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元璧与十二金翅凤凰女是神界的神仙眷属,打从鸟族与神族联姻成亲后,凤凰女以元璧夫人的身分随着夫君出生入死上战场,斩妖除魔。
战功赫赫的同时,凤凰女在一次妖魔奇袭的大战中不仅被毁了容貌,还因为被困在浑沌阴阳阵中被冰霜雪雨和骄阳烈日轮流曝晒十天十夜。
那一战,元璧力战第六天魔王,打得风云变色,山河破碎,等他将魔王封印在弱水河,又赶到浑沌阴阳阵笼罩的不碧山,凤凰女已然自毁仙灵打破了浑沌阴阳阵,唯余最后一点气息。
元璧上神挂印封帅,惊天动地的神魔大战,战事是赢了,立下不世奇功,可祂却失去了唯一挚爱的妻子。
她的二魂六魄不知去了哪里,只余一丝魂魄下了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为了找回妻子最后一丝魂魄,元璧跳下了万丈深渊的忘川,耗费了一半灵力捞起妻子的那丝魂魄,放进聚魂壶,让她休养生息。
为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会聚魂清醒过来的凤凰女,日日以灵力滋养聚魂壶,千年从无间断,为的只是希望她有回魂过来的一日。
千年后,凝聚了魂魄的凤凰女虽然有了人形,却已然失去了所有的修为,也没有了仙家的记忆。
她懵懵懂懂,就连作为最卑微的扫地仙婢也不能,无法在神界生活下去的她,只能下到凡间,若缘法不灭,还可能有飞升之日,若是沉沦浊世,只能永生的轮回。
元璧不能失去她,不想她坠入人间也把祂给忘了。
祂永不会忘她临终前的诺言:你我缘分始于桃林,今生缘浅与君别,来世应愿再重结。
祂把自己的半颗心给了她,盼她能永志不忘自己的心在她那里,也希望以半颗心为引,引领他俩的红线有再度相系的那日。
院子里浅浅深深的粉紫花穗垂缀在藤架之上,美丽得如云似雾,彩蝶、蜜蜂闻香而来,嗡嗡围绕,廊下的曲桥下是一汪碧绿的荷塘,枯叶未曾打捞,新叶未开,也不见花苞,只有两只绿头鸭在歇息戏水,优游其中。
“姑娘,大事不好,今国公世子夫人来退亲了!”
婢女五大三粗的身子从月亮门一路喊进了院子,惊动了荷塘里的绿头鸭不说,就连东次间里正忙着收拾细软的丫鬟白露也被惊动,她微微抬起头,用指在唇间比了个嘘字,示意她莫要吵醒了看似闭目养神的姑娘。
倚在美人榻上的十六岁少女扬起了眼,她眉目如画,瞳仁乌黑,宛如春日一弯溪水,这一回眸才多了丝烟火气,一身柔软贴身的云英紫裙,脂粉不施,美丽而不张扬,宛如一溪流水。
浓眉大眼的婢女叫美貌,厚鼻子大嘴巴,一见姑娘睁了眼,立刻竹筒倒豆子般的说道:“姑娘,五太太请您走一趟世心堂。”而且把那“请”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这不是没办法嘛,姑娘在那些人的眼里恶名昭彰,往常有府里二太太拿主意,她尚且不敢随惊动姑娘,因为一个不好,姑娘可是会当面给难看的,要知道姑娘话说得直接,发起脾气就连侯爷也得靠边站。
不过根据她这姑娘跟前一等一出色的丫头来看,最近她们家姑娘似乎有些文静过头,感觉十分不对劲。
其实也不过是和襄阳郡主在大街上打了一架,打破了头,昏迷三天再醒来,整个人就好像潜入池子里的鱼,没有人惊扰就能一直待在那里,安静得不象话,那不再动不动跳脚、脾气一点就着的姑娘她已经很久不见了。
据说人受了刺激可能性情大变,那天姑娘受的刺激可不小,再加上最近府里倒了大楣,接二连三的事情,性子不变才是奇怪。
“怎么是五太太出来待的客?”不同于美貌朴实的长相,白露是四箴院四大丫鬟中容貌最出色的,柳叶眉、明眸善睐,身姿婀娜,若是往人群中一站,绝对不比高门千金差,只是她不轻易出门,宁可留在院子里看家,把出门的机会都让给了美貌。
也难怪白露要问,那五太太向来最是怯弱,和五爷在侯府里就跟空气般没两样的存在。
美貌一脸鄙视,觉得白露空长一张脸蛋,没带脑袋。“妳忘了自从削爵令下来后,二、三、四房的人都陆续搬走了,空落落的府里不就剩下咱们大房和五房,那世子夫人是女客,侯爷和少爷不方便待客,五爷又病着,这不是只有五太太?”
是的,侯爷丧妻已久,一直以来也没有续弦的意思,不过后院姨娘倒是不少,最多的时候有八个这么多,可惜只得一个庶子。
侯府里的人能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就连侯府嫡女身边侍候的四大丫头也去了其二,剩下无处可去、誓言就算姑娘吃糠咽菜也要跟着的白露。
晓星星本来是让美貌和其他两个大丫鬟一起走的,她签的是活契,乡下还有家人,可她死都不愿意,说当初家人把她卖了,又嫌她太过丑陋无法卖到青楼换大钱的时候,她就没有家了,那样的家不回也罢,回去会被再卖一次,所以就留了下来。
除了这几人还有五爷这跑不动的病秧子,傻不隆咚的要跟着大房同进退,本来人丁还算旺盛的长平侯府算是空了。
侯府大房、二房是嫡出,余下都是庶子。
美貌看着半点反应也无,显得有些呆滞的姑娘,不禁跺脚打抱不平了起来。“姑娘,不过就一个国公府公子,您为他与襄阳郡主打破了头也就算了,妳这样要死不活的,不值当啊——”
美貌的声音如魔音灌耳,加上又气又跳的,让原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这里的晓星星终于回过神来。
她是长平侯之女,最早之前因为一场京中贵夫人的赏花会,见到了今国公府的大公子洛邑,少女怀春,对那洛大公子一见倾心,没人想到她会剑走偏锋,设计自己与他一同落水,两家都是有脸面的人,她如愿以偿的得到一桩梦寐以求的婚事。
殊不知那洛邑早有心上人,一听到要娶晓星星以示负责,对这桩婚事不只万分的抵触,对晓星星更是心生厌恶,扬言宁可娶无盐女也不娶晓家女,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偶遇,绝对甩头就走,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这令一心爱慕洛邑的晓星星十分神伤。
姑娘家心里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除了想把自己的所有都掏出来,也想知道对方的一切,睡觉打不打呼、剔牙的模样丑不丑、最好和最不堪的都想知道。
晓星星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天下只有她想要的,没有要不到的,所以她撒了大把的银子打探洛邑的行踪。
很不幸,就连洛邑有个心上人住在胭脂巷的消息也一并被打听了出来,那宅子是洛邑置办来金屋藏娇的。
晓星星二话不说,决定要去会会“她”,论相貌、论身分家世,她半点不输人,那贱人凭什么跟她抢男人?所以她趾高气昂的去了胭脂巷。
结果她悲惨的抓奸在床,见到的是非常令人错愕不堪的一幕,这还不算,更打击她的是,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居然比不过一个小倌。
这太没天理!不,洛邑的眼是瞎的!他竟然喜欢一个同性的少年。
这还没完,夺门而出的晓星星和襄阳郡主撞了个正着,原来那襄阳郡主拿表弟洛邑当遮羞布,趁着洛邑与情人约会的时候也悄悄来与心爱的男子私会。
襄阳郡主情窦初开,一头栽进爱河里,那男子只是个寒门士子,根本配不上公主府的门第,一日家宴,她与有同样烦恼的表弟见了面。
同样是为情烦恼的男女,一合计,便想出一条天衣无缝的妙计来,那便是让洛邑在外赁一户当成私会之地,她也能借机说要去找表弟玩耍,两人炮口对齐,互相遮掩,还真得逞了。
只是夜路走多了,杀出来一个为爱痴狂的晓星星,坏了两人的好事。
两路人马起先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后来也不知道谁先动了手,便撕扯了起来。
一个是侯府嫡女,一个是皇室郡主,两个都会一些武功,你来我往,火气更大,下手便没个轻重,可当下只恨不得拚个你死我活,挠个对方头破血流,哪里管得了许多,混乱中,立场本来就偏颇的洛邑出手推了晓星星一把。
他这一动手让晓星星伤心又愤怒,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不,一不留神便被襄阳郡主一推搡,一头撞上了树,脑袋鲜血直流,破了个大洞。
事后别说公主府什么礼貌的探问,今国公府更是连只字词组都没有。
也是,事主都恨不得晓星星去死一死,好从此一刀两断,断得干干净净了,哪里还想得到要探病这种事。
再说这一闹,今国公府的公子在外头养小倌的新闻就像平地一声雷炸晕了整个京城的上流圈,今国公府忙着遮丑都来不及了,说到底人家都恨不得拆了妳晓星星的骨头,喝妳的血,哪可能上门探望?
美貌还在大力挞伐着洛邑,“那就是个有眼无珠的男人,不知道姑娘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婢子以为姑娘的眼光向来很高的。”
依她看,什么潘安、宋玉之貌的洛公子,根本是一坨屎。
晓星星眼珠灵动了几分,没有训斥美貌的出言不逊,还自我调侃了下。“我这不是眼瞎吗?”
这话一出,两个丫头撇撇嘴,没人敢应了。
其实,那晓星星在一头撞树的时候就魂归离恨天了,现在的她皮囊是侯府家的独生嫡女,外人眼中的洪水猛兽,家里提了就让人牙痛的人物,可实际呢?
她是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一睁眼她就变成了别人,但骨子里好像有一个“她”,那个“她”才是真的自己。
只是都这么些天了,只要一碰到这一块,就是一团云里雾里,模糊成一团,她也干脆不管,晓星星是吧,那就晓星星吧。反正她继承了晓星星的一切记忆,还有会的东西。
“既然五太太让妳来唤,那就去看看吧。”她有些提不起劲。
没骨头似的晓星星站了起来,也不需要丫头扶持,施施然走出四箴院,美貌自然是跟出去了。
白露不会跟美貌抢这种事情,过两天她们就要搬离开侯府,虽然姑娘让她用不着怎么收拾,但是四箴院里都是好东西啊,她每一样都舍不得。
这时的世心堂中并不只有五太太姜氏和今国公世子夫人,还有先晓星星一步踏进厅堂的侯爷晓修罗。
晓修罗是个俊美的中年大叔,身材修长,眼眉鼻梁嘴巴都好看得厉害,两撇小胡子更增添成熟风味,虽然上了年纪,反而带了股历经岁月洗练的从容,即便在侯府最惨淡的这时刻,脸上憔悴了几分,但是他仍旧挺直腰杆,试图维系住侯府最后的尊严。
他从做世子的时候就知道,侯府的荣耀到他这里为止,当这把刀落下来的时候,他没办法向谁说明自己那时候的感觉是松了一口气。
他没能保全侯府在京城的产业,不过保全了整个家族的人命。
姜氏除了让人通知晓星星,也把侯爷请来了,这么大的事,她真的做不了主,也没道理不让侯爷知道,毕竟星星是侯爷掌上明珠,有什么事还是亲爹来处里比较妥当。
晓修罗进去就看到和姜氏相对而坐的一个女子,保养得当、衣着华贵,同来的还有当初来说亲的媒人。
“这就是侯爷吧?”那女子站了起来,努力控制脸部的表情不要太过不屑,只要维持恰好的弧度就好了。
以前,晓修罗头上还挂着侯爷的头衔,但再过几天就和平头百姓没两样,敬畏什么的就省省吧,只不过她来是要将婆母交代的事情办妥,关系着她儿子的幸福,千万不能露出任何惹恼对方的姿态。
这位爷,只要任何事情一扯上闺女就是个疯子!
就算莫氏百般的心理建设,嘴角的嘲讽还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宦海浮沉多年的晓修罗又怎么看不出来。
姜氏也没敢继续坐着。“侯爷,这位是今国公世子夫人,今日是来……退亲的。”
晓修罗看了莫氏一眼,冷冷吐出两字。“退亲?”
莫氏正要开口,晓星星进来了,她没想到晓修罗会在这里,屈膝向他见了礼,接着也向今国公世子夫人见了礼。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性,晓修罗就算万般不想承认,好吧,那些个坏脾气都是他惯出来的,他更心知肚明这女儿主意大得很,向来也随意,这一进门就向他请安,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妳来啦,到耳房去吃个小点,爹和今国公世子夫人说几句话。”对这从小娇宠大的女儿不管做什么,就是多了几分商量的口气。
晓星星一双清泉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爹,口气温柔乖顺,像只朝着晓修罗喵喵撒娇的小猫咪。“爹要和世子夫人说的是女儿的事,女儿既然是当事者,我也想听听啊。”
晓修罗万般慈爱,指着莫氏道:“这样啊,要不妳到一旁坐着,不许闹,来者是客。”
晓星星温柔得体的在下首落了坐。
莫氏这是第一次见到晓星星,雪肤花貌,美得是惊心动魄,气质出尘,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却闹得国公府没一日好过。
死皮赖脸用下作的方法想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敢当街抢男子回家当男宠的姑娘,莫氏心里都是翻江倒海的厌恶,她活了一把岁数,还真没见过这样无耻厚脸皮的女孩子!
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侯府的人不该惶惶如丧家之犬吗?怎么会是这等气定神闲的模样?最奇怪的是这位侯府千金明知道她要来退亲,居然还有心来旁听?
长平侯府遭遇的可是倾家的危难,可打她一进门,除了在那位五太太的脸上看到不安和怯弱,侯爷和这位差点成为她儿媳的姑娘身上没看到一星半点的仓皇与恐惧,这不该啊……
掩下心中的种种猜测,莫氏淡淡说道:“实不相瞒,都说强扭的瓜不甜,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侯爷也知道你我两家这亲结得颇为耐人寻味,这种使下三滥手段抢来的亲事,真的成了亲,也很难举案齐眉,倒不如退了算,就当给两家人留点最后的颜面。”
一个破败侯府,莫氏也不打算客气,她原来就瞧不上长平侯府,如今能趁势退亲,落个清静是最好。
“夫人的意思是,就因为侯府被夺爵,即将被赶出京城,我的女儿就当不起妳洛府的媳妇了?”晓修罗脸色铁青,十分不善。
长平侯府晓氏一族,在燕荡朝虽然称不上圣眷隆宠,风光无限,可皇朝当年立国,晓氏先祖鞍前马后也是先高祖荣登大宝的功臣,虽然三代以后都没什么功业,族中也没有称得上出类拔萃的人才,但并没犯过什么了不得的错。
可这样的人家说没落就没落了,就因为皇帝一句话,这种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若是要晓星星来说,这天下犹如一盘棋局,长平侯府不过是棋盘中的一个棋子,要怎么走,要往哪里去,都由下棋的人决定。
即便尊贵如亲王皇族,也多的是顷刻之间翻覆,家破人亡的先例,至于长平侯府如今的一切,归根究底是因去年冬天陈王的叛变。
陈王兵变和长平侯压根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偏偏就被拖下水了。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没有无缘无故,这就要往远了的说。
说起来,燕荡朝的爵位并不值钱,除了爵位和食禄,什么都没有,偏偏先高祖立国初始大封功臣,爵位不要钱似的送出去了,可皇位更迭,勋贵之家每年的开支用度竟然占了国库收益的十二,这还仅仅只是侯府、伯府而已,三公还没算上。
勋贵子弟大多数任荫官闲职,也就是说每年国库超过百分之十二的收益,竟然要去养这些人家骄奢无用的闲人废物。
于国无益,是为闲,于政有损,是为废。
你也别说国朝对你不仁不义,将近四代的富贵你也享受过了,当这些花费与国库收益相比的时候,这些曾经追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便成了永安帝除之为快的肉中刺。
永安帝早就不耐烦再去养这么多王爵,这次,借着发作陈王,也算清洗像长平侯这些对朝廷再无建树的勋贵。
这一波大清洗中,被抄家削爵的不只有他们家,江恩伯府、安荣伯府、清郡侯府被抓到的把柄和辫子都不少,重则贬为庶人,男丁收入囚牢,不日流放千里,女眷没入教坊司,下场凄惨,一夕家破人亡。
轻轻放下的就像长平侯府,长平侯府不是权臣,不是外戚,又和陈王实在攀扯不上,唯一的错就是碍着了皇帝老爷的眼,除了被削去爵位,京城产业充公,连这幢百年前御赐的宅子也要收回去。
今国公府本来就对这门亲事诸多不满,加上洛大公子被满街的人撞见在外头养了小倌,对捅破这层窗纸的晓星星更加不满了。
国公夫人尤其震怒,正愁找不到方法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晓星星,皇帝的削爵令下来了,这无异帮了她一个大忙。
被大大削了脸面的国公夫人决定要好好的打一打长平侯府这只落水狗,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所以才有今日莫氏的上门。
面合心不合的婆媳难得同一个鼻孔出气,莫氏冷笑道:“今日我上门来,也不怕人家诟病我国公府落井下石,做人不厚道,我也不是那等棒打鸳鸯的人,明白大姑娘对我儿用情至深,倘若大姑娘非我家邑儿不可,不愿退亲,那就让我家邑儿纳她当良妾吧。”
只要晓星星敢进门,到时候,身为婆母的她想怎么拿捏又有谁敢说话?她有的是法子让她求生无门!
晓修罗霍然起立,两撇小胡子气到飞了起来,“放屁!让我的星儿给妳儿子当妾?真是天大的笑话!”
莫氏虽然被晓修罗的气势给骇了一大跳,但强自按捺下来,嘴上半点也不认输。“侯爷,说白了,侯府的爵位没了,眼看和平头百姓没两样,你家大姑娘自幼丧母,让她进我国公府当妾可是抬举她了,难道你们还想拿乔不成?”
“退亲就退,不必啰唆!”晓修罗二话不说,只差没把莫氏赶出去。嫌弃他那么好的女儿,这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凡夫俗子!
莫氏可是完全没把晓修罗放在眼里,她得寸进尺,得意洋洋。“侯爷要不问一问令嫒的意思?”
她有把握这位大姑娘一心要巴上自己儿子,进国公府的门,就算不给宗妇正妻位,她还是会死皮赖脸贴上来的。
无视厅堂里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晓星星喝了茶,吃了一块色泽红润的山楂糕,也不回应莫氏的问话,倒是面无波澜的反问她爹,“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您怎么看?”
“退亲、退亲,这样的亲事不要也罢!”晓修罗想也不想就月兑口而出。
晓星星点头称是,“爹既然以为不可,那女儿就听爹爹的。”
晓修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眨眼,见女儿的笑容不变,点头称是,他忽然就信心满满了。“田仲,去库房把大姑娘的聘礼拉出来,我立刻上国公府去退亲!”
身为晓修罗身边最资深的老仆,包田仲是有一定地位的,他和晓修罗说是主仆,但从小侍候着晓修罗过来,两人的感情更像兄弟。
一听到晓修罗的命令,包田仲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要下去拉聘礼。这桩亲事,老实说整个侯府的下人没一个看好,他虽然不敢拿出来嘴上说,但是私心以为要退亲是普天同庆啊!
莫氏一脸不敢置信,茫然的看着侯府仅剩的几个仆人要去库房拉聘礼,更没料到晓星星闲庭信步的走到她身边。
“我记得今国公府也不是世袭罔替,国公爵位就到世子爷这一代吧?”她声音浅浅,语调慢慢。
“这关妳什么事?”莫氏下意识就问了回去。
“陛下看权贵勋爵不顺眼早已多时,侯府伯府如今已去了大半,世子夫人与其担心那么多,不如想想国公府的未来,自己和洛公子的以后吧。”
处于高位的人,身分决定了他们的态度,自然而然流露的专制和霸气是其他人难以抵抗的,晓星星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霸气诛心,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历朝所有的帝王不会轻易削爵,除非涉及谋逆大罪,因为这很容易就动摇了王公臣子们的心。
但时移事改,天下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兔死狗烹是不变的铁律,这位世子夫人要是没有笨得太彻底,应该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要是真的听不懂,那她也没办法了。
晓星星没兴趣看莫氏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走开一步后又倒退回来,拍了下脑袋,然后嫣然一笑,笑如春花,“瞧我这记性,夫人要是得空,不如和世子爷到胭脂巷倒数第二家的小院去瞅瞅,那小倌长得可俊俏极了,丁点不输青楼妓院的头牌花魁。”
莫氏浑身发抖,她竟敢把洛邑中意的小倌拿来和青楼妓院的花魁比较……可她心里何尝不明白那娈童的地位比妓女还要低贱百倍。
晓星星这是恶狠狠的下她脸面!
“妳这贱人!”莫氏精致的面容扭曲,气得连口水都喷出来了。
晓星星微微倒退了一步。“夫人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怒,那公主府的怒火要是烧到了国公府——啧啧,最好国公府和公主府的交情够深,华胥公主可不像我侯府这般好说话。”
就算是姻亲关系又怎样?
华胥公主一向护短,她膝下就襄阳郡主一个宝贝女儿,更重要的是襄阳郡主下个月便要下嫁奚族饶勒都督那不延。
今国公府世子的宝贝儿子自己有断袖癖也就算了,居然还替襄阳郡主遮掩,让她一再溜出公主府与男人私会。
老实说这种事可大可小,公主府的难处在于永安帝膝下有十二个皇子、五个公主,可惜那不延来求娶的时候,公主年纪大的大,小的只有三岁,皇后便给他出主意,从宗室的郡主、县主里挑人,要是确定名单,等要和亲出嫁时再赐封公主的名号便可。
宗室女中算来算去只有襄阳郡主的年纪最是恰恰好,那不延也同意了,于是襄阳郡主的亲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据说她当时砸了一地的珍贵瓷器,只可惜帝心已决,就算华胥公主一状告到太后那里,又是撒泼又是哭诉的都没能改变皇帝的决定。
依照她这身躯的记忆,那华胥公主可是出了名的护短爱迁怒,她在皇帝那里讨不了好,回家要是知道郡主的清白可能没了,为了自家女儿的名节,又惧怕陛下的怒火——毕竟这还牵涉到国与国的脸面问题——怕是非要找个倒霉鬼来收拾烂摊子。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也就是说这黑锅洛邑是背定了。
说完,晓星星也不管莫氏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施施然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