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众妃再度邀约王后出来一聚,她们这次要去坐画舫游河。
“游河?庞王府的妃子可以任意外出吗?”辜拾璧疑问。
“我们又不是皇宫内苑的皇妃,限制没那么严格,通常只要妾身去说一声,王上没有不应允的。”伃妃话里彷佛在暗示庞王对她的要求是千依百顺。
“王后娘娘,这次我们要去檄州最大的河,蓬莱江,现在这时节,沿岸都是各色菊花,非常美丽呢。”钰妃脸上满是兴奋之情。
“尤其是到了向晚,画舫会开始点花灯,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初露脸的月儿映着河水,那波光粼粼的水色弯弯袅袅,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仍妃再补充,描述得活灵活现。
老实说,辜拾璧很心动,她从未坐过画舫,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杏儿在旁听得也是双眼发亮。她想,杏儿未曾跟过哪个妃子,当然也就从未坐过,难得有这个机会……于是她答应了。
一行人坐着软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到了目的地的搭船口,辜拾璧看到那华丽的画舫,眼睛都直了,真的是美。
她是第一个踩上船的,那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但又觉得新鲜有趣,坐在船头上,一片江上风光一览无遗,广阔的江水清澈可见鱼游。
当画舫行到江心,众人开始吃起点心,吱吱喳喳的好不热闹,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啊!我的绣帕……”
辜拾璧看到那绣帕被风吹到船头,勾在围栏边儿上,飘着飘着,眼看又要被风吹走。
她急忙探手要去取,突觉背后被推挤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就“噗嗵”落水了!画舫上瞬间尖叫声此起彼落……
“哎呀,不好了,王后娘娘落水了!”
“天啊,王后娘娘沉下去了,您千万撑着点……”
“快来人啊,船夫快下去救人!”
“快看看船上有没有绳子!先放下去让王后娘娘拉着呀!”
“这天候,水应该很冷吧,我光想就打起颤儿了。”
辜拾璧跌落水中后,一下子就沉入水中,一会儿后浮上水面,接着开始奋力泅水往江边游去,心里面想着:『老娘打小就很会泅水,你们这帮愚妇,真的是不知彼不知己!』
她游上岸时,画舫也到岸边了。
杏儿脸色发白地扑到岸边将她拉上来,帮她围上出门时备着御寒用的斗篷。辜拾璧全身又湿又冷,但内心却燃烧着熊熊火焰!
她上了轿,咬牙怒道:“马上回府!”
回到燕迩宫后,杏儿立即烧了热水让王后娘娘沐浴,就在辜拾璧还泡在浴桶里咒骂推她下水的人与那人的列祖列宗时,外头响起杏儿的惊慌叫声。
“王上,王后娘娘还在沐浴,现在不方便——”
“退下!”庞王的吼声之后,陷入了长长的沉寂,看来杏儿是被撵出去了。
辜拾璧听见他的脚步声来到沐浴隔间的屏风前,她急急大叫:“你要是进来,我就马上咬舌自尽!”
“噗!听这声音挺响亮的,看来是没死。”他居然笑了。
“没死成,你很失望是不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方才落水的余怒尚未息,现在又添一个来助火势。
“那倒不是,我是来讨论战情的。我们目前是一对二,我被你行刺一次,你被人暗算两次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已经分不清现在这斗室里的白烟,到底是热水的烟还是她脑门喷出的烟了。
“你什么时候要再次暗杀我?右肩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听说你泅水泅得挺快的,肩膀不痛了?”
“当你快灭顶的时候,就算再痛你也得泅。”其实她划水时,右肩是真的不痛了,只不过还有点活动不顺罢了。
“我以为你忙着应付被暗杀,所以暂时没空思考要怎么暗杀本王。”他拉了张椅子来坐在屏风前,似乎没打算出去了。
“我要暗杀你还得先告知你什么时候要暗杀吗!这样算什么暗杀!”
“说得也是。”他又笑了,“话说回来,没想到你泅水的功夫这么好,改天咱们可以来比划比划,看你泅水的速度能不能赢过本王。”
“哼,赢过你有什么难的,我泅水泅得可好了,小时候还救过人呢。”
“真的吗?什么时候?在哪里?救了谁?”他眼睛一亮,一连串发问。
“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我记不大清楚了……就有次在河边玩,碰到一个人溺水,我就跳下水去把他拖上来了。”她只记得那好像是她刚被辜家收养后没多久的事。
“然后呢?”他似乎很感兴趣。
“没有然后了。”她突然有点后悔跟他说自己的事,她不该让他知道有关她的任何事,刚刚是没多想,一被问就顺口说了。
“你没问他是谁?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他是谁又怎样,救了就是救了,是谁都一样。”
“那他有没有送你什么东西做为酬谢?”他问得很认真。
“你这人真现实,救了人就一定要要求回报吗?没有就不救了吗?”
“唉,真无趣,我还以为可以听到什么精彩的故事呢。像是对方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之类的,戏曲故事不都这么演的吗!”
庞王接着又拍手道:“啊,你的情况也有点像,为了报答养父母的恩情,所以要委身下嫁他们的痴愚儿子,虽然最后阴错阳差嫁给本王了。”
她正色否认:“我不记得我有嫁给你。”
“你都已经是我的王后了……喔,我知道了,女人都是这样的,总是想要穿戴上凤冠霞帔,被人用彩顶大轿抬着,沿路放鞭炮昭告天下,这样有场有面才算嫁人是吧。要本王为你举办一场大婚仪式吗?”
“不用了,我没打算嫁给你。你可以出去了吗?我想出来了。”桶里热水已经开始变冷了,再不起来,可要着凉了。
“你可以直接出来,我不介意的。”
“你不介意,但我很介意啊!”她再度发火。
“难道你是害羞?也是,我们还没圆过房。我看选日不如撞日,正好你现在一丝不挂,也省去月兑衣裳的繁琐……”
他话还没说完,一瓢水就当头浇下来,抬头只见一只雪白皓腕持着葫芦瓢越过屏风朝他浇水,手的主人骂道:“下流无耻!用那种不堪入耳的言辞调戏良家妇女,你要不要脸!”
“本王调戏我的王后,有何不可?”
他站起身,抹了下满脸的水,正打算拉开屏风好好教训这得寸进尺的悍妇时,那一头却率先放声尖叫起来:“救命啊!”
“喂,我根本还没——”他连屏风都还没模到耶。
她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屏风那头发出水花声、东西碰撞声,让他发觉事情不对劲儿。
他绕过屏风进去,就见她用条大毯巾裹住自己,在那里又叫又跳的,一副无路可逃的狼狈,加以满地水渍,让她失足滑倒,跌坐在地,跌势撞及后头的脸盆架子,所有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只见她全身颤抖,用带着哭音的破碎声调说:“浴桶边缘那儿……”
他将视线挪向浴桶,只见一尾颜色赤褐、长长的百足虫在爬动。
他哈哈大笑起来,从旁边抄起夹炭箸,迅速把百足虫夹起来,然后故意拿着它作势靠近她,光是看那百足虫挣扎扭动的恶心模样,她就吓得眼泪都迸出来了。
“不要!求你了!饶了我!不要这样……”
庞王并没有真的再往前靠近,而是把百足虫拿开,但没想到这一移动,百足虫晃着晃着就从夹炭箸上挣了开来,掉到地上,继而迅速往她的方向窜去,爬上她外露毯巾外的小腿,瞬间凄厉的悲鸣声穿破屋顶……
惨绝人寰的哭喊声大到连守在宫外的杏儿都听得到,杏儿咬着手指,既担心又害怕,想着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无法想象王后娘娘在里头遭受到什么样非人的酷刑,那哀叫声简直让人不忍听闻,这之前好像有听到庞王的笑声,杏儿光想就脊背发凉,看来庞王是以折磨王后为乐啊……
庞王已经把百足虫打死,夹进炭火里压着烧成灰了,他本来只是想稍微吓吓她而已,没想到她会怕成那样,不仅哭得梨花带雨,还全身抖抖瑟瑟,让人看了很不忍心。
尤其刚刚她又惊慌失措得到处跌撞,他看了有些担心,不晓得有无撞伤了哪儿……而她现在瑟缩在寝居床榻的角落里,用被褥将自己密密实实包起来,貌似哭累了,精神委靡,双眼红肿失神。
看来她是真的很怕百足虫。
庞王坐在床沿看着她良久,最后伸手想模模她,她有如惊弓之鸟般地弹开,他眼里盛满万般歉意与柔情,叹息道:“你累了,王后,早点安歇吧。”
杏儿等庞王离去后马上奔进寝居,看到王后娘娘倒在床榻上,好像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脸上泪痕犹未干,又看到沐浴隔间那儿凌乱的光景,只好先将眼前的满目疮痍收拾好。
接着要帮王后娘娘更衣,一掀开她裹着的毯巾,就看到她身上有好几处瘀血红肿,杏儿小心地问:“王后娘娘,您……还好吧?”
看到王后娘娘这副模样,再回想她方才激烈的哭喊声、庞王的笑声,心里暗自推想,方才王后娘娘一定是被庞王强行玷辱了,这一身的伤……唉,庞王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王后娘娘,您今日真是时运不济,才不慎落江,一身狼狈的回来,没想到又马上被庞王给欺侮了。”杏儿替她抱不平。
“……他……拿百足虫……我……”辜拾璧说着,眼泪又滚了出来。
“百足虫?”杏儿听了,鸡皮疙瘩都跟着站起来了,她也很怕那种脚很多的恶心生物。
“……百足虫……爬到我身上……呜呜呜呜……”辜拾璧惊魂未甫,话不成句。
最后她不愿再回想那可怖的画面,便不再说了,蒙被含泪睡了。