英国公世子夫妇有可能会答应,不过她相信,无论结果如何,小家伙都会是个幸福的孩子,他将拥有两个家。
道理阎明巍不是不懂,只是要让出相依为命的儿子,他如何舍得?
“孩子长大也是要离开父母的,你就当他长大好了。”
“他才五岁。”
“你扪心自问,他像个五岁的孩子吗?”
“别愁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韩凌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赶紧想个法子解决晋王妃的事。”
“我就是想问你,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韩凌月想了想道:“若是能让纪老夫人看见晋王妃有多么心狠手辣,说不定就有机会让纪老夫人从实招来。”
“让纪老夫人看见晋王妃有多么心狠手辣?”
“对,她唯有看清楚自个儿的处境有多危险,才会真正站在世子夫人这一边。”一顿,韩凌月想起一件事,“对了,根据唐婆子提供的线索,纪老夫人身边有个华嬷嬷是这件事最直接的证人,你可有找过她?”
“我找过了,无论是华嬷嬷还是当时守在世子夫人身边的江嬷嬷,她们只怕早就被处理掉了。”
“晋王妃身边的张嬷嬷呢?”
怔愣了下,阎明巍恍然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虽然张嬷嬷没有参与换孩子的事,但她一路跟着晋王妃,她一定很清楚晋王妃是不是生下双生子。”
“整件事是纪老夫人策划执行,晋王妃置身之事,我们很自然就会忽略晋王妃身边的人,说不定这也是晋王妃从来没想过要处置她的原因。”
阎明巍敲了敲脑袋瓜,“我得好好想想如何安排才好。”
韩凌月也不吵他,由着他慢慢想。
*
这几日韩凌月无论做什么,后面都跟着一只小尾巴……过去当然也有小尾巴,只是小尾巴更钟爱当个电灯泡,平日在府里不出门,除了想吃东西了,他还是有自个儿的事忙,譬如读书练字、蹲马步等等,很显然,虽然这段时间阎明巍没有为他安排老师,可不管文的还是武的,都不允许他的学习落下,不过这几日,他的心思全扑在她身上,从早到晚围着她打转。
“你这是怎么了?”韩凌月拉着阎文旭在软榻坐下。
阎文旭可怜兮兮的瞥了她一眼,闷声道:“我是不是要回英国公府了?”
韩凌月故意逗弄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急着回去吗?”
阎文旭不悦的瞪她。
“开个玩笑嘛,别生气。”韩凌月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包子脸,“这会儿你都不回敬国公府,有可能回英国公府吗?要不,你先回敬国公府好了。”
“我要住在这儿。”
“我可以让丁香先陪你回敬国公府,若是哪日你真的要回英国公府,相信他们会帮你安排一个好厨子,就算不是御厨,也是酒楼的大厨。”英国公世子夫人一看就是个宠孩子的,明知道她这个儿子是个小吃货,肯定会在这上头特别用心。
“我喜欢你做的。”
“我做的又没丁香好吃。”
“我的嘴巴可厉害了,你做的就是特别好吃。”
“我看你是偏心吧。”
阎文旭撇开头,坚决不承认偏心,只是觉得当她忙得团团转做吃的给他时,特别的幸福,也特别的好吃。
韩凌月伸手模了模他的头,他瞥扭的将往旁边移了一个人的距离,她不以为意,自顾自的道:“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油腻腻的感觉,下厨之后,我最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享受美食,而是洗个清清爽爽的澡,可是每次为你下厨,我第一个想看到是你吃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
半晌,阎文旭终于将头转正,用眼角瞄她,“真的?”
“我骗你干啥?”
“我可以不回英国公府?”
“这个不必急着决定,无论是你亲生爹娘,还是你的将军爹爹,他们都会尊重你,就算你要一直住在文成侯府,他们也会忍痛说好。”
阎文旭撇了撇嘴,“骗人!”
“我真的相信他们会尊重你。”
阎文旭给她一个“你傻了吗”的眼神,纠正道:“我不可能一直住在文成侯府。”
过了一会儿,韩凌月终于反应过来,不自在的干笑,“对,我们都只是文成侯府的过客。”
阎文旭听了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两只脚,“我真的可以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虽然相信大伙儿会尊重,可韩凌月觉得需要来个机会教育,“小家伙,你首先要学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遇到别人意见与你相左,你要想方设法说服对方,说服不了,这只能说明你的立场不对,你要自我检讨。”
阎文旭状似很无奈的叹了声气。
韩凌月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你就是要我当个听话的孩子,以为我不懂吗?”
“……”韩凌月好无辜,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答应你会当个好孩子,可是你要答应我,你会站在我这一边。”
“这是当然。”韩凌月很爽快的伸手示意拉勾,阎文旭一脸“你真幼稚”,然后莫可奈何的跟她拉勾,最后还要求盖章。
韩凌月已经很习惯他的装模作样,一笑置之,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温柔却又不失俏皮的说:“你还是个孩子,不要成日胡思乱想,只要记住一件事,我们都很爱你,真的很爱哦。”
唇角翘了起来,阎文旭一副很害羞的模样埋进她的怀里。
韩凌月见状真是哭笑不得,可又觉得心疼,明明就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却不得不假装成熟,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还好,以后他会有双倍父母的爱,过去被遗弃的伤痕会在满满的爱中抚平。
*
“姊姊这是干什么?没等丫鬟通报闯进来就算了,进了门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纪安蓉给过她的责备,纪安宁如今原封不动送还。
“祖母的马车发生意外是你干的吗?”纪安蓉已经气得头昏脑胀,先是祖母莫名其妙派人告知将前来京城,这事太奇怪了,祖母不喜欢京城,为何突然进京?她觉得不对劲,于是让张嬷嬷回江州一趟,并阻止祖母,没想到张嬷嬷回来后说,祖母的马车刚离开江州就因为鞭炮受到惊吓,马车差一点翻覆,祖母只好折返,她立马就明白了——这是栽赃!
“祖母的马车发生意外?”这件事纪安宁连听都没听说。
“你别装傻了,你先游说祖母进京,还让祖母事先通知我,你知道我不愿意祖母来,便在祖母前往京城的路上制造意外,借此栽赃给我,是吗?”
“我根本不知道祖母要来京城的事,不过,姊姊为何不愿意祖母过来?”
纪安蓉后知后觉发现自个儿失言,不过在纪安宁面前,她不在意这样的失误,摆了摆手,“这不重要,若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这很难说,栽赃这种事更适合姊姊。”
“你……”
“难道不是吗?祖母来不来京城,于我这个外嫁女一点差别也没有,可是姊姊不同,姊姊不愿意见到祖母,深怕祖母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才不愿意祖母来京城,你自个儿也不愿意回江州。”自从上次跟纪安蓉怼上之后,纪安宁就不再抱着那种避其锋芒的心态,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她们的姊妹情早就没有了,何必再自欺欺人的努力维护。
纪安蓉脸色变得很难看,张口想反击,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难道姊姊以为秘密可以永远石沉大海吗?”纪安宁状似不经意的瞥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吓得冷汗直流,想起数日前像鬼魅一样出现的黑衣人。黑衣人给她念了一段供词,便强行抓她的手画押,还画押了好几张,彷佛在宣告她的死期,害她连着好几日作噩梦,梦见王妃用腰带将她挂在梁上。
纪安蓉察觉到她的目光,很自然的看向了张嬷嬷,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意。
“我劝你好好过日子,别再胡思乱想。”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我怎么会是胡思乱想呢?”
纪安蓉的耐性彻底失去,“即便你所谓的秘密真的存在,你也无法指证我,因为我这条船比你那条船更有价值,没有人会愿意上你那条船的。”
纪安宁冷冷一笑,“姊姊终于承认了。”
“是,我承认了,你又能拿我如何?”纪安蓉骄傲的扬起下巴。
“我相信大家早晚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为你守住秘密真的值得吗?会不会有那么一日,反而为自个儿引来杀身之祸呢?”
“你不要胡说八道。”纪安蓉的声音激动的上扬,目光随即飘向张嬷嬷,不过张嬷嬷低下了头,好像没听见她们在争执似的。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相信姊姊心里很明白。”
纪安蓉感觉整个思绪大乱,不打一声招呼便转身离开,张嬷嬷立马抬起头看了纪安宁一眼,然后跟了上去。
半晌,纪安宁只是呆呆的坐着,直到纪老夫人在丫鬟的携扶下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她才缓缓的站起身看着祖母。
祖孙两人相视片刻,纪安宁上前侍候纪老夫人坐下,她则在下首处落坐。
“宁姐儿,马车发生意外真的跟你姊姊有关吗?”纪老夫人不顾惊吓,跟在张嬷嬷的身后一路进京,原本她应该去京城的纪府,可是长子一定会通知蓉姐儿,因此她临时改道来了英国公府,她想让宁姐儿将蓉姐儿请过来,当然,她会像先前那样躲在屏风后面,没想到宁姐儿的人还没派出去,蓉姐儿自个儿就找来了。
老实说,她很后悔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因为她终于认清了一件事——无论马车意外是否与蓉姐儿有关,若是有机会,蓉姐儿不会对她手软,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甚至为了她不惜……她真是大错特错!
迟疑了一下,纪安宁终究顺从自己的良心,“我不知道,姊姊确实不愿意祖母进京,不过她安排张嬷嬷跑一趟江州就好了,相信她一定可以说服祖母。”
其实,蓉姐儿确实安排了张嬷嬷跑这一趟,换句话说,马车意外应该与蓉姐儿无关,可是这会儿她反而越来越笃定是蓉姐儿——蓉姐儿是想栽赃到宁姐儿头上,因为怕她在宁姐儿的挑拨之下倒戈。
“祖母怎么突然进京了?”虽然姊姊差不多说清楚来龙去脉,但纪安宁还是觉得迷迷糊糊,祖母和姊姊的关系为何一眨眼就闹翻了?
“我收到了一张供词,上头有某个人的画押。”
纪安宁怔愣了下,“供词、画押?”
“宁姐儿,是谁在帮你们?”纪老夫人隐隐约约猜到怎么一回事了,今日她们都在别人的算计中,不过这场算计是想告诉她一个事实——她最后可能会死在那个不惜相帮的孙女儿手上。
纪安宁想了想后,还是坦白道来,“阎小将军,当初救了我的孩子。”
“敬国公和静文长公主的小儿子?”
“是,就是他。”
若是纪老夫人曾有过片刻迟疑,这会儿也下定决心了,这是一个惹不起的杀神,无论他拿到的那份供词是否来自张嬷嬷,只要他有心搅得天翻地覆,蓉姐儿还有机会当上皇后吗?
不可能,说不定连晋王继位大统的机会都没有。
“你去安排一下,我想见他。”
纪安宁张开嘴巴,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何必问呢?不久之后她也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