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京城里出了大案子,李员外家的姑娘昨夜被人掳走,然后被采补至死。
看那手法以及留下的证据,凶手就是摧花魔人花无心。
听到这消息时,宋心宁惊讶,因为昨夜郑寻欢就在她屋里,两人还切磋了下,他脸上的青肿告诉她,这不是梦。
既然他一直在她屋里,那么将那姑娘掳去的人,就不可能是郑寻欢。
为此,她跑去找他。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昨夜京城传出,花无心劫了姑娘去采补。”
郑寻欢模着下巴,思忖道:“难不成爷半夜梦游去偷人?”
宋心宁却盯着他。“人不是你劫的。”非常肯定的语气。
郑寻欢勾着笑。“那当然,爷早说了,爷的心里只有娘子一个人,自从娶了娘子,爷就没碰其他女人了。”
甜言蜜语像不要钱似的丢出来,若是平日,宋心宁左耳听、右耳出,但这一回,她却是十分正经。
“既然不是你,便是有人假扮你去犯案。”
“爷的名气大,都有人效法爷了。”
“被人冒名犯案,你不生气?”
“爷有什么好生气的?这让爷的名气在江湖和朝廷上都更响亮。”
宋心宁盯着他的痞笑,心中更加狐疑,但面上不说。
他不说没关系,她会自己去查。
夜深人静,城门已关。
宋心宁身轻如燕,用轻功出了郑府。
不一会儿,有人追上她。
“娘子半夜不睡,偷偷模模的出府,可是要背着相公与男人私会?”
宋心宁不用回头都能嗅出郑寻欢的气息,且这说话的德行也只有他了。
“是啊,我想尝尝红杏出墙的滋味。”
难得瞧见他被噎到的表情,她继续前行。
郑寻欢又追了上来,打趣道:“原来娘子也会说笑。”
“我没说笑。”正经八百地回他一句,她便轻功一点,再度上墙走瓦,避开夜间巡逻的衙差。
郑寻欢跟上脚步,扣住她的手腕,脸上没了笑容。
“是谁?”夜中那双黑眸染上阴沉的怒芒。她竟真要去私会男人?
“你阅女无数,相好又多,我都不介意,你又介意我什么?”手腕一转,甩开他的手。
郑寻欢听了一怔,回味她的话,心头忽然一喜,几个纵跃追上她。
“你在吃醋?”
“你想多了。”
两人说话皆是内力传音,一纵一跳,一前一后,前头人如夜鸟疾飞,后头人如影相随。
到了目的地后,郑寻欢才知她要干什么。
义庄,停放尸身之处。
原来她半夜来此,是为了调查受害女子的尸身。
他也好奇了,跟在一旁看戏,看她如何找出凶手的行踪?
尸身有官差守着,宋心宁上前点了官差的昏穴,将人小心放倒,便去找受害女子。
义庄共有十八具尸身,其中有十位是女子,年轻的就有六位,每一具尸身死于非命的原因各不相同。郑寻欢看着她一具一具地检视,最后停在一具年轻女子尸身面 前。
“你怎么知道是她?”他问。
宋心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人学你采补的手法,你不认得?”
郑寻欢心中突了下,面上勾起邪笑。“爷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没想到你这么熟悉爷的手法。”
她收回目光,继续查看尸体。
“你怎么看?”
“你问爷?”
“这里就咱们两个大活人,不问你难道问死人?”
郑寻欢又被噎了下,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真没想到她这张嘴若是犀利起来,说话也是挺逗的。
他也不恼,反而喜欢得紧,这样的她,比板着面孔生动多了。
“这人竟把爷的手法学了十成十,依爷看,这人……”
她一脸正色,等着他的下文。
郑寻欢勾着邪笑。“他肯定很崇拜爷。”
她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他说对了一点,下手之人把花无心的手法学了个十成十,若不是因为花无心昨夜跟她在一起,否则她 都要以为这女子是他杀的。
花无心整晚跟她在一起,而这女子又确实死于花无心之手,若不是这世上有两个花无心,就是……
宋心宁怔住。
郑寻欢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免疑惑。
“怎么了?发什么呆?”
她猛然出手,剑尖抵上他的喉,目光犀利地质问。
“你是谁?为何假扮花无心?”
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郑寻欢从头到尾并非真正的花无心。
采阴补阳将对方的精血完全榨干是一种邪功,与一般的女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被采补的女子死时,容颜都有一种瑰丽的艳红,这一点是造假不来的。
她追杀花无心,研究过花无心的手法,看过无数被采补女子的尸身。
造假得再相似,细微之处也有破绽,她与郑寻欢接触得越久,那种异样感就越重。
她从没亲眼见他采补过任何女子,即便他装得再像,却总给人一种矛盾之感。
昨夜有女子被杀,本该是凶手的男人却与她共处一整夜,她终于弄懂这种异样的矛盾感来自何处。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不是花无心,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娘子别激动,有话好说。”
“少打马虎眼,你到底是谁?”
他咧着笑。“我是你相公。”
“别装蒜了,你不是花无心,你装成他,到底有何居心?”
郑寻欢被她的剑逼着缓缓后退,离开月光照耀之处,整个人没入角落的阴暗里,一双墨眸在黑暗中闪着精芒。
他呵了一声,蓦地飘身疾去。
“哪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没入夜中,如影随形。
宋心宁虽然武功高强,但郑寻欢胜在会逃,花样多,狡猾得像只狐狸,懂得利用地形给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因此宋心宁花了一年追不到他,此时自然也一时奈 何不了他。
果然,追了一会儿,又给他逃走了,但无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回郑府等他。
她在寝房等了一夜,人没回来,她更认定,这厮是作贼心虚。
不过人就算不在,也不能阻止她查明真相。天一亮,她便直接杀去他的院子,在他屋里翻找任何线索。
屋里全找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她又去搜书房。
看守书房的小厮阻拦道:“二少夫人,二少爷交代过,未经他允许,不可擅进书房。”
宋心宁听了,心中冷笑。郑府二少爷是纨子弟,又不是考科举的书生,书房还叫人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出,更加可疑。
若是以往,以柔弱形象嫁进郑府的少夫人宋心宁,必然会低头转身离去,但此时她冷眼望向小厮。
“二少爷若怪罪,叫他来找我,让开!”
她目光凛凛,威严迫人,小厮被她气势所震慑,一时呆了,待回神时,见少夫人已经进了书房,还把门关上,而他根本不敢上前叫人,又怕二少爷知道后怪罪,便 匆匆去禀报郑夫人。
宋心宁在书房里翻找,本以为要费一番工夫找暗格或密道,却没想到在书柜上就找到了一本帐册。
她随意一翻,这一瞧,让她忍不住瞪大眼,越瞧越心惊。
这本看起来是帐册的本子,记载的内容她却十分熟悉,因为玉灵宫也有一本,她还熟记于心,只不过玉灵宫那一本叫做《江湖魔人榜》。
魔人榜和这帐本的相同点,便是榜上人名都一样,差别在于帐本的人名下头还详细标注了赏金金额。
有些金额甚至还被划掉,旁边多加了一条附注:赏金提高,先宰。
“……”宋心宁不用猜,都知道这帐本的用途是拿来记赏金的。
这人是有多缺钱啊!
将这本帐册往怀里一塞,宋心宁离开书房,回到自个儿院子,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背起包袱正要出屋,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人声。
她从门缝看出去,瞧见郑夫人的嬷嬷在跟丫鬟说话,说是奉了郑夫人命令来请二少夫人。
宋心宁想了想,知道这个婆母肯定是听到风声,要乘机给自己立规矩。她平日懒得跟婆母计较,这时候更不会浪费工夫去敷衍,于是她酝酿了下深闺怨妇的情绪, 开门走出去。
嬷嬷和丫鬟见到她背个包袱出来,都面露讶异。
“二少夫人,您这是——您要去哪儿?”
“我要回娘家。告诉二少爷,除非他来接我,否则我不回来!”说完也不给那两人询问原因,制造夫妻吵架的假象后,便绕过她们走了。
她走得又快又急,一出院门,立即暗运内力,施展轻功而去,不给任何人拦阻她出走的机会。
按照郑夫人喜欢给他们夫妻添堵的性子来看,定会很高兴自己一气之下回娘家,也暂时不会派人来吵她,因为对方恨不得他俩夫妻失和,闹得越凶越好。
宋心宁对于后宅女人那种扭曲的心思深有感触,不过她不怪她们,只要不妨碍她的计划,她是不会跟这些后宅女子计较的,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出了郑府,宋心宁便赶回宋家,此时宋世仁正在商铺忙着。
宋心宁直接去见娘亲,把大致情况交代了下,说她需要出一趟远门,万一郑府派人来寻,让娘亲心里有个底。准备一套说词后,她换了身窄袖劲装后便离开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