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韩凌月的提醒,阎明巍直接让阎川盯着英国公府,凡出门办事,皆派人跟踪,从其中寻找可疑之人,虽然此举稍嫌麻烦,可是能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当然,卢诚安给的名单还是要重点调査。
原本他以为要费上一段时日,至少一两个月免不了,毕竟想要找出一个刻意隐藏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想到三日不到消息就传来了。
“真的找到唐婆子了?”
“对,果真如韩大姑娘所言,唐婆子一直藏在京城,而藏匿她的人还是英国公世子夫人院子小厨房的丫鬟菊香,根据我们从左邻右舍那儿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她的女儿,她们五年前才搬过去的。”
阎明巍微微挑起眉,“干女儿?”
“对,据说纪二姑娘嫁进英国公府之后,世子爷院子添了一批人手,当时齐嬷嬷忙着教导几个从纪家带来的丫鬟,便将挑人的事交给了唐婆子。”
“这是有知遇之恩。”
“听说不只是知遇之恩,还有几次的解围之恩,世子夫人的院子免不了发生争宠事件,算计陷害是经常有的,这个菊香是从庄子佃户家的孩子选上来的,什么都不懂,难免在人家的争斗中受到牵连,遭了无妄之灾。其实唐婆子帮助过的人并非只有她,只是她懂得感恩,因为担心遭人误会巴结,并未主动靠近唐婆子,因此她们的关系少有人知道。”“这个唐婆子倒是个厉害的,早早就给自个儿寻后路。”
“高门大户阴私的事太多了,除非嚣张跋扈,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不会不知道处理好关系,给自个儿留几条后路。”
“菊香平日应该都待在英国公府吧。”
“是,基本上每个月有一日休假,不过,菊香是小厨房的丫鬟,常有机会出府采买,偶尔可以绕回去看看。”
“英国公府可有人知道她住在哪儿?”
提起此事,阎川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这个菊香相当谨慎,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家在城外的庄子,其实她娘早就不在了,她爹又娶了一个,那儿早就没有她的位置,也难怪她要认唐婆子当干娘。”
“派人盯住她了吗?”
“盯住了,只要她回去看唐婆子,我们就可以逮住人。”
这会儿就差一步了,阎明巍反而更加机警,“晋王妃那边可有动作?”
“晋王妃请了义帮寻人。”
阎明巍失声笑了,“她胆子可真大!”
“不靠义帮,张嬷嬷只怕没那个本事逮住唐婆子。”阎川甚至觉得两个老妇对上,张嬷嬷说不定还屈居下风,张嬷嬷只要专心侍候讨好主子,辛苦的活计全部不沾手,唐婆子可要事事自个儿来,打架肯定比张嬷嬷灵活。
略一思忖,阎明巍不怀好意的一笑,“这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你说不是吗?”
阎川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安排,保证义帮看得到抓不到。”
阎明巍笑着摆了摆手,最近老是在吃亏,这会儿应该换别人了,要不他心气难平啊!
*
权贵高门的丫鬟若非太过愚钝,当危险靠近时,或多或少可以感觉得到,菊香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心里有鬼的才会慌,没事也能生出事来。
菊香借四处买东西想方设法甩掉跟踪的人,待回到租赁的院子,门一关,她立马抓住唐婆子的手。
“干娘,好像有人在跟踪我。”
“什么人在跟踪你?”
菊香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从我离开英国公府,对方就一路跟着,我不敢回头,就怕对方察觉,反而逼对方直接对我出手。”
唐婆子赞赏的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你不急,对方就不会急着出手。”
“可是,为何要跟踪我?”菊香很茫然,完全不知道麻烦从何而起。
唐婆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瞳孔一缩,难道是……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人在吗?”
菊香吓了一跳,“我明明甩掉他们了。”
“这些都是练家子,你甩不掉他们的。”
“练家子……干娘知道是谁?”
唐婆子深吸一口气,不得不面对现实了,“这些人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闻言,菊香慌了,“干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我还是先走。”
“干娘上哪儿?”
“你放心,过几日我就会回来,重要的东西都在我房里,你要收好。”唐婆子随即转身往后跑。
“干娘……”
叩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急促了,男子的声音变得很粗暴,“开门!快开门!”
菊香咽了口口水,颤抖的走过去开门,门一开,两名壮汉立马冲进来。
“你们……你们找谁?”
一名壮汉冲进屋内寻人,一名壮汉凶巴巴的质问菊香,“唐婆子呢?”
“什么……什么唐婆子?”
壮汉一把扯住菊香的手臂,凶狠的道:“想活命,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唐婆子人呢?”
“她……她走了,后面围墙有个狗洞。”菊香举起自由的那只手指向后方。
壮汉甩掉菊香,对着屋内的人喊一声便往后跑,紧接着另一个人也跑出来,跟着往后追去。
菊香感觉全身都软了,可仍努力支撑着,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是知道危险过去了,整个人虚月兑的跌坐在地上。
*
这几日对纪安蓉来说可谓度日如年,脑子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义帮找到人了吗?义帮去抓人了吗?
一日一日过去,终于等到消息了,可对她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唐婆子跑了?”纪安蓉激动的尾音上扬,整个人倏地站起来。
“义帮闯进屋子之前,唐婆子抢先一步从后门的狗洞溜了,后来义帮追出去,已经连个影子也没有。”张嬷嬷不安的瞥了主子一眼,“义帮怀疑有人半路拦截。”
“英国公世子?”
“按照义帮的说法,英国公世子只怕没有这个本事。”张嬷嬷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最有可能的是阎小将军。”
纪安蓉顿时心绪大乱,整个人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忘了收养孩子的人是他,只要他出手,就是晋王府也不见得能抢得赢他。”
见状,张嬷嬷实在担心,再次豁出去的提议道:“王妃,还是求王爷出面吧,看在王爷的面子上,阎小将军肯定会交出唐婆子的。”
纪安蓉连忙摇头,“不行,若是王爷知道真相,我就完蛋了。”
“可是,王爷不能不站在王妃这一边啊。”
闻言,纪安蓉冷冷一笑,“是呀,他确实不能不站在我这一边,可抓住这个把柄,你以为我还能保住王妃的头衔吗?”王爷这个人比她还现实,若不是碍于名声,他恨不得换掉她这个王妃。
“王爷想动王妃必须有名头,王爷只怕比任何人都更害怕真相曝光。”
纪安蓉坚定的摇摇头,“你太小看王爷了,若我去找王爷,相信我,王爷的第一个反应很可能是进宫请罪,直接将我交给皇上处置。别忘了,王爷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我犯下的错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妻子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他何乐而不为,怎么可能帮我?”
张嬷嬷不是不了解晋王,他不是那种会同舟共济的人,可有些事不是晋王可以轻易撇得一干二净的,“对皇上来说,王爷是王妃的夫君,王妃有错,王爷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没错,对父皇来说,他们夫妻是一体的,妻子有错,夫君怎么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闭上眼睛,纪安蓉强迫自个儿静下来,仔细琢磨唐婆子曝露后可能带来的麻烦,思绪也越来越清明,当她再度张开眼睛时,整个人已经沉淀下来。
“别慌,唐婆子充其量只是负责交换孩子,其他的事并不知情。”
张嬷嬷想想也对,整件事的操盘手是老夫人,而老夫人绝对不会说出实情的。
想明白了,纪安蓉很得意的扬起眉,“有了唐婆子,纪安宁还是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不过,老夫人……”
“放心,对祖母来说,纪家的未来最为重要。”当初祖母可不是因为偏疼她,才愿意站出来帮她,而是因为关系到纪家的未来。如此一想,她还真是像极了祖母,她们眼中首先看见的永远是利益,祖母站在她这一边,不是理所当然吗?
“义帮那边……”
“你去告诉他们,这件事情不用管了。”
张嬷嬷连忙应声退了出去,身子轻盈得彷佛要飞起来,终于不必再追着唐婆子打转,两只脚也不必走个不停,最近夜里不是忙着挑破水泡,就是梦见没有尽头的路,再继续下去,她担心某一夜醒来便一头白发。
*
唐婆子知道自个儿遭人暗算了,一棍下去再醒来,见到的很可能是晋王妃,或者是世子夫人,可没想到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过,她只觉得压力更大,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股杀气,这是真正见过血的,不同于王府或国公府的侍卫。
“你是谁?”
阎明巍先是错愕地瞪大眼睛,接着转头看向阎成,语带指控道:“你不是说你家主子很有名吗?”
“辗压西夷的杀神,主子怎么可能不出名呢?不过,主子刚回京不久,如今京城看过主子的人应该还不多,至于五六年前,京城人的记性太差了,说不定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阎成相信没有人敢记得主子过去的恶名,主子可是功在国家,纨裤的年少当然值得被放下。
唐婆子怔愣后反应过来,“阎小将军?”
阎成立马拍手道:“主子,您看,虽然没见过您,但还是久仰您的大名。”
阎明巍一点也不开心,“干啥喊我阎小将军?阎将军不是更朗朗上口吗?”
“是,阎将军。”唐婆子很识相的立即改口。
“既然知道我是谁,我们来说正事吧。”
唐婆子一脸疑惑,说什么正事?
“主子还是说得清楚一点,人家又不知道你跟那件事情的关系。”阎成觉得主子这种理所当然的性格很有问题。
“她为了什么事躲了五年多,还能搞不清楚状况吗?”
阎成模模鼻子站远一点,他们自个儿解决好了。
阎明巍伸长脚踢了一下唐婆子,“别跟我废话了,赶紧说吧。”
“阎小……阎将军想知道什么事?”
“我这个人很没耐性,你最好别跟我绕圈子。”阎明巍往后晃了一下摇椅,觉得这玩意儿很舒服,但一点也不威武,早知道就搬一张太师椅过来。
唐婆子心下一凛,迅速整理了下思绪,简洁明白的道来,“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负责换孩子,将世子夫人产房换出来的孩子送到虎阳山,越深山越好。”
阎明巍的眼神转为冰冷,“这是谁的意思?”
“老奴不清楚。”
阎明巍气笑了,“你会不清楚帮谁办事?”
“最先找老奴的是晋王妃身边的张嬷嬷,老奴对张嬷嬷有防备,毕竟那是晋王妃的人,晋王妃跟世子夫人关系不好,我们当奴才的都知道。后来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找上老奴,因此老奴不确定这是晋王妃的意思,还是老夫人的意思。”
“你不清楚帮谁办事,竟然还敢应了!”
“无论是晋王妃还是老夫人,其实她们代表的都是纪家,老奴还有亲人在纪家,不愿意听从指示也不行。”
阎明巍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如此说来,你将刚出生的孩子丢在狼窝,这也算无辜的吗?”
“……老奴只是将孩子送到虎阳山,并不知道那儿是个狼窝。”唐婆子可不敢承认,若非因为听见狼嚎,她不会匆匆丢下孩子走人。
阎明巍懒得在这上头跟她纠缠,转而问:“你说交换孩子,是谁的孩子?”
“老奴不清楚,孩子是老夫人身边的华嬷嬷亲手交给老奴的,当时孩子装在提篮里面,老奴再跟被派到世子夫人产房里面的江嬷嬷进行交换。”
阎明巍记得卢诚安提过,世子夫人生孩子的时候,齐嬷嬷因为生病去了庄子,而老夫人便安排身边的嬷嬷前去侍候。虽然还不能确定晋王妃在这件事情上扮演的角色,但纪老夫人绝对是这件事情的操盘手,他不得不说这个老太婆真是个狠人!
“华嬷嬷交给你的孩子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吗?”
“对,很瘦弱,看起来像早产儿。”
“你认为是谁的孩子?”
“老奴不知道。”
阎明巍倾身向前,眼底一片冰冷,“我说,你知道。”
唐婆子舌忝了一下干裂的唇瓣,“老奴觉得……应该是晋王妃的孩子。”
“为何是晋王妃的孩子?”
“晋王妃的肚子一发动,老夫人就守在晋王妃身边,华嬷嬷向来不会离开老夫人左右,华嬷嬷交给老奴的孩子不是晋王妃的孩子,还会是谁的孩子?”
阎明巍点头表示认同,“说得对极了。”
“那个……阎将军……”
“你想活命是吗?”
唐婆子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道:“老奴的干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感念老奴的恩情,在老奴无处去的时候,给老奴一个家。”
“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不会牵连没关系的人。”
“谢谢阎将军。”唐婆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我很满意你的配合度,不需要我用刑,所以你放心,你也不是没有活命的机会,等这件事情了结了,我会将你交给世子夫人,由她来决定你是生是死。”他真的没兴趣管人家的家务事。
“谢谢阎将军。”唐婆子再次重重的磕一个头,只要到世子夫人手上,活命的机会很大,不像晋王妃,那只有死路一条。
“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待在这里,无论晋王妃还是纪老夫人,她们宁可你变成死人,这里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奴明白。”
阎明巍起身走出柴房,阎成紧跟在后。
“阎成,我想吃酱油手撕鸡。”
“……”主子,这样子真的好吗?
一开始,韩大姑娘做什么,您就吃什么,如今胃口越来越大了还点餐,韩大姑娘都快成了开酒楼的,他见了都为她叫屈。
阎明巍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派个人过去说一声。”
阎成好哀怨的回视一眼,赶紧去寻人传话。
*
取一只现成的鸡,剁下半边。
焯去血水切成粗条,再一点一点用手撕成细丝,接着以蛋清和盐腌制。
热锅中加姜片爆香,滴入少许的绍兴酒,将撕好的鸡丝放入翻炒,倒入酱油和糖,再以豆粉调汁勾薄荧,肉熟之后,盛在碗中备用。
拆来的鸡骨蘸面粉,用油炸香,垫在盘底,再加上少许时令蔬菜,去油腻,也能添色。
最后,将炒好的鸡丝倒在鸡骨上,这就是一道色泽红亮、香鲜四溢的酱油手撕鸡。
阎明巍终于吃到小家伙口中的酱油手撕鸡,幸福感简直爆表。
“你不是香满楼的东家吗?”韩凌月无比的哀怨,这对父子真会折腾人,一个白日点餐,一个晚上点餐,她觉得自个儿都快成小七了。
“香满楼能跟你相提并论吗?”
韩凌月唇角一抽,“真是谢谢你的抬爱,不过,我宁可像香满楼一样可以挣得荷包满满的。”
“你缺银子吗?”
韩凌月不想跟他说话了,这是缺银子的问题吗?
“你要多少?三千两够吗?我明日给你送来。”
“虽然你不缺银子,可是这么大手大脚,一不小心金山就变银山,接着银山就变成一堆铜钱。”
“银子进了你的荷包,还是银子留在我的荷包,意思不是一样吗?”阎明巍一脸暧昧的对她挤眉弄眼。
“……”她自觉脸皮无法像他一样厚得无药可救。
阎明巍很懂得适可而止,否则她一恼怒一下不做好吃的给他,他损失可大了。
“我找到唐婆子了。”
韩凌月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怎么样?她可全部招了?”
“她是招了,不过,情况有点麻烦。”阎明巍细细道来唐婆子交代的细节,总之,整件事情的谋划者好像是纪老夫人,晋王妃一点责任都没有,可事实上,想对小家伙不利,甚至忙着寻找唐婆子灭口的人却是晋王妃,也就是说,晋王妃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人。
“虽然还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相信主谋是晋王妃,而纪老夫人只是帮凶。”
韩凌月同意的点点头,“我一直觉晋王妃不是个聪明的,可是这会儿看来,她实在不简单,至少这件事的重要证人之一——唐婆子无法定她的罪。”
“按照唐婆子的看法,换到世子夫人身边的孩子是晋王妃的,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某个念头射入脑海,韩凌月顿觉前面的迷雾散去,一张总是朦胧的画面清楚的呈现出来,“还记得你曾经有此猜想——有没有可能世子夫人生下双生子?我看啊,生下双生子的人不是世子夫人,而是晋王妃。”
阎明巍瞪大了眼睛,“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这是我的疏忽,你又不像我亲眼见过她们两姊妹站在一起,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双生子,当然不会想到晋王妃生下来的孩子会像世子夫人。”
“她们真的长得很像?”
“应该有八九成,不过有个前提——晋王妃不要说话。”容貌再像,但气质不一样,看起来就会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她只是第一眼觉得她们像双胞胎,后面就很难将她们两个重叠。
阎明巍脸色一沉,晋王妃这个女人真是令人恶心!“若是晋王妃真的生下双生子,她要送走一个孩子就不难理解了。”
“这是为何?”
“你不要忘了晋王的身分。”
顿了一下,韩凌月恍然一悟张大嘴巴,半晌,终于将声音挤出来,“双生子不能继承皇位。”
“没错,虽然大周没有视双生子为不祥的习俗,但双生子不能考科举,这是约定俗成,主要是为了防止代考作弊,何况是承继大统这样的大事,想想看,你怎么知道坐在龙椅上的是真正的皇帝,还是双生子的冒牌货?”
“这不是很不公平,双生子有可能长得不一样。”
“普遍来说,双生子很少长得不一样。”
韩凌月无法反驳,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就是长得不一样,也能整出一样。
“想要证实晋王妃生下双生子,这比寻找唐婆子还困难。”
略微一想,韩凌月便明白了,“纪老夫人可以狠下心来换孩子,还不让她的曾外孙活命,这是因为此事关系纪家的未来。”
“晋王能否坐上那张龙椅都还不知道,就不惜牺牲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是良心被狗吃了!”阎明巍嗤之以鼻的摇头。
“在权力面前,人很卑微,也很卑鄙。”
“纪老夫人不吐露实情,真相不能大白,什么都不会改变,这对我来说算是好事,小家伙继续当我儿子,只是没有名目整治晋王妃,浑身不对劲。”
平心而论,她觉得保持原状没什么不好,别说小家伙,今日卢家小公子的错置难道是自个儿选择的吗?当然不是,孩子是无辜的,可父母还能不改初心吗?
“这事还是得先问过英国公世子夫妇的意思。”
“那是当然,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不问他们的意思,难道要我们来决定吗?再说了,想让纪老夫人开口,还得靠他们自个儿使力才能突破,我们帮不上忙。”
韩凌月点了点头,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怕失去小家伙吗?”
“不怕,无论身在何处,他永远是我儿子,未出生弟弟妹妹的大哥。”阎明巍倾身靠向她,“不过,你得赶紧给我生孩子,要不,他怎么当大哥?”
娇颜瞬间翻红,韩凌月又羞又恼,成亲的日子都还没定下,就跳到生孩子,这是将她当成生孩子的机器吗?
“我明年三月迎你进门。”
韩凌月懵了,怎么突然之间成亲的日子就定下?
“皇上会赐婚,算是答谢你不嫌弃我名声不好,人见人怕,看起来还像一块木炭。”为了让她风风光光嫁给他,他可是跟皇上软磨硬泡耗了很久,要不然成亲的日子早就定下。
就她所知,除了给儿子找老婆,皇上很少给人赐婚,可想而知,他必然费了极大的劲才让皇上答应,而这很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嫁得有底气,毕竟皇上赐婚进门的媳妇不但欺负不得,还不能休弃。
“其实,你最近没有那么黑了。”韩凌月情不自禁的靠过去,四片唇瓣轻轻碰了一下,
“还有,谢谢你为我做的。”
阎明巍不满意的重新索要了一个吻,然后两人额头相抵,他的目光柔得彷佛能掐出水来,低沉的声音情意绵绵,“这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妻,与我白首到老携手一生的伴侣。”
*
阎明巍相请,卢诚安立马冲到敬国公府,心想唐婆子必然找到了,生子的真相就要大白了,可阎明巍不提唐婆子的事,反倒问他一句“晋王的长子像不像晋王妃”,让他直接懵了。
“宫中设宴,你想必常有机会见到晋王妃,还是说,你眼中只有世子夫人?”阎明巍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注意到其他女人,尤其那种场合,浓妆艳抹的女人看起来都差不多……他得提醒凌丫头,绝对不可以画得面目全非,他可不想抱错女人,那会让他有一种沦落晋王之流的感觉。
顿了一下,阎明巍后知后觉又想起来,“不对,听说晋王妃和世子夫人有八成左右相似,你只要见过晋王妃一次,应该就会记住。”
卢诚安终于回过神,虽然不解他的问题从何而来,但还是很仔细回答,“我娘和岳母是闺中密友,岳父和岳母独自住在京城,我们两家往来一直很密切,我对晋王妃算得上熟悉,只是成亲之后,倒没多少机会见到,至于晋王长子像不像晋王妃,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肯定像晋王,甚至有点像德妃。”
“晋王长得像德妃?”阎明巍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其实皇上对德妃颇有微词,倒不是德妃的长相有问题,而是德妃有那么一点点匪气,在后宫那么多年还是净化不了,让皇上相当头疼。
“对,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我也是听夫人随口提过。”
阎明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
“难怪卢小公子跟晋王长子站在一起,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出自同一个母亲。”
怔愣了下,卢诚安惊愕的瞪大眼睛,“他们出自同一个母亲?”
阎明巍彷佛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自顾自的又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根本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你能说清楚一点吗?”卢诚安的声音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握拳。
“我忘了告诉你,找到唐婆子了。”阎明巍接着劈里啪啦道来唐婆子招供的内容,虽然这里头未有直接证据,不过真相已经很明显。
许久,卢诚安才找回声音,“你是说,阳哥儿是晋王的孩子吗?”
阎明巍充满同情的看了卢诚安一眼,虽说同样养别人的孩子,但他们的处境并不相同,他养的是从狼口救下来的小生命,而卢诚安是仇人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并不是自己选择离开亲生父母身边。”这不是安慰,而是发自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卢诚安觉得脑子很混乱,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
“我劝你别着急,回去先看看孩子,再来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半晌,卢诚安一脸茫然的道:“我还能若无其事的看着孩子吗?”
“我也不知道。”一顿,阎明巍又补充道:“不必多想,只是看着孩子,我相信就会有答案了。”
“看着孩子就会有答案?”
见他六神无主的模样,阎明巍实在不忍心,难得发挥爱心的说:“若是需要我帮忙,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想法子。”
卢诚安心情再乱,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阎明巍感觉自个儿解决一件事,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想到隔日一早他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干啥多嘴给自个儿找麻烦呢?
韩凌月看着坐在湖边钓鱼的小家伙,深深体会到不是妈也有当妈的幸福,可转头一看到身边的男人,她就想骂人……不,骂了也没用,今日之举不是早在她的预料中吗?他就喜欢装模作样,事后再自打嘴巴,连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装一下,好像他不是自愿掺和进去。
阎明巍清了清嗓子,右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就当作可怜他们,帮他们想想看嘛,有什么法子可以从纪家那个老太婆口中敲出真相?”
韩凌月冷冷的挑起眉,“你不是说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帮不上忙吗?”
“这当然是他们的家务事,可是啊,孩子在我们这儿,我们也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阎明巍自觉越说越有道理,坚决不承认自个儿多嘴揽下了麻烦。
韩凌月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轻声一叹,这个男人总表现得跟外表一样刚硬威武,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肠很软很软。
“怎么了?”
“这样很好。”虽然环境促使他不得不穿上盔甲当保护色,可是他并没有丢弃内心最深处的柔软,或许他很想遗忘,不过面对能选择的时候,他还是顺从最真实的自己……这样的他令她心动,人可以努力让自己强大,好像无坚不摧,但不能忘了自己是一个有感情,有喜怒哀乐的人。
“……嗄?”阎明巍脑子打结了。
“我喜欢你的善良。”下一刻,她已经被他紧紧搂进怀里。
“……我杀人无数,怎么会善良?”阎明巍感觉自个儿的眼眶红了,从战场活下来之后,他总在他人眼中见到惧怕,好像他是个杀人魔,唯有在面对小家伙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心底的柔软,原来有人真会发自内心喜欢他,可小家伙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因为他是父亲。
“我没看见你的杀人无数,我只看见你的善良。”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做想做的事。”阎明巍压抑着满心的雀跃,他喜欢这种在心上人眼中是美好的感觉,因为若没有爱,就不会有美好。
“好吧,你只是做想做的事。”
虽然想继续停留在这一刻,可小家伙欢呼的声音传来,阎明巍只能强忍着推开她,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的问:“你可有法子?”
“你只要有法子让他们窝里反,真相就藏不住了。”
阎明巍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窝里反?”
“纪老夫人在意的是纪家的利益,可纪家的利益不见得等于晋王妃的利益,她们之间并非完全没有矛盾。”
“这个我同意,晋王妃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她并不等于纪家。”
“所以,她们基于未来的利益不得不合作,可是彼此又免不了相互戒备,至少晋王妃就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祖母会不会出卖我?”韩凌月想了想后道:“其实,纪老夫人出卖晋王妃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是两败俱伤,不过晋王妃的想法肯定不一样,她可能觉得只要有人抓到纪老夫人的把柄,纪老夫人就会出卖她。”
阎明巍细细琢磨,赞同的点点头,“只要想法子让她们生出猜忌,为了保护自己,她们就会狗咬狗。”
闻言,韩凌月噗哧一笑,“这句说的好,狗咬狗。”
阎明巍爱怜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说说看,如何让她们狗咬狗?”
“与她们同时有关连的是世子夫人,能让她们狗咬狗的当然只有世子夫人,至于如何挑拨离间,”韩凌月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局外人,感受没有世子夫人这个当事人深刻,相信世子夫人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做。”
“我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世子爷。”
顿了一下,韩凌月好奇的问:“你需要跟皇上打声招呼吗?”
“我可没兴趣管皇家的事。”
“这会儿你不就在管了?”
“我若是你,至少跟老夫人或长公主提个醒,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小家伙,如今他是你儿子,若等到真相大白才说破,你的家人会如何想我不知道,但老夫人和长公主肯定很难过,因为她们是真的关心你。”
半晌,阎明巍闷声道:“我知道,我会告诉祖母和娘的。”
“走吧,我们也去钓鱼。”韩凌月拉着阎明巍起身走下凉亭。
“我要吃你亲手烤的鱼。”
“……”她发现自己好像宠坏他们了,什么都要她亲手做,其实丁香比她更有当厨子的天分,她不过是占了上一世的见识,抢先一步品尝过先辈累积下来的美食经验,想来再过个一两年,她肯定就拍马赶不上丁香……算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当然要自己宠,丁香就好好当她的专属厨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